第二天,史哲夫找到苏尔,语气严肃认真,“我不知道你武道是怎么入门的,但是很显然,你没有一点武者应有的常识。不管哪一种功法,都不会制造出如此声势浩大的练功场面。越是高深武功,修炼时的动静就越小,几乎让人察觉不到。而你,就像一个突然闯入现代社会的原始人,将所有的底细都露在明面上,一点都不懂得遮掩保护自己。我虽然没有接触过幽冥功法,但是还在九团时,就有个海盗也修炼幽冥系。他修炼时无声无息,不露半分异动,而这也是幽冥系的精髓。幽冥系讲究的就是隐于黑暗,伺机而动,绝不会将自己暴露人前。所以,你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否则不用多久,你就会因此招来幽暗一族。到时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成为他们一员,永坠黑暗;一条是死。所以,在你没找到方法控制之前,这段时间禁止修炼。”
苏尔满脸迷惑,配合那副并不普通的长相,杀伤力还是颇为惊人的,“修炼不都是这样的吗?如果不加快加大吸收的速度,如何能聚起更多的内力?”
还好史哲夫不是常人,不然恐怕就败退在苏尔愚蠢问题和丑陋长相的双重夹击下,“不是这样的,在凡武阶段,修炼的本质更在于内力的运动流转。我想,你成为武生之后,内力就光旋转而不流动了吧。”
“难道你不是?”
“大错特错。在中天魂心这个武道内天地里面,内力循着功法的轨迹每流动一圈就能壮大一分。旋转只是为了从外界吸收同系的气息,巩固增强本身的功法特性。比如说我修炼水系功法,每天魂心内都能生成新的内力,这些新生的内力会淡化原本的内力纯度,所以我必须经常从外界吸收水源气息融入其中,如此一来不仅能保持内力的水系特性,也让魂体向着水魂之体的境界更进一步。而你的幽冥功法也同样如此,死月夜的修炼只是为了巩固强化,并转化魂体属性,并不是为了积累内力。再退一步说,这种效率比起运转内力修行差了几十上百倍。”
这是苏尔从未想过的,他从不知道修炼之中还隐藏着如此的奥秘,单单在中天魂心运转内力就能变强?!吸收噬魂冥息就是为了将魂体最终转化为冥魂之体?!真是无法想象。
苏尔就像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马上就回屋试验第一个疑问。
然而一开始他就卡住了,苏尔记得逆冥心法的运行轨迹好像是八股同时运行。难道,要将一点内力拆成八股?
苏尔放弃了这个想法,想着一股也有一股的运行轨迹。然而等他真正想要实践的时候,苏尔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逆冥内力的运行轨迹应该是怎么样的。当初那八股冥息完全是自主运行流转,就跟本能一样,没有任何的人为因素。苏尔也根本没有注意其中的轨迹。
苏尔绞尽脑汁,思索着应该如何继续。
他尝试着将逆冥内力在中天魂心内乱流乱窜,却没有丝毫的效果。
这就是没有后续功法的缺陷,如果有,苏尔不相信上面会忽略这么重要一点。
两天的时间就在这种没头没脑的摸索中度过,苏尔尝试了很多方法想将内力分流开来,但是一旦旋转起来,内力自然而然就会融汇一起。这跟将内力注入魂天武穴不同,魂天武穴是之中有一股天然的引力,能将内力牢牢固定其中。更何况他自己都没有弄清内力该如何流转,就算能成功分流内力也不一定能试验成功。
也许丁字群岛的极武书屋会有逆冥心法的后续凡武篇……苏尔只恨卡尼号驶得太慢。
…………
丁字群岛是由73个大小岛屿、沙洲、暗礁组成,大半没有住人。真正构成群岛主体的是三个位于‘丁’字核心的大型岛屿,分别是珊瑚岛、蓝光岛、白豚岛。群岛八成以上的居民就都待这上面。
威尼斯商人就在珊瑚岛上,他一个人就掌控了珊瑚岛七成的经济,与蓝光岛的罗伯特、白豚岛的肖这两大商贾分庭抗争,他们三人就是丁字群岛的三大经济支柱,名声几乎不亚于某些大海盗。
卡尼号轻车熟路地泊在珊瑚岛的北岸港,穿梭于一艘艘吃水很深的商船之中,岸上很多工人往来装卸货物,一派忙碌之象。
鱼腥味、香料味、铁锈味、皮革味、朽木味……各种浓郁刺激性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令苏尔柔嫩的鼻子饱受着异味摧残。
“奇怪,这里怎么没看到海盗船?”苏尔记得在靠近丁字群岛附近海域时,往来帆船里面海盗船占据了三分一不止,怎么这里一艘也看不到。
卡尼解释海盗船与商船泊位不同,他们一般都停在南港,毕竟海盗贪婪。虽然丁字群岛有规定进入群岛附近两海里海域内就禁止动武,但总有些海盗不会乖乖听话。为了尽量维护群岛的稳定,将这两个群体分开是最好的办法。
丁字群岛各项资源都颇为丰富,按道理来说很难会落魄到要卡尼这种外岛商人支援。但是植鞣皮在吉瑞海湾内其实并不流行,因为颜色上有局限性,很少有人大量订制这样的衣服,所以也就没有太多存货。
而对于黑龙这种大海盗来说,最厌恶有人失信于他,假如威尼斯商人无法如期交货,只怕会从此失去这位大户。这是罗伯特和肖非常乐见的,所以即使他们有足够的植鞣皮也不可能卖给给威尼斯商人。
与威尼斯商人的会面订在银月二时,一大早就抵达珊瑚岛的卡尼先派人去通知对方接货,自己则请史哲夫和苏尔两人到他下榻的红河旅馆休息。可惜苏尔坐不住,他知道像丁字群岛这样的大型中立交易场肯定会有极武书屋入驻,迫不急待想要先去询问一下是否有逆冥功法的凡武篇。就算没钱,他也想先见识一下封面之类的。
卡尼却不怎么乐意,他为了表明诚意,已经率先将两千白纹币给了史哲夫,很害怕对方拿了钱后直接走人。所以一个劲地说服两人先休息一天,等明天卡尼抽出空闲,他们想怎么游逛他都会导游陪伴。
看见两人有所僵持,史哲夫提出折中的办法,他跟着卡尼到红河旅馆休息,苏尔自行游玩尽兴后再到那里找寻两人。
卡尼连连称好,只要史哲夫在,苏尔就算跑到地狱去玩他都不会介意。
跟卡尼询问了极武书屋的位置,知道就位于岛中央的珊瑚广场,跟红河旅馆倒是还有点距离。
苏尔只在身上留了一千,其他的都暂时交给史哲夫。他怕遇上打劫的,把自己抢了个精光。
珊瑚岛比阿图岛大了七八倍不止,苏尔没有用两条腿横跨半个岛的愚蠢想法。出了港口,卡尼和史哲夫率先坐着人力车往红河而去。苏尔忍不住也叫了一辆有篷顶的,商定的价钱是十纹币。
拉车的胡渣大叔,简称渣叔是个土生土长的珊瑚岛人,也出过几次海,但是因为没能成功晋阶武道,一直混不进小有名气的海盗团里面。在经历了几次险象环生的海战后,跑回来安安分分地做了个车夫。
他还不想死,没有实力强大做后盾,又没有大海盗团接纳,渣叔这样的水手很容易就会丧命。
不过,作为一个本地人,渣叔的见识还是挺丰富的。哪个地方有又便宜又好吃的特色小吃,哪里的风景最好,哪家店的老板最心狠手辣,哪个老板最心慈手软……他都如数家珍。不过苏尔也是听听就算,他知道自己的阅历很浅,还很难明确分辨别人讲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小心被人当成冤大头宰了那才冤枉。
珊瑚岛不管从哪一个方面都不是阿图岛可以比拟的,十米宽的青石路上人潮涌动,两边的商铺怎么看都比阿图岛高档奢华。而且有很多招牌苏尔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见识浅薄的无奈。还好苏尔虚心好学,拉着渣叔普及常识。
这么不紧不慢,原本只有半个辰时的脚程被延伸到了一个日辰,才终于来到珊瑚广场。
这里热闹繁华就不是苏尔这样的乡巴佬可以形容的了,他只知道,除了人,就是人。
在广场中央有个半径约十米的水池,池央一株四米来高的珊瑚孑然而立,珊瑚树上一股股清泉不断从各个孔洞冒出,许多透明石鲋沿着珊瑚须攀游而上。然后在末端突然一跃,牵起一条晶莹的水珠链,跳入池内,仿佛喷泉一般,只是比喷泉瑰丽惊艳了许多。
苏尔看到有人拿出一个个四四方方,大概相框大小的精致透明木框架子对准水池不知道干什么。
渣叔解释,“他也是游客,拿的那个叫做摄影拓窗,可以将水池里面的景致拓印在里面,以后再拿出来欣赏。”
“哦~,还有这样的东西?”苏尔异常惊讶,看着那人手中框架里面突然神奇地出现了一副活灵活现的动态流萤拓画,羡慕道,“一个拓窗能拓印多少影像。”
“能拓印大概半分钟的景象。怎么?有兴趣吗?我可以介绍你到一个影像店购买,不贵,一个拓窗才一百五十纹币。不过,拓印影响的前提是你已经启灵,没有灵力是无法开启摄影的。”
我还不到六岁,启个鬼灵啊。
苏尔马上收起心思,直奔目的地——广场东北角一个看上去非常普通的门店。
“这就是极武书店?”苏尔不敢相信这么一家没有华丽门饰,没有应门侍童,甚至没有招牌的不起眼小店会是代表着武道权威的书店。
“嘿嘿,很多人都想象不到。因为他们说什么浪费可耻,只要有个小小的门店就可以为武者提供最好的服务。”渣叔找钱给苏尔。苏尔为了感谢他的讲解,额外多支付了他五纹币。
离开前,渣叔提醒道:“小客人,待会如果还需要代步,你可以去广场南面的大型商户交易场的出入口,我们人力车一般都在那里候客。”
“好的,谢谢。”
极武书屋倒是内外一致,朴素得跟阿西大妈的面包店一个模样。
与广场上那些黄墙红瓦的华丽建筑不同,书屋全部都是木头建造,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就一木制柜台,几套木桌椅,三个男性店员,仅此而已,甚至没有一本书籍的痕迹。
店里正有个客人,看上去二十多岁,估计不是为了后续功法就是帮子女寻找合适的奠基功法。
苏尔一跨过低矮的门槛,马上有个男性店员迎了上来,对方没有因为苏尔的稚嫩年幼而有所失礼,“这位客人,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你吗?”
声线温雅,仪态大方,透着一股彬彬文质的味道,就像父亲布罗斯所示范教导过的,贵族般的姿态。
苏尔没有半点局促,承自父亲的气质与修养不自觉地迸发出来,如同变了个人一样,浑身散发着一股略带矜持的傲慢,却不令人反感。与此同时,苏尔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似松非松的谦逊微笑。那一瞬间,苏尔就如同一朵星纹蓝莲,仅在星河璀璨的夜空下绽放出幽谧典雅的真容。原本淡薄无色的双唇变得如玉般温润,微微伸展的脸颊与白皙挺直的鼻梁搭配得和谐而完美,就像是大师笔下的艺术,再加上那对无法忽视的璀璨星眸。一张丑陋的小脸竟是从未有过的灵动,展露出一股中性的华美。
男店员愣了一下,忍不住惊艳,笑容也灿烂了几分。在海洋垃圾场里见多了很多名不副实的所谓血统高贵的人儿,却都不如眼前这孩子来得这般令人惊叹。
苏尔却对自身的变化一无所觉,他只是按照父亲的教导,面对高贵之人时,自己不能表现出丝毫低俗,这是贵族本色。
“我想……”
苏尔才刚刚开口,却突然被人打断。
“不用问了,这里不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声音有种幽幽的空寂感,好像从天外传来的一般
苏尔背后如同被针扎了一下,豁然转过身来,紧紧盯着来人,夺人的风采瞬间消散无形。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展现人前的仍旧是有些惊悚的丑意。
店门两米开外,一人披着件黑色长袍,连相貌都隐藏在袍帽下,身形在阳光下竟然给人飘忽不定的感觉。
“你是在跟我说话?”苏尔觉得这个人的气息很是奇特,虽若有若无,却有点熟悉。
男店员非常懂得待客之道,为了不妨碍两人交谈,他屈身退开数米,静静侍立。之所以没有远离是因为假如对方有所需要,他能第一时间上前。可以说,从一个店员的素质就能看出极武书屋背后神武联盟的深厚底蕴。
黑衣人没有直接回答苏尔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脖子上的那条项链是从哪来的?”
苏尔怔了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傀木灵,还好好的藏在衣服底下,难道他看得见?
“我父亲给我的,怎么了?”
“你父亲?”对方的语气突然高昂了几分,“你父亲叫什么?”
这次苏尔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对方,仿佛在问,‘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想,你父亲是艾多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