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转过头来,竟是刚刚同一赌桌上的地中海。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卡尼,是这艘商船的老板。”卡尼肥胖的脸上洋溢着一股憨厚诚恳的微笑,给人第一印象挺好。
不过混迹于赌场的商人,性格会憨厚吗?
“有事?”史哲夫问,他可不会相信什么巧遇之类的说辞。
“是这样的,刚刚看到船长在牌桌上挥斥方遒,大杀四方,风采却是极好的。私心想这样的少年英才若不借机相识,定会后悔万分。为此特意吩咐下属水手提前,为船长的旅程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便利,倒也不负内心急切挚诚的结交之情……”
史哲夫和苏尔对视一眼,清晰地从对方的身上找到了共鸣:此人莫不是个白痴……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不用这样拐弯抹角,腻歪死人。”
“船长真是爽快。那我就直说了。”
…………
卡尼是个商人,纯粹的商人,他很能勘察市场走向,掌握资源渠道,然后提供最为紧俏的货物。比如这次,卡尼就带着一货舱的阿图岛特色全植鞣皮革准备到丁字群岛上出货。在平时,这批植鞣皮恐怕没有什么利润可图,销量太少。但是一个礼拜前,黑龙海盗团突然在丁字群岛的某制衣厂订制了大批制式常服,要求采用全植物鞣革。
一时间,制衣厂陷入了材料短缺的危机,怕是无法及时交货,这对厂家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灾难。
卡尼这批货不仅解决了燃眉之急,更是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对方的老板威尼斯决定亲自接待卡尼。
在这片海域经商的人,没有谁会不晓得大商贾威尼斯,他更喜欢别人称呼自己为威尼斯商人。
这个威尼斯商人嗜赌如命,他交易时不喜欢当场财货两讫,而是采用竞赌的方式。在商定好价格后,威尼斯商人会让对方选择任意一种自己也同样熟悉的牌类游戏来小赌几把,然后再以赌局完结后的输赢比例最终确定当次的交易金额。
如果你输光筹码,那么不好意思,他将不会支付半分纹币。如果全赢,恭喜你,商定好的价格还能翻番。
这是威尼斯商人亲自交易时的习惯,不能推脱。对很多商人来说,能跟威尼斯商人竞赌也是一种荣耀,因为对方垄断着丁字群岛三成以上的经济行业,是位名副其实的商业巨鳄。攀上他,商途无可限量。
威尼斯商人的赌技平平,但运气极好,拿到的牌经常好到令人吐血。这当然不是作弊得来的。为了保证公正,威尼斯商人甚至会让对赌的一方派人洗牌发牌,而不是由自己包揽。他相信没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作弊,因为威尼斯商人有个武君妹妹。
卡尼跟威尼斯商人旗下的很多行业负责人打过交道,与本人交易却是第一次。所以当他收到对方传来的消息后,内心非常激动,吩咐手下人将货物装船,自己则趁着空闲想到‘大发’里面磨炼一下赌技。
卡尼当然会赌,但是技术也很一般,从他最后突然加价,却被白发青年压过一筹就可见一斑,心理战术很弱。而威尼斯商人只喜欢赌技好的人,你能在赌桌上赢他越多,他反而越开心。原本卡尼想,至不济从赌场里借个人来跟他跑一趟丁字群岛,因为由他自己上阵的话,很可能会血本无归。
史哲夫的出现给了卡尼莫大的希望,觉得老天也在帮他。就说卡尼号原本是准备明天一大早的,但是他在赌场外发现史哲夫似乎有离开的打算,赶紧追上杰夫,一探听知道他们刚好也要上丁字群岛,马上召集所有水手,收锚准备出海。杰夫能省下这一笔登船费高兴还来不及,不过等他回去想要讨邀功劳的时候却发现衮多已经与苏尔两人闹翻,这事就没说。
卡尼说得很白,他想请史哲夫代为出战,即使输了,也能得到两千纹币的辛苦费。假如赢了,史哲夫将再获得两千红利。
史哲夫和苏尔一探讨,觉得不拿白不拿,就答应了。
卡尼心情大好,邀请两人到舱里用餐,什么海鱼兽肉一个劲的上。
……
银月将落,苏尔忍不住私下对史哲夫道:“卡尼号要在海上航行两天左右,这段时间,我们应该都会修炼功法。所以,我觉得有必要互相透个底,也好照应。”
史哲夫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等着苏尔下文。
犹豫半晌,苏尔才咬牙道:“我修炼的是幽冥功法。”
“哦~,”史哲夫似乎并不惊讶,“所以你昨晚死月夜出去修炼了。”
“你知道?”
“你开关门的声响不小。”
“那你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个了吧。我们练武的时候一心感魂,警觉性和防御性都很差,碰到危险也不怎么懂得回避。”
“知道了,我会看着你。至于我,我修炼水系功法,只要周围有水源气息,随时都能修炼,影响不是很大。”史哲夫平淡道。
苏尔恍然,难怪他从没见过史哲夫有练功迹象,原来是这样。
对武道一知半解的苏尔并不知道史哲夫随时都能修炼的真实含义,换了任何一个武道中人,只怕都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拥有这种天资的人没有谁会怀疑他无法进入武君段。
荒月夜后,苏尔回到二层的贵宾舱室睡觉,只留下史哲夫和卡尼两人玩牌消遣。史哲夫和苏尔两人没有向卡尼透露谁才是真正看穿鬼牌之人,反正对方并不要求一定要赢,而且史哲夫的牌技也不差,只看卡尼越输越是兴奋得满脸红光的状态就可以看出。
时间来到死月夜,船帆已经收起,卡尼号静静停滞在广阔的大海上。
水手们都已入睡。
苏尔爬上甲板,脱下衣服开始修炼。
逆冥心法一运转起来,已经打通的魂天武穴之中,三颗小小的内力球和中天魂心的能量团同时旋转起来,整个混沌周天就如同长鲸汲水,天海间不知道有多少冥息受到冥力的牵引往卡尼号聚拢而来。
大海之上充斥着巨大的风嘶锐啸,蜷曲着身子的苏尔就位于黑色风暴的风眼之上,仿佛一块磐石,巍然不动。之前苏尔练功时声势虽然也同样浩大,却不如这次来得如此夸张。中天魂心和魂天武穴所产生的强大共鸣令苏尔也有点措手不及。
船上所有人都被惊醒过来,纷纷戴上手套、绑上面巾、披上及地长袍,全副武装跑出来查看究竟。他们误认为是幽暗一族来袭,惊惧恐慌的情绪不禁弥漫开来。
史哲夫同样抓起两件被单叠在一起,确保自己不会被死夜之光照到。从苏尔出来修炼开始,他就进入浅睡状态,时刻注意舱内的动静,确保不会有巡夜人出来打扰到苏尔。但是他没有想到苏尔修炼起来是如此肆无忌惮,忍不住抚额长叹,“看来,这小子还真的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白丁。有谁练功会弄出这么动静,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史哲夫跑下楼梯,抢在所有人前面挡在了舱门后面,“大家都不要担心,这是我的伙伴在修炼幽冥功法,这段时间他正处于瓶颈突破状态,所以没有余力将动静收敛起来,还请大家见谅。”
卡尼号上的水手们愤怒地叫了起来,“既然没有余力就不要修炼,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把幽暗一族吸引过来怎么办?我不管,你马上让他停下来。”
“没错,赶快让他停下,我们还不想死。”
“两个白痴小鬼。”有人上来想推开史哲夫,开门出去制止苏尔。
史哲夫目光一冷,握住腰间刀柄,将那人的长袍连同面巾一刀而分。话说不通,那就用实力来说。
水手只觉鼻尖一寒,面巾自两边分开飘落,胸前长袍也被破开,露出了长满黄毛的胸膛。他骇然急退,双手紧张地在脸上摸来摸去,没有发现有血流出。史哲夫狭长的眼睛里透射出一股强烈的杀意,令并不宽敞的内舱里面突然呈现出一片异样的死寂。
这一刻水手们才知道,这个被老板盛情款待着的少年竟是个极其危险的家伙,没有人会质疑说他的杀意其实只是个玩笑。。
卡尼姗姗来迟,他没有发觉过道里的凝滞氛围,或者说,他懂得忽略这点,向史哲夫询问怎么一回事。
史哲夫并不想将事情弄僵,向卡尼解释完后以自己一段六级武生的身份出言保证,苏尔的修炼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麻烦。因为幽暗一族很少在海上流窜,至少,他从来没有遇到过。
一段六级武生,这个身份比什么威胁都管用。一个六级武生完全可以轻松屠戮整艘卡尼号上的水手,他们最强的护卫队长也才一段二级而已。
然后,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下来,只有苏尔修炼时的风声呼啸,恍如昨夜那场登临阿图的海上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