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苏尔眼花,他拿出再次变回死物的恶鬼之骸来观察,发现似乎它比原来更棱角分明了一些。
恶鬼之骸出现之初就是六面体状,骨身锋利无俦,在击出那梦幻般的冥·闪战技后才变得腐化浑圆。而现在,恶鬼之骸在吞噬血能的过程中,自身似乎也在以微不可查的速度恢复着。
如果不是苏尔经常会将它拿出来观察琢磨,根本就无法发现这么细微的变化。
难道恶鬼之骸能在血能中恢复本来面目?!
苏尔隐隐有一种感觉,父亲的衰化症也许跟恶鬼之骸有关。
青蓝星上奉行等价交换原则。就是人们先天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这是构成世界本身的法则之一,无法改变。
苏尔先天具有恶鬼之骸,又在觉醒之时从中获得强大的逆冥传承,不仅能吸收别人的血能强化自己,而且连同化异属性内力都异常轻松,只花了不到三分钟就能完全侵染,将自身的逆冥属性烙印其中。
如此强大的能力或许就可以解释父亲为什么会未老先衰,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满头白发,苍老得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一样。
这极有可能是布罗斯为苏尔获得恶鬼之骸而遭受到的诅咒代价……
苏尔勉强压下心头的哽咽,收起对父亲的思念,将恶鬼之骸和破损的木琴压在荞麦枕头下。他不可能为了恶鬼之骸的复苏而拿自己的血来试验,往后有机会再仔细琢磨吧。
苏尔不愿意承认,他对于恶鬼之骸其实颇为畏惧,不愿意太过深入了解。
脱掉湿透的衣裤,苏尔仅着一条短裤就去拉开房门准备下楼找点吃的。
门外,一件米黄色的圆领短袖衫和一条同样颜色的麻布短裤挂在房门左侧一个木钩上。
已经换过干爽衣服的史哲夫靠着走廊入口处的楼梯扶手,一手抓着卉米,一手端着热汤正喝得津津有味。
这一幕让苏尔稍稍有些讶异,他没想到史哲夫还真信守着承诺为自己看护起来,心里稍稍有些触动。
史哲夫却比苏尔更为惊讶,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丧失了时间的概念,怎么感觉才过去不到十分钟。正常人修炼武道不是通常要以辰时为基本单位吗?
“解决了?”
苏尔颌首说道:“只要将内息调理顺畅就好了,用不了多长时间。”两人都默契地不去谈论具体的功法问题,这是武者的**。
“先把衣服换上吧,我刚让老板拿来的。这样一套破衣服竟然要了杰夫五十纹币,这个岛上商人心都特别的黑。”
穿上衣服,苏尔看着史哲夫手中的卉米,摸着肚子问道:“没有熟肉吗?”
“应该有,我手上这些是免费的。我们下去用餐?”
“好。”
…………
衮多和杰夫两人相对而坐,他们的桌子上摆着几条烤鱼,一碟看不出是什么的腌肉,一盘炸得金黄的带壳卉米,还有两杯冒着泡沫的朗姆酒。
两人默默吃着,并不如何相似的脸庞在灯光下半遮半露,阴晴不定。
拉德拉坐在自己的吧台后面整理酒柜,后厨他的老婆拉玛还在准备荒月夜的食物点心,跑腿的儿子拉米不到银月八时是不会从红廊那回来的,至于兼职侍女的女儿希尔玛估计还在睡觉。整个偌大的大厅除了他们三人就只有那几个从下午就泡在吧里的老酒鬼。
进入荒月夜后,拉德拉的一楼大厅就会打开彩灯摇身一变成为酒吧,为那些想要排遣寂寞、寻找浪漫的风情男女们提供场所和服务。赚到的钱可比单纯开旅馆多得多,因为上面的房间更多是被作为钟点房来使用。
这是一种简单而安逸的生活,拉德拉过得很舒心,也不枉他拿出近五年的积蓄支付了那高昂的赎身费,从而脱离了邪恶的红丸海盗团,在此安居。
作为一名资历高深的退役海盗,拉德拉对衮多这样一个野心极大的后生晚辈其实挺中意的,他几乎是看着衮多从初出茅庐的新嫩成长起来的见证者。
衮多外表看上去耿直鲁莽,又经常说出些错词病句,其实内心奸猾似鬼,偏偏又很看重自身原则。这样一个既有原则又有智慧的家伙,如果碰上好的机遇,也许能成就一番事业。
另一方面,衮多也对拉德拉颇为敬重,他的光头和自行改名就跟拉德拉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硬要形容两人的交往状态,那就是臭气相投,王八绿豆。
记得一个月前,衮多刚刚成立猛男海盗图时还特意跑来这里大肆庆祝了一番,而且竟然试图蛊惑拉米加入他的海盗团,被拉德拉给狠狠轰了出去。
这次再来,衮多虽然表面上仍然大大咧咧,拉德拉却看得出他内心的沮丧失意。
大概是自己的海盗团被人劫走了吧,当初那些囔囔着要跟衮多同生共死的手下们如今一个不见……
这样也不错,多遭受些挫折成长起来才更快。拉德拉扫了两人几眼,失笑着摇头:不过如果承受不住打击,那也只能到此为止。
就是不知道那两个男孩跟衮多兄弟是什么关系。
虽然拉德拉一直谨守着如今的身份,表现得跟个普通旅馆老板没什么两样,但是他发现那个稍大点的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戒备而犀利,就像一头谨慎而多疑的恶狼在打量危险的对手。从少年身上,拉德拉嗅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气,几乎不弱于自己。即使拉德拉已经多年没有握刀,然而那染血的罪孽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会沉淀下来,变得更加浓郁。
而他才多大……在史哲夫挡着三楼的入口不允许任何人通过时,少年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差点让拉德拉掩饰不住内心的震骇,从而将实力暴露出来以保护自己周全。
至于那个显得很虚弱的小孩,拉德拉不经意间与他对视后就不愿再看第二眼。
倒不是因为苏尔的丑陋让他嫌恶,而是男孩那对明净璀璨的瞳孔拉德拉曾经见过一次,在一个普通女人的身上。
正因为纯净,所以这类人眼睛里的情感显露得分外清晰而强烈,几乎有迷惑人心的效果。
记得当时那个女人所在的村子被屠,亲人被杀,自己也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奸污,一对原本漂亮到令人无法转移视线的眼睛在丧失了所有的希望后忽然变成了催命的死之魔眼。
至冰至寒,至恨至毒,仿佛有一群灾祸和疾病的恶鬼从那对眼睛里爬出。
有生之年,拉德拉再没有遇到比被那对眼睛直视更恐惧的事。
当时在场的所有红丸海盗尽管早已丧失了所谓的人性,也磨炼出了一颗鬼神不惧的心脏,却仍然吓得将那女人当场杀死,还一把火烧成灰烬。而按照以往的做法,他们铁定是要抓回去好好玩上一阵的。
随后大伙登上海船惶惶逃离小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如同遭受到莫名的诅咒一般,玷污过那名女子的红丸海盗纷纷惨死,死状极为诡异。
有的在吃饭时突然着魔一般将筷子深深捅入自己喉咙,饱受折磨而死;有的在死月夜里梦游上了甲板,任由魂体闇化,然后又在赤阳日下莫名地裸露身体,让阳光曝晒灼烧致死。那个人在全身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前提下,脸上仍然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形容鬼魅;然后还有感染尸毒,腐烂至死的……总之,无一人幸免。
拉德拉因为没有兴趣屠杀平民,不曾参与作恶,才逃过一劫。也是在那之后,他产生了退出红丸的念头。
…………
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唤醒了回忆中的拉德拉,他看见苏尔和史哲夫两人先后走下。
相比起女人那种纯粹的洁净,苏尔的眼睛明净之外却又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将里面的情感润化,没有女人那么极端。就算如此,拉德拉也无法克服内心的弱点,匆忙将视线从苏尔脸上撇开。
苏尔两人毫无客气地坐在衮多二人身边,低头猛吃的同时还不忘伸手招呼拉德拉,“请打两碗热汤过来。”
史哲夫犹有余暇地看了衮多一眼,毫不意外地从他圆脸上找到了一丝愤怒的痕迹,却不放在心上,反而拍拍他的肩膀,眯着小眼意味深长道:“猛男船长,你啊,还是太过稚嫩了。”
感觉蒙受屈辱的衮多怒气勃发,豁然站起,连桌子都差点掀翻。在他左侧的苏尔连忙伸手按住,避免食物摔落地上。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苏尔招了招手,语气仿佛在安慰受伤的小朋友一样,“来,坐下来,好好听我分析一下我们目前的处境,看看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衮多更是气怒,脸色都涨得通红。如果不是打不过史哲夫,他一定将这两个性格恶劣的小混蛋吊起来折磨个一百遍两百遍。衮多的大鼻孔吭哧吭哧地喘了数次才强自压下心头的火气,恨声道:“有什么可分析的,不就是招惹了索拉海盗团,有什么?就是再来几个大爷我也全盘接下。”这种强装硬气的表现堪称死鸭子嘴硬的典型。
苏尔和史哲夫表情有些愉快,忍不住相互使了个眼色,并不隐蔽,反而有点光明正大的味道。
今天的冲突其实早在两人计划之内,不是索拉就是其他海盗,反正总会树立几个衮多无法独立应对的敌人出来。不管怎么说,衮多在这片海域的知名度还是有的,在不清楚史哲夫底细的前提下,那些人一定会将报复的目标牢牢锁定在死光头身上。这么一来,只要光头不犯傻,就不会在联盟没有发展壮大起来之前匆匆逃开,肯定要依赖史哲夫的强大保身。
而这才只是开始,接下来史哲夫和苏尔两人会尽可能多的招惹上别人,让衮多无路可逃。至于他们自己,万一遭遇万分危急的险情只要下水就基本安全。
两人的心思不可谓不恶毒啊。
正是因为有着这点自知之明,所以两人才会相视而笑。
衮多和杰夫突然觉得有些冷,以为是身上的湿衣服引起。
不过这只是先头目的,接下来苏尔和史哲夫就要物色一些软柿子来好好捏上一番,不然联盟怎么发展。
岛上还有五个海盗团,也许荒月夜里的室内娱乐时间会是一个让大家‘亲密接触’的好机会。
想到这点,苏尔和史哲夫同时向杰夫伸手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