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干什么?”杰夫匆忙捂紧钱袋,就像个面对猥琐壮汉的黑姑娘,侧身戒备地盯着两人。
苏尔和史哲夫为了宣扬联盟平等,并未向当时战败的杰夫两人索取战利品,他的私房钱才得以保存。而现如今两人的做派像极了想收保护费的流氓,“我们待会要上小镇的赌场棋牌室逛逛,给俩钱来使使。”
‘花容失色’的杰夫还没说话衮多就跳了出来,一颗大光头在羞答答的小灯苗下仍然不甘寂寞地闪亮着油性光泽。不过,他的嗓门却比这光头还要拉风,几乎将这破旅馆的招牌都给晃荡下来,“使个屁钱?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那破闲情逛赌场妓院?告诉你们,大爷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如果你们再敢无理取闹……”
威胁性的话语还没出口,衮多已经让史哲夫放倒在地。大小两个男孩一脸愤怒地践踏着光头壮硕的身体,“吼那么大声唬谁呢?啊?你以为我们是你这种满脑子浆糊的蠢货,吃饱喝足就想着玩?这么没有一点前瞻性?”
“看看你那嚣张的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某位大海盗船长在训斥不争气的手下。真是特么的太有压迫感了!!让我,好害怕啊……”
拉德拉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该作何言论。就连身材微微发福的拉玛都被衮多的突然爆发给吓了一跳,急匆匆从后厨出来,两只袖子还挽得高高没有放下,手上沾着不少奶油乳酪。
“怎么了?小多又怎么了?喊这么大声,又跟你拉德拉大叔吵起来了?咦~,小多人呢?”
从拉玛的角度是很难一眼就看到在地上惨遭蹂躏的衮多,除非她认出那颗时隐时现的大光头……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会染上这嗜好……两个小家伙,来来来,到大妈这来,别让小多给带坏了。”
很明显,拉玛将处于极端劣势的衮多当成了虐恋狂,她才不相信人高马大满身膘肉的光头猛男会是被残酷压迫的一方。
苏尔和史哲夫看着头绑灰布腰缠围巾、一副普通人打扮的拉玛,相互对视一眼,终于停手。拍拍惊魂未定的杰夫肩膀,将他吓得尖叫一声。
“鬼叫什么?我们也不要多,每人给我们一千好了,大不了赢了钱分你一份。”苏尔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这是在黑沙岛上被排斥出来的高手寂寞所附带的特殊属性,具有安定人心的效果。没见杰夫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就乖乖掏钱吗……也不排除是史哲夫在一旁摩拳擦掌所产生的作用。
“不要整张的,来二十张一百的,没有的话两百五百的也行。”
给完钱,没有伤及筋骨的衮多也愤愤爬起,却不再犯傻抗争。刚刚他只是想让拉德拉明白他如今的悲惨处境,好为自己待会的‘哭诉’增加印象分。如果没有拉德拉的介入,衮多没有自信能安然摆脱这两小鬼。
“如果你们真的想去,至少等到明天,今晚不行。”衮多突然莫名其妙地提了个要求。
尽管有些疑惑,不过两人并不急于一时,也同意下来。按照他们的想法,好不容易来到阿图岛,至少要筹备大量的资源作为联盟的发展基础,丁字群岛虽然更为繁华,但是没钱没势的新人不好混。这么一来他们待的时间肯定会超出原本的预期。何况还有索拉海盗团虎视眈眈,就四人两帆的弱小组合也不宜仓促出海。
随后两人坐下,一边吃东西一边交流棋牌心得,先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有料,免得明天仓促上阵却遭遇猪一般的队友。
看见他们口沫横飞旁若无人的姿态,拉玛明显也看出不对,怎么那俩小孩子比光头衮多还要嚣张的模样……
因为死月夜还要出门修炼,大概了解史哲夫一些流行牌类的水平后,苏尔就早早回房休息。
不得不说,这间旅馆旧是旧了点,卫生还是做得挺好。而且房间隔音不错,至少楼下进入荒月夜后的喧嚣并没能将苏尔吵醒。唯一的不足是木床无帐,有蚊虫骚扰。
…………
死月十八时左右,早已习惯这个时候苏醒的苏尔翻身下床。
暴风雨已经停歇,四下平寂无声。
苏尔拉起一块粗布被单当成斗篷罩住全身,紧接着开门下楼。一楼大厅没有出现预料中的狼藉场景,已经收拾停当,就剩短发棕眼的少年拉米守着一盏豆大的灯火在吧台后面值夜。
脸上雀斑明显的拉米好奇得几乎要掀起苏尔的斗篷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竟然想在死月夜出门?而且还披着密闭性这么差的斗篷?不对,是被单!
等拉米想起那是自家被单时,苏尔已经自顾开门离去,还顺手把门带上。
死月夜的景致一如既往的恐怖。不过死夜下的阿图镇却没有像黑沙岛一样陷入荒野般的死寂,有许多灯光艰难地从厚重的窗帘缝里透出丝丝线影,耳中还听到有人欢呼雀跃的声响,估计是赢钱了。
阿图镇有点简约的东式风格,白墙清砖黛瓦,就算在死月夜下也能看清整个小镇的大概轮廓。
除了停下来辨认道路,苏尔没有在小镇里过多耽搁,一路向西,朝着记忆中港口左边的一片礁岩前进。那里峻峭荒凉,应该不会有人打扰。
三十分钟后,他来到目的地,找了个自认安全的偏僻角落开始扭转周天,衍化混沌。
中天魂心内,通体深灰的内力球受到了死月本源的牵引也缓缓旋转,每转动一圈,身体外就产生一份吸力,将死夜之光凝聚,能吸收到的噬魂冥息也就越多。随着内力越转越快,他的体外强大吸力简直能形成一道小小的冥息风暴,耳边充斥着尖锐的风嘶。
逆冥心法自从晋阶到武生段,每次修炼起来动静都非常大,如果在闹市区很难掩饰,所以苏尔才需要跑到荒凉的礁岩地带。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噬魂冥息必须先转变为逆冥内息,然后再由内息凝聚成内力,如果没有大量的冥息支持,一个晚上根本提高不到一丝半点。
不知道逆冥的凡武篇里面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苏尔迫切希望自己能有足够的金钱到极武书屋里购买后续心法。
极武书屋海纳百川,世界上所有的功法、战技都能在里面购买得到。因为极武书屋的背后就是神武联盟,武道世界里最权威的组织。神武联盟只致力于传承武道,不会干涉任何武道之外的事情。
不过,归结到底还是要钱啊!
苏尔收起杂念,一门心思想将被侵染过的内力变成自身冥力。有了海量冥息涌入,深灰色的内力球旋转越来越快,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淡,这是其中的异属性残渣被排斥出来后的变化表现。不仅是内力在排斥异类,苏尔的魂体在扭转之后仍然会渗出丝丝血迹,将魂体中的杂质排出,保证魂体逆冥属性的纯正。
苏尔能感觉到能量团正慢慢回归到自己掌控之中,不再像之前一样沉寂如死。只要里面的异属性被完全驱逐,它自然而然就会变成苏尔的东西。
这次,苏尔用了三个夜时就将之完全同化,一股充实而强大的气息缓缓从中天魂心内散发出来。苏尔能感觉到心脏每一次脉动之后,血液从魂心中获得的能量增幅都强大到不可思议,几乎是原来的两倍。你能想象心脏供血能力突然提升两倍所带来的强大震撼吗?那种感觉很难以言语形容,归结起来就是一个个,爽!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完成了首要任务,苏尔伸展身体稍稍找了点水清洗一下,然后穿好衣服披上变得脏污的被单开始返程,在睡眼惺忪的拉米注视下上楼回屋。
解封魂天武穴并不需要扭转周天。
前面已经说过,武生段有92个魂天武穴,覆盖上半身除脖颈以上的所有经络节点。主导着骨骼、血液、肌肉、神经等各方面肌能的变化。武者的强大很大一部分就在于对魂体的高度掌控性和自由性。
比如说,一个武者能在四肢瘫痪,全无威胁的情况下突然暴起杀人。因为他们能绕过坏死的身体肌能,以连系起周天武穴的方式重夺身体控制权。所以,当人们对阵一个周天武穴畅通的武道大名君时,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意外都毫不稀奇。
这92个魂天武穴里面有90个连系着中天魂心,组成了十道相互独立,又最终连系在一起的指轮周天。
每道指轮周天的九个魂天武穴都同处于同一曲线上。如果没有将这一脉相连的九大武穴全部打通,即使打通全部十道周天的前八十个武穴,那仍然算是零级武生。因为一个完全连通的指轮周天所带来的力量增幅会大于十个零散的封闭周天,没有人会傻到舍本求末。
苏尔坐在床上思索要往哪一道指轮周天迈进。
除非是一些需要特殊发力技巧的功法,不然指轮周天并没有分先后顺序,想从哪一道开始都可以。
而人们通常会选择中指,因为中指轮周天掌控平衡。这也是苏尔的首要选择,他主要是在琢磨要先左手还是先右手。
苏尔是个普通的右撇子,于情于理都应该从右手开始。然而他记得当初打出冥·闪时,恶鬼之骸牵引的是左手,这就给苏尔造成了很大的难题。别小看这左右之分,魂体也有惯性。一旦苏尔先打通的是右手,在不知不觉中,血能和内力的增幅就会倾向于右边,越是修炼下去,倾向性就越严重,往后再想纠正过来已经不大可能。
没有人可以指点苏尔,他干脆顺从恶鬼之骸的意识,决定选择左手的中指轮周天。
苏尔仰面躺在床上,放松身体,然后将心神沉入中天魂心,开始运转内力。
因为没有相应的功法,苏尔事先还怕自己无法成功解封武魂胎障,没想到成功却是来得如此突然。
最早,武者想要打通武穴都是以蛮力撞开一道缺口,胎障就会像漏了气的皮球,将里面的生命精元泄露出来,自身也将成为血液垃圾的一部分被排出体外。苏尔什么都不懂,他只是将冥力驱使着走出中天魂心,沿着中指轮所在的经络行进。
缓慢前进了约有十分钟,内力终于轻轻轻轻碰触胎障,苏尔想要先测试它的强度,没想到冥力刚接触到魂天武障就瞬间附于其上,将之蚀化,溶解于无形。竟是一如既往地发挥出它最值得称道吞蚀效果。
在魂天武障消失的刹那,苏尔觉得自己好像触摸到了某种有关于生命的法则。不,不应该说是法则,而是一种生命的本源。一团无法捉摸,似有非有的神秘物质从武穴中崩解溃散,融入了流淌着的血液之中。一股发自灵魂的神秘气息漫过苏尔全身,将他各部分肌能修复强化,苏尔身心在这种舒适飘然的进化中微微战栗。
与此同时,另有一种飘渺无根的失落感从深处涌出。
浑身舒畅的苏尔突然觉得莫名的悲伤,眼泪几乎不自觉想涌出,以悼念某部分正在逝去的生命。
这就是生命精元的流失。普通人生命精元的流失过程是极为缓慢的,然而对苏尔那强大且带有吞噬性的逆冥魂体来说,同根同源的生命精元就是最美味的食物,瞬间将之吞食殆尽。
当生命精元完全融解,一种深深的空洞虚无感突然从武穴之中传了出来,仿佛有人在那里挖了一个黑洞,什么都想吞食,却什么都无法容纳。
苏尔顾不得细细体会身体变化,赶紧将自己不过玻璃珠大的冥力注入其中,免得武穴因为长时间得不到补充而萎缩封闭。一瞬间,武穴就像久逢甘露一般,快速吸纳起内力填补着生命精元遗下的空洞。
然后苏尔体会到了某种玄妙的平衡感,悲伤也慢慢消逝。
一直抽走了近四分之一,武穴才自动停下,里面那团小小的冥力球顺着血液流动的方向缓缓旋转起来。苏尔能察觉到那一小部位内产生了奇妙的暖意,也明显比其他地方的更加清晰可察,好像每一丝脉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起身仔细感悟一阵魂体变化后,苏尔就抓紧时间,继续驱使冥力经过已经完全畅通的第一个魂天武穴,继续向中指轮周天的第二个魂天武穴进发,然后是第三个。
得益于逆冥心法的强大,苏尔几乎没有将冥力浪费在冲破魂武胎障的过程中,原本预估只能解封三个武穴的内力在达成目标后仍然留下了近三分之一。如果苏尔愿意,完全可以轻松打开第四个。
欲速则不达,苏尔心想中天魂心作为整个武道起始的中枢,里面肯定是要留底的,免得遇到突发情况无物可用。
解开三个武穴和吞噬了两个人的血能让苏尔实力比原来增长了近三倍,这种提升速度已经大大超出苏尔预估。不过武者也就前期提升最快,等实力越来越强,生命精元和内力带来的增幅就没有如今这么明显了。
在魂心到左肩之间,有一条近十五公分长的曲线在苏尔意识之中无比耀眼,就像一条银河光带。三个豆大的光球缓慢旋转,一举一动都尽归于心。
很好,这种感觉非常好,这样下去苏尔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相应功法,只要一直杀下去就能晋阶。
苏尔几乎忍不住滋生出趁夜杀几个武者来强化自己的邪恶念头,但是从小引导他向善的父亲肯定不会喜欢苏尔这样,毕竟,布罗斯非常注重苏尔的道德修养,早早就将光明的种子埋在他灵魂深处,就是为了避免苏尔会堕落在混乱无序的海洋垃圾场内。
然而就如今看来,苏尔其实已经堕落,区别只是他的本性还没有泯灭,仍然懂得克制邪恶的**。如果抓住机会,苏尔仍旧会吞噬别人,他不会做什么圣人,对恶人从善的都是傻子。他的良知吝啬得只愿意出卖给善良之人。
是夜,心满意足的苏尔结完古武手印,就抱着那把残破的竖琴沉沉睡去。睡梦之中,早已发誓不再流泪的双眼仍旧不愿停下。或者,他可能辩解自己此刻梦到父亲,在他面前,苏尔永远是个喜欢依赖着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