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公自水淹七军,捉于禁,杀庞德,无不惊骇,威震天下。次子关兴来军中探看父亲,关公令其赍立功将士名单,去见汉中王,各求升迁。关兴辞父,前去成都。
旬日水退,关羽自领军攻打樊城,来到北门,直到城下,立马扬鞭高声说:“你等鼠辈,城已断墙残坦,还不早降,更待何时?”曹仁在敌楼看见,关羽只披掩心,外罩绿袍,急召五百弩手,一齐放箭,关公急勒马后退,右臂中一弩箭,翻身落马。曹仁看见,领军杀出,关平亦领军冲来,杀退曹仁,救关公回。来到寨中,拔出弩箭,箭是毒箭,毒已入骨,臂已青肿,不能运动。关平急与诸将商议,说:“父亲损一臂,如何御敌,不如暂退,回荆州调理。”便与众将入见关公,公问:“你们都来何事?”众说:“因见君侯损伤一臂,不能运动,恐临阵发怒,故都想暂回荆州,待伤愈,再来取城。”公听了怒说:“我取樊城,只在眼前,岂可因一小疮而废大事。取了樊城,便可长驱大进,袭许都,灭曹贼,兴汉室。你等岂能慢我军心!”平等默然而退。
众将见关公不肯退兵,伤又不愈,只得四下求医。过了几天,忽见江东飘来一舟,舟上下来一人,小校引见关平。只见那人方巾阔服,臂挽青囊,神采奕奕,目露精光,自报名号说:“我是沛国谯郡人,姓华,名佗,字元化,听说关将军乃天下英雄,中了毒箭,特来医治。”关平惊问:“莫若是当年给东吴周泰治伤者?”佗说:“正是。”平喜说:“神医来了。”遂领华佗见关公。时关公为了安定军心,正与马良弈棋消遣,见有医来,召入,见礼,赐座,茶罢,华佗让关公伸出伤臂,佗视后说:“此是中了毒药弩箭,箭头浸有乌头毒,已入骨,如不早治,这条臂恐被废掉。”公问:“如何治法?”佗说:“此法恐郡侯畏惧?”关公笑说:“我视死如归,何惧之有?”佗说:“可于静处立一木柱,上钉铁环,军侯把臂穿于环中,然后用绳索连柱捆绑,教数名大汉服侍郡侯左右,以被蒙头,我便用尖刀刨开箭疮,割去烂肉,刮骨疗毒,然后敷上药物,用线缝伤口,方保无事。”公笑说:“这等容易,何须如此麻烦。”便命设宴,招待华佗。
关公饮酒数觥,便又和马良弈棋,伸右臂令华佗医治。华佗令一校,端一铜盆张在关公臂下接血,佗持尖刀在手说:“君侯勿惊,我这就下手!”公说:“你当我是凡夫俗子怕疼,你只管放心刨割,任你使为!”佗用尖刀刨开箭疮,令一小校用药水冲洗,割去烂肉,直到骨头,骨已发青,便用刀刮骨,悉悉有声。关平诸人都凝神聚气,面露惊恐。但见关公饮酒吃肉,谈笑自若,和马良弈棋,全无痛苦之色。
血水满盆,华佗刮尽其毒,敷上疮药,缝合伤口,贴上膏药,用锦裹好。关公大笑而起,挥臂自如,对众将说:“臂已如初,毫无痛楚,先生真是神医!”华佗说:“我虽用麻沸散,加解毒止血药物冲洗,常人还是难以忍受,君侯真乃天神啊!”
关公箭疮既愈,设宴酬谢华佗。席间,华佗说:“郡侯箭疮虽得治,但切勿动气冲撞,须过百日,方可平复痊愈。”关公令人端出黄金百两酬谢,华佗说:“我知君侯高义,不请自来医治,岂能图报答!”坚持不受,留下膏药一贴辞去。
曹仁把关羽水淹七军,俘于禁,杀庞德报于许都,曹操大惊,聚文武商议,说:“关羽智勇盖世,今据荆襄,如虎添翼,若提兵直取许都,如之奈何?我想迁都邺郡,以避其锋。”司马懿说:“不可,于禁等是被水淹,并非全是人为,如今关羽得志,东吴必然不喜,可再遣人到东吴陈说利害,令其取荆州,袭关羽之后,合而袭击关羽,许事成之日,割江南之地封孙权。若东吴进兵,樊城之围自解,不用迁都动众。”曹遂打消了迁都念头。叹谓诸将说:“于禁跟我三十年,得我重托,临危被俘,何以不如庞德死战守节?今一面遣使致书东吴,还需一员大将以挡关羽之锐!”只听阶下一将应声愿往,曹看是徐晃,大喜,便命徐晃为主将,吕健为副将,领五万精兵到阳陵坡驻扎,但有东吴回应,便征进。
孙权接到曹操书信,满口应允,打发使者回,聚众商议,张昭说:“关羽水淹七军,擒于禁,杀庞德,威震华夏,若攻下樊城,便会长驱直入,袭取许都,曹本欲迁都以避,今许以江南之地,前来求救,恐事成便会反复。”正在议论,忽报陆口守将吕蒙回,孙权召入。吕蒙说:“今关羽领兵围樊城,可乘机袭取荆州。”权说:“孤正欲北取徐州。”吕蒙说:“徐州易取难守,利于陆战,曹从河北发兵,陆地征战,北军强悍,与我不利。不如先取荆州,据长江天险,然后远图。”权说:“我早欲取荆州,刚才故是相试,公可自行进兵,我随后接应。”
吕蒙回到陆口,早有人报说:“沿江上下,每隔二十里,或三十里,便有一处烽火台,荆州兵马整肃。”吕蒙大惊,便对左右说:“我在吴侯面前夸下海口,欲乘机取荆州,如今急切难图!”便一头晕倒,不省人事。
探马报于孙权,权大惊,心情沉重。陆逊说:“吕蒙突病,有诈,我能治他病!”于是孙权令其星夜前往。陆逊见吕蒙,果然无有病色,说:“我奉吴侯之命,特来探视!”吕蒙说:“偶染小疾,便卧床不能起!”逊说:“我有偏方,能治你疾。”吕蒙屏退左右,说:“伯言良方,愿早赐教。”陆逊说:“将军之疾,不过是因荆州兵马整肃,沿江有烽火台而已。我有一计,令其沿江不能举火,荆州之兵拱手归降,你看能否治的你疾。”吕蒙从床上一跃而起,拜求说:“伯言之语,如见我肺腑,愿听良策。”逊说:“关羽自觉天下无敌,所虑者将军!你若就此托病不出,使他人守备陆口,盛赞美髯公,他便骄横,就会移兵于樊城,那时,令一将领军,别出奇计,荆州唾手可得!”蒙大喜说:“真乃良策!”
自此吕蒙便托病不起,上书辞职,陆逊回见孙权,具言前计,权即召吕蒙回建业养病,蒙回权问:“昔日公瑾荐子敬,子敬又荐卿自代守陆口,今卿可荐何人替代?”蒙说:“德高望重者关羽必然提备,陆逊年轻有为,深谋远虑,出类拔萃,但还未有远名,不被关羽重视,可以代臣之职,必有建树!”权大喜,便拜陆逊为偏将军,右都督,代蒙守陆口。陆逊说:“我年幼识短,恐不堪重任?”权说:“子明相荐,必错不了,望卿不辜负我意。”逊遂拜接印绶。
逊到陆口,交割马步水三军毕,便修书一封,车载异锦,酒肴物品,连同名马数十匹,差使到樊城见关公。
关公正在将息箭疮,按兵不动,忽报:“陆口守将吕蒙病危,被孙权取回调养,新遣守将陆逊,令人赍书具礼前来拜见。”关公召见,对来使说:“仲谋见识短浅,怎教黄口孺子为将?”来使伏地说:“陆将军差我来,一是为君侯作贺,二是求两家和好。”来使呈上书信,公拆视,但见言词十分卑恭。心中喜悦,仰面大笑。令左右收了礼物,打发使者回去。使者回告陆逊说:“关公欣喜,完全失去警惕。”
陆逊大喜,令人探听,果然关羽撤掉荆州大半兵马,赶往樊城集结,只待伤好,便取樊城,麾军直袭许都。逊报告孙权,权便拜吕蒙为大都督,统领东吴诸路军马,以弟孙皎都运粮草。
吕蒙即点军三万,快船百只,选熟悉水性者,身穿白衣,扮作商人,在船上摇橹。藏精兵于蒙幔里。又点韩当、蒋钦、朱然、潘璋、周泰、徐盛、丁奉七员大将,领本部兵马,相继前进,吴侯统大军为合后救应。又驰书曹操,使击关羽之后,又先向陆逊通报。
百只快船开往浔阳江,顶风破浪,昼夜赶行,直抵北岸。烽火台守军盘问,白衣人都说:“我等是客商,江中风大,故靠岸暂避。”随即送上礼物,军士便不疑。至亥时,蒙幔里精兵出,把守烽火台的军士缚住。百只快船上的精兵都出,一齐行动,沿江上的守台军士都被捉住,丢进船里,不曾跑掉一个。径到荆州,无人知晓。
吕蒙用好言抚慰守台军士,给于重赏,令赚开城门。军士领命,趁着夜色,到城下叫门,门吏认得是荆州兵,打开城门,众军一声呐喊,冲进城,就与城门里放起火来。吴兵入城,轻易的取得荆州。吕蒙下令:“不准扰民,不准妄杀一人,不得取民间一物。违者定按军法。”原任官吏,并依旧职,关羽家属,另养别宅,不得搅扰。令人申报孙权。
一日大雨,吕蒙领数骑察看四门,忽见一将官取民间竹笠遮掩铠甲,吕蒙喝令拿下。吕蒙看,原来是同乡,怒说:“你难道不知我军法严明?”喝令斩首。那将伏地求饶说:“取竹笠,盖官铠并非私用,还望将军念同乡之情饶命。”吕蒙说:“我自知你用,但终是取民间之物,军法无情,却是饶你不得!”遂斩首,令人传视毕,泣葬。三军震肃。
不日孙权到,吕蒙出郭接入衙。仍命潘浚为治中,掌管荆州。监内放出于禁,遣归曹操。安民劳军,设宴庆贺。席间,权问吕蒙:“今荆州已得,下步公安、南郡当如何取?”忽一人与席上站起说:“并不用军马,只凭我三寸不烂之舌,便说公安守将傅士仁拱手投降。”孙权看是虞翻,问:“仲翔有何良策?”翻说:“我自幼与士仁较厚,若以厉害劝说,他必投降。”孙权大喜,逐命虞翻领五百军投公安来。
傅士仁知荆州已失,紧闭城门,虞翻来到城下,把书信拴于箭上射入,军士把信交与傅士仁,仁见是虞翻信,不看自明,心想:“荆州丢失,我按兵不动,关羽回来,难说饶命,不如接虞翻进城,听其言再说。”于是打开城门,接虞翻进衙。礼毕,各叙旧情。虞翻说起吴侯礼贤下士,宽宏大度。士仁大喜,便和虞翻赍印绶来荆州投降。孙权大喜,就命仍守公安。吕蒙说:“关羽未获,令他守公安,难说不变,不如使其到南郡说糜芳来降。”于是孙权对傅士仁说:“孤知卿与糜芳交厚,若到南郡说他来降,必有重赏。”傅士仁慨然应诺,领十数骑奔往南郡。
糜芳知荆州有失,正惊慌。忽报公安守将傅士仁到,糜芳接入,傅士仁说:“我非不忠,怎奈荆州已失,势危城孤,不得已我已降吴,将军不如早降。”芳说:“我兄弟久受汉中王厚恩,怎能降吴?”正说间,关羽遣使到,接入厅上,使者说:“关公军中缺粮,令公安、南郡速送白米十万担到军前,迟误便斩!”糜芳惊说:“如今荆州已失,这粮如何送去?”只听傅士仁大喝说:“不必再疑!”拔剑把使杀于厅堂。糜芳惊说:“你怎么杀了催粮使!”傅士仁说:“请将军不要再糊涂,那关羽分明是要咱二人的命啊!若不降吴,便会被关羽所杀。”正说间,忽听城外,兵马如潮而来。原来吕蒙领军兵临城下,糜芳只得随傅士仁出城投降。吕蒙接着,引见孙权,权大喜,安民毕,重赏二人,大犒三军。
曹操得到东吴信息,便令徐晃进军。曹自统大军往洛阳阳陵坡前进。
徐晃正坐于帐中,忽魏王使者到,令其急战关公,以解樊城之围。探马回报,关平屯兵在偃城,廖化屯兵在四冢,前后一十二寨,互相联络。徐晃便命徐商、吕建打着他的旗号去袭郾城,他却领军五百,偷渡沔水,袭郾城之后。
关平知徐晃来袭,引军出迎,两阵对圆,关平出马和徐商战五**,商败走,吕建接战,战了几合亦败回。关平乘势麾军掩杀,直追杀二三十里。忽回头见郾城火起,知中计,勒马急回,只见一军挡在前面,门旗开处,只听徐晃于马上大喊说:“关平贤侄,老家荆州已被东吴所夺,你还在此猖獗!”关平怒,挥刀直取徐晃,战有数合,忽听三军惊喊:“城中已起大火!”关平只得冲开血路,经奔四冢寨,廖化接着,说:“人言东吴取了荆州,军心正乱。”关平说:“此是敌人讹言,再传者斩!”忽报:“正北第一寨正被徐晃攻打。”关平与廖化商议:若第一寨丢失,其余各寨便危了。于是廖化令部将坚守营寨,尽起精兵前去援救。关平、廖化领兵到,徐晃退到浅山上屯住。关、廖领兵进寨。平对廖说:“你看徐晃下寨,不得地利,今晚可去劫寨。”廖化说:“将军前去劫寨,可分兵一半,我坚守营寨。”
是夜亥时,关平领军悄悄杀进魏军营寨,却是空寨,情知中计,火速退兵,徐商、吕建从两边杀来。关平大败,回到第一寨,魏军乘势把寨围住,发起猛攻,关平、廖化顶不住,只得弃寨,奔向四冢寨,老远看见寨中火起,只得奔向樊城大寨,比及天明,眼见一军挡住去路,为首大将乃是徐晃。关廖二将奋力死战,夺路逃回大寨。对关公说:“如今徐晃夺了郾城等处,曹操又亲统大军,兵分三路来救樊城。听说荆州已被吕蒙所取。”关公喝说:“此是敌人造谣,乱我军心,吕蒙病危,陆逊黄口孺子,有何能为?不用大惊小怪!”
忽报徐晃兵到,关公就命备马,关平说:“父亲箭疮还未痊愈,不可出战!”公说:“我和公明有旧,深知他能为。若彼不退,我先把他斩了,以警魏将。关羽披挂,上马提刀来到魏军阵前,魏军看见:关公面如重枣,长髯飘拂胸前,盔甲之外,罩绿色绣锦战袍,坐下追风逐云赤兔马,手按青龙偃月刀,俨然天神临凡,无不惊惧。关羽勒马横刀问:“徐公明安在?”徐晃从门旗里钻出来,于马上欠身说:“自别君侯,悠忽数载,不想君侯髯发皆白,忆往昔,壮年跟随,深得教诲,永生难忘。今君侯英雄盖世,威震天下,故人心里,不胜仰羡。今幸,又见君候面,深谓渴怀!”关羽以手捋髯笑说:“我和徐公明交情不是一般,也时常思念。只今何故穷迫我儿啊?”徐晃回顾诸将说:“谁得关羽首级,赏金千两!”关公惊问:“公明何出此言?”徐晃说:“今日乃是公事,晃不敢以情徇私!”说着轮动大斧,竭力劈向关羽,其力道何止千钧,势如霹雳。关羽怒想:“人为己,何以这样?”刀随心动,怒而生威,一招拨云见日,油然使出,只见青龙刀犹如青龙钻天,摇头摆尾,把徐晃大斧磕在一边,顺势一刀砍下,一招多式,变化多端,神鬼莫测,把徐晃笼罩在刀光影里。徐晃心想:“都惧美髯公英勇,因交厚,未有交手,今见他这万人敌,万胜刀法,也自迟缓,并不快如闪电。”便展开大斧,用尽浑身解数,与之相斗,两马奔腾,二将厮杀,不觉已过**十招。关平见关公虽然武艺绝伦,但终究右臂少力,不能把刀法施到极限。恐父亲有失,急鸣金。关公拨马回寨。忽听四下里喊声大震,原来曹仁知救兵到,引军杀出城来,和徐晃两下夹攻,荆州兵大乱,关公急上马,领众将引兵奔襄江上流头,魏军赶来,关公急渡襄江,奔襄阳。忽探马来报:“荆州已被吕蒙所夺,家眷被陷。”公大惊,不敢再奔襄阳,提兵投公安,探马又报:“公安傅士仁已投降东吴了。”关羽大怒,忽催粮人到,报说:“傅士仁到南郡,杀了催粮使命,和糜芳都投降东吴了!”关羽一听,怒气充塞,金疮崩裂,昏厥于地,众将急救,方才苏醒。
关公对司马王甫说:“悔不听公言,果有此事!”又问:“沿江上下,怎不举火?”探马答:“吕蒙使水手扮作客商,将精兵藏于蒙幔中,靠岸,于夜间,将守台士卒都擒于船中,因此不能举火。”关羽长叹说:“我中了奸谋,有何面目见我兄长?”都粮官赵累说:“事以至此,只有一面差人往成都求救,一面从旱路再取回荆州。”关羽依言,使马良、伊籍快马赍文去成都。自领前队,令廖化、关平断后,径奔荆州。
樊城即以解围,曹仁面见曹操哭拜于地。曹操说:“此乃天数,非你等之罪。”重赏三军。亲到四冢寨察看,但见营垒坚固,围鹿角数重,对诸将说:“我用兵三十余年,未敢长驱直入重围,公明竞能调动敌人,深入其中,大获全功。真乃胆识兼优!”众皆叹服。曹回军,于摩陂驻扎。徐晃兵到,曹亲出迎,但见队伍整齐,各按序列。曹称赞说:“徐将军真有周亚夫之风!”便封徐晃为平南将军,令守襄阳,拒关羽。
关公在荆州路上,前有吴兵,后有魏兵,盼救兵无望,心情沉重。赵累说:“昔吕蒙在陆口,曾致书君侯,两家和好,共抗曹操,今助曹袭我,是背盟,君侯可暂住军,差使赍书责备,看他咋说?”关羽依言,便修书差使往荆州。
吕蒙在荆州,号令严明,凡随关羽出征的将士家眷,按月给予粮米,并不许骚扰。有病者,差医治疗,家眷都深感其德。忽报有关羽使者来到,吕蒙出城接入,以宾礼相待,使者呈上书信,吕蒙览毕说:“昔日我与君侯相约,乃是私订,于今乃是上差,不得不如此!请尊使回告君侯,善言相说。”遂设宴相待,送归驿馆安歇。于是,城中家眷,都来问信,有的托以书信,有的带捎口信。都说家中无恙,衣食不缺。
使者辞归,吕蒙亲送出城。使者回见关公,备言吕蒙之语,并说:“君侯宝眷及将士家属,都平安,衣食不缺。”关羽听了大怒,说:“此是奸计,攻我军心!我生不能杀此贼,死亦追命,以血我恨。”遂斥退使者。使者出帐,回到住处,荆州诸将,都来问信,使者依次回答,言吕蒙好生抚恤,尽皆安好。书信分交,口信捎到。诸将欣喜,皆无战心。
关公怒取荆州,于路,将士多有逃跑。关公更加恨怒,遂催军前进。忽然喊声大震,一彪军拦住去路,为首大将乃是蒋钦。勒马挺枪大叫说:“云长还不赶快下马投降?”关羽大怒,拍马舞刀直取蒋钦。战有三合,蒋钦败走,关羽一路追杀,直下二十余里。忽然喊声又起,左边山谷,韩当领军冲出,右边山谷,周泰引军杀来,蒋钦又勒马杀回,三路夹攻,关羽领军撤回。走有数里,但见南山上人烟聚集,竖以白旗,上书“荆州土人”四字。众人高叫:“本地人速速投降!”喊兄叫弟,呼儿唤孙,声音凄凉。关羽怒不可揭,催马提刀,冲向山岗。忽听一声炮响,山坳里又杀出两路兵马,左丁奉,右徐盛,鼓角齐鸣,五路军马把关羽围在垓心。关羽并不能舍部下而去,荡开坐骑,舞动宝刀,所向披靡。在万马军中舞起万胜刀,荡开冲波逐浪、跃山跳涧、嘶风逐云马,施开万人敌,谁敢阻拦?杀至黄昏,身边将士渐疏,皆应声而去。关羽喝止不住,到戌时,身边只剩三百余人。杀到子时,忽然正东喊声骤起,廖化、关平兵分两路杀进重围,救出关公。关平说:“军心已乱,须找个城池屯住,以待援兵。”关公依从。麦城虽小,但在就近。于是,关羽领残军进驻,紧闭四门。赵累说:“此处离上庸较近,由刘封、孟达守备,可先往求救兵,待川军到来,军心自安。”
此时,吴兵已把麦城四面包围,关羽问:“谁敢突围?去搬救兵!”廖化应声愿往,关平说:“我助你杀透重围。”关羽以书信交廖化,贴身藏好,二人饱食上马,出城杀出,正遇丁奉,关平奋力冲杀,丁奉败走,廖化透围自去,关平回城。
刘封、孟达自得上庸,太守申耽率众投降,刘备加封刘封为副将军,和孟达共同守备。探知关羽兵败,刘、孟正在计议,忽报廖化来到。刘封接入,急问军情,廖化呈上关公书信,说:“关公兵败,被困麦城,十分危急,川军不能即到,远水不能救近火,公令我突围前来,望二位将军即起上庸之兵,前去解救,迟则城陷。”刘封说:“你暂到驿馆歇息,尚容计议。”廖化被领至驿馆,心急火燎,专侯发兵。
刘封对孟达说:“叔父被困,危在旦夕,该当如何?”达说:“荆襄九郡,皆已属彼,只剩麦城,弹丸之地。曹操又亲统四五十万大军屯住摩陂,量我这点山城之兵,岂能挡两方强敌!固守已属不易,怎敢提兵稍离。”刘封说:“虽然如此,但叔父势危,救人如救火,岂畏强敌。”孟达笑说:“你今说起叔侄之义,但在关公心里,未必有你这侄儿,我听说当初汉中王嗣你之时,公即不悦。后立世子,汉中王问于孔明,亮说:‘此是家事,可问关、张。’汉中王使人持书到荆州相问,关公说你是螟蛉,不可僭立。劝汉中王把你置于上庸山城之地,以杜后患。这事人人皆知,将军何以不知?如今却重叔侄之义,欲甘冒险轻动啊!”封说:“将军之言虽是,但以何言推托?”达说:“你只管说上庸新得,民心未顺,不敢造次,恐失守。”刘封听其言。次日,召廖化,说:“此山城初得,不敢分兵相救。”廖化如被打了一闷棍,跪地叩首请求,说:“若不差救兵,关公命休!”达说:“杯水车薪,去也无及于事,将军速回,可坚守以待蜀军。”化大哭哀告。刘、孟二人拂袖进了后堂。廖化见无望,便上马大骂出城,去见汉中王。
关公日盼上庸兵到,望眼欲穿。手下只有五六百人,五百亲随校刀手,大多已战死,刀客虽勇,怎奈吴兵如蚁!麦城小而无粮,所剩将士大多带伤,都在痛苦中挣扎。忽听城外一人教休放箭,求见君侯。关公令入,见是诸葛瑾,礼毕,瑾说:“我奉吴侯之命,来劝喻将军,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君侯所辖荆州九郡都属他人,只剩麦城小地方,又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城焚旦夕。将军何不从瑾之言,归顺吴侯,复镇荆、襄,保全家眷。望君侯熟思!”关公正色说:“我乃解良一武夫,蒙我主不嫌弃,结义为兄弟,情同手足,安忍背离。城若破,只有死而已,玉碎保其洁白,竹焚能全其节,身虽殒,可名垂竹帛。且勿多言,请快出城,我欲与孙权决一死战!”瑾说:“吴侯敬佩将军,欲结秦、晋之好,共同抗曹,别无他意,君侯何以执迷!”关平在旁,听得心焦,拔剑而前,欲斩瑾。公急止说:“其弟亮辅助你伯父,若杀他,恐伤其兄弟之情。”逐命左右把瑾逐出城外。瑾上马羞惭而归,对孙权说:“关公心如铁石,毫不动摇!”权说:“真是忠臣!那该咋办?”吕蒙说:“我料关羽必弃城逃窜,今夜可加紧攻城,空出北门,令其逃走,关羽兵少,必不敢从大路而走,麦城西北有条险峻小道,朱然可领兵五千,伏于离麦城二十里处山间,见关羽,不要接战,只在后掩杀,兵必无战心,只顾逃窜,逃往临沮。潘璋领兵五百,伏于临沮山辟小路,关羽可擒。任你有通天坼地的本领,也难闯出我布下的天罗地网!”朱、潘二将领命前去埋伏。
关羽在麦城,兵本来不多,又被城外指名点姓呼唤,又有不少翻墙逃走,只剩三百余人,赵累说:“如今势迫,不能在此等死,只今夜,不如先逃往西川,整军再来!”公说:“我正有此意。”王甫说:“君侯可领二百健勇出走,这近百名伤众是不能随行,我愿领他们死守此城,你但可放心,我等至死不降!”关羽很受感动,便把周仓留下,助王甫守城。安排已定,黄昏,关羽见北门守备甚松。因问土人:“城北可有路通西川?”答:“正北是大路,出门转西北是山间小路。”公说:“今晚正当投小路赶往西川。”王甫谏说:“请君侯走大路,莫投小路,小路易于埋伏。”公说:“我有赤兔马,青龙偃月刀,登山渡水如履平地。我头前开路,即有埋伏,又有何惧?”遂与王甫、周仓泣别。
关公、关平、赵累领二百兵丁,突出麦城北门,投山间小路而走,戌时,走出二十余里,关公横刀催马走在前头,关平押后。忽听山坳里鼓角齐鸣,杀出一彪兵马,为首大将是朱然,然骤马挺枪大喊:“云长还不下马投降?”关羽大怒,拍马舞刀杀来。朱然并不接战,拨马而走。关羽放马赶来,忽然响起号炮,伏兵四起,关羽不敢恋战,往临沮小路而走,朱然领军掩杀。关公所领之兵渐渐稀少,走有数里,又有杀声骤起,潘璋飞马舞刀杀来,关羽催马舞刀相迎,两马相交,刀对刀,战了三合,潘璋败逃。关公望山路而走,后边关平赶来,说:“赵累已被乱军所杀。”公痛惜。回视左右,只剩十余人,行至决石,两边山势陡峭,山涧小路,尽被芦苇树木遮掩,此时,天还朦胧,正行间,只听一声呐喊,两边伏兵拽起绊马索,挠钩齐出,赤兔马被道道套索裹住,不能飞跃,绊倒在地,关羽在跌落中,便被众多挠钩搭住,潘璋部将马忠上前捆缚,关平知父亲被擒,催马舞刀前来解救。朱然、潘璋领军杀来,把关平裹入战团,平力尽,亦被擒。天明,孙权知关羽父子被擒,大喜,急聚众将升帐,霎时,马忠押关羽父子到,权说:“孤久仰慕将军,欲结秦、晋之好,何以相弃?公平日以为天下无敌,今被我所获,心服吧?”关公厉声大骂说:“碧眼小儿,紫髯鼠辈,我既和刘皇叔结义,誓扶汉室,岂能与你这叛汉之贼为伍!今误中奸计,唯有死而已,何必多说。”权回顾众官说:“云长世之豪杰,我不忍加害,欲以礼相待,慢慢劝其归降,大家以为怎样?”主簿左咸说:“昔日曹操得此人,封侯赐爵,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尚留不住他心,任其闯关杀将而去。致使今日被其所逼,几欲迁都相避。今既被主公所获,若不早除,恐遗后患。”孙权沉吟半晌,说:“此言说的是!”便命推出。关羽父子遇害。时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关公亡年五十八岁。
关羽遭害,那赤兔马被马忠所获,献于孙权,权赐予马忠,那马拒食草料,数日死去。
王甫在麦城,心惊肉跳,忽报吴兵在城下,将关羽父子首级招安,急登城观看,果然真是,便大叫一声,纵身坠城而死。周仓则自刎。麦城亦属东吴。
关公魂魄不散,在天空中飘飘荡荡,来到荆门州玉泉山。山上有一老僧,法名普净,原是汜水关镇国寺中长老,后云游天下,见此山山清水秀,风景秀丽,乃于山上结庵,坐禅参道。身边只有一小沙弥化缘侍奉。是夜,月明风清,普净入定,子时,忽听空中有人嚎叫:“还我命来!”普净元神出视,但见一人面如重枣,长髯飘拂,骑赤兔马,穿锦绣绿袍,手提青龙偃月刀,左有一白面将军,右有一黑脸虬髯将军相随,后有一人手捧册簿。普净认得是关羽,便以手中拂尘召说:“云长请来!”关公听到呼唤,猛然警觉,即下马,把刀交与黑脸,乘风飘落庵前。拱手问:“敢问大师是谁?怎知我名!”净答:“老僧普净,昔在汜水关镇国寺中,曾与将军相会,何以忘记?”公说:“多蒙相救,铭记在心,今遭祸而死,心中愤恨,望我师指点迷津。”普净说:“世间事自有定论,都依天数,将军修为,在天堂自然有位。今被吕蒙所害,当可索命。但将军杀颜良,诛文丑,五关斩将,一生杀人如麻,谁又能向你索命来?是非善恶且休论,因果轮回乃自然。将军生前忠义,死后应与人为善!”关公彻悟,稽首皈依而去。
孙权既害关公,尽收荆襄等地,设宴庆贺,纳吕蒙于上座,酒过三巡,孙权执酒奖蒙之功,忽然吕蒙抓住孙权大骂说:“碧眼小儿,还识我否?”众皆大惊,只见吕蒙把孙权扔在一边,跨步向前,坐于孙权坐上,大喝说:“我乃汉寿亭侯,自破黄巾以来,纵横天下三十余年,今一旦被汝害死,吕蒙,纳命来!”说完两眼一瞪,七窍流血而死。众将无不惊惧,权领众人拜倒于地。
权将吕蒙以贵棺成殓,厚葬,赠为南郡太守,孱陵候。令其子吕霸袭爵,孙权自此感关公之事,惊讶不已。
时值张昭从建业到,权召入,张昭说:“主公杀了关羽父子,祸不远了!如今刘备已有两川之兵,更兼孔明智谋,张、赵、马、黄之勇。当年桃园结义,誓同生死,刘备必起倾国之兵,前来报仇,恐东吴难以抵敌。”孙权大惊说:“一时糊涂,便把他父子杀了,如何是好?”张昭说:“于今之计,只有嫁祸曹操,把关公父子首级,送与曹操,使刘备明知是曹所使,备必恨曹征魏,而我坐山观虎斗,再伺机取事。方为上策。”
孙权听昭言,即遣使用木匣盛关羽首级,飞马送给曹操。时曹已从摩陂班师回到洛阳,闻报东吴遣使送来关羽首级,大喜,说:“关羽死,我夜能寐了。”阶下一人应声说:“大王莫喜,此是东吴移祸之计!”曹看是司马懿,问:“何以?”懿说:“东吴害了关公,想起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害怕复仇,故把首级送你,使刘备恨怒于你,起兵来袭,他却鱼翁得利!”曹操顿悟说:“仲达说的是,碧眼儿施的好奸计,当用何策化解?”懿说:“大王以关羽首级,用檀香木雕其体,葬之以大臣之礼,刘备自然不对您怪罪,起兵讨吴,我却观其胜负,提重兵击败者,灭掉一方,再对另一方突袭,则天下归一。”曹说:“好计!”便召吴使至,呈上木匣,曹揭匣盖相视,但见关羽面如平日。遂笑说:“云长公别来无恙?”话未落,但见关公张口运目,须发皆张。曹操吓得魂魄出壳,惊倒在地。众急救方醒。曹说:“关将军真是天神!”吴使又把关公显圣附体,怒骂孙权,追吕蒙命之事相告,曹操更为恐惧,遂设牲醴祭祀,刻沉香木为躯,以王侯之礼仪葬于洛阳南门外,曹亲往拜祭,赠号荆王,差官守墓。遣回吴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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