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可是曾经写满了我的荣誉和耻辱啊,若是不去的话,是不是有点委屈自己呀?
我笑着说,“确实好久没出去了,择日便启程吧。”
停了两三天,雪下的见大了,浅川没有叫我启程,我的包袱早就收拾好了,一有人来叫我,当即就能走。
我盯着雪花从半空落下,然后跑过去踩它。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世上再没有比雪上行好玩的事情了。我从屋门前踏到院门口,来来回回,这一段青石小径上只有我的脚印,略觉得有些孤独。
我蹲在雪地里,寻了块干净的,未被踩踏的的雪面,突然起了作画的兴致,我拿食指在地上或深或浅的画,先是头发,然后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画好了站起来,好好观摩了一番,果然是鼻子是眼,嗯,画的不错。
身后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老公公和浅川一同来了,身后的随从手中大大小小的拎了不少东西,看样子是要启程了。
我兴奋的扑过去,险些没把他扑到,他稳住身形,将我打量了一番,又往后面看了一眼。身后脚印一串接一串,还是各种不同的形状,简直不敢相信我方才到底干了些什么,能做出这么奇怪的动作。我呵呵干笑两声,略往后退了退。他走上前来,拂掉我发上的白雪,忍不住唠叨,“你呀你,说多少次也不管用,万一把自己冻坏了可怎么办?”
浅川他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唠叨,还不是一般的唠叨,是很唠叨很唠叨……
我正暗自不满着,他眼睛一闪,绕过我,指着雪地笑意浅浅,“这画的人可是为夫么?”
我低眼一看,惊讶的发现,雪地里那个是鼻子是眼的东西果真就是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罪孽啊罪孽……
他正欣赏的仔细,我上前一把把他拽开,把下方的雪抹了,挽起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不是要出去玩么?快走吧,呵呵……”
他笑而不言,就只会取笑我,保不定又会说些“小音是不是想为夫想得厉害?”“近来都未有空陪小音,实在委屈了你”之类……
我最害怕他说这些话,因他说这些话向来不分场地,总是把我身边的丫头们吓得怔上一怔,之后丫头们便是取笑我。
我已经把他扯到了门口,“慢着,怎么不拿东西?”我只得再返回去取包袱。刚进了屋就看见华沏阴着一张脸,平举着手臂,手上是我收拾的一个包袱。冷眼看着被枝桠挡住的衣影,“你现在又要和他出去玩,朝中事务尽数交给岐渊,真不晓得他这帝王是怎么当的。”
我手中动作慢了下来,看来真是世道变了,连华沏这种冷漠的人都为自己的心上人担心起来喽!我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边走边说:“谁让陆岐渊是国相呢?慢慢忍受着吧。”
我到外面的时候,浅川已经上了马车。此次出行穿的都是便衣,马车也就是城里随处可见的马车。我也钻进马车里,同他肩并肩坐着。马夫用力一抖缰绳,驱车出了宫。
恰逢下了雪,路上有些滑,马车走得很慢,我也有兴致看看外面的人。走了一段,路开始不平坦起来,晃得我眼前直冒金星,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他见我难受,揽住我的肩膀,我顺势把头靠在他怀里,“路还长,若是难受便靠着我。”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鼻端上总有那么一股淡淡药香挥之不去,极其好闻。我贪婪的嗅着,不知不觉的竟然凑到他的肩窝,那香气好似要将我迷晕了……忍不住蜻蜓点水似地在他脖子上碰了碰。“浅川,我爱你。”
他略挑挑眉,“为夫知道。”
我满足的又往里蹭了蹭,在他肩窝里微微眯着眼睛。不知道为何,自从吕国亡了,我的心中莫名腾起一种欢愉,再也没有担心什么亡命天涯,有那么一天他会离我远去。
到了那座城邦时,已经是两天后了。进城前我先吩咐马夫停下车,探出车外看这曾经吊着我的城楼。这里离沙漠很近,每年都要受风沙侵袭,我们没赶上那好时候,整座城好似都有一点春意融融的感觉。此情此景,不由得想起当初的事情,回身看他一脸气定神闲,撅了撅嘴又坐了回去。
当初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抱着我哭的,是在什么地方哭的,若是让我知道了他当初搂着我哭是什么模样,我定会拿此事好好取笑取笑他。
我们挑了全城最贵的客栈歇了脚,浅川往柜台上放了一张银票。酒保一看那银票,忙不迭的往里请人。
这客栈虽然不算太大,但是什么都有,帷幔后正有一女子弹着琵琶,唱着《瑶阶调》。这《瑶阶调》会的人不多,是世间难得的好曲子。我在楼梯上驻了足,浅川也跟着停下。隔着间隙只能看见帷幔后那女子一脸清苦之色,好似在那里见过……
“一路舟车劳顿,夫人不累么?”浅川晃了晃紧紧相握的手,提醒我。我莞尔一笑跟着他一起上了楼。
我边整理包袱里的衣裳,边问,“浅川,你可看出那人是谁了么?”
他立在窗边,看着外面,“名字不记得了,她好像在诸国宴上跳过一支舞。”我吓了一跳,原来是她……没想到世事变迁,原本吕国的头等舞姬竟然沦为这般模样。
叠好了衣裳,我又问浅川要了一锭金子,浅川并未多问。我顾自出了门,让酒保送给她当赏钱。还提醒酒保说告诉她就是一位客人打赏的,不要问是谁。酒保看见我拿出一锭金子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眼里恨不得流出泪来,神情很复杂的把金子交到了她手上。
她倒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吃惊,稳稳妥妥的收在怀里。得知是我送的金子,隔着帷幔朝我这个方向行了个万福,接着唱自己的曲子去了。
说实话她的曲子也挺好听的,只是面对在这里吃饭的人唱,差不多将这曲子毁了大半。若是她能将这锭金子利用好了,说不定还能再见到原来吕国第一舞姬的风采。
窗外晴空万里,不似在戚国四处阴沉沉的,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当街上的车水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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