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准备将我的“英勇事迹”说给身边的人听,但是我干的那些事绝不像是黛心公主会干的,就没有问出口。想到这里我就问一个小侍婢,“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她一脸茫然,“自然是美人,美人原本是吕国黛心公主,来戚国应当有七年了罢?却不知美人为何突然这样问?”
“哦,没什么,呵呵……”
我面上这么答着,心下却茫然,我被吊在吕国王城上,这就代表着吕国已经不认我这个假冒的公主,两方势必早已经撕破脸皮,若按照时间推算的话,差不多整个逝川都知道我其实是个杀手了。可是在养伤的这些日子里一切如常,并不像知道我是杀手的样子。
疑惑了一两日,终于等到了浅川回来,浅川回来后我偷偷问他此事,他说,“这个你自不必担心,众人只是知道吕王是个缩头鬼,不顾兄妹之情。而且有一片土地又归到了戚国的王土之中。”
原来,我那微不足道的身影早已从战争中抹去。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两军交战必定都是声势浩大,我一个女人在中间实在有伤气氛,这一笔抹得很应该。
转眼间是次年了,我腿伤已好,还能接着蹦达。
到了三伏天气,御花园里人也去得多,但凡人人见面必定会有些小摩擦。这么热的天,我也很想出去,但是又恐遇见不想遇见的人,就趁着夜色昏暗,拣了个人少的时候去。
荷香阵阵迎面扑来,同我撞了个满怀。我伸手探了探池水,凉丝丝的。我瞧着四周无人,顾自解了衣衫留在岸上,光着身子下塘玩水。
那次从九月江赏梅回来,我倒是对水产生了些好感,只是产生好感的代价就是丢了我和他的孩子。心中有些难受,就往水深的地方去了。
在水下不能视物,偶尔有什么滑不溜秋的东西擦着我的手臂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大约是鱼吧。
在玉石桥下,有一朵荷花苞,生得亭亭玉立,就想着折下来,到海棠园养着,也能整天赏到荷花。扎进水里,屏息朝玉石桥的方向划过去。
从水下钻出头来,小心翼翼的折了几朵。
“大哥,现在吕国已亡,不知道这场戏还要演多久?”
我赶紧往水里蹲了蹲,看着前方不远的一处水面倒映出两抹修长衣影,一抹玉白,一抹深蓝。正是浅川和陆岐渊。
“不妨再等等,要知道吕国虽亡,不是还没有见到云天青的尸体么?等找到他的尸体再说不迟。”
“可是……”
浅川岔开了话,“那次留声谷的事情,行刺的人找到了么?”
“时隔多年,还是没找到。”
“世上想杀我的人无数,唯这个人来无影去无形,这么多年了……务必马上找到她。”
陆岐渊应了一声,转身欲走,突然记起什么,回过头来说,“我爹爹又在催我赶快成婚,大哥,立后的事情,你也应当考虑考虑了。”
水中浅川的眉即刻蹙在一起,从未见过的肃杀气氛腾腾四起。
今日的他们,同以往有很多不同,若我今天不来这里玩水,恐怕很难见到这一幕。他们说的大多是些糊里糊涂的话,我听不大明白。
陆岐渊走后,浅川仍旧站在桥上。我不敢再呆下去,看了眼手中的几支荷花,扔在水面上,从荷塘的另一头上了岸。绕着大半个湖岸,踏坏了无数珍花名卉,才将我的衣服取过来,套在身上。
“小音?是小音么?这么晚了在这里作甚?”
我正在系着衣带,赶紧回头浅浅一笑,“浅川?你也在呀?今夜的月亮很圆,我在看月亮呢!”
他抬眸一望,“确实很圆……这花瓣是从哪里带的?”他捻起我衣襟上的几朵花瓣给我看,“莫不是在草地上打滚来着?”
这大概是我方才踏坏的珍花名卉,不晓得怎么跑到衣服上来了。我含糊搪塞,“是啊、在、在草地上打滚来着……”
他勾起我一缕发丝,放在鼻端嗅了嗅,“今夜风景甚好,为夫也想打滚,不如再陪为夫打一回滚如何?”
“……”
月朗风清,荷香阵阵,耳边青草茸茸,我同他在草地上打了一回滚。
气氛实在热烈,身下草地嫩香渐起,似乎都被榨出汁来。
然而我的心却不在此事上,还在想着在桥下时那句“这场戏还要演多久”。他见我略有些心不在焉,“专心些,为夫可不想当一辈孤家寡人。”
我回神逗他,“若你嫌弃我,现在便去找别的人,你也不缺我这一个。”
他一怔,“你若再如此的话……为夫定不会放过你……”
话虽是这样说,他却俯身吻上我的耳垂。
我原以为我同他就会这样一辈子的活下去,没想到,今年在深秋的某一天,又生了变故。
起因是浅川想立我为后,朝中臣子纷纷上奏,说我是是吕国人,吕国已亡,我若是再待在浅川身边恐怕会对浅川不利,还请了占卜师,说我待在他身边是极大的凶兆,要当即处死。
我在心里暗骂,所谓的占卜师不过是众朝臣多塞了几个银两,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而已,万万信不得。浅川并没有说什么,然后就把那个占卜师处死了。朝中上下再没有人敢多话。当天夜里他阴着一张脸来看我,我装作无事之人,笑得灿烂。
临睡之前他坐在榻边搂着我,我把头歪在他的肩窝里。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各有各的心思,接着共枕相眠。
近隆冬时,天降瑞雪,我披着斗篷到了书阁。眼见着一群人都围在案前,手中取着多张图纸,不会又是军机图什么的吧?
走上前去看,哪里是什么军机图,一张张牛羊皮上画的是逝川的地形图。可见当中一块描的很显眼,上头写着一个篆字的“戚”。
那一战浅川大胜,因多出来一块地盘,必得派人细细勘测,再绘成图纸。现下,他们忙的就是这件事情。
我看着那一块戚国地形,不由得深陷进去。戚国地形现在像极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我兴奋地指着戚国的地形,说,“浅川,你看,这地形像极了鹰!”
浅川牵了我的手,指着那“鹰翼”上的一个地方,“吕国已成戚国,等空暇时间我带着你往这里游览一番。”
那字小的可怜,我只得凑近了看,那地方紧挨着大漠,就是我曾被挂的那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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