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国将军和两位押着我进来的士兵顿时傻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浅川好像闲适下来,笑意浅浅的上下将我打量着。
试问,天底下哪有像这样的男人,看自家妻子跪着竟然都像看戏一样!我重重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然而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起来,在外面火堆噼啪声响下显得格外突兀……浅川没叫我起来,轻轻一笑,同旁边的小士兵耳语一番,小士兵难为情的“啊……”了一声,浅川稍一皱眉头,他便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陆岐渊招了招手,命所有人退了下去,帐子里只剩下他和我了。他一手拎起一只酒坛,将酒倒满了整个黑瓷碗,在桌上往我跟前推了推,“渴不渴?渴了有酒,一会儿就有东西吃了。”
我没说话,把头别的更远一点,好似一个战俘宁死不屈一样。他顾自端起了粗瓷碗,“小兄弟,这么好的酒不喝实在可惜,你要是不肯喝,我就替你喝了。”
他竟然叫我小兄弟,兄你个头啊兄!想我路上跋山涉水,只为了跑来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看他一眼,换来的却是他的一声“小兄弟”。我有些僵硬的扭过脖子,他正好把酒递到唇边,我一骨碌爬起来,扬手打掉他的碗,心底一委屈,哼哼唧唧的说“好你个陆浅川,我费尽心思来这里看你一眼,你竟然叫我小兄弟,你也忒没良心了……”
我一哽喉,鼻子一酸,眼泪上涌,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他仍旧无动于衷。重新取了只碗,再倒满,慢悠悠的喝着,“这里是军营,只有男人,也只有兄弟,至于你,也就是个奸细或者逃兵。”
我哭得更加声嘶力竭,恨不得整个军营都听到,他却连看都不看我,小口小口的饮酒,毫无声响。我从未见他这么冷漠过,干脆也不哭了,摘下头盔,默默的抽着鼻子。我坐下那一瞬,粗瓷碗中的酒刚好见了底,他看着我的核桃眼,“不哭了?那就喝酒吧。”他我倒了一碗,推到我面前,我虽不晓得他一见面就让我喝酒是存的什么心,不过就是一碗酒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就端起酒碗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
我这一生喝过的好酒也不在少数,这个酒不晓得是放了多少年的,入口香绵,香绵之余还略带了些涩,我晓得这香绵是因何,却不晓得这涩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就又倒了一碗,细细的喝,可是仍旧不晓得这涩味是什么东西。他在一旁看着我一碗碗的倒酒,喝下,颇有些看笑话的意味。
没一会酒劲就上来了,脑袋有些晕,面颊似乎着了两把火,但是还是能保持神志清醒。正准备再倒一碗,他的手罩在碗口,“喝的差不多了,睡一会儿。”
我好想又想起此次来军营的目的,趁着酒劲,撒泼耍混的扑到他怀里,呵呵傻笑道,“你想我没有?”他轻搂着我没吭声,我又想起了在王宫里那种整日见不到他,凄苦到好比被打到冷宫的日子,心底委屈波涛汹涌,哇哇哭了出来。本想着将眼泪尽数抹到他衣服上的,脸挨到的却是冰冷的战甲。
还没等深究这些,眼前就一片混沌,我再次醉倒在他怀里。他轻拍着我的后背,好像在哄娃娃睡觉。不知道还是我听错了还是怎的,听见他用极轻的声音说,“想,当然想,只是这里你不该来,睡一觉,马上离开。”
我不想离开,哪怕让我在这里远远看着他也好啊,可是现在他离我这样近也不用远远看着吧……后来我不晓得我哼唧没有,稀里糊涂的就入了梦。在梦里仍旧是一派春和景明的样子,好似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他乘马带着我四处游玩,那时我心情大好,指着四处的烂漫山花给他看。唯有一点我很不满意,这山路有点不好走,很是崎岖陡峭。
忽然耳边又听到几声哀怨又凄厉的惨叫,我睁开了眼睛。日光强烈,后脊和屁股被晒得很暖和。四周不是什么营帐,更不是他的怀抱啊什么的,而是一望无际的荒草。我原想伸个懒腰,却淡定的发现我四肢都不能动弹。据我多年杀手经验判断,我现在正趴在马背上,不能动弹,都是因为那酒里的涩味,和上次在书阁中的东西不同,却比那东西更加厉害,若是强用内力,把自己逼吐血了也不可能冲开,只能等药效过去。
昨夜还睡在他怀里,醒来就成了荒郊野外,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匹马踢踏踢踏小跑前行,听马镫的声音,皆是赤金所造,在整个逝川能炼赤金的地方就是戚国,舍得把赤金用来造马镫的只有王宫,这是浅川的战马!
好的战马,能听懂主人的话,而且认了主人就是一辈子的主人谁也改变不了。不用想我也知道浅川给它下了什么命令,它走的方向正是往戚国去的。
原来那不是我听错了,他要把送回去。想明白这一点,赶紧仰头想看看方向,却被马头挡了个严实。
道路两旁皆是树木,不晓得我睡了多久,竟然已经走出了沙漠。路上的都是躲避战乱的行人,拖儿带女一家子,然而我骑着高头大马却一点也不觉得拥挤。但凡有人从我身边经过,皆不敢离我太近,离我最近的少说也有三丈远。
虽说我以往是当杀手的,总不至于将他们吓成这样吧……一个佝偻着腰,拄着拐杖,手里牵着一个小娃娃的老妇人恰好慢吞吞的从我身边走过,我一脸无害的问,“老人家,敢问这是何处?”
老人估计年纪大了,耳朵有点不好使,没搭理我。手里牵着的小孙子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的马一眼,赶紧踮起脚在老妇人低语一番,老妇人拄着拐杖疾步前行,比正常人轻快多了。边走边咕哝道,“快走,快走,这个人有天花!”
正在我发愣的时候,本来还算平静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离我三丈远的人当即避退到六丈,很多乱石朝我飞过来,或多或少的砸到了马屁股上,马儿受了惊吓,撒开蹄子朝前奔去。
不过一躲开人群就慢了下来,这一路除去它在河边喝水吃草耗费的时间,走了十天十夜,我才回到了戚国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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