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弹边看他的表情,好像并没有因我弹的曲子开心一点,这么欢快的曲子他都不笑,好吧,那就弹到他笑为止。我将琴艺师父教我的曲子好好想了一遍,费尽心思选了一首很好听却很难学的曲子。我弹着弹着,他突然俯身一把按住我的琴弦,“别弹了,真的好难听。”
“真的?”他可怜兮兮的点点头,好像我弹的曲子给了他莫大的折磨。想我当初学琴时琴师可是夸我天资聪颖,稍加练习便可成一代名家,可他却说我的琴难听,我小声咕哝几句,又将琴放好。
坐到榻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已经好了不少,可算是安了心。又赶紧问,“对了,我不在,你可有好好吃药么?”
他捂着我的两只手,笑着说,“这么担心我,为什么不回来。”
我毫不避讳地向后一倒,恰好倒在他的膝头,随口说,“躲着他们呗,那么多人想照顾你,我可不能一直占着你。”
他弯了弯腰,凑到我的脸前,抚了抚我的头发,“若是你小气一点儿,一直占着我该多好。”
我想了想,觉的他这个愿望多半不能实现,他那么多妻子即便我想占着他,别人定不会同意。转了转眼睛,又玩起他的头发,“那可不行,要不然……他们白日来看你,我就夜里来看你,一直陪着你,我给你跳舞,给你讲故事,喂你吃药,困了我就陪着你睡觉。”
他唔了一声,浅笑着道,“你有那么见不得人么?非夜里才能见到你。”
我坐起来,背对着他踢踏着双脚,“你若是不愿意,我就白天晚上都不来,住到别的屋子里去。”
他忽然搂住我,用了很大力气,把我吓了一跳。头搁在我的肩上,慌乱的说,“别,千万别,晚上就晚上好了,千万别走。”
他好像自打来到留声谷对我的态度就变了一变,确切的说是我掉进水里后就变了一变,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说不想让我走,而不是不想让我死。想了想,大约是因为说“死”太难听了。
后来,姬美人又送来了药,还十分贴心的准备了甜丝丝的蜜丸给他。相比之下,我给他唱歌跳舞就逊色太多,多多少少有些心理失衡,于是就退出去站在正对着窗口的栏杆前,这真是个好位置,屋内景象一览无遗。
姬美人很贴心的给他喂药,他也没拒绝,每喂进一口两人脸上的笑意就深一分,看见两人都在说些什么,站得太远听不见,我就往窗户前凑了凑,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我正懊恼着自己的耳朵不好使,眼前就出现一袭桃色裙裾,在这破地方就三个女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可恨的是我每每遇上听墙根这样的事就能被她撞上。
“呦,妹妹在这里呀,怎么也不进去?”她故意提高了嗓子,屋内两人齐齐都看着窗户,我无处可躲,只能站起来对他灿灿一笑。他唇角抿着笑,轻咳了两声。
待我两人进了屋,姬美人率先问我,“不过是喂个药,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外头怪冷的,怎么也不进来?”
我抚了抚额头,他奶奶的,是本杀手不想进么?你俩郎情妾意的,让我进来当绿葱啊?张口结舌了半天,才道,“外头月亮挺好的,在外头赏月来着。”
看来我这谎撒的很不成功,浅川看着我,嘴唇抿着笑意,虞美人噗嗤笑出声来,忙拿帕子掩着嘴,“妹妹方才不是在听陛下同姬姐姐谈话么?怎么又变成赏月了?”
这个紧要关头,我也顾不上什么模样端庄不端庄,赶紧摇头解释,“此人有病,姐姐莫听她的……”
虞美人皮笑肉不笑,将牙磨得嘣嘣直响。姬美人显然未反映过来我这举动,僵了一僵,转头又问虞美人,“哦,原来如此,那…妹妹来是……”虞美人伸手,小侍婢递过来一个食盒,“陛下还未用晚膳,我就送些东西过来。”
姬美人赞许的点点头,看了浅川一眼,“妹妹有心,我这个当姐姐自愧不如。”
我踮脚觑了觑那些饭菜,模样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浅川留意看了我两眼,准备下床用膳,我赶紧低下头。他刚将筷子抬起来,就又放下,“今日天也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夜里凉,记得多盖一床被子。”
两位美人险些声泪俱下,拿帕子拭了拭眼角,“谢陛下关心,臣妾感激不尽。”
我夫君果然是个戏中君子,两位美人若是知道戏外他是什么模样不得吓死才怪。我将两位美人送走,忽然又觉得很凄凉。贤良淑德我半点都没占上,也不知晓他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点了点身边的座位,“坐来这里。”
我应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坐到他对面,他对我的行为表示很不满,“怎么?又开始不听话了?”
我拧巴了半天,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哎呀,你就告诉我呗。”
我万分急切的想知道他喜欢我什么,很兴奋的凑过去。他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撑腮想了一想道,“在王宫时就告诉你不知道,现在还是不知道。”
我郁闷的看着他文雅的吃饭,沉默一会不死心道,“真不知道?”
他点点头,“不知道。”
这下可完了,世上有悲哀无数,都能找出个因果,唯独“不知道”三个字最让人伤脑筋,也最要人命。我看实在问不出个原因,匆匆扒了两口饭,漱了口就钻被窝睡觉。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搂着我,轻轻叹息,低声说,“黛儿,我真的害怕你会走掉,你要是走了,我怕再也找不回来。”
多半是浅川他的啰嗦毛病又犯了,若是我死了能回来才是他该叹息的,我现在好好的,他叹息个什么劲?
我极不情愿的蹬了蹬被子,抻了抻腰,迷迷瞪瞪的说,“你快些睡,我不会死的,明早我还想看日出。”
我拽着被子翻了个身,面墙接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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