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夏蔓吓得落荒而逃,以为事情会就此结束,可令迟玉没有想到的是白望舒会再次出现。一般鬼在达成心愿之后都会选择离开,要么去天蓝色的彼岸要么就去投胎,可她却徘徊在森林的山洞里迟迟不肯离开。
晚上八点半下班之后的迟玉像往常一样步行回家,路过灯笼墙的时候被白望舒的拖地长裙绊倒了。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白望舒站在一米开外用无辜的表情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信不是帮你送完了嘛,你还来干什么?”
“有事拜托啊。”
“任何事情都免谈。”
迟玉用极快的速度闪进森林,一路疾走。这回算是倒霉遇上了一只不知好歹的鬼。帮了她没有钱就算了竟然得寸进尺还想要她帮忙。撇开钱不说,送信人可从不为同一只鬼服务两次。
“迟玉——迟玉——帮帮我——帮帮我——”
身后白望舒凄厉的叫声渐渐近了,迟玉加快速度,跑得就像离弦之箭。在一个岔路口她急忙左转,因为山路倾斜而滚了下去,一头栽进了一堆草丛里。
迟玉挣扎着起身,拍拍身上的落叶跟泥土,心里有点生气,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帮她!这样想着,嘴巴不由得嘟了起来,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好啊送信人。”
突然,耳边响起了苍老悠远的声音,迟玉闻声转过头去,只见一棵苍劲有力的松树泛着摄人心魄的荧光,一颗头颅从树身里探了出来。头颅从上而下慢慢滑落,直到与自己的视线平行。迟玉吓得倒吸了口气一个踉跄因重心不稳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啊,我的样子怪吓人的吧。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自己的模样了,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迟玉惊愕坐在地上,仰起头看着那颗会说话的头颅,是树妖吗?听说树妖都很慈祥,一般不会伤害人类。
“前几天我还寻思着要怎么才能找你,今天你就来了,也算是一种缘分啊。怎么,被那只鬼追得有些恼火了吧。我这里倒是有个好东西可以给你,不过你要帮我送封信给我的一个故人。”
迟玉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身上的脏好奇地打量着头颅。头颅上是一张老人家的脸孔,眉毛胡须花白,上眼皮下垂得很厉害,感觉整个眼睛几乎是闭着的。
“你这是怎么了?”
见迟玉如此关切地询问老人家慈祥地笑了。
“我原本是寄住在石狮子里的仙灵。只因时代变迁,石狮毁损,我不得不离开重新寻找去处。路过森林的时候被这棵树的悲鸣打动就住了下来,一住就是百年,现在我已经与树融为一体了。”
“哦,是这样啊。”
“听说你送信是需要钱的。”
“嗯。”迟玉点点头但很快又道,“要是你可以免费的。”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老啦。”
见迟玉一脸天真的模样老人家呵呵地笑了,欣慰地说道,“谢谢,那你就帮帮我这个老人家吧。”
“好啊,你说吧。”
“帮我送信到乌灯巷去。”
“好。”
迟玉真挚地点了点头。老人家充满慈爱的笑声让她想起了过世的爷爷,如果人类的寿命可以再延长一半,那么这会儿也不至于如此孤单了!
“你是叫迟玉吧。过来,到树上来,我讲我的故事给你听。”
“好呀好呀。”
迟玉拍手叫好,乐呵呵地爬上了树,一手扶着树干慢慢坐了下来。四周的草木被老人家的灵力滋养着也泛出了幽幽的荧光,还有一些飞虫聚拢过来,像是一起来听故事的。
老人家以前是守护在院门口的大石狮子,跟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位仙灵。当年老人家所在的石狮子被人打碎,他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曾跟另一位仙灵约定,等找到了安身之所一定会回来看他的。没想到仙灵入住大树之后就被树千丝万缕的情绪牵绊住了,再也没能离开。
第二天一早迟玉就来到了老城东区,沿着平直的道路四周转悠,见到老人就上前询问,但几乎没有人知道乌灯巷在哪,甚至有位老人说乌灯巷只是传说根本就不存在。有些为难,转了一上午也没有个头绪。迟玉有些泄气地坐在一口井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眼前经过。中午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晒得人有些发晕。
“你找乌灯巷是吧。”
声音很清澈,感觉说话的人就在眼前。迟玉疑惑地扫视着四周,除了这口井什么都没有了。
“别看啦,我是这口井。是你要找乌灯巷吗?你身上的妖气很重啊,大白天的混在人群里就不怕露出原形吗?”
迟玉双手扶住井沿将头往井口里探,只见水面荡漾,隐约可见一张年迈的脸孔,看不清是男是女。
“啊,原来是人啊。真是稀奇了,明明是人却妖气冲天的。唉,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
“你知道乌灯巷在哪里吗?”
“嗯,我已经是口老井了,你没看介绍么,没有千年也快有千年啦。”
“这么久啦。那你一定知道乌灯巷在哪里吧。”
“知道啊。你找乌灯巷做什么?”
“帮一个老人家送信啊。”
“送信?哦,你就是大家口中的那个送信人啊。”
“咦,你也知道?”
“当然啦,我虽不能离开这里但朋友们会过来看我嘛。这么说要你送信的家伙以前住在乌灯巷咯?”
“嗯,他是住在石狮子里的仙灵。你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吧。”
“石狮子?哦,我想起来了,以前是有户大户人家门口立着两尊很威武的石狮子。其中一尊被打碎了呢。”
“对啊对啊,那另一尊呢?”
“没多久也被打碎啦。”
“啊,那你知道石狮子里的仙灵去哪儿了么?”
“已经走啦,不过他临走的时候在我这留了一样东西,要不你带回去给那个老人家吧。”
感觉有些遗憾,不是说好要等着重逢的么,怎么就走了。
“没办法啊,他不走也没法继续待下去啦。现在的人已经不需要什么石狮子啦。不走就只能灰飞烟灭啦。”
井水开始翻涌,一颗圆润的球体被水托着慢慢往上升起,迟玉伸手捧起,原来是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石球。
“你把石球拿回去吧,这样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哦。那你告诉我乌灯巷在哪里吧,我还是想去看一看。”
“不用看啦,乌灯巷早在十几年前就消失啦。”
“唉,怎么会消失的?”
“城市要建设啦,古老的巷子早消失了。”
“哦。”
迟玉将球体握在手里,遗憾的情绪里夹杂着一丝失落。要是老人家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难过?有点担忧啊。
“走吧,你虽然是人但你的妖气可受不了正午太阳的曝晒,还是早点回去吧。”
“哦,那谢谢你啦。”
迟玉微微俯身鞠了一躬。她想这口井说的是对的,自己不应该在大太阳底下曝晒的,这会儿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她用手挡在头上准备离开,转身看见徐夏蔓立在车前正神情凝重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