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下辈子,我会跟上帝祈求让我做一个男孩子,这样我便可以光着膀子在田埂上奔跑,游泳的时候就穿个裤衩,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以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这些幸福无比的事,即使向往已久,但我却一件都没有做过。
这是我在老挝生活的第三年,时间漫长而有厚度,我爱上了这里破旧的热带风气,这里纯朴的原住民,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橡胶树茂盛得像是浅宁沿街蔓去香樟,拼尽生命力气的成长,让我记起那次的破茧。
果真,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伤害是要偿还的,责备是要背负的。
不知道喜乐现在还恨不恨我,但我若干年后还能再遇见他我会对她说声抱歉,不管这声抱歉能不能换来原谅,或许原谅对我来说早已经不重要了,就如同我这个早就荒芜的人生,现在我只想感激在我成长的道路上有过喜乐和石小严的陪伴,可惜的是那些日子却再也不复返了。
第一次看到喜乐是在幼稚园开学的第一天,看着文静的她为了我和石小严打了一架,把石小严的脸抓破了,用当时石小严略带哭腔的控诉就是:“安喜乐,你毁了我的容。”,那时候,我知道了她的名字。
其实事件起因很简单,刚在座位上坐下的我被一只从课桌里面跑出来的小强吓尿了裤子,和我同桌的石小严就手舞足蹈大肆宣扬,然后全班同学都开始指着我喊尿裤子妞,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我很怂地哭了,越哭越伤心,后来石小严也哭了,作为这场恶作剧的始作俑者,他是被喜乐揍哭的,而且喜乐还威胁他,我没有哭停下来他也不许哭停下来,不记得我是哭了多久,石小严扒着我的袖子说:“你别哭了,我哭不下去了,在哭我眼睛水都快干了,以后被我爸爸打不流眼泪会被打得老惨的,可是现在我要不继续哭又会被喜乐打,这样吧,只要你不哭了,以后我们呢就是好朋友,我再也不欺负你了。”石小严的蛊惑对我产生了很强烈的诱惑作用,几乎是立刻我就停止了哭,并且对他报出了一个自认为很耀眼的笑容,多年后提起那个场景石小严都会特嫌弃的说:“何舒淇,你那时候那个笑容可比哭难看多了。”于是石小严就被喜乐和我追着打。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两家竟然是邻居,石小严从小就是被喜乐打着长大的,这使我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因为才这么点大的屁娃娃就同情心爆棚,以后可该怎么办?事实证明,喜乐管事大妈这个绰号不是白叫的,无论谁有事只要喊一声,逃课都会去,为这些事,没少被她老妈拿鸡毛掸子追着打手心,当然这些事我是从石小严口中听说的。
幼稚园的时间飞快地过去,我们都上了小学,更幸福的是我们还被安排到了同一个学校的同一个班,得偿所愿我和喜乐做了同桌,喜乐成绩不上不下,我却门门优秀,每次考试下来喜乐都会拿着我的卷子做出顶礼膜拜状:“要是你卷子上的名字是我的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扬眉吐气,傲视我老妈手中的鸡毛掸子。”我都不知道那次为什么连用“接着”造句都造不利索的喜乐居然使用了一回成语。从喜乐的言语中得到灵感,放学的时候我把我卷子上的名字改成了喜乐的,喜乐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不可置信,“舒淇,你太太聪明了,这次回去我可以骗我妈五十块了,回头请你吃小布丁。”那时候五十块钱对于我们来说是巨款,小布丁则是零食中的劳斯莱斯,可价钱也才两毛钱一个,却是那时候味道最好最奢侈的奶棒了。
后来五十块钱没到手,布丁没吃成,喜乐被他妈罚跪了半晚上,原因是他妈看到喜乐成绩按耐不住激动给班主任打个电话,表示了真切的问候和感谢,班主任弄得一头雾水,于是我们小心翼翼勾兑并且以为天衣无缝的骗局就被轻易揭穿了。
其实那时候我想的不是要喜乐请我吃布丁,我只是不想她妈妈因为成绩而为难她,如果把我的成绩給她,让她能够少挨点打也是好的,没想到却是弄巧成拙,为此,我还怨恨了班主任好一段时间。
上四年级的时候,我被同校高年级的学姐要挟着交保护费,本来经济还是相对宽裕的我,竟然连早点也吃不起了,大大咧咧的喜乐居然发现了端倪,不仅帮我把钱抢回来了,并且从那次之后每天都会南辕北辙和石小严组队送我回家。
时间推移,我和喜乐的关系越发铁杆,渐渐地我发现我竟然对她越发依赖,并且这种依赖慢慢发展成了占有欲,我不喜欢任何男生或者女生靠近她,甚至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石小严也不例外。
上课的时候我会偷看发呆的她,下课上厕所我会央着她和我一起去,买零食我会挑她喜欢的,放学照样形影不离,我把别人写给她的情书偷偷截下,以我的口吻回信,暗示我暗恋他已久,那时的小男生都很纯情,于是后来所有追喜乐的男生都成了我男朋友,他们被我迷得死去活来,算准时机成熟,我便会和他们断清关系,喜乐同样很膜拜地看着我说:“舒淇,你功课好,人漂亮,对人好,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真的让人好羡慕。”我只能笑笑不答。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的灵魂不在纯粹,因为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隔绝所有想要对她示好的人,我告诉自己,喜乐的身边只有有我就够了,可是我忘了问她她愿不愿意。
我知道石小严是喜欢喜乐的,即使从小就被喜乐打着长大,可也阻挡不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想要表明心迹的决心,石小严决定表白是在六年级的时候,把我当做好朋友的他来找我分析这个行动的可行性,我表面微笑,心里却越听越不是滋味,我的喜乐凭什么跟他分享?
后来不知怎么的表白日程还是定下来了,我耍尽心机,还是没能拦住他表白的冲劲。
地点约在野鸭湖,我作为传话人员极不情愿地帮他把喜乐约到了那里,本来一切应该是按计划进行的,但是那天石小严来迟了,于是我更觉得石小严配不上喜乐,出于某种不为人道我自己也整不明白的心理,我看到他姗姗来迟的身影还在百米之外时,就动了考验的心思。那会正值严冬,所有人都恨不得裹得像粽子,即使当时已经是午后,可也还是有隐隐的寒气,我望着平静的水面,就在想,如果石小严跳下湖去了,那他至少是配得上喜乐的。
所以我做了一场戏,趁着喜乐跑去买热饮,趁着石小严姗姗来迟的天时地利,我把湖边的一块石头扔了下去,确保石小严过来的时候可以看到涟漪,那时候的我心机就这么深沉。
我扯开嗓子地大喊:“石小严,喜乐落水了。”我甚至没看清石小严是怎么跳下去的,关于石小严的记忆停格在那一刻,他跳下去了,再也没有上来。
在岸上等了一会没看到他凫起来换气,我才意识到出了大事。
惊慌四措地喊人来救,可是为时已晚。
石小严死了,我和喜乐的友情死了,可我以为我的爱情还活着。
不喜欢喜乐为了石小严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的喜乐她的任何喜怒哀乐都只能属于我,抱着这样的心思,我渐渐撒谎成性,所以那天面对喜乐的质问我仍旧没有说出实情。可我忘记了找一个更完美一点的借口,这样也许我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
我说:“石小严找我表白说他喜欢我,我对他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于是她就真跳了。”
也许是被我轻描淡写的语气激怒,喜乐的手在我脸上烙下一个掌印,两天后那些红色的痕迹还清晰可见。
喜乐说:“就是你的自以为是害死了小严哥哥,何舒淇,我们以后还是做陌生人好了。”那是她第一次那样说我,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我,那也是我第一次听他喊石小严小严哥哥,也是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也许石小严在她心中的地位并不一般。
再后来,我还是阴魂不散随着她去上了同一所初中,可我们却是形同陌路,不甘于关系的转变,我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地吸引她的注意,当然手段是伤害她。
她却是变得像刺猬一样,和我针锋相对,我开始体验这种快感,我甚至异常变态地认为,只要她心里有我即使是恨我厌弃我的也没事,何时我的爱竟然卑微到了尘埃,可是却依旧不能见天日。
高中因为志愿失误,我没能继续跟进她的脚步,本来我是依着她的成绩来报考志愿的,后来却不知怎么的她中考居然发挥超常,一下子就被a中录取,为此我悔恨许久。
本来以为大学会是新的开始,却又和她重逢了,同校同班。
我们继续初中时候相看两相厌的相处模式,第一眼看到陈阳我就知道他的心思,而他和喜乐关系又不错,所以成了我的第一个战略目标。
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又何尝不像石小严我们的关系,也许正是冥冥之中石小严的一次安排,要让喜乐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可我没参透其中真意,依旧一意孤行,伤她伤己。我以为已经掩饰的够好,可是还有失策,陈阳就是大大的失策,他拿着筹码来和我谈判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来头不小,他威胁人的语气和石小严当初蛊惑我的语气渐渐重叠,我发现我累了,在这段同样却又充满异样的关系里面,我迷失了自己,弄丢了友情,玷污了爱情。
所以最终选择离开。
我不是害怕陈阳的威胁,只是我突然就想还喜乐一个自由。
我想她现在一定还在怨恨石小严的傻,在怨恨我的狠心,其实我和石小严结局如此,最初皆是源自于她,只愿她今生不用知道这些事情,不用去为这些琐事烦心。
年少时他的恶作剧让我在失尽面子后拥有朋友,长大后我利用他的感情让他付出了生命,这也许算是一种轮回,他在轮回里重新开始,我在轮回里失去幸福,我感激陈阳的出现弥补了那些缺憾,喜乐可以幸福着,我活着然后祝福着。
再见了,石小严,对不起。
再见了,安喜乐,我不后悔这段注定无善终的感情。
如果真有下辈子,那我们就各安天涯,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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