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她伸手下去,摸上自己被缠着的腿,那些东西滑腻腻的,大概是湖底的水草,她无奈,自己怎的就是如此的倒霉,好不容易要上岸了,却又被这些可恶的水草给缠住了身体。
她正努力与那些水草奋战,却忽的感觉水面上一阵气流流过,而后,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自己伸在水面上的手,然后,用力一拉,云落只觉自己蓦的从水中出来,呼吸一下便是顺畅了许多,她大口的吸气,同时,手不自觉的抓住了救了她那人的衣袖。那人身躯微微一颤,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环上了云落的纤腰。几个旋身,云落便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在那人眼中,云落竟像是个烫手的山芋,一到地面,便急不可待的放开了她,云落因在水中耗力太多,一时没有站稳,忽的脚一歪,便是向地上扑去。
方才那将她救出湖里的手一下又是揽住了她的腰,却没有出声。
云落脑中一转,便出声,“是你?”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长相,唯一可以称呼的,便是一个“你”字,云落微微扬起嘴角,那人,好像总是救自己呢!
那人如往常一般,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件衣衫从身后覆上了云落的身子。
云落只觉全身一暖,带着他体温的衣衫便这样贴上了她湿透的全身,她当然还记得他们上次一起时发生了何事,此时想到,竟让她的脸轰的红了起来,她垂下了头,亦不再言语。一股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云落轻咳一声,刚想说话,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轻轻的执起,而后,他在她的手心缓缓写下了两个字。
因着那阵酥痒,云落不禁眯了眯眼,却也清楚地知道他在自己的手心写了些什么,“小心?”她低低呢喃出声,到头来,关心自己的人,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黑衣人。她微微扬起头,朝着黑衣人的方向,“我们认识是不是,你到底是谁?”那种熟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云落身边,她知道,她和那人定是有过交集,只是可惜,她怎么也想不出来他会是谁。
黑衣男子握着云落的手忽的一僵,仿佛是没有料想到云落会如此问,却也只是一瞬,他马上便恢复了过来,再次拉起云落的手放在面前,伸出他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指在云落的掌心缓缓写到,“不认识。”
不认识?云落轻轻扯起了嘴角,不认识,会三番四次的救了自己?不认识,会细心的为她清理伤口?不认识,会替她解了那毒?不认识,他会……她心中清楚,却也不想拆穿,“既然如此,你也不需如此帮我,我又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
那人再没有“说话”,只是握着云落的手又紧了紧,他无奈的扯动嘴角,缓缓的迈开步子,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差点将云落淹死的那个湖在一个凄凉的宫苑里,此刻,那些许粗糙又温热的大手正将云落的小手紧紧握住,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这个常人不会驻足的恍悟宫苑,人去院空,只余那湖边齐腰的杂草在风中轻轻摇曳,显得那院落愈发的凄凉。
离太后的寿宴只余两天,欧阳瑜更是不分昼夜的练着那霓裳羽衣舞,连云落去劝也是没有用,云落从舞房出来,无奈的摇摇头,不想,欧阳瑜竟也已经情根深种,她亦不知是好是坏,如今,也只有任由欧阳瑜去了。
她走到一旁坐下,两手交握,抚着指尖还有些痛感的伤口,轻扯嘴角,本想静坐一会,不想却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阵阵声响,云落看不见,只有侧耳细听,首先入耳的便是上官轩凛的朗笑,“景王爷远道而来,一路可还顺?”
景王爷?云落还未及深想,忽的听闻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临王客气了,来临国向端贤太后贺寿,本王也是荣幸的很啊!”声音虽不近,对于云落来说,却像是就在耳边一样,她身形一怔,景王爷?那声音,却分明是他!云落蓦的站起身,想要朝声源处走得更近些,才迈出一步,她又是生生顿住,一抹苦涩的笑容在她脸上泛起,就算如此,自己与他又有何关,早在……
她忽的回身,又是走进了舞房,还是去为欧阳瑜伴奏去吧,至于他,若真的是他,或许,只要不要再相见就可以了吧。
慕容御看着一身霸气的上官轩凛,眉角不禁轻轻扬起,道,“早闻临王为了皇后将御花园的瑞香一夜铲光,如今一见,这御花园,果真是没有半棵瑞香啊!”
上官轩凛眼底飘过一丝笑意,答道,“哪里比得上景王爷,竟是为了一介失踪的女子至今未娶。”
慕容御瞥眼看向上官轩凛,一瞬之后,一阵大笑从他喉间传出,“看来,本王与临王,还真有相似之处呢!不过,临王可比本王幸运许多,已是抱得了美人归了。”
上官轩凛示意慕容御坐于御花园亭中的石凳上,自己也是一撩衣衫后摆,坐下,“呵呵”的笑了几声,“那朕就要预祝景王爷尽快找到那名女子了。”
慕容御看向亭外那含苞待放的茶花,自己真的还能找到她么?一瞬的苦笑之后,是完美无瑕的笑容,“本王可就承临王的吉言了。”
“景王爷可是想好此次在临国要呆多久了,朕已经命人为你将宫中的德华殿收拾了出来,在临国期间,景王爷便住在德华殿。”上官轩凛一副好客的样子,道。
慕容御转头看向上官轩凛,笑道,“想必过了端贤太后的寿辰,本王也不会呆许久,临王真是客气了,不过,本王,也却之不恭了。”上官轩凛眼睛一眯,“朕自当尽地主之谊。”
第二日下午。云落实在不愿想让欧阳瑜如此练,便拉着她出了未央宫,想让她休息休息。
欧阳瑜撅起嘴,磨蹭着缓步走着,“洛姐姐,”她埋怨,“你明明知道后日便是太后的寿辰,我该回去练舞了。”
云落轻轻拉起欧阳瑜的手,轻轻一笑,“阿瑜不要太拼命了,整日那般练法,怕是要闷出病来的,你要相信自己,阿瑜,若是你相信自己,那么,后日的寿宴上,你便定能表现好。”
欧阳瑜看着云落那纯善的笑容,眼中一阵悲戚闪过,只是一瞬,她便是恢复了正常,眼中带笑,道,“洛姐姐,谢谢你,那么照顾阿瑜。”她唇角一扬,拉着她的手便走了起来,“既然出来未央宫,洛姐姐,我们便去御花园走走吧!那边的茶花也是开了,我多日都没有出来了,想必也开的不错了。”
云落在听到御花园时,脚步一顿,马上又是跟了上去,御花园,茶花,她犹记得,她初入皇宫,那御花园是满园的瑞香,还记得,上官轩凛一夜之间挖了这开的正好的瑞香,对外宣扬,他的皇后不喜。欧阳瑜明明很是喜欢那花,因着那事,恐怕也能知道上官轩凛不是真心吧,莫不是她真的已经如此情根深种?她苦涩一笑,在这皇宫,她那样炽热的感情,也不知是好是坏。
人还未到,便已经闻到御花园那茶花的香气,不同于瑞香的那种浓烈,月季的香气让云落觉得舒适多了,她深吸了几口,放松了心情。只听得欧阳瑜在一旁笑道,“洛姐姐,你看,这花开的多好!”此时,她正弯腰抚上一瓣颤抖着的花叶,却在碰到那花叶是全身一颤,她缓缓直起身子,满口的愧疚,“洛姐姐,阿瑜,阿瑜忘记你看不见了,阿瑜不是故意的。”
云落笑笑,也不在意,“无事,我也是习惯了,阿瑜喜欢便好。”
欧阳瑜见云落脸上分明有些失落,她猛地从枝上掰了一朵正盛开着的花,放到云落的手中,“洛姐姐,你看不得,还能摸,还能嗅。”说着朝她歪头一笑。
云落缓缓抚上自己手中,那娇嫩到不像话的花瓣,她是有多久没有看到阳光,也是有多久没有看到这红花绿叶了,她抿唇一笑,看不出是何情绪。
欧阳瑜见云落扬起嘴角,也是心下一定,望着这漫漫的花海,她忽道,“洛姐姐,我能在这边跳舞么?那个霓裳羽衣舞?”
云落将那花放到鼻下,轻轻一嗅,笑,“好不容易出来一下,阿瑜竟还是念着舞呢,罢了,你想跳便跳罢,只是,不要乱了这边的茶花。”
欧阳瑜呵呵一笑,“那是自然。”话音未落,她已是放开云落兀自翩然进入花田,在那花中徜徉起舞,云落见不到,便只有立在一边,细细闻着手中花朵的清香,不发一语,她是相信欧阳瑜的,她本不是那么愚笨之人,若是下了苦功,自是能做好这件事。
一边,上官轩凛与慕容御坐在假山上的亭中,远远的便看见了往御花园走来的两个女子,在慕容御面前,他的眼中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名为温柔的感情,他看着两人走进,站在那月季花边,那两人却丝毫没有见到御花园一边假山上的人,他轻轻扬起眉角。
慕容御自是也看到了上官轩凛这一变化,他朝着上官轩凛看着的地方望去,却在看到时全身一震,是她?她如何会在这里?她不是……
上官轩凛回头,看到慕容御这一副惊诧的样子,不由一阵疑虑,问道,“景王爷认识朕的皇后?”
“景王爷认识朕的皇后?”
听此话,慕容御全身一怔,他的皇后,上官轩凛的皇后?怎么会,只是几月不见,他还以为,还以为……放在桌下的手已是紧紧握拳,青筋暴涨,他一脸温纯的笑容,“本王如何会认识临王的皇后,只是隔的远了,竟觉得与本王认识的一人有些相像。”
上官轩凛勾起唇角“哦?怎么如此有缘,呵呵。”他轻笑几声,“既然如此。我便将皇后唤上来。见见弈国的景王爷。”他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安海,眼色一使。
安海会意,马上便走下亭去。
慕容御本没有那个意思,不过见他招人去唤,也不阻止,毕竟,他也是想确认,那人,是不是她,是不是应该已经死掉的她……面上神色丝毫未变,心中却早已波涛汹涌。看着安海快步到了云落身边,轻声地朝她说着什么,慕容御紧握的拳更是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上官轩凛却只是脸带笑意地看他,不发一言。
云落本安静地站在一边,忽的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心中警铃大作,已是戒备,待那人到了她面前,她正想出声,便听到安海特有的声音缓缓道,“姑娘,皇上说请皇后娘娘过去一趟。”安海自是知道云落在上官轩凛心中的地位,因此,对云落也总是格外有礼。
“皇上?”云落有些吃惊,本以为这御花园没人,不想,上官轩凛竟在这里,那,她想到此时正在花中起舞的欧阳瑜,她可是早就看到了?
安海见云落竟然恍了神,不由得再次说道,“洛云姑娘,皇上让皇后娘娘过去那悠然亭呢。”
云落微微笑笑,“洛云知道了,这便是告诉皇后娘娘去。”安海满意地看着那个正缓步走着的云落,亦是转了身,回去复命去了。
欧阳瑜正舞的开心,她不停地在花中转着圈,带起了阵阵香气,令人浮想联翩,云落并没完全走近,估摸着欧阳瑜大概不会伤到自己,她稍稍提声,“阿瑜,皇上说让你去悠然亭呢。”
原本还一个劲的舞着的欧阳瑜忽的顿住了身躯,不敢置信的朝悠然亭处望去,待看到那亭中隐约坐着的两人,唇角上扬,快步走到了云落身边,“洛姐姐,皇上看见我了么?”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和欣喜若狂。
云落缓缓点头,“我骗你作甚,还不快些过去?”
欧阳瑜这才恍悟过来,拉着云落便想大步往悠然亭走去,走了一步,却感觉身后自己拉着的云落竟是停下了脚步。“洛姐姐,怎么了?”
云落缓缓挣开欧阳瑜抓着自己的手,笑,“我便不过去了,阿瑜,你知道,我又看不见,可不想又添什么麻烦。”
欧阳瑜顿了顿,“那好吧,洛姐姐在一边等我,我很快便回来了。”她笑着,声音如同清脆的铃铛声。
慕容御看着站在花丛边,正说话的两人,也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他看着一人朝亭中走来,他紧握的拳渐渐的松开,不是她,他的脸也是略带了笑意,不是她,看着欧阳瑜走到了面前,嘴角扬的更高,他对着上官轩凛,道,“这便是临王的皇后么?”
上官轩凛的视线本来还停留在假山下的云落身上,此时慕容御乍一唤,他蓦的回过神来,扯起嘴角,笑道,“皇后恐怕不认识这位弈国的景王爷吧。”
欧阳瑜瞥眼看着眼前那两个面带笑意的男子,不知为何,她竟感觉不能从那两人身上感受到一丝暖意,她朝着上官轩凛,微微福身,“臣妾参加皇上。”
上官轩凛站起身,将她扶起,轻柔的执起她微微颤抖的手,拉着她走到自己身边,笑:“朕倒是很久没有见到皇后了,近来事务繁忙,皇后可不要计较。”
欧阳瑜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轻声道,“臣妾明白。”
一旁的慕容御忽的笑出声来,朗声道,“本王早闻临王十分宠爱皇后,果然如此,今次,可算是见到了。”
上官轩凛笑着将欧阳瑜搂到身边,“皇后今日怎么到御花园来玩了,是在未央宫闷坏了么,看来,朕真的是该罚了。”
欧阳瑜诚惶诚恐的答道,“臣妾只是听闻这御花园茶花开的很好,便来看看,臣妾不敢埋怨皇上。”语气中微微带着哭音。
慕容御一直面带笑意,仿佛堪破一切一般地看着面前这一对恩爱的“夫妻”,他微微扬起唇角,眼角瞟向依旧候在假山下的女子,看着她一手拿着茶花,一手寽了颊边的发丝,此时,他却忽然全身一怔,她的脸!
方才没有细看,又加之她颊边的发丝挡着,他竟然没有看到她右脸上的长长的刀疤,还有,她寽着自己发丝的那只手,上面,居然是缠满了白色的绢布,手也受伤了么?她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莫不是,当初……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笑声,此时,慕容御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听到上官轩凛道,“景王爷是在看什么呢?竟是看的入了神。”
慕容御忍住心中的一众想法,亦是笑道,“本王只是看着这大片的茶花开是实在是好,一时看的出了神,临王可不要见怪。”
上官轩凛伸手又是将欧阳瑜搂近自己,面上含笑,“无事,景王爷喜欢,尽管看就是了。那德华殿,也是开了许多的茶花呢。”
慕容御笑笑,没有再作答。
云落在那边等了许久,只觉四周已是起风,想必也已经到了晚上,她站的累了,估摸着周围应该不是路,便是摸索着在一边坐下,想要休息一下,她眉头微微皱起,不知上官轩凛找欧阳瑜又是为何,她可不记得,上官轩凛什么时候对阿瑜那般在意了,想到此,她不禁有些担心,上官轩凛该不会对阿瑜做些什么吧?
云落凝神细听,只隐隐约约听得到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她将手中的茶花放到一边,刚想站起身,忽然发觉后面有一股力量抓住了她的衣襟,她伸手想要去扯,却忽然伸来一只手,云落虽看不见,动作却没有迟缓,蓦的便是抓住了那只欲伸向她的手。
“你是谁?”云落轻声问道,她没有想到,这临国皇宫,竟是有那么多人欲置她于死地,一次又一次,她已经厌烦,她本就不该与这皇宫扯上任何关系,如今,这一次次的事情,更是让她心中烦躁。
那人并不说话,云落捏着她手腕的力气逐渐加大,“你是谁?”云落再次问道,语气冰冷无比,一点不像平时的她。
在她身后的那人听了此言,心中也是一阵发秫,她咬咬牙,看着黑暗中那张泛着冷气的脸,伸出另一手,在身边摸索了下,而后,大力的朝云落处砸了过去。
云落没有想到那人竟还会反击,刚想躲,已是来不及,后脑被狠狠的砸中,发出一阵闷响,云落伸出手,缓缓莫上自己的后脑,粘稠的液体正往外渗着,她无奈的扯起嘴角,苦笑,若不是瞎了眼,她岂会任由人一次次的如此欺侮,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松开了抓住那人手腕的手,意识一顿,便是堕入了黑暗。
将云落砸晕的人大口的喘着气,颤抖地收回自己的手,而后,猛地扔掉自己手中沾血的石块,看着暗夜中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她深吸了几口气,缓缓的蹲下身子,用随身的绢帕捂住云落头上的伤口,将她背在自己的身上,借着黑暗,一步步地挪向一个方向。
另一处,上官轩凛正笑道,“景王爷,时辰也是不早,便早些回德华殿吧,安海,记得派人送膳食给景王爷。”慕容御也是笑,“本王还要在临王处叨扰几日,临王可不用如此客气。”
之后,三人一同起身,走下假山,慕容御瞥向方才云落所呆之处,却惊然发现,四周竟已没有任何人影,他的心猛地被提了起来,她去那里了?“洛姐姐呢?”一旁的欧阳瑜惊声叫道,也不顾身边的上官轩凛,径直跑到了云落方才所呆的地方,她明明说就在这里等她的,怎么这会会不见了身影?
上官轩凛亦是皱起了眉头,云落她,该是不会无缘无故离开的。
欧阳瑜蹲下身子,却忽然发现地上那滩血迹,不由的一下往后坐在了地上,大声叫了出来,“啊……”
上官轩凛与慕容御听见,亦是马上围了上去,两人眼力不差,自是也发现了那血迹,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洛姐姐,洛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欧阳瑜以手撑地,死死的盯着地面上的那瘫血迹,眼中泪光闪烁,全身颤抖。
一边的上官轩凛亦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他蹲下身,强忍住内心的烦躁,扶起欧阳瑜,“只要是在宫中,朕便一定能将她找出来!”欧阳瑜猛地扑进上官轩凛的怀抱,哭道,“皇上,一定要找到洛姐姐,若是,若是像上次一样……”她不再说,只是嘤嘤哭泣。
上官轩凛却是知道她在说何事,想起那次在琳妃处找到云落的情景,他心中更是一痛,自己一直以来都想保护她,结果,却一次次地将她带入险境,难道,让她留在宫中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么?他握紧依旧放在身侧的手,脸色肃杀。
慕容御将视线从那瘫血迹上收了回来,看向一边的上官徐那里和埋首在他怀中哭泣的欧阳瑜,不禁眯起了眼睛。
云落只觉头痛欲裂,她伸手摸上自己的后脑,伤口已经包扎,她皱着眉头调整了个舒适的位置,脑中依旧一片混乱,她不是在御花园等阿瑜么?现在,又是在何处?她触上自己身下的床垫,质量不错,她猛地忆起失去意识前的那重重一击,是了,她是被人打晕了,那么,此刻,她是被谁带走,又是带到了哪里?
她猜测自己是在一间还算不错的房间,那么,是谁?不像上次那个琳妃一般对待自己,竟还会给自己包扎伤口,到底是谁?她绞尽脑汁,却没有任何思路。她舒了口气,也不再想,缓缓移动自己的身子,果然,想要下床,却忽的听到“吱呀”一声,似乎是开门的声音。云落的动作一下顿住,保持着她一脚放在地上的姿势。
只听得一个男声呵呵一笑,“下来做什么?伤好了么?”
云落只觉这声音耳熟的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将伸出的腿放回床上,冷静道,“你是谁?”又是一阵笑声,云落察觉那人走到床边,而后,顿住不动,“怎么,那么快便忘记我了?”
欧阳逸缓缓坐到床边,伸手捏住云落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啧啧”了两声,他伸手触上云落脸上那条伤疤,轻笑:“若是当初,你不同阿瑜进宫,这脸,恐怕还不会变成这样呢?如今,不仅瞎眼,还是毁了容,真真是可惜了。”
云落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他,他居然费了那么多心思将自己给抓出来,她扯了扯嘴角,“不知欧阳公子将我这个又瞎眼,又毁容的女子带来,是有何事呢?”
欧阳逸手一顿,随即哈哈一笑,蓦的放开手,大声道,“不为何事便不能带你出来么?”欧阳逸忽然凑近云落,在她耳边吹起,喷着他灼热的气息,他缓缓说道,“难道要让我说是因为想你了,才将你带出来的么?”
云落一脸嫌恶的往后退坐了一步,一双无神却又闪着一丝光芒的眼睛死死的朝欧阳逸所在的方向望着,道,“欧阳公子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哈哈哈……”欧阳逸大笑几声,猛地上床,躺在云落身边,也不管她,只是闭上了眼睛,“这里是我的卧房,我在这里休息不为过吧!”
云落虽看不见,却感觉到他上了床,并且正躺在自己的身边,她紧着眉头,起身一跃,便是在床下的地上稳稳站着,“既然欧阳公子要休息了,那我便不打扰您休息。”
她才背对着床走了一步,便感觉到欧阳逸已经从床上坐起了身,他迅速的拉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拉,云落虽是注意,却还是没有敌过欧阳逸的力量,一个旋身,猛地便扑了上去,将欧阳逸扑倒在那柔软的床垫上。
上官轩凛捏着杯子的手上青筋乍现,他眼睛一眯,手上猛地用力,那精美的茶杯便在他的手中化作了碎片,一阵清脆的声响,那写碎片便点点掉落在了地上,他的视线转到眼前立着的那人身上,“你说什么?宫里没有找到?”他像是压抑着怒气,一字一句的说道,让司弈不觉偷眼看去。
只见上官轩凛此时双目赤红,就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双唇惨白,司弈心中一颤,他早知道那女子于上官轩凛来说不是平常之人,他低了头,道,“皇上,司弈一定尽了全力去找洛云姑娘。”
“司弈。”上官轩凛唤道,等司弈抬眼看去,只见一块精致的木牌便飞到了自己的怀中,他接住,仔细一看,不觉瞪大了眼睛,“皇上,是要绝殿……”
上官轩凛缓缓的闭了眼睛,一副疲累的姿态,“去吧,务必将她找回来,朕,已经欠她许多,若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司弈却明白,皇上,或许是一直动了真心。
云落靠在欧阳逸的胸前,身子猛地一僵,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同另外一个人有过此情此景,那时的亲密无间,此时,却看来如此可笑,她轻扯嘴角,抬起身子,用手撑着欧阳逸的胸口想要起身,要她同一个没有接触过几次的男子如此亲密,她还是有点不习惯。
她才抬起上身,却被自己腰后的一手猛的一揽,又是倒了下去,耳边戏谑的声音带着笑意,“怎么,你如此想要逃开我?我,可是想你想的紧呢!”云落只觉脸上的伤口被带着凉意的指腹渐渐抚过,“就算是毁容了,怎么总还是看不厌呢?”云落极其讨厌那种触感,陌生又难受,她皱了眉,猛地转过头去,不让欧阳逸触碰。
欧阳逸身子一顿,却是在下一刻笑出声来,他搂着云落缓缓的翻了个身,双手以占领的姿势搂着,将她困在自己身边,缓缓的舒了口气,道,“我累了。”而后,便是一阵平缓的呼吸声。
云落忍住了朝天翻白眼的**,感受着身后那陌生男子传到她身上的阵阵暖意,忽然扯起嘴角,冷冷一笑,她双眼一眯,现在,她有的是时间。
再次醒来,床上只余云落一人,她轻轻的翻了个身,避过自己后脑的伤口,睁大双眼,眼前却仍是一片漆黑,既然欧阳逸自己不知死活的将自己带到身边,那她总会让他后悔,连带着师傅的仇,她要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自己现在可做的,或许就是保存体力,只要在欧阳逸身边一天,她就可以行动,只是,不知阿瑜如今怎么样了,云落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昏睡了多少时间,现在,恐怕是连太后的寿辰都过了吧,不知阿瑜表现的怎样,有没有得到她想要的,虽说欧阳逸与欧阳瑜是兄妹,云落对待欧阳瑜却是真心,那样单纯的人,若不是为了自己的所爱,也不会如此拼命吧,她难得的扬起了嘴角,希望她如愿以偿,自己,恐怕也是不会再回去那个地方了吧,只可惜,百里府的灭门真相……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上官轩凛那带着点点绝望和悲伤的唤着“云落,你也对我如此,如此抗拒我?”他一遍一遍的唤着自己落儿,像是要将自己从哪个深渊给唤出来一般,呵呵,她轻轻一笑,上官轩凛,上官轩凛,你到底是何人……
仿佛是幻觉一般,她的耳边好像传来一阵兵器的碰触声,她轻轻皱眉,翻了个身,那声音好像又不再了,云落亦不再去想,沉沉睡去。
欧阳瑜拿起云落早早的为自己准备好的衣衫,轻声唤道,“含嫣,帮我更衣。”
含嫣战战兢兢的走近了欧阳瑜,接过衣衫的手却不停的颤抖,欧阳瑜微微泛红的眼睛不禁瞥了含嫣一眼,“怎么了?做什么如此紧张,洛姐姐不在,我更该把那舞跳好,不然,岂不是糟蹋了洛姐姐的一番心意。”
含嫣诺诺的点头,“含嫣知道,含嫣为小姐更衣。”
缓缓褪尽身上冗杂,华贵的衣衫,欧阳瑜在含嫣的帮助下慢慢着上了那闪着点点萤光的轻纱羽裙,她在那落地的铜镜中看着自己婀娜多姿的身形,轻轻抚上自己的衣襟,这衣衫,是前几日才在含嫣与云落的手中完工的,衣料轻柔贴身,穿着舒适无比,云落手上有伤,怕是出什么差错,她甚至让自己去传了京洛城中与飞影齐名的精通琴艺的绿嫣来为她操琴,一切,看来都完美无缺,她眼中一丝挣扎一闪而过,终究是缓缓闭上了双眼,轻声道,“含嫣,为我着了外衫吧,寿宴该开始了。”
刚刚准备好,便听到安海在外大声道,“皇后娘娘,寿宴要开始了,娘娘可准备好了?”
欧阳瑜瞥眼看向立在一边的含嫣,含嫣意会,马上扶了欧阳瑜缓缓的走了出去。
欧阳瑜看着在门外弓着腰的安海,缓缓出声,“本宫好了,安公公领路吧。”
安海立刻敛了神色,在欧阳瑜前侧方为她领路,此次寿宴在御花园的翎羽园举行,皇后因要与皇上一起出席,所以,欧阳瑜自然是要先去乾宁宫,之后,再与上官轩凛一同去那寿宴。
与上官轩凛一同走在路上,欧阳瑜走得缓慢而优雅,垂着头,不时抬眼看下走在她身前的上官轩凛,她缓缓的勾起唇角,她是如此的渴望与他总是那么近的走在一起,如今,不管为何,他喜不喜欢,也终究是要与自己走在一起的,她始终是他的皇后,这点,没有人可以改变。
两人齐齐跨进翎羽园的圆拱门,里面已是人山人海,欧阳瑜抬眼便看见了站在一群人中间的她的父亲,她轻扬嘴角,自己的大哥向来不喜这种场景,自是不会来参加,更何况……正想着,便到着安海那嘹亮又带着一丝尖厉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驾到。”随着众人的安静,欧阳瑜走在上官轩凛身后,缓慢的走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不能有任何人代替的位置。
此时已是夜晚,寥落的星辰点点,翎羽园已经亮起了排排的灯,照得园里如同白日,主位朝南,底下,是众官员的宴席,而与主位相对的,是那布置精美的舞台。
上官轩凛坐于中间,欧阳瑜则是坐在了他旁边的座上,另一边,是留给还未到的端贤太后的,欧阳瑜眼角上扬,看着一众的官员。
云落侧躺着,虽闭着双眼,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她可不相信那欧阳逸就会那么离开,她冷冷的扯着嘴角,费劲心力将自己抓来,难道只是让自己在这边休息的么?她可是不相信!只是,云落皱眉,那日,究竟是谁将自己打昏的呢?她缓缓伸手抚上自己的后脑,那里已经被人细细的包扎过,刚想把手放回自己的身侧,云落便听到那木门“吱呀”一声,而后,便是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云落轻轻一笑,自然地将手拿了回来,也不回身,依旧那般侧躺着背对着进屋那人。
脚步渐渐靠近,之后,停在了云落身边,欧阳逸看着背对自己的人,嘴角微微上扬,缓缓坐到了床边,轻轻伸出手,触上了云落的侧脸,顺着她脸上的伤疤,缓慢的一点点抚着,像极了挑逗。
云落因他那看似温柔的动作而出了一身的疙瘩,她用力的甩手,猛地坐起身,喝道,“我许你碰我了么?”
欧阳逸讪讪的收回手,状似无意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怎么,脾气还是这般大?”云落冷冷一笑,“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欧阳逸开口,一字一句的道,“你说呢?我可不喜欢脾气太大的女人!”
云落转身背对他,“我何时说了自己想做你的女人了么?”
欧阳瑜看着面前那带着笑意的男子,端庄的笑着,只听得男子示意身边那人拿出一个狭长的锦盒,道,“临王,这是弈国独产的灵参,献给端贤太后,薄礼一份,还望笑纳。”
上官轩凛朗声一笑,“弈国的灵参,朕早有耳闻,哪里算是什么薄礼,安海,”他看安海下了台阶,接过了那锦盒,眯起眼睛,又是笑道,“景王爷坐吧,寿宴也快开始了。”
慕容御笑笑,坐到专门为他准备的位子,与身边的欧阳瑞风打了个招呼,“欧阳丞相。”欧阳瑞风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慕容御也不觉尴尬,依旧笑着,拿起桌上的一杯清酒,啜了起来,吞咽的瞬间,眼中却是一阵精光闪过,仿若看透一切的了悟。
酒酣人醉,寿宴已过一半,也已经有不少节目在台上表演,欧阳瑜看着又是一拨人的下场,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双拳,尽力扬起一个微笑,侧身,敛眉,轻言,“皇上,臣妾特意练了一舞为母后祝寿。”
上官轩凛缓缓的转头看她,“哦?是么?皇后还真是有心了。”他顿了顿,就在欧阳瑜以为他要说自己做无谓之事事,他却微带笑意,道,“既然如此,皇后便去舞上一曲吧,朕,还真是期待呢!”
欧阳瑜原本紧紧握着的双手猛地松开,脸上也是绽开了惑人的笑意,“臣妾这就去。”她缓缓起身,朝上官轩凛微微福身,便朝后台走了去。
上官轩凛看着忽然变暗的舞台,一丝疑惑从他脸上透露,这个欧阳瑜,她是想要做什么?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空远灵动,上官徐那里不禁是挑起了眉,弹琴之人竟是飞影,他勾起了唇角,却没有一丝温暖。
舞台上一片漆黑,只有琴声缓缓传出,众人正诧异,只见台顶忽然一阵微弱的光亮,一片洁白的羽毛便是那般轻轻摇曳着缓缓的飘落了下来,还未落地,那羽毛落地之处忽然一阵氤氲的光亮,隐隐绰绰的,竟似是一个人影!而后,那羽毛停住不动,来不及细看,那光亮竟是自己移动了起来,那羽毛也是随着光亮的移动而飞扬。众人这才看清,台上那光亮,竟然就是他们的皇后娘娘,都不仅感叹,真是巧夺天工啊!
欧阳瑜缓缓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她知道,此时,那个占据了她全部心神的人,必定在看着她,关注着她,想到此,她不仅浅浅一笑,更是柔柔的起舞,云落教的舞步早已烂熟于心,她闭上眼睛,打开手中握着的羽扇,翩翩起舞。
云落感受着自己身上的重量,不禁冷笑,“堂堂欧阳丞相的公子,如今,也是要对一个弱女子用强吗?”
“弱女子?”欧阳逸撑起身子,看着自己身下的人,一手抚过她的脸颊,“用强?这话说的不错。”他忽的俯下身,凑近云落的耳边,灼热的气息便是喷在她的耳边,“我就是喜欢如此。”话音刚落,他已经开始不规矩起来,唇已经是贴上云落的颈项,轻轻的啮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