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云落只觉趴在自己身上的那人无比恶心,却眉眼一挑,伸手抱住了欧阳逸的身子。
欧阳逸的动作顿住,呵呵一笑,“怎么?弱女子想要我用强了?”他看去,只见一张有着伤疤却还是妖娆的脸上红晕一片,眼中无神却水波荡漾,他心头猛地一滞,猛地又是埋头到云落的颈窝,像是一只野兽一般,不管不顾的吻着。
云落放在欧阳逸背上的双手缓缓移动,欧阳逸也不疑有他,只当云落想通了,更是要将唇凑上云落的脸。忽然,云落明媚的一笑,欧阳逸只觉自己都要看痴,却忽的发先自己背后一阵酸痛,脑中便是模糊,眼前的云落也是渐渐糊涂,他摇摇头,睁大眼睛,却还是抵不住,蓦的歪了头,整个人瘫在了云落的身上。
云落缓缓收回自己两指,用力将身上那人推到了床的另一边,眼中一片清明,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在床上坐正,从胸前掏出了一个纸包,而后,捏起一点,摸索着放到了欧阳逸的鼻下,估摸他应该是吸了进去,便马上收回了手,将纸包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胸前,她嘴角微扬,穿好鞋便下了床。
这房间她并不熟悉,才走了几步,便被身前的一张椅子给绊了一脚,差点摔到地上。她扶着身边的桌子喘气,果然,瞎子什么都做不好,像她这般,就算离开,又要怎么才能……她咬紧下唇,闭上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她已是褪去了方才的顾虑,坚定一片,她一步一步的摸索着朝门口处走去。
她费了许多力气,才终于走到了门边,她缓缓的伸出手,放在了门闩上。
云落缓缓的伸出手,放在了门闩上,她深吸一口气,刚想开门,门外却忽然“砰”的一声,然后传来一阵诅咒声,云落还没反应过来,身前的门就已经被猛地踹开,她没有防备,不免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咦?”那有点苍老的声音带着调侃,缓缓说道,“这里居然还藏着个女人?”而后,他又“啧啧”两声,“可惜脸毁了啊!”
云落也不在意,站在原地,知道那人正在慢慢朝自己走进,她镇定心神,问,“不知前辈是?”
那人咯咯一笑,苍老的声音显得有些可怖,随即他又啐了一口,道,“我不过是来取点东西,没想到府里的狗那么多,差点咬着我!”
云落浅浅笑,看来,这人应该不是敌人,既然如此,她脑中一转,忽道,“前辈,可否带我一起离开?”
“离开?”风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眼前那女子好几遍,最后,停在她无神的眼睛上,他忽然笑,“要不,丫头,你跟我一起回去,我帮你治眼睛和你的脸?”
云落不想那人竟会如此说,难道,那人也是个医者?也来不及细思,院外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她用力的点点头,“任凭前辈作主。”
风之眉开眼笑,嘴里喃喃,“这下,可要让那些小兔崽子看看,我到底还是他们师傅!”他走到云落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丫头,我们走!”
云落随他出了房门,风之搂了她的肩便要使轻功,才跳上那微高的院墙,忽的听到身后一人叫道,“洛云姑娘?”云落身体一怔,那个声音,是司弈?他来找自己?还没细想,便听到身边风之的问话,“丫头,你与那人认识?”
云落与他虽不算熟,也知那人应该是上官轩凛的人,她想了想,点了点头。
风之回头看那个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人,呵呵笑,“那人是丫头的相好,丫头可是不想走了?”
云落知司弈出来找自己定是上官轩凛授意,若是她此时不走,那定是还会回到皇宫,那样……她握拳,一字一句的朝着风之道,“前辈,带我走吧!”
风之回头看向云落,眼中笑意闪过,抓紧她,道,“如此,丫头,我们可是走了!”而后,便是一跃而起,迅速的消失在院墙之上,几个起落,竟是再没有他们的身影。
司弈与绝殿的人一起,好不容易才找到欧阳府,见到的却是云落与一个男子离开的背影,不禁皱眉,他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人,“你们去追,我先去汇报皇上。”看着几人亦是消失在自己眼前,司弈也马上转身,往宫中而去。
漆黑的舞台上只有荧荧闪光的欧阳瑜在一遍又一遍的转着圈,裙裾飞扬,在这暗夜竟似仙女下凡一般,众人都直直的盯着,只余上官轩凛,仿佛心不在焉,他缓缓的转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偶尔抬起,喝上一口。
他正饮酒,却发觉司弈闪到了自己的身边,他放下酒杯,问,“如何?找到了?”
司弈矮下身子,在上官轩凛的耳边轻语,等他再次抬起身子,上官轩凛已经再也坐不住,他手微微用力,那酒杯便成碎片,“如今呢?”他的话像是从喉中挤出来一般。
司弈轻道,“绝殿的人已经去追了,只是,那人像是身怀绝技,不知……”话未尽,上官轩凛却已明了,云落,她终是离开自己了么?他挽留,她不屑,原来,她早已经想离开自己,上官轩凛缓缓的闭上眼睛,扯起唇角“朕,知道了。”
“皇上?”司弈轻唤,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哀伤的男子,一点都不似从前的狠厉决绝,他苦笑,任何一个人都是逃不过感情,就连他一直跟随的皇上亦是如此……
一旁的慕容御冷眼看着上官轩凛,见他忽的出现那般的笑容,眼神一阵闪烁,传言中,临王可不是那般的人物,他的狠厉可是三国皆知,他缓缓勾起唇角,还不知道何事能让他流露出那般脆弱的表情,这可是好玩了!慕容御缓缓靠在了椅背,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不会知道,他也是错失了与那人再度相遇的机会。
一舞已尽,余音绕梁,欧阳瑜半坐着,眸含秋水,朝上官轩凛望去,却看到他仿若无助般的靠在椅背,双眼微眯,没有一丝惊奇,没有一丝赞赏,没有,一丝爱恋……
欧阳瑜缓缓起身,尽力的扬起绝美的笑容,而后,一甩衣袖,便是优雅的走下了台。才到后台,她便腿脚一软,便要往地上摔去,幸而含嫣一下扶住,欧阳瑜看着含嫣一副担心的模样,忽然笑,“原来,原来,不管如何,我终是比不过她,原来我始终在做梦……”她笑着流泪,凄美无比,她看向含嫣担忧的眸子,“我明白了,明白了,含嫣,我明白了……”
欧阳瑜没有再回宴席,只说自己舞的累了,便回了未央宫。
两日后,慕容御离开临国。
云落被风之带着,已经走了两日,刚开始,还有一些人来追,如今,已是清静的很了。“风前辈”云落缓缓开口,“我们要去哪里?”
风之摆弄着手里的烤鸡,听她说话,便抬头看着火光照耀下云落的脸,笑:“怎么,丫头,还怕我把你给卖了?”
云落摇头,“我不是怀疑风前辈,若是风前辈不愿说,我也就不问了。”
风之呵呵一笑,叹道,“你这丫头啊,还真闷。对了,以后别风前辈,风前辈的叫,跟你说了名字便总那么叫,叫的我心里不舒畅,那些个小兔崽子都叫我老鬼,你也那么叫就好了。”
“老鬼?”云落呵呵一笑,“那些,小兔崽子,是您的徒弟?”
说起这个,风之便像找到了发泄之处,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可不是吗,那几个小兔崽子,整天知道出去乱混,让他们去欧阳那里拿点东西也不肯,简直不把我当师傅啊!”他怒气冲冲的道,两撇胡子也翘了起来。而后,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丫头,要不,你给我当徒弟吧,我都要被那些兔崽子给气死啦!”
云落笑,“我已经有师傅了。”云落没说假话,虽然乾老不知是死是活,但在她心中,却是她认同的师傅,那种感觉,是连与自己相处三年的虞锦都比不上的。
风之的脸色明显黯淡,转了下自己手中串着烤鸡的枝丫,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丫头这是看不起我老头子呢!”
云落勾起了唇角,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已经知道风之虽年纪大了,却还是小孩子心性,也不与他争辩,顺着他道,“您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唉……”风之大大的叹了口气,“罢了,丫头,我与你没有师徒缘分,不过,你可得随我回去,我还要治你的伤呢!”
云落浅笑,抚上自己的脸颊,轻声道,“不碍事的,我也已经习惯了。”
风之忽的提高了声音,“什么不碍事了,一个姑娘家的伤成那样,被我看到了,怎么能不治,再说,我可还得给我那些兔崽子们瞧瞧我的能耐,不然,他们迟早得翻了天!”
云落执拗不过他,也只得点头答应,脸上的伤是无所谓,可是,自己的眼睛,却是不能不在意,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瞎了眼只能让她的行动受阻,处处需要别人帮助,这,并不是她所希望的。
安静了一下,风之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下自己的腿,叫道,“糟了,我把你带出来了,把那个受了重伤的小子给忘记了!”
云落顿了顿,刚想说话,便感觉风之一下子站起身来,急急说道,“丫头啊,我把一个小子给落在京洛城的客栈里了,我可得回去把他带过来,要不,丫头,我给你找个地方,你等着我?我可还要带你回去呢!”
云落轻轻笑,“一切随风前辈的。”
风之匆匆的将她安排在附近小镇的一间客栈里,便匆匆的赶回去找那个被他落下的小子了,云落无奈的摇头,反正她如今瞎了眼睛,也不知道能去何处,便也安分的呆在那客栈等着风之回来,不过,她忽然有点担心,既然风之能将那所谓的小子忘了,他会不会将自己也给忘了呢!
好在风之第二日便回来了,云落听见房门被敲响的声音,便扬起唇角,摸索着走到了门口处,将门打开放他进来。风之移到房内,猛地将自己背上的男子摔到了床上,他粗粗的喘了几口气,叫道,“真是累死我了,这小子,可还真是沉。”
云落笑着将门阖上,回到了床边,打趣道,“我还以为前辈不会那么快回来呢!”
风之嗤了一声,“要不是这小子这么沉,我怎么会到现在才回来!”说着,看了眼床上的黑衣男子,又是叹了口气,“这小子也是我在那欧阳家带出来的。”
“嗯?”云落不解。
风之一下走到了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大口的喝掉之后,道,“就是我把你带出来的前一天晚上,我去那边探路,没想到就见着他一身是血的被人围着,我看不过去,就顺手把他带出来了。”
云落无奈,这风之随便带出来的东西可还真多,忽的,只听的风之又道,“对了,就是你住的那个院子,我就是在那里见着他的,哎呀呀,这小子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都快不行了,还跟那群疯狗对着干!”
云落听言,却全身一个激灵,脑中竟然出现一个黑衣人的影子,她讷讷的出声,“风前辈……”她想证实是不是一直救自己的那黑衣人,出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他,她不知道他的声音,不知道他的相貌,不着地他的性命,说起来,云落扯起嘴角,她好像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那个男人,他却救了自己那么多次。
“嗯?”风之道,“丫头,你要问什么?”
云落摇摇头,“没什么了。”说罢,缓步走到了床边,对那男子唯一的认知,便是他带给她的感觉,一种熟悉,却又无法言喻的感觉,云落摸索着坐到了床沿,伸出手去,寻到了男子的手。
他的手有些黏,大概上面依旧粘着血迹,可是,才触到那人的手,云落就知道,这人便是救了自己多次的黑衣男子,或许是因为瞎了眼睛的缘故,她的听觉,触觉越来越敏锐,更何况,这男子给她的感觉一直是与众不同的。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颤颤的出口,“风前辈,你说,是在我住的那个院子救了他的?”云落想到了那夜,自己睡着之前的兵器碰撞声,她心中一痛,那夜,他大概也是想来救自己的,却没想到……
风之只觉云落的神情有些奇怪,点头道,“是啊!丫头认识这个小子?”
“不熟。”云落出声,将手放到了男子的手腕,他气若游丝,大概是受了重伤,但据脉搏来看,又像是中了毒,云落的眉头忍不住皱起,“风前辈,他能救的活么?”
风之迅速的站起身,叫道,“救的活,有我老鬼在,哪里救不活。”
云落起身,“风前辈,我们何时回去?”
“明日就走。”
云落没有想到他们竟是走了足足日六才到,不禁怀疑,那老鬼岂不是也花了八日的时间才到欧阳府?她实在好奇,便随意的问了声,只听的他叫道,“你这丫头,要不是带了你和那小子,我们会走的那么慢?我当初可是三日便到了!”听着老鬼一番话,云落额头冒出黑线,原来,还是自己同那人拖累了他,真是罪过,罪过。
“丫头,我们到了。”老鬼笑道。
云落往前迈了一步,只觉一阵阵清新的问道扑鼻而来,浓浓郁郁的感觉萦绕在人的鼻尖,舒畅无比,她深深的吸了一口,舒了眉,问,“这里,可是座山?”
老鬼笑,“丫头的鼻子还真灵,这便是座山,我们现在在山脚,上去,就到了。”
山……云落脑中忽然想起之前与乾老一同住过的蝴蝶谷,心中不觉一痛,师傅他,现在也不知怎样了……她摇摇头,咬住下唇,只要没有见到师傅的尸体,他便还有可能活着!
云落缓了口气,轻声问道,“您与您的徒弟住一起?”
老鬼“啧啧”了两声,“那几个兔崽子,怎么肯安心呆在这里,恐怕又不知去了哪里,不过,我师弟不久前回来了,我也不总是一个人了。”老鬼叹了口气,“这山上,可是寂寞的很哪!”
云落轻轻扬起嘴角,老鬼其实也算是小孩心性,问道,“我们这就上去了?”
老鬼一拍脑袋,“看我,说话都忘记了,我们走!”说着,他将背上的男子背了背好,便抓住云落的手臂,迅速移动了起来,爬山如履平地。
云落也还有一些功夫底子,自己也运起了气,以减轻了老鬼的负担。她没有看到,一直朝前看着的老鬼在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内劲时,缓缓回头看了眼,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终是消失不见。
原本不短的山路一下便到了尽头,见老鬼停下步伐,云落问,“到了?”
老鬼笑笑,“自然是到了,不然我停下来作什么,来来,我带你找个房间住下。”他一边领着云落往里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那几个兔崽子不在,我师弟被不知道那些杀千刀耳朵给弄伤了唉唉,总算是有两个人能来陪陪我啦,丫头,可不要嫌弃我这个老头子。”
云落抿唇,自己恐怕也不会在这边久呆,若是能将自己的双眼治好,那便最好,若是不能,她也不可能一直在这边住下,她一直心心念念家门被灭的真相,这些日子,这种感觉更是强烈,每晚竟都会梦到当初的一幕幕,似乎是在提醒她,不能忘记,不能忘记……
“丫头?丫头?”云落忽的听闻耳边老鬼的叫唤,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只听的他夸张的叹了口气,“唉唉,你这丫头可真是,老头子我叫你那么多声都不理我,看来,老头子我真的是没有魅力了啊!”
云落闻言扑哧一笑,方才的揪心感觉慢慢散了去,轻笑道,“是丫头耳朵不好,哪里是你没有魅力了!”
“这可不行,丫头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要是耳朵又不好了,那还怎么行,看来,老头子我还真得给你好好医医了,不然,一个姑娘家嫁不出去可就罪过了!”老鬼一惊一乍的叫道,却没有看到一边的云落在听到“嫁不出去”时,眼中明显流露出来的哀凄。
云落很好的收回自己的感情,笑着听老鬼讲着,她知道,她不该再想起,可是为什么,在老鬼说起“嫁”的时候,脑中出现的那个影像会是他,那个伤自己许多的男子,那个狠心决绝的男子,那个,自己本该恨一辈子的男子!那场梦魇般的婚礼,她笑的凄凉,自己怎么能那般放不下!
老鬼不经意的回头,竟看到云落一脸迷惘,不由得住了嘴,挠了挠头,“丫头,我说错话了?”
云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已经飞远,马上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没有,我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人娶我?”她说这话时微微笑笑,像是在调侃自己,却又一点都不能让人发笑。
老鬼嘴里不说,却是为她心疼,她一个小姑娘弄成现在这幅样子,恐怕也是吃了不少苦头,他叹气,“丫头,只要你在珉峰一日,老头子我便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也一定帮你治好你的伤!”
云落正想道谢,却像是恍悟了什么一般,猛地抓住老鬼的衣袖,“这里是哪里?这里是珉峰?”她急急的从胸口掏出一块玉,刚想问,便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师兄,你回来了?”她抓着那玉的手猛地一松,那声音,那声音……
随着玉佩落地的清脆声音,云落干涸的嘴唇轻启,略带疑问的话语从她口中缓缓而出,“师傅?”
还没听到乾老回答,就听到老鬼惊呼一声,“丫头,你怎么把冷萃给摔了啊!”他急急的蹲下身子将那玉佩捡了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朝着乾老所在的地方问,“师弟,这丫头是在叫你师傅?”
乾老看着云落那张脸,脸上一阵不忍的神情,缓缓走到云落与老鬼的身边,将那冷萃从老鬼手中拿了过来,塞到云落的手里,“云落,师傅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你过的不好么?”
云落听到乾老声音时便觉鼻子一酸,眼眶湿热,乾老对他来说,是救命恩人,是师傅,亦是像父亲,她咬了咬下唇,惨白的唇上一道血痕,“师傅,云落,找你好久。”
乾老笑笑,拍了拍云落的肩头,“当初师兄救了我,把我带了回来,原本,我还在担心你,不想师兄竟然也将你带回了珉峰,也算是缘分,既然如此,先在这边住下来,把脸上的伤治好了再说。”
云落点点头,应了声,不想却听到老鬼叫道,“丫头,你可不能有了师傅就把我这个老头子给忘了,我们可是说好了你脸上的伤和你的眼睛要给我医的,不许反悔!”
云落掩唇轻笑,“我记着呢,风前辈,不会忘记的。”
老鬼却不依不饶起来,“你这丫头怎的对我就那么生疏,叫我师弟就师傅师傅叫的起劲,我不是跟你说过叫我老鬼就行,还那么见外,你这分明是把我当外人!”
云落无奈,只好道,“我可没有拿你当外人,只是,你是我师傅的师兄,便是我的师伯,我又怎么能那般对你无礼。”话还没完,老鬼又抢白道,“好了,好了,丫头就是把我当外人,我一个老头子自然是比不上我家师弟了,唉唉……”他夸张的叹了口气。
乾老见此,也失笑,对着云落道,“云落,我师兄便是这个脾气,没事,在这里无须管什么礼数,你便叫吧!”
云落笑笑,“老鬼,我晓得了,以后,你就跟我师傅一般,我不拿你当外人。”
老鬼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对。”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将男子从自己的背上放了下来,朝着乾老叫道,“对了,我还带了个小子回来,再不给他治,怕是要熬不过去了!”
乾老皱了皱眉,将黑衣男子接过,“他是?”。
老鬼不好意思的笑,“去欧阳府探路的时候见到的,丫头好像认识。”说着,他看向云落。
被他指名了,云落便也点了点头,“这人救过我几次,却也不熟。”这的确是实话,两人的确不熟。
乾老笑,“那就把他抬回去吧,看他这样子,也确实熬不了多少时间了。”老鬼从胸口掏出一个瓷瓶的东西,递给乾老,“诺,拿去,我找了许久的,这大概就是解药,每天晚上都看你折腾成那样,实在是受不了了,”
乾老接过,“师兄,多谢你了。”
云落听言,急急的问道,“师傅,你怎么了?”乾老嗔怪的看了急急进庄的老鬼一眼,仿佛在怪他把他中毒的事给说了出去,安慰道,“无事,就是那次中了毒,这次,有了解药便好了。”云落微微敛了眼,“师傅……”
自此,云落便在珉峰落下脚来。
谁都没有想到,楚国的第一大庄——归云山庄竟在一夜间人去楼空,坊间传言有三,其一,归云山庄在与郦宫斗争期间输的一败涂地,以致庄内人员一夜搬走。其二,归云山庄一夜被人灭门,并清理的干干净净。其三,归云山庄的少庄主早就不是原先的那人,被庄主发现,而后,又得知真正的少庄主早就丧命,一向阴晴不定的庄主便把假冒货斩于剑下,离开了伤心地。
虽然还有其余各种各样的传言,此三种却是最广为人所知。而归云山庄的覆灭,却间接导致了楚国经济的颓败,又遭逢楚国南部大旱,民不聊生,当朝皇上荒淫无度,不理朝政,致使南部难民竟群起而攻之,虽最后被人镇压,楚国却不再似归云山庄在时的繁盛。
相反的,临国的少年天子上官轩凛手段比之之前更是狠厉,竟首度罢相,欧阳瑞风早有篡位之心,竟将临国的传国玉玺拿了出来,想自立门户,不想上官轩凛也拿出了一模一样的玉玺,对峙之下,欧阳瑞风再也隐忍不住,将自己培养多年的隐鬼尽数唤出,竟有与上官轩凛决一死战的架势。
然而,结局,却出乎人意料,临国皇后欧阳瑜竟是亲手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父亲的胸膛,既保住了上官轩凛的临王之位,也保住了自己的皇后之位。欧阳瑞风之子,欧阳逸却侥幸逃脱,至今未找到其下落。自此,临国迅速发展,实力超过楚国,一跃成为白朝大陆的第一大国。
而位于弈国的郦宫,在归云山庄消失之后,竟也安分不少,销声匿迹在人们眼前。弈国景王爷慕容御深受皇帝喜爱,坐拥弈国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
时局变化如同风云变换,一瞬便是一变,在人们还未反映过来之前,就已经脱离原先的轨迹,朝着未知的领域而去,是黑暗还是光明?在结局出来之前,无人知晓。
一层一层的白布从云落的脸上剥落,一张绝美倾城的脸逐渐展现在人们面前,一旁的老鬼与乾老松了口气,这刀疤总算是去掉了,看着依旧闭着双眼的云落,老鬼忍不住急道,“丫头,你慢慢把眼睛睁开试试。”
云落轻轻的应了声,睫毛微微颤抖,缓缓的睁开眼睛。
乾老见此,马上将手捂在了她的眼前,只透出指间细缝,他满怀期待的问,“云落,有没有一点光亮?”
云落定了许久,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眼中的湿润隔绝在人前,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半年的时间,竟也没有能将她的眼睛治好,难道,自己只能做一个瞎子了么?云落轻轻的摇头,松开一直紧咬着下唇的牙齿,涩涩的开口,“师傅,老鬼,……”她话未尽,但她的语气中的失望已经显而易见。
乾老落落的拿开他的手,看着那个微微扬着唇角,露着淡淡微笑的云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与老鬼已经研究了半年,本以为这次定能……不想,又是失望一场,虽已经失望了许多次,云落心里,恐怕还是不能接受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落。“云落,”他唤,却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云落笑笑,“师傅,不必内疚,我原本也没有抱多大的期望,顶多,顶多也只是一辈子当个瞎子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乾老还没应声,老鬼便叫道,“那怎么行,丫头,老头子我说过要医好你,就绝不会食言,别难过,我再去研究研究,指不定那药方错了一味。”说着,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老鬼!”云落才叫出口,他已经走远,她只有无奈的笑笑,“师傅,我真的没事,老鬼他,实在不必这样。”
乾老伸手抚了抚云落的发顶,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便是这脾性,答应别人的事便一定要做到,你也别管他了,现在,至少,你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安心休息吧。”
云落伸手触上自己没了那可怖刀疤的脸,回想起当初,不想她们是用了什么药,这刀疤竟是难以祛除,乾老与老鬼花了许多心思,才将那疤去了,她笑,“师傅,云落知道了。”话音才落,便听到门口一阵响动,接着,便是一个声音怯怯的问道,“落,落,我可以进来么?”
乾老听声音便笑了出来,“没想到这人竟是与你那般要好,才几日不见,就过来找你来了,罢了,也只有你能说的动他,你可不晓得,见不到你的几日,他有多不耐,差点没把这屋子给拆了。”
云落也笑,“师傅,你也知道他……”她忽的收了笑,顿了顿,又是道,“让他进来吧,他原本就认生。”
听见这声应,屋外那人便小心翼翼的开了门,先是钻进一个脑袋,像是在观察什么,而后,整个身子如泥鳅一般滑了进来,靠在门上只是笑,却不说话。
乾老知道他怕自己,便很自觉的走了出去,那人,果真只有云落才能治的住了!
云落没有他走动的脚步声,便斜倚在床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道,“怎么,你没有什么话要说么?既然如此,那我可就睡了!”
那人马上急急的跑到云落的床边,蹲下身子,拉着云落的手,急急说,“落,有话说,有话。”
云落失笑,伸出那只没有被他抓住的手,在他的脑袋上抚了抚,“说吧,要说什么?”
听到云落这么说,他却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了,他笑了笑,清脆的声音中真诚一片,“想落,阿离想落了。”
云落只当他是开玩笑,坐起身子,示意他也坐到床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那人便之前被老鬼救回的黑衣人,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之后终于醒了过来,没想到却是神智不清,不仅忘记了之前的事情,更是变的如小孩一般,不知是因为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云落的缘故,竟是特别依赖她,怎么都不肯离开她一步。
云落本不是什么有母**的人,但是,这个黑衣人对于她来说,原本就是不同的,她也便由得他如此缠着,两人也是愈发亲近了。至于他的名,还记得他第一次醒来,老鬼问他叫什么时,他支支吾吾了许久,竟就出声说了个“离”字,于是,珉峰上的人便都如此叫他了。
“落。”阿离拖长了音唤道。
“落。”阿离拖长了音唤道,“鬼,老鬼,欺负我。”
云落笑,“他怎么欺负你了?”云落虽是在问,心里却是清楚的不得了,老鬼成天喊着阿离用了他许多珍贵的药材,这下醒过来,便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要回去,鉴于阿离就那么一个人,也只有以身抵债,做苦力去了。云落也知,老鬼只是玩心重,不是真的想要为难阿离,做这些,恐怕也是想让他多做些事,也是对他的病有好处,毕竟,他还没完全好。
阿离坐在床沿,拉着云落的手,一下一下的晃着,“一直,一直欺负我。”
云落忽然想逗逗他,便板了脸,道,“老鬼怎么会欺负你,肯定是你不乖,惹他生气了吧!”
阿离撅了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
云落怕真的将他惹生气,也不再逗他,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乖乖听他的话,他自然也不会怎么为难你。”
阿离这才笑道,“恩恩,落,落。”他笑嘻嘻的一遍一遍唤着,如同唤着世上最重要的人一般。云落听他喜极的声音,也是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却在下一刻,发现阿离竟忽然顿住了。
云落刚想问,便感觉到一双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抚上自己已经完好的脸颊,动作是那般轻柔,而后,便是听到阿离不敢置信的声音,“落,落,脸好了,好了。”他笑着,一遍遍的抚摸着云落的脸庞。
云落只觉自己的脸忽的烫了起来,她慌乱的躲开阿离的手,轻咳了一声,低声道,“阿离!”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被阿离摸着脸,竟会有种许久未见的心动,惹得她面红耳赤,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离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缓缓收回手,“落。”他的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失落,“不喜欢,阿离不碰,不碰。”
云落一时不知该如何与阿离相处,原本在正常不过的牵手也让她觉得分外别扭,她侧躺下身子,背对着阿离,道,“我累了,阿离先出去吧!”
“落……”阿离依旧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肯站起身来。
云落缓了缓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故意怒声道,“怎么,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阿离听话”他急急的接话,随即,声音又低了下去,“出去,阿离出去。”他站起身,眼中泛着泪光,而后一步一回头地朝门口走去,将手放在了门闩上,却又迟迟不肯开门。“落。”阿离又唤。
“嗯?”云落轻声道,带着写鼻音,仿佛真的是困乏至极,“还有什么事?”
“阿离乖,落,喜欢阿离?”他是在问,是在问云落,喜欢?云落勾唇一笑,在他眼中,喜欢便是这般简单是事,她又何必与他那么计较,“嗯。”云落轻轻的应了声。
阿离却好像是得了奇珍异宝一般,先呵呵傻笑了几声,一点没了方才的抑郁,而后,朗声道,“落,休息,阿离,出去。”
云落听着他轻快的步伐消失在了门外,嘴边也不免荡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令她的脸看起来分外柔和。
隔日,云落正绾着自己的发丝,便听到房门被轻轻敲着,她笑,道,“阿离,进来吧!”门被缓缓打开,阿离走到云落身前,道:“落,太阳,出去,好?”
阿离说话虽有些不甚连贯,云落听多了,也就习惯阿离的说话方式,“没见着我正忙着呢吗,等着。”她也不顾阿离站在一边,自顾自的梳着自己长至腰间的青丝,手却在一瞬间被人抓住,手中的木梳也被那人夺走。
阿离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抓住云落的手顿时放开,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木梳,有些局促的道,“阿离,帮,落。”说完,也不等云落答应,便自动自发帮她梳了起来。
云落身形一怔,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动作,任由阿离一下一下的梳着,阿离动作不知轻重,总是会不时的扯断云落脆弱的发丝,云落却仿若不知,无神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前方,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她没有想过,第一个为她绾青丝的,居然是这么神志不清的,如同孩子般的男子。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没了方才的恍惚,她从阿离手中拽过自己的发丝,声音冷然,“阿离,够了。”
阿离怯怯的看了云落一眼,在感觉她似乎有点生气之后,弱弱的开口,“落……生气?”
云落扯动嘴角,“没有,没有生气。你不是要出去吗,我们出去吧。”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她不想伤害阿离,可是,每当阿离接近她,她却总是能变的与平常的她不同,这种感觉让她害怕,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孩子般的阿离能对她产生如此大的影响,难道,只因为他给她的感觉,像极了那人?她知道,若真是如此,她更不应该沉沦,不管是那人还是阿离,都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