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莫向离看了云落一眼,先是蹲身走了进去,云落跟在他身后,亦是随了下去。
待他们离开,原本寂静无声的石室忽然传出了几声剧烈的咳嗽声,而后,又是安静下来。
石阶处漆黑一片,比起上面石室的亮堂,这里,完全是一丝光亮都没有,云落一步步小心地迈着步子,不想却还是踏空了一步,身子一歪便要摔去。
惊呼还在喉间,云落已经被走在前面的莫向离搂住了身子,莫向离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让她忽然有点面红耳赤,此时的她感激周围的漆黑,能将她的不自然完全掩藏。
莫向离见她稳住便立刻放开了她,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继续往前走去,云落跟在后面,更是小心起来。
石阶再长,也有走完的一刻,而今是还未走完,就已经有隐隐的亮光从底下传来,云落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已和自己有一段距离的莫向离,在他身侧,两人一起走了下去。
走完石阶,云落才发现下面竟是一个墓室,两个石棺并排放在墓室中间,而除了那两个石棺,墓室里竟空无一物。莫向离走到一个石棺边,用力将棺盖给移到了一边,云落走上前去,原以为会看到人骨,不想,里面竟然只端正地放了两件叠好的衣服,一男一女,而且看着便觉得甚是华丽。
“这是?”云落问道。
莫向离转头看她,“自然是衣冠冢了。”而后,他走到另一个石棺边,亦是将那棺盖给移开了去。
看着棺底又是条黑漆漆的通道,云落喜道,“这会不会是出口?”莫向离跨步走了进去,看着云落,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云落掀起车帘,看着坐在车外的莫向离,不知道为什么,云落皱皱眉头,她总觉得莫向离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她又阖上车帘,靠在车壁上小憩。
她微微勾起唇角,前几日,自己与莫向离走进了那有着暗道的石棺,没想到那竟真是出口,他们也终于从那陵墓逃了出来,可是,云落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为何自己的胸口总是隐隐作痛,她眼睛一闭,难道又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云落眼前忽然出现了南宫御和虞锦的身影,恍恍惚惚的,她心中一惊,自己离开郦宫了,她应该不欠二爷了吧!
郦宫,云落默念着,郦宫,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她虽在那郦宫七年,却竟然一点都不了解那到底是何地,云落此时暗道失策,自己竟然也不会打听打听,若是被那黑衣男子知他们还活着,恐怕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想起那黑衣男子,云落忽然脑中一闪,对了,那黑衣男子,莫不是就是总与师傅做对的廷墨?若是如此,她想到那日自己在摔下瀑布前身后的一阵掌风,看来,是那廷墨故意为之的了,他根本就不想放自己生路!
那么,云落转念一想,廷墨必会回去汇报,那二爷和师傅是不是该认为自己已是没了性命,如真的是如此,云落缓缓睁开双眼,她忽然起了留在莫向离身边的念头。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留在莫向离身边的渴望竟是一天比一天强烈,云落一向冷静,清明的心此时居然会产生如此的的动摇,这是不是已经代表自己……云落不敢再想下去,她逼着自己将呼之欲出的答案重新埋进了心底。
云落苦涩一笑,莫向离根本不是自己的良人,她也不允许自己的心沉沦在他的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行!
马车戛然而止,云落听到有人高声喊着,“少庄主回来了,少庄主回来了。”
云落看见莫向离跳下马车,然后皱着眉头看着周围的一切,她也顺着他的视线,亦是看向四周,她倒吸了一口气,这是?
“这是怎么回事?”莫向离指着庄门上那大红的喜字,以及挂着的那些红绸,有些不耐地问。
云落已是恢复她作为一个丫鬟应该有的姿态,她低头跨下了马车,站在莫向离身后默默不语,感受着他身上明显的怒气。
那门房见莫向离厉声问道,赶紧跪了下去,急道,“少庄主,庄主,庄主说等少庄主回来便举行少庄主与云姑娘的婚礼,才,才命小的们布置成那般样子的。”
“云小姐?哪个云小姐?”莫向离不明白庄主到底是要做什么事。
门房有些疑惑地偷偷看了莫向离一眼,轻声答,“自然是云婉小姐。”他很是奇怪,少庄主之前喜欢云婉小姐是众所周知的,如今又怎么会问出那般话呢?
云婉?莫向离原本怒意的脸上顿时呆住,庄主他怎么会?莫不是……莫向离忽然勾唇一笑。
云菀?云落原本恭谨的脸上顿时愣住,云菀她怎么会?云菀怎会在此处?难道,她心里涌出太多难以说出的感情,难道,云菀没死?真的没死?不仅没死,此时,还要嫁给莫向离?云落不知是喜是悲,却丝毫不能露出半分疑惑,将散出的思绪抓回来,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眸中此时却迷蒙一片。
莫向离一甩袖子,径直越过门房,走进了归云山庄,云落忙跟了上去。走着走着,云落却觉不对,这不是往栖萝轩的路么?难道?一个念头涌上云落的心头,惊的她心底一阵发慌,却不得不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栖萝轩的院门就在眼前,莫向离却停住了脚步。云落看着身前这个高大的身形,不知他要做何事,而她心里的猜想却是压得她的胸口透不过气来。
莫向离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不安,他握紧自己的双拳,然后,大步地走进了那冷清的栖萝轩。
这是云落第三次来到这栖萝轩,前两次碰巧来到这里所经历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不知这次,又是会碰到何事。
他们刚刚踏进栖萝轩,便传出一间房门打开的吱呀声,云落顺着那声音看去,然后,身子便是顿在了那里。
一个粉衣女子从门内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一张出尘的脸上带着绝美的笑容,风过,裙裾飞扬,竟像是一朵美的让人不敢逼视的莲花,她走的很慢,也走得很美,亦走得很有规矩。
她走到莫向离身前,本笑靥生春的脸庞却忽然皱了起来,她垂下了脸,弱弱的声音缓缓地从她的口中传出,她说,“向离。”
云落早已是呆若木鸡,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完全忘记了自己如今是和身份,她脑海里面,只是出现一个粉衣女孩的模样,她在对着自己说:“落落,你自己躲好,千万不要出来,明白么?”
云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女子,嘴里已是无意识地唤出了声,“云菀。”
莫向离听见身后女子的喃喃,侧身看向云落,却见她居然难得的出了神,再看向自己身前的云婉,脸上的表情不辨喜怒。
云婉也听到云落的声音,她微微抬起脸,脸上一副好奇的表情,轻轻问,“这位是……”她朝莫向离看去,不想莫向离竟是不理她,直直地走到一边的石桌,坐了下来。
云落这才恍过神来,看着面前那个云菀,心中一痛,她说“这位是”,她不认识自己了!她忍住自己内心的千言万语,一步步地走回了莫向离的身后,不再抬头。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舔舐到了铁锈味也依旧没有松口,此刻,充斥在她脑间的便是,云菀不认识自己,她不认识自己。
她好久没有像这般的彷徨,失措,云菀对于她来说,是自己最亲的小姐姐,八年前,是因为她,自己才能侥幸活了下来,而如今,两两相对却不识,云菀不认识自己这个事实,让云落心中难以抑制的难受,一向冷静的她也是又一次的恍惚了。
“向离。”忽然一个沙哑至极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云菀身体一僵,继而扯起自己的嘴角,跨步走到了莫向离身边。
云落握着拳,尖尖的指甲戳进了自己掌心的肌肤,她却仿若丝毫不知,直到那个宛若地狱传来的声音响起,她才蓦的抬起头。
“你又是想做什么?”莫向离冷道。
“你又是想做什么?”莫向离冷道。
那个男子,云落心中一惊,是那日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男子,他是?她脑中出现了无数想法,云菀的那声“庄主”让她完全没有意料到,那个人是归云山庄的庄主?
莫肆丝毫不在意自己脸上那丑陋的伤疤,像是那根本不存在一般,缓缓地走到了莫向离身边,朝云菀极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后,道,“怎么,向离,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么?
云落抬眼看云菀,她不会认错,虽是八年未见,自己也不可能认错自己相处十年的姐姐,她不知云菀如何会活下来,不知她为何会不记得自己,但是,她还是一阵安慰……毕竟,她还活着。
她心安的眼神却在所谓的庄主看向云菀的那一眼后马上变色,那个男人,难道是对云菀做了什么事情?云落想到自己方才意识到的,眼前出现了第一次无意来到这栖萝轩的情景,那个满身伤痕的女人,那个痛呼出声的女人,那个衣不蔽体的女人,那个自己狠心不救的女人,她的眼前忽然模糊一片,那人真的会是自己的姐姐么?
“你这算是施舍么?还是,你自己玩腻了?“莫向离冷冷地抬眸看向莫肆。云菀身体一震,眼眶一阵湿热,原来,自己还是不该奢求的,自己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只是,她咬牙,她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她必须往前走下去,必须!
云菀憋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在一边低声道,“向离,我……”莫肆狠狠的朝她瞪了一眼,厉声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庄主,云婉知错。”云菀垂下梨花带雨的脸庞,恭敬地回道。
莫肆挥挥手,“如今,少庄主可是不想娶你呢?”他一改方才的严肃,恐怖的脸上一阵笑意,“莫不是,你一直念着的少庄主已是另有新欢了?”
云落听言,蓦的回过神来,不管如何,自己现在面对的是归云山庄的庄主,她不该失神,云落收回自己放远的心思,专心注意起他们的谈话。
云菀不敢置信地抬起脸,脸上梨花带雨,神色惹人怜爱,却又因自己的身份而闭了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莫向离未变的表情。
莫向离斜眼看像云菀,眼色中有着察觉不了的挣扎,一瞬之后,说道,“什么时候?”云菀安下心来,松了一口气,感谢的看着有些不耐的莫向离。
云落听到莫向离那声什么时候,已经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感觉,她今日遇到了太多无法预料的事,莫向离如今是要娶自己的姐姐呢。她低着头轻轻一笑,若是自己想的没错,那应该是把云菀救出了那个庄主的手心吧,如此,该是她希望的吧,可是,为什么,云落皱着眉,为什么自己的心会传来一阵阵的绞痛,心中萦绕着的,便是莫向离要成亲,他答应要成亲了!
“什么时候?”莫肆看着眼前这个已是狠绝如他的莫向离,道,“当然是越快越好,没见着我都已吩咐下去布置了么?”
莫向离站起身,冷道,“我不希望你再做出其他事来。”而后,看了眼还不在状态的云落,大跨步走出了栖萝轩。
云落急急地跟了上去,却没发现云菀竟也是跑了上来,她越过云落,气喘吁吁地跑到莫向离身前,柔弱的身躯挡在了他的身前。
“向离……”云菀微微抬首,启唇说道。
云落站定了脚步,看着眼前的两人,不欲再上前,走到一边呆呆看着。
莫向离看了她一眼,不想理她径直地就要往前走去,云菀赶紧抓住他的衣袖,眸中含泪,楚楚可怜的看着莫向离,嗫嚅着,“向离,你还是不愿见我么?”
“若是我记得没错,那时你就该想到后果了吧,如今,既然是庄主要求,我娶你便是了。”莫向离冷冷说道,不带一丝感情,连眼神也是一片冷清。
云菀垂下眼眸,带着微弱的哭音说着,“你还是不相信我么?几年了,你根本就没想过那根本不是我愿意的么?”她凄凄一笑,“你从来只相信你自己看见的,那么,你没有看见的呢?你若是一意认为我是那种人,便那么认为好了,我知道你如今已是不想再娶我,你亦不必勉强。”
莫向离捏住云菀的手腕,拉近她,咬牙道,“那你如今是要告诉我我没有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么?”他一把甩开她,“我已是说了会娶你,便等着好了,别再装腔作势!”
而后,一甩衣袖,跨步离开。云菀呆愣在那里,只是掉着眼泪,他果真是不相信自己了,也好,也好,她笑笑,这样也好,至少自己在他心里已是那般,再有什么,也无所谓了,这样也好,她早就知道那是徒劳的,却又要来多此一举,自己果真是怕了那种日子么?云菀转身,她的命运已经注定,但是她却一定要去改变,殊不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涩涩一笑,心中一遍一遍的念着对不起,如今,她已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云落看着一步一步走回栖萝轩的云菀,实在是忍不住,从一边走了出来,在她身后,带着无限的希望叫道,“云菀。”
云菀顿住脚步,回过头,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道:“你是?”
“你不认的我了么?”云落急走几步,来到云菀面前,抓住她的双肩,“云菀,云菀,你不记得我了么?”如今的她再没了一向的冷静,一向的思虑,就像是一个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她死死的抓住云菀的双肩,生怕她离开,只是一遍一遍的叫着云菀,云菀。
云菀咬咬下唇,眼光一闪,然后抬起双臂去掰云落的手,她紧紧眉头,弱弱道,“你先放开我。”
云落有些不知所措的放手,看着云菀的双眼,“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她有些哽咽,方才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一个亲人在世,却在下一刻发现那人根本不认识自己,而且她又是要同那人成亲,云落一阵头昏,不知道该怎样去弄清楚一切。
云菀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你是认错人了吧,我真的不认得你。”
“云落,我是云落。”她急急的说,“怎么会忘记,我是你的妹妹啊,你的落落。”
云菀眼神一阵闪烁,而后,坚定地说,“我真的不认识你,我该回去了。”话音一落,便是转身开始走回栖萝轩。
“真的不认识我了么?”云落不死心地在她身后大声说道。
“真的不认识我了么?”云落不死心地在她身后大声说道。
云菀的身躯顿了顿,然后,摇摇头,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栖萝轩,再也不见她的身影。
云落捂住自己的头,蹲坐在地上,她怎么会不是云菀,但是她却不认识自己了,她,云落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她曾经在栖萝轩见过的那个女子,这一切,压在她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没注意到的时候,眼前已经多了黑色靴子,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还不起来,是要在这里坐一宿么?”云落抬起脸,见到了去而复返的莫向离,他正一脸不耐的看着自己。
云落暗骂自己的不理性,收回了自己的一切思想,马上站起了身,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莫向离。
莫向离哼了一声,便是大步走了开去,云落亦是马上跨步追了上去,他们都没注意到,正有两股视线灼灼的盯着他们,有愤恨,亦有兴奋。
莫向离一脸怒气的坐到了书房的的座椅上,看着眼前默默不语的云落,更是皱起了眉头,“你过来。”
云落此时的心情还是乱得很,听到莫向离的话,便走上前去,问,“少庄主有何事?”
“你认识云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那人可没有对自己说。
“是云落认错人了,云落不认识。”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既然云菀并不认自己,不管是她有理由还有真的不记得了,她都不能妄自将自己以前的身份给说出来,即使,她的面前是莫向离,对她来说,已经变的不一样的莫向离。
莫向离甩了甩手,“罢了,你先下去吧。”他见云落走了出去,以手捂眼,涩涩的笑着,自己原本想将她留在身边,恐怕,现在,只有让她离开才是最好的了,那应该也是他想要看到的。
云落走回了自己的小屋,坐在床沿,揉着自己的头,苦笑,怎么一天之间也会发生那般多的事情。
“砰,砰。”云落才坐了一会,门便被敲响了,门外,是明月欣喜的声音,“十七,十七,你在么?十七?”
云落站起身,开了门,明月一见果真是她回来了,马上关了房门,揽着她的臂膀走到床沿坐下,“方才我听人说少庄主回来了,我就想,十七肯定也是回来了,果然,”她笑笑,“十七回来了呢?”
明月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云落不管有何目的,也真当她是朋友,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也是一暖,扯出一个笑容,“谢谢明月的关心了。”
明月撅了撅嘴,“十七说的是什么话,我自然是担心十七的。”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云落,问,“十七,你是有什么事么,怎的看起来那么不开心?”
云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刚刚回来有些累罢了。”
“没事便好,若十七有什么烦心事,可要找我呢。”明月本歪着头笑道,却忽然敛了笑,问,“十七,上官先生没同你们一起回来么?”
上官迟?也是,云落也是有些疑惑,自从在兴盛煤矿分开之后,便是再也没有见到过了,难道他还没回来么?那里,难不成还没处理好?
“上官先生还没回来?”云落问道。
明月斜了她一眼,“若是回来了,我还会问你么?也是奇怪,上官先生比少庄主先几天出去呢,到现在还没回来,恐怕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遇到了什么事?云落心中一惊,难道?不会的,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时的那些人只是想到莫向离的性命,怎么会连上官迟也,他定是遇到了其它的事,所以还未归来。
云落拍拍明月的肩,“恐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少庄主可要成亲了呢,难道上官先生还不回来么?”明月道。
云落身体一震,半饷没有说话,明月也注意到了云落的异样,赶紧问,“十七,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明月,那个云菀是谁啊?”云落小心翼翼的问。
“十七也知道云姑娘么?”明月笑道,“我也不晓得云姑娘是什么人,在我来这归云山庄之前,云姑娘好像便已经在这里了,少庄主对她可是一往情深呢,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云姑娘在几年前却忽然没了音讯,直到前几日,庄主”说到庄主,明月明显的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庄主忽然说要让少庄主与云姑娘成亲,其它的,我也不知道了。”
一往情深是么?云落凄凄笑着,可是如今又为何要对她那般样子呢?不是一直喜欢么?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明月看云落脸色怪异,急忙摇摇云落的胳膊,“十七,十七,你怎么了?”
“我没事。”云落安抚地看着明月,“我只是有些累了,明月,我想先休息一下。”
明月马上点头,“十七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门被轻轻的关上,云落有些无力的侧躺在床上。
她的脑中各种思绪在复杂的纠缠着,时而想着云菀,时而想着莫向离,时而又想着他们要成亲的那番话,已是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有些懊恼,若是以前的自已,只会为自己找到了姐姐而开心,而如今,自己在乎的事情越来越多,却不想竟将自己陷入了那样一个局。
云落将手背放在自己的眼上,阻挡了外界刺眼的光线,她笑出声,原来,自己早已经深陷,只是冷静的自己一直不想承认,她在乎莫向离,这是一个不可争议的事实,她再是否认也无法欺骗自己心中的感觉。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一切都没了道理,说过还清了自己欠人的便要洒脱离开,而今,她算是还清了自己欠的,那么,如今的自己是不是就应该离开呢?
离开!云落撤开手,睁开双眼,却被强烈的光线刺痛了双眼,她眯眯眼睛,她要离开。只要云菀能和莫向离成亲,不管从前如何,以后她定不会再受苦,毕竟莫向离也是爱过她,而自己,真的已经任何理由能让她留在这里,现在的她,已经不想再替郦宫做事了,倒不如离开归云山庄,离开郦宫,这样,或许对谁都好。
她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如果,她难以抑制的难受,如果当初那人当真是自己的姐姐,云落闭了眼,自己更是该赎罪,她竟然让自己的姐姐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的她,最好的选择,只有离开。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是以那种方式离开的归云山庄……
听着外间的吹锣打鼓,云落黯然的笑笑,将自己整理好的包袱放到了橱里,等她见着云菀和莫向离入了洞房,便偷偷离开,这便是她最后的选择。
她理了理装束,打开房门,走出了房门。
天色已暗,归云山庄却热闹的很,云落看着沿途忙碌的丫鬟侍从们,走到了莫向离的卧房,她会替他最后着一次装。
打开房门,莫向离正靠坐在软塌里小憩,云落看见放在喜床上的红色喜服,抑制着心中一阵阵的不适,缓步走到床边,拿起那件红的晃眼的衣服,来到莫向离身前,低声道,“少庄主。”
莫向离微微的睁开了眼,看见云落,便坐起了身,“时辰到了么?”他喑哑的声音道。
云落点点头,“嗯,云落为少庄主更衣。”
莫向离也不再说什么,站了起来,云落驾轻就熟地伸手去解他的衣衫,不想莫向离却是往后一退。云落抬头看向莫向离,只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心中郁结,却没有表现出来,“少庄主,让云落为你更衣。”
“嗯。”莫向离低低的应了一声,云落再次伸手触上他的衣衫,不知为什么,自从回到归云山庄之后,莫向离便像是在躲着她一般,云落竟也是难得见到他一面,不过这也好,云落心想,这样,也挺好的。
外衣被云落渐渐脱下,红色喜服则是被穿上了莫向离的身体,衣服很是合身,云落想,不知云菀穿着喜服该是怎样的情景,想必也是绝美的吧!不由得,她微微笑了起来。
莫向离看着云落微笑的神态,闷闷的说道,“你笑什么?”
“云落为少庄主开心。”云落垂首说道。
“既然如此,你便继续在这边开心吧!”莫向离一甩袖子,走出了房间。
云落忽然想到了什么,追上去问,“少庄主,上官先生回来了么?”莫向离原本大步流星的身躯忽然顿住,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好一会,他才背对着云落说道,“你那么关心他么?”声音中竟有些隐隐的期待。
“云落只是担心上官先生而已。”云落本以为她知道莫向离的想法,不想莫向离听到后却是不再回话,走了出去,看上去,竟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云落为自己的想法好笑,亦是走了出去,她尽力地扯起自己的嘴角,朝大堂走去,她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姐姐幸福,即使她的心会痛,她也想亲眼看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执念!
归云山庄在楚国赫赫有名,少庄主成亲,自然是件大事,来此处庆贺的人,简直是多不胜数。云落皱皱眉,不自在地在人群中穿梭。
大堂布置的很喜庆,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云落忽然觉得那些红艳竟都刺眼的很,,刺得她,心一点点的碎裂,然后,愈合,再是一点点的碎裂。她稳住心神,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到了人前,看向那一对喜庆的新人。
她轻轻的扯起嘴角,他们要成亲了,她该为自己的姐姐高兴,可是,为什么自己的眼前却会模糊一片,前日种种,竟一幕幕的在前面出现,她初遇他时,他将“掉下”高台的她搂进怀中,再遇,一吻,而后……她闭上眼睛,不敢去回想那个夜晚,心中却绞痛无比,那夜,他的温柔,依稀可见。而在西介,他为自己中了红月,被丢下瀑布,在陵墓,他为自己战那蛟蛇,一切一切,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忘记,从来都没有,就像是深深植入自己的内心一般,再也去不掉了,若是要去,怕也只能剜心了吧,云落缓缓睁眼,忍心内心的绞痛,轻笑,今日后,云落便还是云落。
莫肆带着面具,一身黑衣地坐在上首,观望四方,竟让他看到了那个神色恍惚的女子,他面具下的唇角愉快的扬起,眼神却是一片阴鹜。
“二拜高堂。”边上的管家响亮的喊着。
云落眼见着云菀已经跪下,莫向离确实依旧直直地站着,没有半分想下跪的意思。
那管家有些尴尬,神色闪烁了下,又是喊道,“二拜高堂。”
云菀蒙着红纱的脸微微仰起,似是祈求般的看着莫向离,那样子,竟像是要泫然欲泣了。莫向离无视了云菀楚楚可怜的神情,反而直直的盯着莫肆。
莫肆轻咳了一声,似在提醒着莫向离他所处的场合,他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向离?”
围观的人虽有不解,但是碍着归云山庄当家人的狠厉,也是无人敢发一言,整个房间,竟是寂静万分。
云落虽是心痛,却也着急,她可以看到云菀脸上悲戚的神色,莫向离,他既然已经觉得娶她,又怎么能这么对待她!她看去,只见莫向离看着墙上那红艳的喜字,手骤然握紧,然后又是一松。脸上仍旧平静无波,身子却是已经跪了下去。
云落看到云菀脸上安心的神色,自己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莫向离那个背影,自己的眼眶却总是忍不住酸涩,她凄然一笑,握紧双手。
“夫妻对拜。”那高亢的声音又是响起。云落屏住了呼吸。
莫向离与云菀面对面,云菀刚想下跪,便被莫向离拉住,他脸色稍稍一变,就拉着云菀走出了大堂。管家一下子便急了,在一旁小声的喊着,“少庄主,还有夫妻……”他的话湮没在了莫向离冷冽的一眼中,再不敢发话。
莫肆见此情景,忽的低声一笑,那管家看了莫肆一眼,也是会意,连连笑道,“少庄主是等不及了,想和少夫人早点洞房花烛呢!”而后围观的人们也是纷纷笑了起来。
莫向离也不置一词,只是拉着云菀便想穿过人群离开,不想竟是见到了那人群中的她。
云落镇定着神色,拼命让自己不要躲开,但是当莫向离终于站定在她面前,她还是忍不住别开了眼,那么耀眼的莫向离,她心中一痛,自己不能再看!
不想一瞥眼,便是撞上了云菀那掩在红纱下的眼眸,那神情,是怨恨么?是不满么?是……云落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词,她是在嫉妒么?云落心头一颤,云菀她怎么会如此看着自己,难道,她不仅是忘记了自己,更是讨厌起自己了么?
莫向离看着失神的云落,心中苦笑,也不再停顿,径直穿过人群,离开。
云落疲累的走回自己的小屋,却在经过后院时,愕然发现湖边竟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那身影,分明是,分明是莫向离!
他怎么会在此处,他不是带着云菀离开了么?他此时不是应该在新房么?云落怀着满心疑惑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人身后。越是走近,云落越是确定,那人,就是莫向离无疑。
莫向离听到了自己身后的脚步声,蓦的转身,刚想有所动作,便发觉来人竟是云落,他寥寥的放下自己已是伸在半空中的手,又是转过身对着那湖,不发一语。
云落虽知自己不能再招惹他,此时自己最好便是转身离开,拿好包袱离开,可是她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是跨前一步,急切问道,“少庄主,云……少夫人呢?”
莫向离冷冷的转头看他,语气更是冷的厉害,“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同她那么熟稔了,嗯?”
云落知自己失礼,她不该在人前表现出来自己与云菀认识的,她福身,“是云落多事了。”她转身想要离开,手臂却是被身后的莫向离狠狠的拉住,身体又是被他拽了回去。云落被埋在莫向离的胸口,眼神望向他的身后,那一片黑夜中依旧美丽的湖水。
自从他们回到这归云山庄之后,两人就没有如此亲近过,不知是不是云落的错觉,她总是觉得,莫向离拥着自己的感觉,竟与原先大有不同!
莫向离将下巴靠在云落的发顶,脸上的挣扎之色一览无余。他轻轻的勾起唇角,竟有着要放弃所有的决绝。
而那时,他们两人都没有看见,那角落处,亦是有着一角红影,那张出尘的脸上,竟是狰狞无比。
云落苦笑关上自己的房门,然后靠在门上,自己本就不该再有任何期待的,她早就应该如方才那般不顾一切的推开他的,她不敢想刚才被自己推开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刚想打开橱门,却忽然觉得胃中一阵酸涩,实在忍不住,她竟是扶着橱门干呕起来。
她走到桌边喝了一口水,压下胃中的不适,想来是她这几日都没有怎么进食的缘故,如今,连自己的胃也是来跟自己做对了。
云落摇摇头,再次回到衣橱旁,这次,还没拿出包袱,便听到一声巨响,门猛地被打开,两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侍卫走了进来。
“两位大哥有什么事么?”云落在外一向恭敬有礼,虽然是他们擅自闯了进来,也不例外。
“这位姑娘随我们走一趟吧。”
云落的警觉心一下子出现,后退了两步,问道,“要去哪里?”
“这点,姑娘便用不着知道了。”那两人对视一眼,干脆跨步上前,一人抓住云落的一个手臂,将云落架走了。
云落手被他们抓着,连使毒的机会都没有,她不停挣扎着,那两人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往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云落心头一惊,是栖萝轩的位置!难道,是那个庄主?可是,他又是为什么要抓自己?一个个的疑问在她的心里盘旋,闹的她心神不宁。
果不其然的,云落看到了栖萝轩那个熟悉的院落,那个庄主,到底是要做什么?云落被那两人带进了一间房间,一人在书架的一处一动,书架便是移开了,云落被他们抓住,带到了一间密室
莫肆坐在桌边,看着云落被带了进来,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示意那两人将云落放下。云落被摔在地上,她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恶心的男人,直欲作呕。
莫肆离开了椅子,半蹲在云落身前,在她面前低声说道,“郦宫的人呢!”
云落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郦宫的人,那么,他今天是要……她似乎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局,自己既是卧底,那么,也早就已经想到了被识破的后果。
莫肆站起身,让那两人将云落绑到了密室一边的木架上,云落这才看见这密室竟是一间刑房,满屋的刑具让一般的人见了,定会吓的瘫软,只是,云落不是没有见过,她深吸一口气,一脸坦然的让那两人绑到了木架上。
云落看着走上前来的莫肆,心头想到了那根黑里泛红的鞭子,若是自己的姐姐也曾受过那些苦,那么自己,也是要一一承受么?
房间里只余他们两人,其余两人在绑了云落之后便已经出去,莫肆看着眼前那个酷似云菀的女子,心头一动。
“你想干什么?”云落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如今,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大不了也是一死而已。
莫肆伸手抚上了云落的脸颊,“啧啧”了两声,“这皮肤,可真的和你姐姐一样呢。只是,”莫肆脸色忽然一变,“只是,我最喜欢的,便是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