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云落伸过手去探莫向离的呼吸,他那似有若无的气息虽不明显但也是让云落松了一口气,至少他还没死,没死就好!只是,云落皱起了眉,他不仅体内有红月,更是中了那么多剑,会不会,会不会……
她狠狠的拧了下自己的手臂,不会的,不会的,莫向离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便丢了性命,不会的,她在心中拼命说着不会,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什么。
云落站起身,摸索着往旁边走去,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其它的出路,她将这个密闭的石室围着摸了一遍,竟发现它根本没有任何的出口,就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她瘫坐在墙角,抱住双腿,将脑袋埋进自己的双膝,自从七年前的那夜之后,她再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觉得无力,她紧咬下唇,竭力忍住自己眼眶中的泪水,但是却依旧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淌入嘴中。
云落浑身湿漉,微微地颤抖起来,她无力的捶着脚边的地,发泄自己内心不知为何的情绪,却听“轰”的一声,自己身后的石壁忽然移动起来,她一时不察,往后翻了过去,重重的摔了下。
她用手撑着地,慢慢的坐了起来,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另一个空间。云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所见到的地方,这里,不会是陵墓吧?
她越想越像,那里是仿着外面所造,有小桥流水,有商家店铺,她缓缓地走了出去,看着这个缩小版的世界,这样平静的生活,该是每一个人都希望的吧!她微扯嘴角,自己大概永远不可能体会,或许建造这个地方的人,也是因为活着的时候没有享受到才会造了这一切,来完成自己内心的美梦的吧!
云落忽然觉得他也是可悲的很,因为这些,始终是假的,不管再怎么像,依旧是假的,梦想原来只会是梦想!
她恍然想起还在石室中的莫向离,忙跑回去看他。莫向离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点都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云落坐在他身边,撸着自己的袖子为他擦了擦脸上残余的血迹。她的手不听自己的控制,轻轻地触上了莫向离冰冷的面颊。
云落的指腹感受这莫向离冰凉的肌肤,内心苍凉一片,她拿出随身的匕首,割在自己的手腕,将伤口放在莫向离紧闭的唇边。
云落拿出随身的匕首,割在自己的手腕,将伤口放在莫向离紧闭的唇边,看着自己的鲜血滑落他的嘴角,他竟是一点都没有吞咽,不觉心中担心。
思虑几下,她含住自己的伤口,吞了几口血,而后,俯下身,凑近莫向离的脸,当触上他冰冷的双唇,她微微瑟缩的一下,然后,坚定地用自己的舌尖打开了他紧闭的牙关,将自己的鲜血灌进了莫向离的口中。
铁锈般的味道在他们的嘴间弥漫,云落仿若没有察觉,依旧照方才那样,一口一口地喂着莫向离自己的血液,看着莫向离一口一口的吞咽着,云落才放下心来,用自己的袖子擦拭他的嘴角。
云落站起身,眼前忽然黑暗一片,她扶着一边的石壁,脸上却安心了不少,莫向离喝了自己的血,至少能再挨长一点,不然,她不敢想象,或许,只一会,他便会变成一具没有任何温度的尸体,毕竟红月的威力,她是不敢小觑的。
等她终于缓过神来,她一步步地走出了石室,不知道外间会不会有什么其它的东西,莫向离的身上可是还有许多伤口。
云落在外面走了一圈之后惊奇的发现外面那些东西并不是只是作为装饰用的,像那些水,居然还是活水,她虽不知是如何办到的,但至少,这解决了她的一个大问题,而且,很稀奇的是,在那些建筑外围,居然还有如同郊区一般的地方,虽是缩小版是,但有些植物草药竟是真的能用。
云落急急的找了些用得到的草药,便跑回了石室。莫向离依旧没醒,云落轻轻地褪去了莫向离的衣衫,湿透的衣裳黏在了他的伤口上,脱下的时候,莫向离不自觉的呻吟了几声。
云落皱着眉头,狠着心,一点一点地将他的衣衫全部褪去。看到他精壮的身躯上有些结痂,有些还在不停的往外淌着血的伤口,云落不觉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狰狞的伤口,但是,她的心却从来没有那么痛。
她将那些草药放在自己嘴里嚼了嚼,而后,一点一点的将草药敷在了莫向离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上,她将手放在莫向离的额头,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发热,不然她还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落坐在莫向离身边,直勾勾地看着他,这个男人,云落想,他从来没有对自己和颜悦色,他甚至还夺走了自己的……云落涩涩的一笑,原来,有的时候,什么都抵不上一个眼神,都抵不上心中的一阵悸动。若是沦陷,她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沦陷的那般彻底,彻底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沦陷的。
云落伸手抚上莫向离的伤口,很痛吧,那么长的剑贯穿了你的身体!她又抚上莫向离的脸颊,他苍白干涩的嘴唇,他微微颤抖着的双睫,云落猛地闭上眼睛,眼前一次次的出现他脸上憎恶自己的神色,是了,他恨自己,是她将他带入了这般境地,若不是她,他又怎么会……他该是怎么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她凄凉一笑,捂住自己的双眼,任由眼泪从指缝中流出,即使他昏迷着,她也不想在他面前流泪,她不想。
一双冰凉的手蓦的放在了云落的手上,云落惊了一下,立时明白过来是莫向离,本欲动作的身体也停住了。
莫向离的手缓缓在云落的指节上游移,云落不知他欲做什么,亦是停在那里,“你在哭?”莫向离沙哑的声音在那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云落转过头,拿开莫向离的手,默默的用手抹了抹泪。
“咳咳……”莫向离压抑着的咳嗽声在这个空间显得极为响亮,云落转头去看,急道,“你怎么了?”
莫向离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径直地又将手放上了云落濡湿的脸,又是问道,“你在哭?”
云落别开头,嘴硬,“没有,我为什么要哭。”
“你的脸上都湿了。”他说,继而将手放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尖一舔,“还是咸的。”
“没有,我没有哭,我怎么会哭。”云落一边说,眼泪一边往下掉,“没哭。”她说,“我为什么要哭?”她说。
莫向离接住她脸上掉下来的泪水,“这便是证据!”云落将他的手打飞,“什么证据,哪里有证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什么都没有,没有哭,没有!”
莫向离原本就没有恢复,被云落用力一拍,好不容易坐起的身体又是倒向了一边。云落一见,马上扶住他,让他靠在石壁上,一脸焦急,“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会过来?”莫向离忽然说。
云落见他无碍,转身朝向另一边,“什么为什么?”
莫向离的声音难得地有了温度,“你不是他们的人么?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为什么,云落惨然一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时变的这么冲动了,她站起身,背对莫向离,“没有为什么,要恨我,你便尽管恨好了。”
莫向离好久没有出声,看着云落的背影,他却突然问道,“你不叫十七吧?”
“是啊,不叫十七,我从来都不叫十七。”云落蹲下身子,可她现在却宁愿自己只是十七,只是归云山庄的十七,不是郦宫的云落,不是那个家破人亡的百里云落,她迷离的眼神看着前方,从来,自己的命运都是不由得自己的,就跟现在一般,这样的结果,她亦是从来都没有料想过。
她猛地转头看向莫向离,“我叫云落,不叫十七,从来都不叫十七。”
莫向离冷冷一笑,“如今,想必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不知道你是怀了什么心思追我到这里,我现在,可没有能让你利用的地方了吧。”
“随便你怎么想,少庄主,是我害你至此,这点,我很清楚。”云落敛了神色,垂首道。
“我记得你方才可没有唤我少庄主,怎么这会又在这里故作姿态!”他厉声道。
云落心中一痛,脸色却依旧未变,“云落失礼了,少庄主。”
“过来!”莫向离恨道。
云落不知他要做什么,便朝他那边走了走,不想莫向离竟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带到了自己的身前,一脸不悦,“别再在我面前装柔顺。”
“别再在我面前装柔顺。”莫向离不悦的道。
云落低头看了看他的伤口,见原本结痂的伤口因他的动作而又是裂开了,不禁大声道,“你在干什么?不知道伤口裂开了么?”她用力逃开了莫向离的禁锢,伸手去触那些伤口,眉头紧皱。
莫向离看着认真为自己看着伤口的云落,不知为何,心中竟是温暖一片,原本的愤怒,却化成了一片温暖在他胸口蔓延,眼神也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不再有方才的凛冽。
云落抬头看向莫向离,正想抱怨他的不注意,却不想撞进了他的眼神,云落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一脸焦虑的样子,不觉恍悟,别开头。
莫向离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向他,“我许你转头了么?”依旧是霸道到不行。
云落凄凄的笑,“没有。”
莫向离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笑容竟生了不耐,强势地咬上了她的唇,恨恨道,“那你还转头?”云落敛了眼眸,不欲再说话。莫向离报复似的啮咬着她的下唇,丝丝血液在他们的唇齿间开始弥漫。
云落忽然想,若是这样便能让他喝自己的血,刚刚便不用将自己的手腕给割开了,她好笑,在这种情况,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云落闭上眼睛,不想自己眼中的湿润让莫向离看见,却没想到一闭眼,便是一滴泪水从眼角处滑落,顺着她的脸颊淌入了唇齿间。
莫向离自是感受到了那阵苦涩,睁开双眼,便看见云落微微颤抖的睫毛上湿润着,他收紧自己的手臂,不顾胸前的伤口,狠狠的将云落抱在自己怀中。
她蓦的睁开双眼,对上莫向离深邃的眼眸,一股哀伤不自觉的从她眼中流淌出去,连莫向离也察觉到了。他放开她的唇,将她搂进自己,似在试图安慰她。
云落惨然一笑,为什么连你的怀抱都要让我觉得那么绝望呢?
“云落……”云落听到莫向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说,“我能相信你么?”云落眼睛一酸,你能相信我么?那么,我能相信你么?她不知作何回答,他们的立场似乎注定了他们的命运。云落没有意识地伸出双手,紧紧地环住了莫向离的腰。
莫向离难得的欣慰一笑,这是你的答案么?我可以相信你么?时至今日,我可以放下自己的心房,去相信你么?
两人如同定住了一般,就那样抱着,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云落实在忍不住,打了喷嚏,莫向离才渐渐松开她,发现她一直穿着湿衣,此时已是有些着凉了,云落抹抹头上的冷汗,笑道,“有点凉。”
莫向离有些鬼使神差地握住云落的手,却陡然发现她手上的刀痕,不觉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落欲盖弥彰的将手抽了回来,别开头,“方才被枝条给划开了。”莫向离怎会相信,拉过她的手细看,如此整齐的伤口怎么会是被枝条划的?他忽然想起自己昏睡时流淌在自己口舌之间浓浓的铁锈气息,“你给我喝了你的血?”
云落不敢看他,只道,“没有,确实是被枝条给划的。”
莫向离看着不断渗出血丝的伤口,有些怒意,脑海中突然出现那个黑衣男子所说的红月,问,“红月是什么?”
云落睁大眼睛看他,莫向离不耐的道,“若不是跟他说的红月有关,你岂会给我喝你的血?”
云落争辩,“我说了没有。”莫向离冷冷地瞥她一眼,道,“红月是什么?”
云落别开眼,轻声道,“红月,是一种毒药,无色无味,吸入后会使人全身无力,武功尽失,甚至,甚至……”云落抬眼看了看莫向离越来越冷峻的面容,咬咬牙,道,“若是三个时辰没有解药,便会全身糜烂而死,死后只余脸部没有糜烂,更显绝美,而额头会出现一个红月,故唤作红月。”
“真是狠毒?”莫向离冷冷一笑,“既是已经对我用了红月,又为何要给我喝你的血?”
云落低头,用他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之前被试过药,这药又是……所以,我虽然不能解,却是能缓解一下。”
莫向离看她,正色道,“你走吧。”
云落乍一听,抬起头,苦笑一下,“如今,就算是我要走,也是走不了了。”
“这里是?”莫向离此刻才环顾起四周来,见光线微弱,只有那一个出口,便指着那边问,“那边出不去么?”
云落摇摇头,“这里大概是有人造的陵墓,看起来同外界一样,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莫向离想站起身,却还是无力的坐了回去,有些懊恼地捶了下地,不想那红月竟是如此厉害,自己的力气一点一点流失,如今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出去找路,你别动了,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说着,云落已是站起身,往外走去。“云落。”云落听到莫向离轻声在喊,她回身看去,没想到他竟是扭开头,无比别扭的说了句,“小心点。”
云落勾了勾嘴角,点点头,“我知道。”
莫向离看着云落娇小的身躯渐渐消失在自己的面前,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道,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么?你可以让我相信么?
云落又一次走了出去,在那些街上逛着,一切都是栩栩如生的,除却没有一丝人气,这大概是一个很好的小镇吧。
这里很是奇怪,不知那光源是从哪里来的,云落看向四周,这里虽不是大亮,却也是能看清楚的。她又走到自己摘过草药的地方,这点更是让她奇怪,这里怎么还能这么茂盛的长着这么多的植物?
可是,这貌似不需要她操心,她想,比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石窟,大概还是这般的地方更好一些,毕竟,自己还不至于饿死。
她又是摘了一些草药与一些可以吃的野果,走回方才的石室,云落皱眉,想要从这里出去,大概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倒是无所谓,莫向离的伤和毒该怎么办?
想到莫向离,云落心头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了起来,她扯扯嘴角,不再想,快步走了起来。
“莫向离?”云落看着空无一人的石室急的大声喊着,“莫向离!”
云落将那间石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个遍,没有莫向离的身影,没有,哪里都没有!云落急的很,脑中充斥着的,都是莫向离那颓败的身影。莫向离此时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到处乱走,他能到哪里去呢?
她跑出石室,像个无头的苍蝇一般在外面跑来跑去。
蓦的,她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望着那个背对着她正仔细看一面石壁的的身影,眼泪忽然如断了线般滚落下来,此刻,那个身影,竟像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看到时,自己的心中居然那么感动。
她轻轻的迈出了步子,朝那个人一点一点地走去,待走到他身后,云落,伸出手,欲触上他只着单衣的背。
她的指腹在那曾薄薄的衣料上辗转,却不敢真正碰触那衣料底下的肌肤,她苦涩的笑,莫向离如今居然都发觉不了身后有人了!
云落缓缓地蹲下身,将脸凑了过去,贴在了莫向离的后背,心中不停地对自己说,就这一次,再没下一次了,她也想任自己放肆一回。
云落微眯着眼睛,感受着莫向离身上的阵阵暖意,和他身躯瞬间的僵硬,扯扯嘴角,柔柔出声,“你怎么出来了?”
莫向离没有回答,只是任由她这般靠在自己的背脊,心里的坚冰已是融化殆尽,她的脸很小,搁在自己的背上只是小小的一点,他想象着云落此时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也是难得的露出笑容,他听到自己的心慢慢打开的声音。
“砰!”南宫御看着因自己失手而掉落在地的白色茶杯,心下一动,莫明的有点不安。
虞锦还未走近,便已听到了声响,她皱皱眉头,依旧袅袅娜娜地走进了南宫御的院子,见他竟兀自看着地上的碎片发呆,不觉娇嗔道,“二爷怎么了?这不是二爷最爱的杯子么?”
南宫御闻声抬起头来,看向那个立在一边,妖娆无比的女子,轻轻一笑,口中传出的话飘渺的很,“再爱的东西也有离自己而去的时候。”
虞锦怎会不知他话中有话,心中苦涩,面上却娇笑着,“若是被二爷爱着,不是它的福气么?怎么还肯离去呢?”
南宫御抬眼看那个掩嘴笑着的女子,嘴唇微启,“哦?是么?虞锦是那么想的么?”虞锦弯弯眼角,刚想回话,却见廷墨从院门处走了进来,在南宫御身前站定,垂首道,“二爷,廷墨回来了。”
虞锦走到廷墨身边,玉手拍拍他的宽肩,顺带着抚了抚他的脸颊,笑,“我们的冰块木头回来啦!我的红月还好用么?”
廷墨厌恶地别开头,一副不想同虞锦接触的样子。南宫御自是知道他们两人之间一向不和,便马上问道,“那边如何了?”
“莫向离中了红月,落下了瀑布,只是……”廷墨看了眼南宫御,道,“王爷派去的云落,亦一同坠了下去。”
虞锦一听,便是激动了起来,怒道,“是不是你看不惯我有如此聪明的徒弟,故意将她也给…”
廷墨看向脸色瞬间苍白的南宫御,咬牙,正色道,“那个云落不仅要破坏我们的计划,更是自己也随了下去,二爷明鉴。”
南宫御初时的怔忡之后,剩下的只是无奈,他有些无力地摆摆手,“罢了,你先下去吧!虞锦,你也下去吧!”
“二爷!”虞锦见南宫御如此样子,无法,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廷墨一眼,扭着纤腰便走了出去。
院落里只余南宫御一人,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云落的样子,那时,她一个人衣衫褴褛地躺在血泊中,双眼无神,他挡下了砍向她的一剑,然后问她要不要跟他走,云落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他将她从血泊里抱了起来,离开了那里,她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云落的未来。
南宫御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竟然出现了云落年幼时的影像,他蓦的闭上眼睛,你真的爱上他了?所以宁愿死都不愿回来?
“这里有蹊跷!”莫向离缓缓说道。云落移步到他身边,看向他所说的蹊跷之处,“哪里?”她问。
莫向离伸手在那石壁上敲了敲,“你听。”
云落学着莫向离的样子,也在那石壁上敲敲,果然是有异样,她的眼中闪着光,“你说我们能从这里出去么?”
莫向离看着云落兴奋的表情,不由得也笑笑,“有可能。”
“可是,”云落忽然垂了眼眸,“这么厚的石壁,怎么能出去呢?”
莫向离没有回答,兀自在那石壁上摸索,云落看着奇怪,却也不想打扰他,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那石壁光滑的很,莫向离摸索了许久,只在上面发觉了几个小孔,那几个小孔的分布很是规律,竟正好是五个,而且刚好能将手指的指尖放入。
莫向离张开手掌,缓缓地放了进去,云落看着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歪头问道,“怎么了?”
他将手放了下来,对云落道,“你来。”
“嗯?”云落不解,见他一脸挫败,忽然想到他如今力气全无,赶紧将手伸过去,道,“我来。”她看着莫向离,一点点地开始往里用力,云落感受到她指腹下的石块正在渐渐被她压下,心头一喜,运起了内力。
只听到一阵压抑着的闷响,那石壁竟然自己往上移去,云落将手指拿了出来,有些激动地抓着莫向离的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慢慢上升的石壁。待看到眼前的一切,云落不觉有些灰心,原本以为会是出路,哪想,竟又会是一间石室。
莫向离自是见到了云落的失望,他拍拍云落的手,“进去看看。”
云落望了下里面,点点头,站起身将莫向离扶了起来,慢慢地往里面移去。
这间石室比原先那间要大的多,而且,里面竟与女子闺房一般,装扮的极其雅致。
云落扶着莫向离坐在了一张圆桌边,自顾自地观察起四周来,她走到那张巨大的雕花红木床边,看着床边那扇精致的屏风,出了神。
屏风上,是一个倚着窗台的白衣女子,面色苍白却我见犹怜,云落伸手触上那双似是含着泪的眼睛,为什么,她的眼神会那么哀伤,竟看得连她的心都一阵阵的疼,她只觉得那女子的眼睛如一个漩涡,就那般将她给吸了进去。
云落正恍惚着,忽听见身后一阵厉声,“不要看了,快闭上眼睛!”
“不要看!”莫向离大声喊道。
云落单手扶住屏风,转过身,“怎么了?”莫向离看着屏风上的那个女子,道,“别看她的眼睛。”云落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方才确实像是被那眼睛吸进去了一般,想来,这画肯定也不简单。
她走回莫向离身边,道,“你不觉得那个女子和你有几分相似么?”
莫向离冷着眼看了她一眼,云落赶紧闭了嘴,只是,她再次看了看,确实挺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她忍不住又往女子的那双眼眸看去,莫向离一见,怒道,“不是说了不要看她的眼睛了么?”
云落在背后瞪了他一眼,不看就不看好了!她刚刚想坐下,却忽然感觉地下一阵晃动,她一下站不住,斜着身子便歪到了莫向离的身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又是一阵晃动。
云落皱了眉头,看向莫向离,“发生什么事了?”莫向离看向外间,道,“出去看看。”云落缓缓站起身,扶着石壁,一步步地朝外间走去。
待她看到外间的情形,不觉骇了一跳,那是?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正在剧烈翻滚着,好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一般,两道血红色的光芒正从湖水中透出来,幽深幽深的。
云落定定地看着,一个黑色的东西渐渐地从湖里冒了出来,而那两道红光,正是从那黑乎乎的东西上传来,那是,一个头?云落抓紧了石壁,看着一个巨大无比的三角形巨头从那水中慢慢浮现,狰狞的很。
是蛇!云落捂着自己的嘴,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蛇?
莫向离见云落定在那里不动,不觉问道,“怎么了?”云落快步跑回莫向离身边,有些语无伦次,“那里,大蛇,有条大蛇正从水里冒出了!”
“大蛇?”
“是啊,大蛇,血红色的眼睛,比那一般的蛇要大上许多。”云落回道。
莫向离紧紧眉,“扶我出去看看。”
云落扶着莫向离站了起来,将他带到了石门处,此时,连莫向离也被所见情景惊了一下。
只见一个吐着红信子的蛇头正朝他们所在之处看去,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嗜血无比。云落抓着莫向离的衣袖,看着那蛇慢慢地从水中直起了身子,她还真没见过那般粗的蛇,看向莫向离,只听他说,“这蛟蛇大概是这个地方的守护者,因为我们擅闯才会出来的。”
“那它会怎么样?”云落问道。
莫向离勾起唇角,“我们是不速之客,它的责任就是守护这个地方,”他看向云落,道,“你认为它会放过我们么?”
云落揪紧了莫向离的衣袖,“所以说,我们……”
莫向离点点头,眼睛一冷,“你是后悔当初随我下来了么?”
“没有。”云落摇头,坚定道,“我从来不后悔我做的任何决定,这次也一样。”
在他们说话之余,那蛟蛇已是完全直了起来,一点点地朝他们靠近,立在他们面前,蛟蛇低下头朝他们吐着信子,云落有些厌恶的别开头,不想看那恶心的东西。
“怎么?害怕?”莫向离转头看她。
云落摇摇头,“恶心。”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不怕这种东西,真的是稀奇。”莫向离扯扯嘴角。
云落知他是在藐视自己,居然也忘记了眼前还有一个劲敌,“哪里稀奇了,以前,我还……”说了一半,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住了嘴,只是低声道,“以前,我还总跟它们打交道呢!”
莫向离看着云落,不知她为何低了声,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会便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那蛟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云落大惊,“那你呢?”
莫向离难得的温柔抚上她的鬓角,为她将散落的发丝寽到耳后,他点点自己的额头,无声。
云落看着莫向离的眼眸,她从没见过他的眼神也能如此温柔,他说,我不后悔当初留下你;他说,我不后悔带你出来;他说,我不后悔……
云落瞪大眼睛,看着莫向离倾身过来,吻在自己的脸颊,他说,真涩,你的眼泪,真涩。
流眼泪了么?云落伸手欲抹上自己的脸,却被莫向离在半途中抓住,“快走,”他说,“快走。”
“为什么?”云落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她别开头,喃喃,“为什么?”她还没听到莫向离的回答,便已经被他推了出去,而莫向离竟是跨步上前,狠狠地将自己手中的匕首插进了那十分粗大的蛟蛇身体。
云落听到蛟蛇皮肉被刺穿的声音,她在一边看着原该没有一丝力气的莫向离用了全力抱住那蛟蛇,泪水滚滚而下,莫向离……
她举步想去帮他,却见莫向离一脸血污的脸朝她看去,眼神凛冽,云落顿住了步伐,她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好,我走,既然你希望我走,那我走便是了,只是,莫向离,我不允许你死,不允许!
她艰难的转身,耳中充斥着那蛟蛇的闷喊声,一步一步,逐渐跑了起来。
蹲坐在一个角落,云落靠着身后的石壁,将头一下一下的撞着,原本就受伤的后脑勺如今更是血肉模糊,那石壁上已是红艳一片,莫向离,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死了……她不敢想象如同莫向离那般的人有一天还能和死亡搭上边。
不会的不会的,云落坐直身体,不会的,莫向离,你不会死!
她忽的听到了重物落水的声音,神智一清,蓦的站起身,莫向离!她迈出步子,跑向他所在的地方。
莫向离!她看着眼前所见,忽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无比沉重,血,怎么会有那么多血?她脸色慌张,急急地跑到血液横流的地方,却不见一个人影,“莫向离,莫向离!”云落带着哭音大声叫喊,“莫向离,莫向离!”
他不见了,他不见了,云落蹲在那湖前面,静静的看着变的鲜红一片的湖水,莫向离不见了,他不见了!
她身上碰触地上粘稠的血液,莫向离,这里,是不是也有你的血?眼泪掉到掌心,云落一把握住,莫向离,你不守信用!
云落凄凄的哭出声,却听到一阵水声,她凑过去看,竟从水里露出了一个头,他满脸是血,连发丝都殷红一片,他笑,“我没死。”
那张冷峻的脸上此时带着无奈的笑,血水在上面流淌着,竟让人觉得妖艳无比。
云落急忙伸出手去抓住莫向离的手臂,用力将他从血池里拉了出来,让他躺在一片干净的空地上后,云落用袖子替他擦着脸上的脏污。
莫向离的嘴角不停地流出鲜红的血液,云落刚刚擦掉,却又涌了出来,看着他眯着眼睛似是要昏厥的样子,不由得抓住他的双肩,急道,“莫向离,你不准睡,给我起来,起来。”
莫向离抬了抬眼眸,有气无力的缓缓说,“我怎么会如此容易便丢了性命。”云落别开脸,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即将滑落的泪水,再次转回头去,扶着莫向离坐了起来,“我们去那间石室。”
莫向离点点头,配合着她往那间类似女子闺房的石室移去。将莫向离放到那张雕花大床上时,因为牵扯到了他的伤口,他难以抑制地从喉间发出一声闷哼,云落皱了皱眉,动作愈加轻柔起来。
她打开莫向离单衣的前襟,看到他上身全都裂开的伤口,心中一痛,刚欲抚上去,却被莫向离一把抓住了手腕,“别看。”声音低哑却坚定。
云落轻而易举地甩开了他的手,不管不顾的将他的上衣完全褪去,然后,一点一点的为他清理伤口。
云落才擦拭了一会,手腕又是被莫向离握住,他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怒意,“我说别看。”云落再次甩下他的手,似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兀自为他擦拭伤口。
待莫向离第三次抓住她的手,云落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朝他喊道,“你不想活了是么?这么跟我作对,很有趣么?”
莫向离看着床边那个一脸怒气却眼角含泪的女人,忽然心中一动,他示意云落到他身边,然后伸手触上她的眼角,“别管我了。”他说,语气中有免不了的失落。
云落抬起手臂,将莫向离冰凉的手靠在自己的脸侧,坚定没有任何迟疑,“我不会不管你,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一定可以的。”
“你……”莫向离刚想说话,就被云落抢白,“你在这边呆着,我再去找点草药。”说完,她已经放下莫向离的手,急急地跑了出去。
莫向离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他握紧了手,云落脸上的余温还残留在手心,那是他很久都没有感受到的温度,他将握拳的手放在胸口,自嘲地勾起了唇角,他莫向离也会有感觉到温暖的一天,虽然真实,却又显得那么虚无,他不敢想象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打开心房,让那个人住进入,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莫向离看着外间,扯扯嘴角。
忽然,一阵响动从床底传来,莫向离警觉地坐起了身,然后,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传来。
云落怀揣着各种草药,往石室走去,她出来的久了点,但是,她看着手里那棵结着红色五角果子的东西,绽开了笑容,她没想到在这地方居然还能让她找到粼星,云落将袖子拉下,遮住了手臂上的伤口,若是有了它,那莫向离的红月便能在缓解一阵子了,想到这处,她不觉迈大了步伐。
云落看着好好靠在床头的莫向离,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明明全身是伤,而且满身是血,如今怎么不仅换了干净的衣服,更是一点都不像是受伤中毒的样子?
云落快步走到床边,上上下下地看了莫向离好几遍,“莫向离,你怎么?”
莫向离居然笑了笑,道,“我亦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觉醒来身上的伤居然都好了。”他指指自己的素白单衣,“衣服是我在柜子里找到的。”
云落往那里看去,果然,那柜子的门正大开着,里面是满柜的衣服。“你的伤都好了?”云落怀疑,想去扯他的衣服看看,不想莫向离一侧身,躲了过去,他眼神闪烁,不自然地说道,“我方才在床底发现了异样,我们去看看。”
莫向离很轻松地从床上站了起来,站到了云落面前,“那你中的毒?”云落看着自己手中的粼星,怎么会那么突然,身上那么多伤居然如此就全好了,这不是太不可思议了么?她偷偷瞥向莫向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莫向离眼神一瞬的恍惚之后马上恢复清明,说道,“十七,跟着我。”
“十七?”云落疑惑的低叫出声,“你不是知道我不叫十七了么?”
莫向离一下的失神,立刻便回道,“已经习惯了。”云落应了一声,脑中却更加不解,她蹲下身,看着莫向离将手放在床底的一块石上,一用力,便是将那石块给掀了起来,而后,那石块下方,出现了一条不知延伸到何处的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