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高岩走进办公室,同事们都争先恐后地说着自己在长假里的经历和见闻。对于打工族来说,国庆节长假是除了春节外的这一年最长的假期了。许多人余兴未了,还沉浸在节日里。
“哎!我那女朋友一定要跟我来深圳,可我又不能为她联系合适的工作。”这位一定是回家相亲去了。
“登泰山真把我累得够呛!不过看到日出的时候我有了新生的感觉。”这位一定是吹嘘他的旅游经历。
“黄高岩,这几天你在干什么?”有位同事发现黄高岩坐在电脑前一言不发,就调侃起他来,“有没有趁这美好的时光泡上一个妞呀!”
“我哪有这个艳福。”黄高岩抬头看了看发话的那位,“不象你老兄,经常有美眉相伴,这几天是不是又去了世界之窗呀?”
黄高岩一说完,办公室的人都笑了起来,因为前段时间,他邀请网恋一年多的美眉在世界之窗见面,结果等来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大老爷们。
笑归笑,工作还要继续。黄高岩决定从今天开始收集材料,先易后难。自己手上的好办,但仓库的就要想些办法了。特别是台帐,厚厚的一本,借来翻翻没有人会有什么想法,但要一张张的复印就不一样了。而且天强负责搞的设备台帐虽然没有物料台帐厚,但复印起来也要一段时间。复印机虽然有二台,但都摆在离魏人杰办公室很近的地方,他进进出出很容易发现。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带出去复印?那借的时间就最少要一晚,这样可能会引起管台帐的人怀疑。而且她每天都要入台帐,不会同意借那么久的。
不想这些了,先把这段时间发给恒基塑胶电子有限公司订单整理一下,这方面的材料好搞。
舒怀收集材料的工作交给了黄高岩和胡天强,他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催,自己只能等待。大家休息的时候,请他们喝喝酒,了解一下材料的进展情况。舒怀把他们收集的材料都放到自己家,一有空的时候,就翻看这些,从中找出有用的东西另外放好。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中进了十二月了。一年就要过去了,在这二个月里他和黄高岩偷偷地录过好几次音,但都没有录到有价值的东西。话费还真交了不少,自己也请了几回假。
一天,又是供应商接货款的日子,黄高岩感觉供应商又会找黎勇,就通知舒怀,准备录音,然后找了机会把手机藏到会议室。舒怀想也没想就找了个理由请假回家了。
深圳的天气就是不一样,在这个时候天空还会打雷,闪电,倾盆大雨说下就下了起来。黄高岩还想今天这样的天气,很多供应商不会来了,可能又录不到什么,是不是把手机拿回来。突然,一声闷雷后,办公室暗了下来,所有的灯都灭了,只有通道上几盏应急灯微弱的光。过了一会儿,柳胖子,也就是电工系系长湿漉漉地跑上写字楼,直接走到了魏人杰的办公室,说工厂的变压器被雷打了,已经烧坏了,需要通知供电局的人来修理。魏人杰并没有象柳胖子那样紧张,就说你就赶快打电话去通知他们,难道要自己亲自打给供电局吗?柳胖子不知道是被雨淋了身上发冷还是害怕魏人杰,就结结巴巴地说,他已经打了电话,但供电局的人说变压器被雷打的又不止你们公司一家,抢修的人员都出去了,要等明天才有空。
魏人杰一听,立即把各部门的负责人叫到会议室,五分钟后,每个人都得到了通知,今天放假,周日补班。那些头头们还继续开会,商量周日的生产安排。因为大家都知道,圣诞节快到了,很多货都要赶着出出去。员工们虽然有意见,也只能在下面发发牢骚,不情愿的陆陆续续地离厂了。黄高岩想着会议室的手机,本想等开会的人走后去拿。可他们迟迟不散会,若大的一个写字楼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等下去是会让人怀疑他有什么企图的。“对了,今天可以把《物料台帐》拿出去复印,明天早点还回去。”黄高岩想到这,立即兴奋起来,把手机的事也忘了。趁仓库没人把《物料台帐》装在早已准备的袋子里带了出去,直奔街上的复印店。
舒怀在下雨之前就回到了家,他在心里祈祷今天能够窃听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舒怀的专业是机电,搞这样简单的窃听设备还是太容易了。只是每隔半个小时要换一下录音机的磁带,并编上号,注明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如果要到晚上七点,还需要等很久。黄高岩说过,魏人杰和黎勇每天七点前一定会离开工厂。这个工作虽然轻松,但时间很长,录完了还要听一遍。有用的才留下,没用的就删除。磁带还要循环使用。
黄高岩提着《物料台帐》,本想就近找个复印店复印。可想了想,为了安全还是走远点好,省得被认识的人撞上。于是,他走到巴士站,随便乘上一辆车。他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黄高岩来到另一个镇,找了一家复印店,说要复印这几本《物料台帐》,店老板很高兴,说这么多张,就给了他优惠的价格。可是,他这里的复印机可能是买的二手货,又不象工厂里天天有那么多的数量,因此连续作业后中间坏了好几次,还好老板懂修理,等他全部复印完,再让他简单地装订好起码用了几个小时。黄高岩拿着这沉甸甸的二套账本,才想起工厂会议室的舒怀的手机。他赶忙拨舒怀家的电话,但总是占线,他知道舒怀还在录音。他没有别的办法了,自己有不知道舒怀具体的住处,只有赶在肖扉下班前找到她,和她一起到舒怀的住处。这样来回一折腾,等黄高岩见到舒怀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因为有肖扉在,舒怀和黄高岩都没有说什么,两个人没话找话地瞎聊。肖扉本来就觉得黄高岩那么匆匆忙忙地要见舒怀就觉得奇怪,回家后又看到他们的神情很不自然就更加产生了怀疑。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肖扉盯着他们问。
“没什么,只是今天有一场重要的足球比赛,”舒怀看着她说,“高岩想和我一同看,但又担心你不高兴。”
“哦,就这么点事,你们早说呀!”肖扉一下子就相信了舒怀,因为她知道舒怀和黄高岩都喜欢足球,特别是英超。“今天电视机就让给你们,我去找个人逛街去。”肖扉说完,就走进卧室去换衣服了,她现在很不习惯穿着工衣上街了。
“喂,你们的足球比赛要到什么时候完呀?”肖扉隔着门问道。
“七点半开始,大约九点半完。”舒怀大声说。
“好!我十点前回家。”肖扉已经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你们难得在一起,好好看吧,我走了。”
等肖扉下楼后,舒怀狠狠地瞪了黄高岩一眼,“你也真是的,让我在这里瞎等了这么久,这十几盒磁带白录了。”
“哎,阴差阳错的,对不起!”黄高岩总算可以大声说了,“不过也有好消息,我已经把《物料台帐》搞到手了。”黄高岩说着把两份台帐都拿了出来。
“你有时间好好查一下,找出里面的问题。”
“可以,但要与《出门条》比照就更好找出问题。”舒怀答应道。
“是哟,我明天问问天强,看他什么时候能拿到那些《出门条》?”两个人有聊了一阵,舒怀的眼睛无意地看到今天辛辛苦苦录好的那些磁带。
“反正没事,我们还是听听吧!你不是说你们公司的头头们开了个会吗?听一下他们在谈什么。”舒怀说。
“可以呀!我还不够资格参加这样的会,听一下也好。”黄高岩想自己还要干多少年才能当一个部门的头呀?
“你说下大概什么时间,我好找出来。”
“大概十点四十分左右。”
舒怀从那一堆磁带中拿出标着“10:30----11:00”的磁带,装入录音机,“十点四十分,我快进一下。”他说着把录音机上的“快进”键按了下去,感觉差不多后才按下“播放”键。
录音机里传出吵杂的声音,有脚步声、拖动椅子的声音,还有断断续续地说话声。
“现在应该是刚进会议室,可能大家还没到齐。”黄高岩一边听着一边说。
“嗯!”舒怀没说话,很认真在听的样子。
接下来传出的声音说明会议开始了,这些声音舒怀不熟悉,可黄高岩就不一样了。虽然声音接过了这么多设备传递,但工厂几个头头的声音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首先是魏人杰把变压器烧坏,明天才能恢复供电的情况简单地说明了一下,然后他又问了生产计划的执行情况。负责生产计划和物料的头和负责生产的头分别向他汇报了现在的状况,魏人杰听完后立即就决定今天全厂休息,周日补班,然后让让负责行政的头出去下通知,其他人留下来继续开会。
接下来说的问题是几个品番的物料准备问题,有一点让黄高岩和舒怀感兴趣的是,他们谈到发给恒基塑胶电子有限公司彩喷的jf229大身上个月就知道需要补货,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啤出来?相关的几个头头各找各的理由,有说没见到正式补货订单,只是某个人口头说过一次;有的说塑胶料还没补订,如果生产这个,其它的品番就没料了;还有的说能不能让恒基塑胶电子有限公司把那些不良品拉回去重新修理。但就是没人提恒基塑胶电子有限公司的原因,虽然谁都知道问题就出在那里。
二个人一边听一边笑,“高岩,你明天上班的时候重点去查一下jf229大身的相关材料,我感觉这些可能对我们有用。”
“好的”黄高岩笑着说,“这样的东西多着呐,我已经收集了很多了。”
“多多益善吗?千万不要闲麻烦。”舒怀收敛了笑容。
“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的。”黄高岩仍旧在笑。
“还要听吗?”黄高岩有点想回去,因为明天要早点上班,趁管台帐的人没来把这些东西放回去,而且还要拿回会议室舒怀的手机。
“再听一下吗!会议还没结束。”舒怀换了一盒磁带。
“来,吃点水果。”舒怀说着拿出一袋也不知道肖扉什么时候买的苹果。
“水果刀呢?”黄高岩也不客气,拿了一个。
“哦,我找找。”舒怀起身在客厅里看了看,没有发现就走进了厨房。等他找到水果刀出来录音机里已没有声音了。
“会议结束啦?”舒怀把水果刀递给黄高岩。
“完了。”黄高岩接过水果刀,“看样子那剩下的也就这样了。”他说着用拿着苹果的手指了指那些磁带。
“没关系,下次再录吗!”舒怀苦笑了一下。
“你不吃一个?”黄高岩把已经削好的苹果递向他。
“你吃吧!”舒怀拿起一个苹果,“到我这还要你削?”
“这有什么关系?” 黄高岩笑着说,“我削苹果有两下子的?”
“你还想学杜月笙,靠削水果发迹呀!”舒怀开玩笑地说。
“如果我有他那样的机会,也许是可以考虑。”黄高岩也笑了。
“说到杜月笙,我还是蛮佩服的。”舒怀低头开始在削苹果了,“他还是很明智的,没有和日本鬼子同流合污。”
“这样的事,我们不可能搞的清楚。”黄高岩的苹果已经快要吃完了,“那个年代,谁清楚谁在干什么?”
“也是哦。”舒怀已经把苹果削好了,“你要不要再来一个。”他把水果刀递向黄高岩。
“不了” 黄高岩找了张纸巾在擦手,“明天还要早点上班,我回去了。”
“对,千万注意。”舒怀当然知道他的理由。
黄高岩起身,提起带来的《物料台帐》,突然沉寂了很久的录音机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二个人也突然静止下来了。
“黎勇,涂老板的那笔钱怎么还没转?”黄高岩知道是魏人杰的声音。
“他说,接完这个月的货款就一起给我们。”黎勇答到,“涂老板前段时间去了澳门,可能是输了不少。”
“他妈的!”魏人杰骂了一句,“他拿我们的钱去潇洒,我可不答应。”
“他向我保证过,这几天就是借钱,也会先给我们的。”黎勇说话声音很小。
一段沉寂后,有传出魏人杰的声音,“黎勇,不会是你在做手脚吧?我听说你在关内为小红买了一套房。”魏人杰说的“小红”一定是黎勇的二奶,黄高岩和舒怀同时都是这样想的。
“人杰,你不能连我都怀疑。”黎勇的声音稍微大 一些,“那个月我不是如数把钱打到你卡上,上个月丘老板的三十万我只留下了一点点。”
“黎勇” 魏人杰的口气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了,“我是为你好,你自己想下,我们到和永盛已经好几年了,钱应该挣的不少了,可你都花到什么地方了?”
黎勇没有接话,有听到魏人杰在说。
“每次回香港,不是我在淑珍面前说好话,她早追到深圳来了,看你怎么办?”黄高岩和舒怀想这个“淑珍”一定是黎勇的原配了。
“谢谢了!大哥。”黎勇说道,“我说过我这辈子就跟着大哥干,上刀山下火海都行。上次因为出日本的货出了品质问题,老板责怪你,不是我主动承担下来的吗?”
这件事黄高岩知道,当时渡边正二特意来了工厂,查问此事,说为什么那么差的物料没有发现就用了,相关部门是怎样做的?生产、品质等环节不是形同虚设吗?渡边正二说要处理所有的人,还责骂魏人杰是怎样管理的,这么容易发现的问题会流到客户去?他不得不怀疑魏人杰的能力和工厂的管理流程。
当时各部门的经理都不知道怎么办,是黎勇主动说,品质和生产部门都发现了,因为要急于出货,是自己签了限度样板,并请求渡边正二处理自己。
这件事发生后,虽然黎勇受到了为期一年扣薪20%的处理,但各部门的经理都非常感谢他,魏人杰也说是黎勇帮他过了一个坎。
“过去的不说了。马上过圣诞了,志海要从美国回来,我要为他准备一笔钱。”魏人杰说。
“小海应该找了女朋友吧!是哪个国家的。”黎勇问。
“哎!我这个儿子我什么都依他。”魏人杰谈到儿子,听的出他心情好多了,“但一定不允许他找一个鬼佬,还是香港人好些,就是台湾或大陆的也可以。”
“这个你到时候可能操不上心了。”
“不谈他了” 魏人杰说,“你有没有估算下恒基今年能有多少?”
“我前今天看了看,分三份的话,应该有二、三百万。”
“当然是三份。”魏人杰加重了语气,“我不是多次告诉你,我是我,保田是保田吗?你是不是觉得吃亏了。”
“没有。”……
还真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黄高岩和舒怀同时想到了这句话。
“你还站着干什么?”舒怀指着黄高岩“哈、哈”大笑,黄高岩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提着《物料台帐》站在门口听完这段录音。
“魏人杰一定以为工厂所有的人都走了,才敢在会议室肆无忌惮地与黎勇谈这些。”黄高岩把《物料台帐》放下,从新坐了下来。
“是呀!”舒怀还在笑,“他们不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也不枉我们的一番努力。”
“那以后还继续窃听吗?”黄高岩问。
“继续,最好能够听到刚才他们提到的涂老板或丘老板和黎勇的谈话。”舒怀没有再笑了,“高岩,你一定要找到机会。”
“我会的。”黄高岩坚定地说。
“我准备去想办法接触一下黎勇的二奶,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舒怀说。
“你可要小心呀!”黄高岩打趣地说,“到时候,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肖扉饶不了你的。”
“这你放心,我对小红这样的人还是有免疫的。”舒怀说。
“我了解你。”黄高岩没有笑,“到时候就怕你的同情心会升级。”
“不说这些了,要不要搞点夜宵。”舒怀知道自己对小红这样的人是很同情的,不想继续和黄高岩讨论这个问题了,就有意转移话题。
“不了,”黄高岩站起身,又提起《物料台帐》,“快十点了,肖扉也要回来了。这次的足球比赛看得真痛快。”黄高岩有意提一下舒怀撒谎的事。
“是呀!欢迎你下次再来。”舒怀也站起身,“但不知道有没有这么精彩的东西了”
“哈、哈”二人都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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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