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长。肖扉表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每天按时上下班,晚上去医院。但内心的痛苦却一天一天地加重。唯一让她欣慰的事是黄高岩已渐渐康复。
肖扉已经想好了,等黄高岩出院后就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让她欢心又让她伤心的地方。
这天,肖扉下班经过门卫室时,突然有个门卫交给她一个信封。信封外没有写字,而且连口都没封。肖扉也没想那么多,接过信封,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当她看到照片上的两个人,两个人让她日夜牵挂的男人,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惊。
照片上的两个人并肩站着,年老的拄着一把铁锹;年轻的捧着一盆芦荟。背景是她家的菜园。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下来了,她感到很久没有掉这样的眼泪了。
“肖小姐,门外有人找。”门卫看到肖扉在对着一张照片落泪,感到莫名其妙,担心再让她受到刺激,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了。
“对不起,你说什么?”刚才肖扉根本没回过神,门卫的话一点也没听到。
“门外有人找!”这次门卫就不那么温柔了。
肖扉已经有些清醒了,知道门外的人一定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舒怀。她忘记了往日的矜持,一阵小跑飞到了舒怀的身边。
“你怎么和我父亲在一起的?”肖扉兴奋的表情一下子把舒怀这段时间的辛苦赶跑了。
“走!回家再说。”舒怀一把拉住肖扉的手,“还有好东西送给你!”
一盆芦荟,一盆用她家菜园里的泥土栽种的芦荟,静静地呈现在肖扉眼前。肖扉这一天开心的要命。
晚上,肖扉躺在舒怀的胸前,陶醉在欢乐中,默默地听他讲这些天所经历的每一件事。
舒怀和肖扉都陶醉在幸福中。以前的种种不愉快已烟消云散。舒怀也不急着找工作,每天都早早地做好饭菜等着肖扉下班。
肖扉虽然带着钥匙,但每次下班回家都习惯先敲门。舒怀听到熟悉的敲门声就会兴冲冲地跑来开门,然后搂住肖扉就是一口。肖扉此时总会害羞地说:“走廊上有人?”舒怀才不管,“我又没吻别人的老婆,他管不着。”
“谁是你的老婆呀?”肖扉明知故问。
“你呀!”舒怀赶忙接过肖扉身上的挎包,“请进,老婆大人,小生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
“你呀你,也学会贫嘴了!”肖扉嘴上虽说他,心里却非常感觉受用。
一阵欢声笑语后两人就开始吃饭。
每天的饭菜都很简单:一般是一个蒜蓉空心菜叶、一个豆豉空心菜梗,另外就是从熟食店买来的凤爪、鸡翅什么的;有时更简单:一个豆豉蛋炒饭加紫菜肉片汤。
舒怀知道肖扉喜欢吃豆豉,做菜时总要放几粒进去。舒怀知道太繁杂的菜肴自己做不来,想要吃好点的只有等到休息日肖扉下厨了。肖扉也清楚舒怀做厨师的水平。他从小就在外面上学,几乎是吃食堂长大的。回到家里,有父母和两个姐姐,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下厨房。饭菜虽然简单,但肖扉每次都吃的津津有味,有这样的生活自己感到很知足了。
“舒怀,你有没有考虑找工作的事?”
“怎么啦?你担心我会让你养呀?”舒怀嬉皮笑脸地说。
“不是啦!”肖扉怕他误会,“我知道你的雄心,怎么甘心让一个小女子养你呢?”
“有啊!是因为等你下班的时间太漫长了。”舒怀脸仍含着笑。
“你现在才知道‘独守空房’的滋味啦!”肖扉把‘独守空房’四个字说得很重很慢。
“看你,又想翻沉年旧账了。”舒怀担心肖扉继续说下去,就扯开话题。
“小扉,我想再问你一次,当你看到那盆芦荟,知道那泥土是千里之外的家乡带回来的,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那还用说,我想每个人的心情都会感到无比激动的!”肖扉想起当时自己看到那张舒怀和自己父亲合影时的心情。
“对了,你到底有没有告诉我爸爸你和我的关系?”肖扉旧话重提。
“傻丫头,我说过多少回了?”舒怀知道肖扉又要撒娇了,“好,我再给你讲讲我的桃花源游记。”
那天,舒怀下定决心要做一件让肖扉感动得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事,就立即开始准备了。
他找出肖扉留在抽屉里的身份证,抄下她的家庭地址;然后背上照相机,包上刚刚买的芦荟就直奔长途汽车站。
肖扉的家乡离桃花源景点很近。长途汽车站里从深圳到湖南常德的车并不多,舒怀等到快天黑才上了车。他在车站附近的饭店吃了饭,准备上车后就睡觉,好养足精神找肖扉的家。毕竟是个陌生的小地方,现在农村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小孩,普通话不准,想打听到她家不是件轻易的事。这一些舒怀都想好了。
车一起步,舒怀就把照相机等贵重的东西放好,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都下车,吃饭了!”车上开始嘈杂起来。有些人下了车,有些人却没有想下车的样子。
“都要下车。”那个声音又在喊。
“我带了吃的东西。”舒怀听到有人说。
“不行,全部下车,等下丢了东西谁负责?”那个声音说的很有道理。
车上的人陆陆续续地下来了,舒怀虽然不情愿也只好跟着大家下车。
舒怀下车后,发现这是一个路边的小饭店,不但他乘坐的车停在门前,还有好几辆长途大巴也停靠在这。饭店比较简陋,桌子和长凳都油腻腻的;地面也不干净。再看看那饭菜,问问那价格,谁还愿意吃。
舒怀本来就不打算吃饭,看到这个样子就更加没食欲了。他返回刚才乘坐的车,发现大家都在排队上车,车门口还有人在查票,舒怀拿出车票握在手中。排在他后面的一个人看到舒怀手中的车票轻轻地对他说:“年轻人,你那个票是上不了车的。”舒怀感到奇怪,回头看了看他手中的“车票”,原来只是一张硬纸片,纸片上用笔写了一个数字,数字上盖了个印。
“你一定没有在这吃饭,也没买他们的东西吧?”
“是呀!”舒怀有些不解。
“你还是去买点什么吧?”那个人好心地说,“不买东西就不会给你这张票。”他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手中的票,“最低消费十块。”
舒怀再看看其他人,他们手上拿的都是写着数字的硬纸片。舒怀心里很生气,以前自己出远门都是坐火车,虽然也听说过坐长途汽车司机故意停在某个饭店要求乘客下车吃饭的事,但不可能强逼吧。
前面突然出现了争吵声。原来有一对恋人模样的男女只有一张硬纸片,把门的人只让女孩上车了,把男孩推到一边,男孩却想冲进去。争吵声越来越大,排在他后面的人也上不了车。又来了两个人,把男孩推搡到车尾。等着上车的人都在劝男孩再去买张票。车上的女孩担心男孩的安危,就冲下车。对把门人说:“让他先上吧!我再去买张票。”
舒怀看到这些愤怒极了。但冷静地想了想,现在不是充英雄的时候。在这陌生的地方和黑夜里,自己人单势孤,不是他们的对手,等回家后写封信向有关部门反映一下。现在好人怕坏人的事很多。
舒怀也只好随便买了十元钱的东西,他们也给了他一张硬纸片。舒怀看了看号码:296.再看看这个小饭店门前,象汽车站一样,车辆有进有出,都是经过这里的外省客运大巴。有能力控制这么多大巴不是一般的势力可以做到的。舒怀想,
这一夜下来,有多少人,多少车要经过这里,自己就不相信政府的相关部门不知道!
“算了!”舒怀厌恶地看看把门人,他相信到时候会有人收拾这些社会败类的。
现在许多地方政府都在打旅游的牌,稍微有点历史典故的地方都利用起来了。什么人的故居、什么人的墓、什么园呀碑呀的就更多了。现在人修的桃花源又这么样呢?
舒怀决定花一天时间游览一下桃花源。实实在在地体会一下陶渊明老人家的感受。
舒怀一到桃花源,就特意找了一家当地农民开的小旅店。他先把在车上快捂熟的芦荟放好,浇了点水。就找来小旅店的服务员。服务员是个小女孩,小女孩知道舒怀是深圳来的特别兴奋。她说这个旅店是她妈开的,父亲也在深圳做生意。她现在还在桃源中学读初中,放假她就来这帮妈妈。舒怀这才意识到现在正是学校放暑假的时候。
舒怀也很高兴,就拿出抄有肖扉家地址的纸条给她看,问她知不知道这个地方。小女孩一看就笑着说:“知道,不过你一个外地人不去风景点,去那个小村庄干什么?”
舒怀一下被小女孩问住了,他不可能告诉她是去小村庄挖一点泥土。看看放在阳台上的芦荟,他有了说词。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带着这盆芦荟吗?”舒怀狡黠地看着她。
“是呀!”小女孩有点心急。
“这是我女朋友的,因为我的原因让她不高兴,她就回家了。”
“哦!我知道了。”小女孩很高兴,“你是带着芦荟来请罪的。”
“这样不行的。”小女孩露出很认真的样子。
“为什么呢?”舒怀也装出严肃的表情。
“你应该学廉颇‘负荆请罪’” 小女孩把“负荆请罪”四个字咬的很重很慢,几乎一字一停顿。
“那麻烦你给我买点‘荆’来好吗?”舒怀觉得这小女孩很聪敏。
“不用买,去那小村庄的路上到处都是。”小女孩眨着大眼睛。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去?”舒怀望着她。
“你到前面路口随便叫辆‘慢慢游’,跟他们一说就会带你去的。”小女孩说的“慢慢游”就是那种跑出租的三轮摩托车。
“那谢谢你了,有机会到深圳可以来找我。”舒怀是真心地感谢她。
“爸爸说过的,明年暑假带我去世界之窗的。”小女孩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到时候我怎么找你呀?”小女孩看样子很信任舒怀。
“我把电话写给你。”小女孩转身就跑到服务台拿来了纸笔。
按照小女孩说的,舒怀只花了五元钱坐着“慢慢游”就到了肖扉家所在的村庄。
湖南的村庄和家乡的村庄有很多相似处。这个村庄应该不太富裕,新建的楼房很少,大部分是黄色的土砖,灰色瓦片的建筑。通往村庄的路坑坑洼洼,牛粪猪粪四处可见,看样子只有农用车才能行驶。城里的出租车是没办法开进来。它的底盘太低,那深深的车辙会把轮胎完全埋没。
舒怀把照相机挎到胸前,提着芦荟就进了村庄。
“怎么才能找到肖扉家呢?”舒怀想,“又不暴露身份。”
“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舒怀一边走,一边琢磨。不知不觉已围着村庄走了一圈。回头一望,看见自己身后已跟了几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也许是他这个打扮或者胸前的照相机把这些小男孩给吸引过来了。
舒怀看着这些小男孩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他把芦荟小心地放到路旁,取出照相机,对那几个小男孩说:“哪位帮帮忙,给我照张像。”
几个小男孩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走了过来。“好,我先教你怎么用。”舒怀简单地把操作方法对小男孩讲了一遍,然后抱起芦荟,故意摆了一个姿势。这是,其他的小男孩也围了过来。拿着照相机的小男孩很认真地帮舒怀照了一张,舒怀回到他身前,“想不想自己也来一张?”
小男孩们都没说话。“来,我先帮你照一张,然后你再帮你的小伙伴照好吧?”
“话了。
等小男孩们都照完后,舒怀看着他们兴奋的模样说:“你们谁认识肖扉的家呀?”
“谁都认识。”刚才拿照相机的男孩说。
“他家离肖扉家最近,肖扉是他的堂姐。”舒怀看了看他指的那个小男孩,看不出他和肖扉长得有什么相同点。
“那你带我上她家去,照片洗出来后我会寄给肖扉的爸爸,你们到时去拿好吗?”
“行。”舒怀跟着肖扉的堂弟就走进了肖扉的家。
肖扉的父亲正好在家,一个很普通的农家汉。舒怀自我介绍是肖扉的同事,因为肖扉知道自己要到桃花源来旅游就让他捎回一千元钱。舒怀把钱交给她父亲,他满脸怀疑地接过了钱,嘴里埋怨肖扉为什么不写信告诉他一声。舒怀说也许信还没到。谁都知道农村的邮件送达的并不及时。舒怀随便和他聊了一下,就抱起芦荟准备告辞,在走出房门后,突然对肖扉的父亲说:
“我听肖扉说,她家菜园的泥土养花最好,您能不能挖点给我,我想把这里面的泥土换掉。”
“你要一车都可以。”肖扉的父亲“哈、哈”大笑,拿起墙角的铁锹就往外走。舒怀抱起芦荟跟了出去。刚才的那些小男孩也一起跟上来了。
菜园离村庄不远。舒怀把盆里的泥土倒掉,肖扉的父亲舷选了他认为最肥沃的土铲了一锹装到盆里,舒怀把芦荟栽好。
“哇,这里的景色很好吗!”舒怀拍干净手中的泥土。“这里比桃花源也差不了多少,来,小朋友,帮我再照几张像。”
很自然地,舒怀把肖扉的父亲照进了镜头。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