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成没有背景,没有文凭,凭着十几年的艰苦打拼,如今,事业有成,成了本市一家龙头企业的老总,现在的他,常常身着一身名牌,开着宝马轿车上下班,只是房子暂时没有换新,他已经选好了自己的新家,准备明年搬进靠近江边的别墅。
一直在职场上竞争打拼,他已经练得老道深沉。他深知,世风日下的今天,人们目光变得越来越势利,并且处事都很现实,许多人喜欢以貌取人,如果不跟上时代的潮流,那么也许很快就会遭淘汰。
可是,偏偏他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却不谙世事,思想守旧,意识落后,还是那样的老套,还是那样不开窍。每天还在计算着柴米油盐,清点着锅碗瓢盆,始终走不出婆婆妈妈的俗套,他现在心里越来越讨厌睡在自己身边的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了,他一大早起床,就迫不及待的离开屋子,根本不管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在身后大喊着“吃了早饭再走”,他觉得就连这关心的语调都让他讨厌。
他喜欢早早地来到办公室,走进那装修一新的屋子,看着那光洁如新的桌子,那一叠堆放整齐的文件,还有触手可及的亮锃锃的老板杯,这一切都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他觉得这才像个老板的房间,才能显示他的人格品味,而这一切都是一个名叫蓉儿的高雅女人替他打理好的。
每天早上,蓉儿还会为他冲好牛奶,煎好鸡蛋,那牛奶盛放在一只高脚杯里,鸡蛋煎得黄是黄,白是白,而这一切搭配在一起是如此有风度,他觉得这才是一个老板应该享用的早餐,色香味匀有,看着心清意爽,吃着津津有味,而不是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下的一碗堆满肉末的面条。
现在,王志成周末也不愿意在家里呆着,他会开着宝马车,载着那个叫蓉儿的女人到郊外去吹吹风,或者在某个饭店的顶层打保龄球,再或者给那个女人买点服装、首饰之类以博得美人的一笑。
王志成觉得只要在家中他就不会有这种优越感,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知道他所有没脸面的事,知道他曾经只是一个被层层压迫的小职员,知道他如何小心翼翼地计算着一分一厘直到天明,那种底细,那些丑陋是他再也不想提及也不愿去回首的。
王志成想脱离这种自卑的压迫,他要去过一种崭新的生活。重新塑造一个自我,一定要表现出风度翩翩,光彩照人的形象。他在心里算计了一下,他目前的生活中,只有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还是原来的,如果离开妻子,那他在乎的所有东西就都更新了,这是他梦寐以求的。
在一个傍晚,他终于向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摊牌了,他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出了难于起齿的话,说出了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苦闷,而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打开了门让他出去。
当王志成走出的时候,听到了“碰”的一声巨响,门在身后似乎发出绝裂般的声音,仿佛有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他感到自己的心猛地颤痛了一下,他觉得眼前忽然一黑,但还是支撑住,慢慢摸索着下了楼,他平生第一次感到“老”的含义,只下了三层楼梯,他竟然跌跌撞撞,腰酸背痛。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傍晚时分,城市里正是车辆行驶高峰期,他驱车前往那个名叫蓉儿的高雅女人家的路上,看到街头灯火通明,这时他突然想到,原来每次晚上他在家里进出,都是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为他打开楼道的灯,所以,他才会在天黑时也能走得那么从容自如。
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车流如织,汽车只能慢速前进。离开了自己的家,也离开了与他生活二十多年的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在车上他觉得心情很复杂:这么多年来,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勤俭治家,一直耐心耐烦地伺候他,也没什么对不起他,怎么说走就走了,他脑子里有点乱了,不知这一步迈出去将会是怎样的结果?
忽然,发现一个男青年横穿马路,从他慢慢行进的车前跑过,他吃了一惊,猛地一踩刹车,就听见轰的一声,车子虽刹住了,但还是往前拱了一下。糟糕,追尾了,他心里很清楚,麻烦来了。他急忙打开车门下车查看,是一辆奥迪轿车与他的宝马相撞了。
只见奥迪车上走出一位中年妇女,气势汹汹地向他说:你这人怎么在开车,车子之间这么小的距离,你突然刹车。
他马上辩解:怎么是我要突然刹车,谁没有一个紧急情况,刚才,我不是怕撞上人了吗?说着转眼去找横穿马路的男青年,可是那青年早已穿过马路,走进了人群,哪里还找得到踪影。
你的车尾灯撞坏了,我的车前灯坏了,幸亏我开得不快,这责任可是该你负了。中年妇女直言说道。 听了这话,王志成心里有点起火了:你怎么这样说话,我的车在前面是你撞的我啊。
两人争吵着,从车门的另一边走出一位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看了看两车相撞的情况,又看了一眼王志成平静地说:算了吧,只撞坏了车灯是小问题,我们双方自个解决就行了。
哎,你说的好,怎么是小问题?我这车才买了不到一年,肯定要他修好,还要恢复原样。中年妇女似乎越来越汹。那位年长的男人说:大家都要赶路,不要耽误事了,你听我的没错! 听你的,听你的,都是听你的,才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是这么软弱无能。中年妇女火气好像不打一处来。
当初,我跟了你的时候,你是局长,不到三年的功夫,就退居二线,还没有到退位的年龄就下了台,不就是因为你软弱吗?今天怎么还在犯这样的毛病。中年妇女连珠炮地说起来。
原来,他们是夫妻,可是从年龄上看,却让人感到错位,男的好像比女的大不少啊。王志成这才注意到对方两人的穿着打扮。中年妇女可能只有三十多岁,身着得体的红色上衣,配上黑格子的短裙子,脚下是黑色的深统皮鞋,显得蛮高雅。男人只是年龄大一些,也是笔挺的西服套装,打着领带,很有品味。
天渐渐黑下来了,城市交通堵塞,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王志成不想争吵了,他要求打122找交警处理,这时对方也开始犹豫。这场小小的事故,最终在旁人的劝阻下,还是私了了。车子只是坏了尾灯,虽然损失不大,可让王志成烦躁的心,更加感到了不安。
不能开着坏了尾灯的车去见蓉儿啊,那样会难堪的。于是,他将自己的宝马开进了修车铺。
在等师傅修车的空隙,他点燃了一支烟,一边抽着烟,一边在想,刚才与自己撞车的那对夫妻,女的怎么那样凶狠,那男的看上去还很斯文的,怎么取了这样一个女人,真是不幸啊。他们之间的年龄相差较大,听女人的口气,好像还是再婚呢。自己现在这样,是不是在走他们的路呢?现在有权有势的时候,漂亮女人肯定会巴结我,如果下台之后会是怎样呢?要是将来老了,蓉儿还愿意我和一起生活吗?一想到刚才那个女人凶狠的样子,他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再想想,一路走来,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一直对自己不错,我这样丢下她也不应该啊,男人啊,在这个花花世界里,是不是应该清醒一些?也许外面的野花更香,但家里的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却是最好的,他开始回心转意了。
汽车修好了,他将手上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着,狠狠地捻了一下。然后,他上车将宝马调转车头向自己的家里开去。
他想,如果现在到家去,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会怎样看待他?如果到了楼下,楼道的灯是否会重新亮起?如果上了三楼,敲门时是否还会有人为他开门吗?他带着忐忑不安的心行驶在返家的途中……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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