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陆宽身后有阵法阻挡,逃无可逃,又没有护身法器,离的远了,反而成为对方的活靶子。唯一的希望就是冲过去和她近身搏杀,让她无法施展法器。
陆宽这番举动虽是现下最明智的选择,但在女鬼看来却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随着女鬼的一声冷哼,墓地里立刻变的鬼气森森,一团黑气飞快的在她身前汇聚起来,片刻间,竟凝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鬼头,张开大口,向陆宽噬去。
这骷髅鬼,乃是女鬼花了百多年时间采集墓地死气和被她所害之人的怨气所炼成,一经使出,除非施法者自己停下,否则它会吞噬掉除施法者以外的所有生灵,而且在这种阴气聚集的墓地里,此邪物的威力更大!
陆宽一见那鬼物的威势,心中也是一跳,连忙一个变向,打算先避开再说。不料身子刚一移动,只觉得双腿重如千斤,低头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双腿已被一股黑气缠绕住了。
无奈之下,虽明知不敌,却也只得与之硬拼。八年来昼夜不停苦练出的真元,此刻情急之下毫无保留的用出,一道淡红色的气墙出现在他身前,暂时将那骷髅鬼头阻挡在外。
那骷髅鬼头被他所阻,发出阵阵凄厉的嘶吼,身上煞气更甚,不断的撞击着那道摇摇欲坠的气墙。
全力支撑着气墙的陆宽只觉得压力猛增,胸口如被压了块千斤巨石,连呼吸都开始浑浊起来。随着他疯狂的催动体内的真元,周身经脉一阵撕裂般的巨痛。身体在轻微的颤抖着,紧绷的脸皮上,浮现出一道道因为充血过度而盘结的毛细血管。
女鬼见他竟能将骷髅头挡住,也感到有些异讶,此人道法修为虽低,可那一身真元到是蛮浑厚的。不过这样更好,只要吸食了他的精气,想必自己的骷髅鬼将会更快的进阶成为黑煞鬼王。想到这里,女鬼双手上阴气聚集的更快了,准备置陆宽于死地。
就在这时,女鬼布在四周的鬼气屏障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连身在阵法中的她都有些立足不稳的感觉,惊愕之下,连忙转头查看究竟。
女鬼这一松懈,那骷髅鬼头的攻击也为之一缓,正大感不支的陆宽才得以松了口气,知道老头子总算是来了。
感觉到来人的修为非同小可,她再也顾不上陆宽了,飘身到那插在坟头的金钗前,挥手打出一道阴气。那根正颤抖不已的金钗猛的一亮,周围的六根骨针随即鬼气大盛,四周那摇晃不已的阵法屏障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女鬼全力主持阵法,虽勉强将闯阵之人压制住了,但她自己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此刻正是偷袭她的最好时机,陆宽强行压制住体内正翻腾不止的血气,悄无声息的向女鬼扑杀而去,瞬间便已经到她身前。右手并指如刀,集起体内残余的真元,朝那女鬼的眉心斩去。
待她发觉不对时,陆宽的攻击已经到了面前,仓惶之下只得放弃主持阵法,举手硬接他的手刀。两手刚一接触,陆宽忽然变斩为抓,死死的将她的手腕捉住。
女鬼虽然修为远远胜过陆宽,可在近身搏斗上却是大为不如,再加上刚才为了阻止那强行破阵之人,消耗颇大,此刻尚未调息过来,一时间竟也无法挣脱。
她的手冷的出奇,握在手里,就像握了一块万载寒冰,一股强大的阴气顺着的右手渗入陆宽体内,似乎连血液都要被冻结了。
陆宽咬着牙,右手猛的发力,将她往身前一带。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闪电般的伸出,一根食指带起一道凄迷的血红疾点她的眉心。
“啊”女鬼痛苦的惨叫着,空着的右手狠狠的拍向陆宽的胸口。
看着那破空而至的鬼爪,他想逃,可身体在阴气侵袭下,已经不听使唤了,拼尽全力也只能向旁微微移动一点。眼见躲不过去了,陆宽心一横,腰身强扭,故意把肩头往女鬼拍来的手爪上凑去。用肩膀代替胸口,这种弃车保帅的做法也算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哧啦。”随着一声锦帛被撕裂的声音,陆宽被击的飞了出去,由于右手死死的抓着女鬼的手腕,在这强大的后送力量之下,竟将她那宽大的衣袖给撕了下来。
陆宽重重的撞到一个墓堆上,胸口一闷,鲜血夺口而出。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在那滩血中,竟有着许多细小的冰块,冒出阵阵寒气。
艰难的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抱着头痛苦挣扎的女鬼,陆宽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他虽然受伤极重,却是一点也不痛苦。唯一的感觉就是冷,一种透入骨髓的寒冷。虽然知道根本就没有用,但他还是努力的缩了缩身子,将双手放在胸前。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转眼看去,却是从手中死死握着的衣袖上传来的。他想放开手中的衣袖,却发现衣袖内似乎绣着什么图案。
想不到这女鬼不仅跟人一样会叹气,居然还会绣花,陆宽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费了好大的劲,他才用颤抖的手把衣袖翻开,发现里面绣的竟是一对凤凰。
陆宽想起女鬼那张倾城倾国的脸,暗想这凤凰与她倒也般配。
“轰……”随着一道道沉闷的撞击声音响起,失去了女鬼主持的阵法又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没几下,那根插在阵法中央的金钗终于倒了下去,围在四周的鬼气屏障也随之消失。
“陆宽,你在哪里?”老头子闪电般的冲了进来,四下扫了一眼,却没发现他的身影,也不去理会那正痛苦不堪的女鬼,只是神色紧张的大吼着。
“我在这……”陆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似乎这一句话就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后竟不停的喘息着。
老头子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陆宽整个人几乎陷进墓堆里去了,刚才竟然没有留意到。连忙蹿到到了他身边,伸手将他从墓堆里拉出。
此刻陆宽脸上毫无血色,牙关不停的在打颤,而嘴唇更是紫的发黑,光论这副卖像,比起鬼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摸着他的脉门,老头子的脸色渐渐的阴沉下来,手中红光隐现,一股精纯的真元进入他体内。
“哇!”陆宽又呕出一滩鲜血,只是这口血中的冰块却更多了。吐出血后,他似乎舒服了不少,转头有气无力的对老头子笑道:“老家伙,你再来迟点,我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老头子此刻显然没有心情和他说笑,皱眉道:“你的五脏六腑,周身经脉俱受了阴气的侵袭,此刻我将你主要的几条经脉打通了,暂时能护住你的心脉,你先休息一会,待我收拾了她,再找地方帮你疗伤!”
陆宽缓缓的坐起,看着老头子一步步的向那仍然在痛苦挣扎的女鬼走去,不知怎的,他心中竟有些不忍。眼不见为净,他默默的低下头,决定不看老头子动手。
冷清的月光照在手中那雪白的衣袖上,似乎有淡淡的银芒流转,那对绣的栩栩如生的凤凰在这奇异的光辉中,竟像是活物一般,越看越觉得真实。
也许,刚才她抬头望月,也是因为这对凤凰吧!陆宽莫名其妙的想着,忽然心头一颤,猛的抬起头望向那女鬼。
老头子站在女鬼身前,仔细的看着她,有些疑惑的低声道:“居然是尸煞!不对,不可能,尸煞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连陆宽那小子也对付不了……”
就在老头子自言自语之时,女鬼忽然纵身而起,一双鬼气森森的手爪向老头子的头顶抓去。
老头子冷哼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一道色泽赤红的气盾便出现在他头顶,那鬼爪无论如何也抓不下去。
女鬼见状,一声厉啸,那一直呆立在旁边的骷髅鬼忽然从侧面向老头子撞了过去。乘老头子将注意力放在那骷髅鬼头身上时,女鬼伸手一招,将用来布阵的金钗收回,也不再战,转身就逃。
老头子瞥了正要逃跑的女鬼的一眼,双手捏做剑诀,一股劲气激射而出,在空中幻化成一道金红色的火焰。骷髅鬼身上的阴煞之气一遇那火焰,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渐渐的越来越淡。
那骷髅鬼似乎极为惧怕这金红色的火焰,可无论它如何嘶吼挣扎也逃不出这火焰的包围。它本是女鬼性命交修之物,此刻受了重创,女鬼亦感同身受,蹒跚两步,跌到在地,连忙将已经缩小了近一半的骷髅鬼收回。
“受死吧!”老头子手中法诀一转,那股金红色的火焰猛的朝女鬼卷去。
女鬼望着那扑面而来的火焰,眼中包含的神色极其复杂,似害怕,似不甘,却又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她缓缓的闭上眼,一阵微风吹过,轻柔的将她的头发拂起,露出了那张隐藏在头发下的脸孔,在月光下,竟是那般的恬静。
等了许久,也未等来意料中的致命一击。女鬼诧异的睁开眼,发现身前站了一个身影。
是他?
看着那件血迹班驳的灰色衣袍,女鬼不禁呆了一下,随即又皱了皱眉,挡在身前的正是刚才与自己殊死搏斗的少年。
老头子面色铁青的望着陆宽,有些愤怒的吼道:“你傻了不是,要不是我收的快,你就成烤猪了!”
陆宽喘息着,深深的望着老头子,半晌才道:“师傅,饶她一命吧……”一面说着,背在身后的手却在向女鬼打手势,示意她快走。
八年了,在一起八年了,老头子从没见过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也从没想过他居然也会有这样的眼神,这种近乎于哀求的眼神。
一个在修行上对待自己如此残酷的人,也会心软吗?可笑的是,另他如此的,居然是一个害了无数人性命的厉鬼……
女鬼挣扎着站起,不解的望了身前的少年一眼,终还是转身离去。
“还想逃吗?”老头子发现女鬼要逃,发须皆张的吼道。金红色的手掌猛的举起,一股强到极点的气势让站在他身旁的陆宽连呼吸都为之困难了。
看着老头子那高高举起的手掌,陆宽忽然想起了八年前荒野上那一记力可撼天的手刀。当年,正是那一刀,让他彻底的折服……
“师傅,她也是个可怜人!”陆宽低声说着,“你今天喝过的‘徘徊’就是她酿造的!”
老头子微微一怔,脱口道:“赤霞门门规……”话只说了一半,老头子忽然缄口不言,手掌上那流转光彩也暗淡了下去。
正在陆宽松了口气时,老头子取下腰间的葫芦向女鬼抛去,同时手中结出一个陆宽从没见过的法诀。随着老头子的操控,那酒葫芦径直向女鬼追去。
待葫芦飞到女鬼头顶之时,老头子沉眉喝道:“逆转乾坤,封!”天空中的葫芦爆发出夺目的红光,让已经习惯了夜晚光线的陆宽大感不适,眼珠一阵刺痛,连忙闭眼,不敢再看。
再次睁开眼时,那女鬼已经踪影全无了,陆宽以为老头子最终还是将她除去了,不由的摇头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老头子,却发现老头子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连忙道:“师傅,你没事吧?”
老头子闭目调息了一会才睁开眼道:“臭小子,你不怪我?”
陆宽摇了摇头,自嘲般的一笑道:“会不会怪你,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不会怪自己,因为我已经尽力了!”
老头子看了看手中的酒葫芦,叹了口气道:“我没有杀她,只是将她封在了葫芦里!两三百年之后,她就能重获自由,到时候是否还会害人也不再关我的事了……”
不待陆宽发问,老头子指着中间那块阴气最盛的坟墓道:“你将葫芦埋在哪里吧!记住,别埋的太深了……”说完随手将葫芦抛给他,慢慢的向乱葬岗外走去。
陆宽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葫芦,虽然他不知道赤霞诀里还有这种可以用做封印的道法,但他相信师傅是不会拿这个来骗自己的。
“你也别怨我师傅,他老人家肯放过你,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陆宽将那段衣袖绑在了葫芦上,又轻轻的将葫芦放到刚挖好的坑内,“哎,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捧起泥土将葫芦埋了起来。
“师傅!”陆宽走到老头子身后,轻轻的叫了一声。
过了好半天,老头子才回过头,看了看陆宽,沉声道:“走吧,先找个地方帮你疗伤!”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