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不会开车,但我会跳楼
琪琪冰冷的声音已经近在身边,带上了几分怒意,声音也高亢了几分。
“我说了放开她,我和你赌!”
“你疯了?!你又不会开车!”我急了起来,不管露露在旁虎视眈眈,吼了回去。
修长的手指在我头顶一挥,我手上登时一松,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去。
“啊!”眼看下滑的势头越来越快,我忍不住尖叫起来。
在我落地之前,一只手稳稳地托住我的腰,将我轻轻放下地来。我被吊了太久,手足麻木,一个立足未稳就往旁边摔去,一下就摔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由于失去平衡,我的双手毫无风度地在对方的胸前一阵乱抓乱摸,好容易扯住对方的衣襟稳下身形。
抬头一看,发现我正软绵绵地倚在乌黑长发的绝色美女怀里,双手死死地拉住了她胸前的衣襟。猛然想到对方穿的虽然是女装,却是男扮女装的木乃伊高长恭,心里一慌,赶紧推开他自己站了起来。
长恭同学显然跟我想到了一起,白皙的脸上迅速闪过一片微红,狼狈的神情颇是让人玩味。然而当他转过身看着露露的时候,目光再度凝结成冰,声音也变得冰冷:
“我跟你赌,请你记得自己的赌注!”
我推了推他想阻止,但是看他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有点不确定了,犹豫着低声问,“你会开车?”
“不会。”。
“啊?那你还赌?不要命了?!”
他低下头来朝我微微一笑,忽然压低声音问我:“三十三楼有多高?”
我被问得愣了愣,这傻子已经在计算跳楼的高度了吗?他是不是对三十三楼没概念啊?
“二点五米一楼的话,三十三楼应该就是八十多米,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必死无疑。”
我喃喃自语着计算高度,却发现他一脸茫然,想起来古代好像比较少用“米”这个概念,只好换了种说法:“呃,一米就是三尺,十尺就是一丈,八十多米的话——大概就是二十五丈——”
“二十五丈——不算太高——”
长恭同学的话吓了我一跳。三十三楼——八十多米——他说不算太高——
难道——是传说中的轻功?这木乃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神秘技能?又难道——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输了跳楼吗?
可是——八十多米哎,行不行啊?万一失手吧唧一声掉下来岂不是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我再次压低声音说:“不如我们逃走吧,你跑这么快一定行的。”
“失信于人不是我高长恭的作风。”他拍拍我的手站了起来,双目紧盯着露露:“那我们开始吧!”
随着话音,他整个人散发出了凌人的气势,露露小姐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看,这场比赛还是交给我吧!”一个轻描淡写的声音忽然传来,一辆黑色的福克斯“嘎”地一声停在我们前方,凌飞从车窗探出头来,黑框眼镜下的茶色双眸微微眯着,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飞机!呃,凌学长,你怎么会来?”我惊呼出声。
“叶珊珊打电话给我,说你刚才的电话很奇怪,说不定遇到了危险。”凌飞淡淡地说。
“你是那天的福克斯车手?”露露一眼认出了凌飞。
凌飞冷冷地望了她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与鄙夷之色,却没有答话。
大约是发现优势不再,露露挺了挺脖子,色厉内荏地道:“不是那个琪琪跟我比吗?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换人?”
“嘁!有人跟你比就不错了,不敢比拉倒!”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奚落她的机会。有靠山就有底气,有天才美少年和神秘赛车手双双护驾,我才不怕这个疯女人呢!
谁知道“琪琪”毫不领会我的意思,冷冷地扔出两个字让我几乎噎死:“我比!”
“你脑子烧坏了啊?”我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掌拍上他的脑袋。
凌飞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我们,最后停留在“琪琪”脸上,眼睛微微一眯,显然看破了“琪琪”的真实身份。他的眼神凝聚起来,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会开车吗?”
“不会。”琪琪十分干脆坦白地回答,语气坚决地补充,“但我会跳楼。”
“噗!”如果不是面临目前的困境,我一定会大笑出声。这算什么回答?
琪琪不理会我的嗤笑,目光转向还在一边虎视眈眈的露露,眼神渐渐冷硬如冰:“她敢这么对清华,我要她付出代价!”
我的笑容凝住了。木乃伊这么抓狂居然是为了我?作为一个晕车的新手却要去与人赛车,甚至不怕为此冒上跳楼的危险?
我的鼻子忽然一酸,心底里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从小到大,我都是不起眼的孩子,成绩不好不坏,长相不美不丑,脾气大大咧咧,在老师眼里邻居眼里同学眼里,我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孩子,仿佛有和没有、在与不在都一个样。除了老妈,从来没有人那么看重过我,甚至重要过自己的身家性命。
我眨眨眼,强忍住不听话地想要挣脱眼眶的液体,讪讪地开口:“可是,你又不懂开车——”
凌飞的眼睛紧盯在“琪琪”脸上,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此时阴晴不定。半晌,他才呼出一口气,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关系,我可以教他。”
“跟人打赌跳楼的是他,还是让他自己来开比较放心。”凌飞轻描淡写地耸耸肩,转过头问露露,“那么,还是我这辆福克斯对你的宝马m3?”
“福克斯就福克斯,那天算你运气,今天可得让你知道一下什么是宝马。”露露嘴硬地说,接着一转眼珠,“不过,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车,我怀疑你的车经过改装。”
“没问题,请尽管检查,对你还用不着改装车。”凌飞淡淡地说,大方地打开车门。
露露坐进车里一阵摸索,没有检查出个所以然来,悻悻地下车坐进了自己的m3。
“谁先到n大正门口的那家咖啡店就算赢。”露露抛下这句话,回头招呼山鸡尾巴三人,“你们一起上来吧,今天我要为宝马车友会报一箭之仇。”
这时琪琪和凌飞也已经相继坐进了福克斯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我顺理成章地就去开后车门,谁料到琪琪回头抛出一句话来:“清华,你先去学校正门口等我们!”
“欸?为什么?”
“对。少一个人少一点重量。”凌飞也赞同琪琪。
“是吗?”我怀疑地侧过脸,打量两人的表情。凌飞板着一张扑克脸没有表情地向琪琪解说车上的各个部件,琪琪也一脸认真地点头,但是两个人就是不抬头,不看我的眼睛,似乎把我当成不存在的空气。
飞机也就罢了,木乃伊我可太了解了,每次有什么事瞒着我,就不敢拿正眼看我。是不是他们都知道让一个从来不会开车的人第一次开车就和人比赛是一件危险的事,所以两个人又自作主张地把我排斥在外?
靠!你们以为我傅清华是什么人?有了危险就把朋友丢在一旁只求自己保命。
我不跟他们多说,一把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教学中的两个人顿时停下动作,琪琪朝我看了一眼,凌飞抢先开口,以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命令我:“下去!”
我就像没听见一样,转头朝向车窗,以纯洁的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嘴里开始大声地念念有词:“啊,天上的白云一朵朵——”
我听着凌飞一个一个详细解说方向盘、油门、离合器、刹车、挡位——听得一头雾水,眼看同样身为汽车新人的琪琪不断点头,心里禁不住产生疑问:这样——真的行吗?
敞篷跑车再度传来不耐的喇叭声,凌飞终于抬起头来,应了一声:“行了。”
露露显然看到了我们这里手忙脚乱的囧状,知道开车的“琪琪”完全是一个新人,得意地扬声道:“公平起见,我可以让你们先出发。”
“福克斯对宝马,你可真公平。”我摇下车窗,大声反唇相讥。不过作为赛车迷的我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凑上去低声对凌飞和曲曲说,“这条路这么窄,我们先出发,只要抢在她前面,卡住线路,说不定能赢。”
凌飞没有出声,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听到了我的话。曲曲将挡位挂入一挡,一松离合器,福克斯“轰”地一声往前开了出去。露露一声长笑,红色宝马也跟了上来。
“踩油门——加挡——往左——往右——”凌飞不断给出指示,身为新人的曲曲居然也做得有模有样,紧紧守住了线路。
“perfect!曲曲你太强了!”眼见黑色福克斯再度完美地守住路线,顶住紧跟身后的m3的一波攻势,我忍不住欢呼起来,看了一眼凌飞,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幸亏凌学长教得好!”
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凌飞这次却毫无得意之色,依然面色严峻地紧盯着仪表盘,一会又疑虑地去看后视镜。
“只要我们能够领先拐弯,开上校门口那条直路,应该就不会有太多问题了。”我踌躇满志地计划着,第一次看到了这次比赛胜利的曙光。学校正门口那条直路路面狭窄,两边摊贩林立,车速绝对提不高,到那时m3的性能再优越,也发挥不出来了。
“她开得很奇怪。”凌飞望着后视镜沉思着。
“那是她实力不行吧。”我也朝后视镜看了一眼,信口回答。
“不是。她似乎有意保留,没有完全发挥m3的优势。”
在我们对话间,车已经有惊无险地来到拐弯处,m3仍然在我们身后,距离却比刚才拉得更远了,似乎经过多次超车无果,已经自觉放弃。我心中大定,转回头来看曲曲的过弯操作。
曲曲按照凌飞的指示踩下刹车,将方向盘往右打去,忽然他的脸色变了。
“怎么了?”我心中一跳。
“刹车没有反应。”曲曲疑惑地看了一眼凌飞,手上却依然没有放松,用力将方向盘往右打死。
凌飞面色大变,立即伸手去拉手刹:“糟了,手刹也坏了!”
这时车已经以疯狂的速度勉强转弯,横亘着冲入了学校正门前的直马路。身后的m3已经完全不见。
“一定是那个女人动的手脚!”我这才意识到露露的险恶用心,难怪她刚才非要上凌飞的车检查。原来检查是假,破坏刹车是真。所以她一点不急地跟在我们身后,甚至到了转弯时故意落后,就是怕我们刹车失控时会连带撞到她的宝马。可恨!我实在太低估这个女人的疯狂程度了!
“挂一挡!”凌飞伸手去抓挂挡器,发现曲曲已经抢先一步,强行将挡位挂入一挡,然而巨大的惯性使得车依然像疯了一样打横着冲向路中。而路的那头,一辆黑色房车正风一般地驶来,眼看就要撞上。
“啊——”看到这一幕,我忍不住惊叫起来,恐惧地闭上双眼,脑海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死了吗?
身体猛地失去平衡往一边倒去,保险带一紧,牢牢地牵制住身体。惊叫声、玻璃碎裂声、金属刮擦声响成一片。
等到所有声音暂告一段落,我惊魂未定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然安然无恙地坐在车上,全身毫发无伤。
我又茫然地望向前面,看到长恭同学低着头,一只手紧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却抓着挂挡器,档位被挂在倒挡。后视镜里看到凌飞的万年扑克脸也变了颜色,苍白的额头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看到大家都安然无恙,我松下一口气,悬在喉咙口的小心肝得以悠悠地落回胸中,拍拍胸脯道:“还好还好。我们都还活着。”
长恭同学闻言抬头,猛地打开车门冲了出去。我紧跟着他下车,却发现他直冲到路边的花坛,“哗——”地一声就吐了起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吐得昏天黑地,几乎连隔夜饭都呕了出来。这时凌飞也下了车,来到我们身边,若有所思地问我:“你确定,他真的是第一次开车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把胃里东西呕得精光的长恭同学已经直起腰来,回过头无辜地望着我们:“我——我只是晕车。”
我对着凌飞摊摊手:“你看他吐成这个样子,你觉得有第二次开车的可能吗?”
“那他的反应也实在太快了。”凌飞喃喃地说了一句,带着不能置信般地目光望着长恭同学。
“什么反应?”
“刚才如果不是他及时地挂挡和打方向,我们一定已经撞上了那辆房车。”凌飞说着,视线越过福克斯向另一边投去,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不是那辆房车足够灵活地及时避开,我们也还没有那么幸运。”
我随着凌飞的目光转头,发现我们的福克斯已经驶上人行道,一路擦过一家花店的门面勉强停下,车头在靠墙处被撞瘪了一大块,连大灯和后视镜也已经粉身碎骨。而那辆加长的黑色房车却堪堪擦过福克斯甩在道路中央的车尾,停在距离不足五厘米处。
奇怪,这辆房车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黑色房车的车门轻轻打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站了出来,金棕色的头发纹丝不乱,茶色太阳镜下的目光温和有礼,剪裁合体做工考究的西服衬托着良好的身材。分明是一个叫人一眼看过就绝对不会再忘记的男人。
“micheal!”我惊呼出声,记起了一周前棉花糖与豪华房车的尴尬一幕,这么快又重逢了。这么巧,我又差点间接性地刮花他的车子——
michael从容往我们这边走来,对着我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问道:
“ms, are you ok?”
“呃,我还好。”我脸上一红,低下头以细若蚊蚋的声音回答。为什么我每次遇见帅哥都这么狼狈?难道我真的是命里犯冲,冲帅哥?
“小姐,你的车开得不错,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可以认识你吗?”michael的声音依然温文有礼。
欸?我哪里开车了?我惊讶地抬起头来,发现michael正伸出手来,方向却是长恭同学。我这才意识到michael口中的“小姐”是仍然穿着女装的长恭同学。
长恭同学一脸茫然地望着michael,我抽了抽嘴角,心知肚明他不懂英文,赶紧微笑抬头,以英语解释:“她没事,她只是晕车。不过——她听不懂英文。”
michael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微笑着向我转过头来,“那么——”
michael还没说完,周围忽然冒出一阵惊呼打断了他的话。我应声回头,看到露露的红色宝马如同疯了一样向我们直冲过来,等到我意识到的时候,蓝白相间的车标已经近在咫尺,车窗后露露狰狞的微笑在眼前被无限放大。
几乎是刹那之间,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吧唧一声重重落地,几乎摔断了脊椎。
等到我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同时被推出来的还有michael,只是他踉跄着退开几米就站住了,完全没有我的狼狈。
不过全场所有人都没有注意我的狼狈,所有的目光都呈现一种遭受惊吓后的呆滞,齐刷刷地望向一个方向。
我顺着这个方向望去,只见已经停下来的红色宝马前,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长发如瀑般倾泻,宽大的裤腿飘然若仙,正是长恭同学,不,是绝色美女琪琪同学。此时他单腿直立,右脚抬了起来,牢牢地踏在宝马车的保险杠上,如果不是这个姿势比较诡异的话,这个画面绝对是经典的“美女香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