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为人作嫁(三)
她闻到了扑鼻的酒气,她知道他来了,她唇角轻挑,很恭顺地行礼,“参见皇上。”
很长时间,那个男人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蓝止水眼睑低垂,沉默着。
终于,那人开了口,因为烈酒灼烧过的嗓音有些沙哑,道:“你恨朕吗?”
蓝止水微微一笑,风轻云淡,道:“水儿不爱皇上,自然也不会恨皇上。”
她的下巴被抬起,看到薛平泽那迷蒙而伤痛的眼眸。轻轻地,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柔软而姣好的嘴唇,低低地,“朕也不爱你!但是,朕不能失去你!这个世上只有你最懂朕,如果你也要离开了,朕以后该怎么办?朕,原来只是把你当做她的替身,费尽了心思把你囚在朕的身边!可是,朕真的舍不得!”
蓦然,他喷着酒气的嘴唇印上了蓝止水的唇,强硬地撬开她的牙齿去汲取她的芳香,她的柔软。
蓝止水大睁着眼睛,头脑一阵空白,她拼命地推着他不断挤近的胸膛,呜呜着想要摆脱他的吻。
薛平泽却如同突然发狂的野兽般,用强健的身体将她压在椅子上。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头,加深了那个吻……
蓝止水被他嵌制在身下,甚至心惊地感受到了他的灼热,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咸咸的血腥味充满了口腔。
薛平泽吃痛,抬起脸,眸色冷冽,有着危险的气息,“你敢咬朕?”
蓝止水倔傲而淡漠,道:“皇上,你醉了!”
皇上慢慢松开了嵌制,身体也离开了些,脸上满是迷惘,喃喃道:“是吗?朕醉了?”他笑,带着凄怆,“朕倒想天天都醉了!醉了好,醉了好……”他慢慢滑倒在地上坐着。
蓝止水往后退了退,不敢去拉他。
薛平泽喃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母后从小对朕就很严厉,她说做皇上必须要学会冷酷无情。她帮我安排了所有,直至一步步走上这皇位,可是朕也失去了很多……”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悲伤与无奈,“朕爱斐儿,可是朕如果要皇位就必须舍弃她……还有平川,她鸩杀了他,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失策,她不知道……”
他停住了,酒液在胸腔里翻腾着,灼烧着。他难受地揪住自己的衣领,干呕了几声,闭上眼睛,好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道:“你说的不错,朕很孤独,也只有你才能知道朕的孤独和痛苦。所以,朕想尽办法将你困在身边。”酒将他的意识焚烧殆尽,压抑的太久,他只想倾诉,“朕自从知道你就是当年的施奇,就决定把你从薛深那里夺过来……朕要那个丫鬟给那个女人下藏花红,诬陷你,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废了你的睿王妃,只可惜薛深宁愿死在你的手里,也不愿意送你入宫!”他笑,有些虚幻,“后来,薛深死了,心甘情愿地死在你的手里。本来,朕以为可以接你入宫,朕派的人去迟了,他们亲眼看见马车狂奔着坠入了山涧……很长时间朕都很失落,以为你死了。不过,上天厚待朕,江南之行朕又见到了你,终于带你入宫,一直想要给你最好的,连带斐儿的那一份……甚至,朕要你忘了过去,从此安生地做朕的女人!”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可惜呀,人算不如天算,朕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向另一个男人……”
他呢喃着,渐渐地,声音低了下去。也许是发泄过后心里畅快了些,酒劲上涌,他竟然睡着了。
蓝止水一直安静地听着,思绪像是停止了般,只是愣愣地站着。
慢慢地,她走近那个男人,蹲下身,看着他,看着他俊逸的脸,高挑的眉,……看着他沉静的睡脸,那偶然的皱眉。
她的手掌里多了一根尖尖的金钗,抵住他的太阳穴,只要轻轻一送,天朝的天将会改变颜色!
好久好久,她的眸色渐渐变得清明,她收了那金钗,淡淡地,绝然地一笑,喃喃道:“皇上,只因为你是皇上,浣花不能杀你!不过,”她贴近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地,“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她倏然起身,口气冷厉,“来人!”
碧桃和曹公公慌忙走进,一眼看到斜靠着案几沉睡的薛平泽,都是一惊。
“皇上!”曹公公轻轻摇晃着他。
蓝止水冷冷地,道:“皇上醉了!把他送到鸾凤宫吧!”
曹公公应了声,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眸,那里阴郁而冷冽如冰,让人心生丝丝寒意。
几个太监抬了撵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薛平泽放到上面抬走了。
蓝止水冷冷地看着,眼角扫到那嫁衣凤冠上,冷冷地笑了。
第二日,京城万人空巷,只是为了一睹金水公主的风采。
据说这金水公主本是后宫里的一个侍女,因为得到太妃的青睐被收为义女,许嫁羌国新王。
太妃和皇上都极为宠爱这个公主,赔送的嫁妆多的数不胜数,绵延数十里,皇室迄今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震耳的礼炮声三响过后,鼓乐喧天,大红的彩绸漫天飘舞,红毯一直延伸到宫外。
蓝止水头顶着大红的盖头,凤冠高高耸起,一袭的大红嫁衣绚烂了那日的天空。
她仪态端庄地跪别了太妃和皇上,到了杭皇后的面前时,那只保养极好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地,她听到那个女人哀切的声音,“妹妹,别怪皇上,皇上也很无奈。”
盖头下的蓝止水微微一笑,丢开那手正要转身,衣襟被一双小手拉住了,“娘!”
她呆了呆,掀开了盖头,低眸看向那个孩子。
他长得越来越像皇帝了,只是那亮晶晶的眼眸里多了她看不清楚的东西。他脸色凝重,坚决而沉稳,字字清楚地,道:“娘,你等言儿,言儿终有一天要接你回来!”
蓝止水眸底泛起热热的,她微笑着,温柔如水,“好,言儿快长大,好好学本领,娘会一直等着言儿!”
薛言坚定地点点头,放开了手,退到了杭皇后的身边,抿着嘴唇,静静地看着,俨然是个大人。
蓝止水漫漫扫过所有人,绽开了一个绝美的微笑,映着那被那火一般的大红嫁衣,让天地也为之失色!
有人似乎不小心地跌倒,低低地呼叫了声,“南贵妃!……”
她嘴角噙着笑,无视皇上那阴郁至极的脸色,那垂着身畔,青筋暴起的双拳。再看一眼薛言吾,似乎是想让她放心,杭皇后握紧了他的手。
她笑着,优雅地转身,大红的盖头遮住了所有,也割断了所有!沿着那长长的红毯,一步步地走着,似乎没有尽头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