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盯着阿叨尸体存放的方向,明显感觉到那被衣服盖着的阿叨动了一下,似乎,他要将那双苍白的手从衣服下伸出来。
可是就在这时,夜空中那轮皎白的月亮被乌云挡住了,环礁之上立即变得漆黑一片。
“少帅。”
陆航在我耳边压低着声音叫,我则侧耳听着周围的响动,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漫不经心地应着:
“嗯?”
“好黑啊。”
“嗯。”
“我害怕。”
“乖,别怕……”
“少帅,我开了手电筒吧?”
“不行,万一这岛上还有其他人,这样一来就发现我们了。”
海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吹到身上有点冷,我和陆航紧紧地倚靠着蹲坐在地上,屏着呼吸,听着海浪一下下地拍打着环礁的岩石。
在那“啪——哗哗啦”的海浪声中,除了两个人的呼吸之外,似乎还有一种异常细微的声音正在由远及近,悄悄地向着我和陆航的方向移动过来。
就像是某种凶残的爬行动物,柔软的肢体掠过岩石,朝着它眼中的食物移动。
“少帅……”
“嘘——”
“有,有鳄鱼。”
陆航将声音压得更低,附在我耳边悄声道。
“沉住气,不会是鳄鱼。”
忽然,那细微的爬行声音消失了,海浪拍打环礁的声音令人尤其烦躁,我望了一眼夜空,希望那轮月亮快点从乌云中跳出来,可是如墨一般的漆黑夜空,哪里还有月亮的影子。
“呼——呼——呼……”
陆航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我握了握陆航的手,悄声道:
“没事,别……”
“我他妈受不了了。”
陆航一把甩开我的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手电筒亮了,朝着我们所藏身的岩石上方照了上去。
循着那手电的光亮望去,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我们头顶的岩石之上,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那里,这张脸的下巴上血肉模糊,一双眼睛犹如死鱼眼睛一般暗淡无光,可是又透着凶残,一只苍白的手紧紧扒着岩石,另一手却朝着陆航的方向伸了过去,与陆航的头部距离不过半米。
想必如果陆航没有及时跳起来钦亮手电筒,那只手,此时已经在他的头上或者脖子上了。
“阿叨?你……”
我的声音明显发抖。
此时陆航拿着手电筒的手也在剧烈地抖着。
没错,这竟是阿叨,一个不知被谁剁掉了下肢,死了半个小时以上的人,竟然在如此陡峭的礁石上爬了近五十米,爬到了我们所藏身的地方。
“少帅,他已经不是阿叨了。”
“那他……”
“不知道,这就是尸变吗?”
陆航的声音沙哑,微微有些发抖。
是的,这的确已经不是阿叨了,缓过神来之后,我和陆航立即跳到了那块藏身的岩石上方,借助着手电的光亮,岩石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那血迹尚未干,血迹中还有一些细碎的肉末。
我想到了刚刚“阿叨”那张血肉模糊的下颌,忍不住一阵作呕,看来“他”在爬行的过程中下颌贴着岩石,所以竟然将下巴磨掉了一半,连着血肉拖了一路……
我和陆航绕到了“阿叨”身后,此时他下身的断裂处已经没有鲜血流出了,两条断腿处的伤口仿佛在眨眼之间便愈合了,变得极为有力,在坚硬粗糙的礁石上爬行,却丝毫不费力气。
似乎是失去了我和陆航的位置,“阿叨”短小的身子匍匐在岩石上,双手在我和陆航刚刚蹲坐过的地方来回划拉着,良久之后,一切动作突然停止了,仿佛是在侧耳细听着什么。
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情况,陆航声音发颤地朝我问道:
“少,少帅,他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小心!!!”
就在陆航的声音刚刚响起,静静趴在礁石上的“阿叨”竟然像是一只突然发现了猎物的疯狗一般,短小的身子直直地竖了起来,朝着陆航快速地扑了上去。
来不及多想,我飞身扑上去撞开了陆航,与此同时,“阿叨”短小的身体扑陆航不着,却正好落在了我的背上,我只感觉到背上一凉,随即,两条同样冰凉却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了我的脖子。
惊慌之下,我死死抓着“阿叨”的胳膊,企图将他的胳膊掰开,可是没想到现在的“阿叨”力气竟然如此之大,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量,可是却不能将那手臂移动分毫。
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竟然觉得那两条手臂彷如钢铁铸就的一般,无法挣脱。而我此时能够做的似乎只是拼命掰着“他”的胳膊,以免在陆航能够来救我之前被“他”活活勒死。
一股恶臭自后面传了过来,仿佛是腐烂了尸体,令人忍不住一阵阵作呕。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竭力扭过头去,更浓郁的腐尸的恶臭扑面而来,在这股恶臭之下,我几乎窒息,可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阿叨”那张满是黑血的大嘴。
“阿叨”的喉间发出一种仿如野兽一般低沉的“呜呜”声,那张漆黑散发出恶臭的大嘴似乎正在本能地寻找着我脖子上的致命之处。
“啊——呜——”
一声更大的呜咽之声自阿叨,或者说从我背上这个怪物的喉咙里发出,紧接着,散发着恶臭的大嘴猛地朝着的脖颈处咬来。
脖子被死死地勒住,一种无力感顿时涌了上来,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一种生命果然已经到了尽头的感觉,仰头望向夜空,漆黑的一片,月亮不知哪里去了,打落在地上的一支防水手电筒还在无力地亮着。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今天正是我的生日,九世诅咒,我到底没能逃脱得过去?
老爸老妈现在不知在干什么……
回想这二十多年来……
“噗——”
感觉已经是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闭上眼睛,脑中电光石火闪过无数的念头,可是就在此时,耳边却传来“噗”的一声穿透之声,紧接着,一些不明的腥臭液体溅了我满脸,然后,然后死死环着我脖子的那双冰凉的手臂竟然慢慢地放松了。
我猛然睁开双眼,却见陆航满脸血污站在我前面,再扭过头,正看到陆航手中的一把潜水刀深深插入“阿叨”那张张开的口中。
“兄弟……”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竟然让我有点鼻子发酸,眼睛发涩。
“啊——”
陆航却没理会我,大喊一声,双手握着刀柄,将那潜水刀再次猛然向内刺去。
“呜——呜——”
受伤的野兽一般暴怒低沉的声音自“阿叨”喉间传出,可是也只发出了两声,“阿叨”便如一块破布一般从我背上“扑”地落在了地上,不动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趴伏在地上的“阿叨”,潜水刀自他的口中穿入,从后脑穿出,黑血、脑浆流的满地,也溅了我和陆航满脸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