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破禁之法
后方的村民们仍然不依不饶地围跟着,我心里着急,强忍着腿伤加快速度,不多会儿就走进了山林。
我走在前面,头脑里努力回忆秦杨和上进藏身处的大致方向,石旭挟着王婆婆,一边紧紧跟着我,一边回头关注村民们的动作。
淡淡的雾气笼罩在山林里,虽然远不及随黄瘸子进山砍棺材那次的雾浓,但寻路也相当困难。我大致记得那天呆过的树下暗室,应是在西偏北的方向。我心想如果这群村民老这么跟着,虽然他们现在尚未想出解救的办法,但时间久了,总会采取解救的行动,有这群人跟着,时时刻刻都是一种威胁,即便我找到秦杨和上进,也很可能出问题。我环顾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低矮的灌木丛,淡白的雾气,若隐若现的树木,心里忽然冒起一个打算。
我撕下外衣上的一大块布,塞进王婆婆的嘴里,压低声音叮嘱石旭:“千万别让她出声!你先走到我前面去。”
石旭依言,挟着她走到前面。“继续走,往东北方向。”我极细声地说,生怕被后面跟着的人听到,“待会儿我数一二三,三字一出,你立马往西北方向跑,记住了吗?”
“走东北,听到三字转西北。”石旭重复了一遍,“你想把他们甩掉?”
“必须甩掉,”我回答,“我们不能带着尾巴去见上进。”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押着王婆婆往东北快步行走。我不时回头留意身后,紧紧随着。
我的心紧张不已,观察四周,一直寻找着有利的逃遁地形。
再走了有五分钟,前方的雾气中透出一大丛灌木的影子,我心里一动,轻轻地数出:“一。”
石旭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做好奔跑的准备。
“二。”我继续念。
他看见前方有灌木丛,微微偏折方向,想绕过走。“别绕,直走!”我立马阻止他。
他一愣,随即明白我要做什么,左手拨开灌木丛,右手押着王婆婆,一埋头钻了进去。我猫下腰,紧随他身后钻进灌木丛,随即压着嗓子喊:“三!”
石旭一钻出灌木丛,立马往西北方向快速奔跑。王婆婆的步子跟不上,几乎是被他连拉带拽地拖曳着跑。我的伤腿不好用,干脆单脚跳跃,这样速度反而快了许多。我和石旭用最的速度冲进雾气里。很快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大片喧闹声。那片灌木丛,显然成为阻挡身后村民们的屏障,等他们拨开灌木丛钻过来时,我和石旭已融入白茫茫的雾霭。他们在后面大呼小叫,听得出有人在指挥分散寻找。林子里一大群惊鸟振翅,扑簌簌地冲上天空。
我长出了一口气,但脚下仍然不敢缓。石旭带着王婆婆,我单脚跳跃,速度都差不多。这样持续了十分钟,前面的石旭终于缓下步子。王婆婆的脸色已经苍白,如果再跑,恐怕就要不行了。
石旭也已气喘吁吁:“还有多远?”
“我不太清楚。”我摇摇头,山林里各处都是一个模样,我也只进来过两次,即便是之前挖出骸骨的地方,我也要沿着大致方向慢慢地找,才能找到。
“那怎么办?”石旭有些惊讶,也有些着急。
“虽然不太确定,但沿着大致方向走,我应该能够找到。”我有信心地说,“后面的村民分散寻找我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往西北慢慢地走就是了。”
我走到他的前面去,带着路,一边耐心地观察四周的景象,希望能找到似曾相识之处。
不久,一棵大树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树干根部,一左一右搁着一大一小两块石头。这使我立马惊喜起来:“就在这附近!”我记得当日带秦杨去挖第十枚十权戒指时,从暗室里爬出来,没走多远就曾看见过这两块石头夹住树干的场景。因为有些特别,当时多看了两眼。
我连忙以这棵树为中心,往四周寻开,不多久,我就找到了那棵高处露着小洞的大树。
我惊喜莫名,开始用最合适的音量呼喊上进的名字。
很快,一个头从被枝叶掩盖的树洞里探出来,一见到树下站着的人,既是大惊,又是大喜,慌忙吊住树枝,一跃荡了下来。“是你们两个!”他惊喜地抓住石旭的肩头,随即他看清石旭手里箍住的人,脸色立转讶异:“王……你们抓了她?”他的语气很急,“到底出了什么事?”显然他也发现这一次积极和张梅没有跟着来。
“积极和张梅被村里人抓起来了。”我痛苦而又无奈,“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看好他们……”
“先别说这些了,后面的人很可能追上来,上进,你藏在这上面?还能多容下三个人不?”石旭问。
“当然可以,先进去再说。”他仰起头,“秦老哥,出来帮下忙!”
秦杨从树洞里探出来,一见我抓来了王婆婆,眼神里已透露出仇恨之色。但他是个有大局意识的人,压住仇恨,把已经累得没有反抗能力的王婆婆拉了上去,丢进暗室里,又把我们一一接应而上。
顺着梯子下到暗室,地面上生着一团火,顿时让我感觉到由身及心的温暖。
没等秦杨和上进问话,我先把铁皮册子掏了出来:“我把这个东西拿到了!”
秦杨蓬散的头发下面,眼神越发的明亮,他把手伸到铁皮册子上,抚摸着,盯着我激动地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我很少看到他有如此动容的表情。
我忙把册子的首页翻开。一路奔逃,一直没时间看上面记载的破除献祭之法。第一页纸上,罗列了册子里介绍的一些东西,我看到十权戒指一栏,翻到册子的中段,上面只说了命神之征,并没有说它能破除献祭。
“应该在最后。”秦杨把册子翻到第一页,指着最后一栏。我看见“百数禁忌”四个字,在这四字下面,是最后一栏,写着:“破禁之法”。
我忙把册子翻到最后一页,题头写着“破禁之法”,往下一读:十字祭台,自愿往生,反转五行,佐以十权,佑以五血,可破禁忌。
我稍一回味,似懂非懂,疑惑地望着秦杨。他似乎也不太懂,皱着眉。
我忽地想起挟持王婆婆之前,跟她说了秦杨有十权戒指,引她进屋去翻看铁皮册子。她看册子时直接翻到最后几页上,很显然是在查看“破禁之法”,而不是翻看册子中段的十权戒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上证明,村子里的确有献祭这回事,她是怕秦杨会用十权戒指来破除献祭,所以才仔细重读“破禁之法”到底是怎样的。
秦杨望着我们:“其他的话都好懂,只佑以五血这句,我不太明白。”我们也摇摇头。
他扯掉王婆婆嘴里的布,王婆婆“啊”地透出一口大气来,随即不停地喘息。“这上面的五血,是什么意思?”秦杨厉声地喝问。
王婆婆面色煞白,已有奄奄一息的迹象,她虚弱地摇摇头。
秦杨猛地一掀,王婆婆的后背狠狠地撞在墙壁上。我的眼皮忍不住一抖,这样狠狠的一下,换做是我,恐怕骨头也要散架了。
王婆婆呻吟了一声,双腿发颤,顺着墙壁滑坐在地。这一下令她痛不可禁。
“老婆子,你说不说?”秦杨凝聚了十年的愤恨,看样子要爆发出来了。
王婆婆吃力地说:“蛇、虫、鼠、蚁……还有人血。”她是个聪明人,明白这时候该怎么不该怎么。
秦杨松开手,重读了一遍破禁之法:“咱们得去十字祭台。”他猛地拍住我的肩:“这一次干得很好,后天就是献祭日,如果不是你拿到这本册子,而且把这个老婆子抓了来,我恐怕又得等到下一年了。”
我干涩地笑了笑,又担虑地说:“积极和张梅都被抓了,你一定要帮我们把他俩救出来。”上进急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便把回到村里后经过的事前前后后地讲了一遍。
末了我问他:“山上的火,是你们俩放的吧?我当时真没看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一直担心你们是有什么行动,而我却配合不了。”
上进顿时惊讶了:“不是我和老哥放的。”
我也顿时惊讶了,望着他和秦杨,说不出话来。
“一入夜,我和老哥就呆在这暗室里,没有要紧事从不外出。外面发生什么,我俩当然也不知道。那火不是我俩放的。”上进解释说。
我彻底呆傻了,这事远远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禁扭头看着石旭。他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摇头说:“我一直藏在出谷的山沟里,隔一两天才潜进村子查探,那火自然不是我放的,我也没有看见那场火。”我心里惊疑不定:“难道火是村里人放的?还是长生山里另有其人?”
“照你说,村里人现在搜山来了?”秦杨并不关心放火的问题,他着眼于眼下。
石旭点头:“应该快搜过来了。”
秦杨咬着牙:“还好尚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准备,今天外面的人搜山,咱们就都别出去了。”我们只好点头。树上开的洞有枝叶遮掩,一般人从下面经过,即使仰望,若不万分仔细,仍然发现不了。我们呆在这里,可以安心地躲一天。
“要是明天他们还搜山呢?”我询问。
“那也没法,必须出去。十权戒指有了,还差这五种血,蛇虫鼠蚁……”他忽地冲墙角的王婆婆厉声问,“虫是什么?”
王婆婆已虚弱地快晕过去了,被他这一喝,浑身一颤:“蟑螂……”一吐出这两个字,她接连咳嗽了好几声,难受地合上了眼皮。
“那十字祭台呢?还有反转五行?”我望着秦杨。
“献祭的地方有,到时去到那里你就知道了。”秦杨回答。
我想起青河底石刻上的外方内圆图案,就问:“那献祭点的入口在哪里?”
“村里。”秦杨很简略地说。
“村里?”我惊讶不堪。
“是在村里,”这时石旭插了话,他也是知道入口的,“队长家里就有。”
一句“村里”已令我颇为惊讶,这句“队长家里就有”,更是让我险些回不过神来。
“柴房里,石磨盘那儿。”石旭继续解释。
天呐,外圆内方,原来是在那里!我心里恍然。
“不止那里,村里每家每户的地底都有暗道,都通往十字祭台。”秦杨看着我,他的语速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