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9-29
云恪看了看天色,焦急道:“玄蛛姑娘,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出发吧。待会我还得去向鹤孤鸿禀告此事,若去的晚了恐怕会惹他怀疑。”玄蛛秋萤点点头,道:“有劳公子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施展轻功急掠而出,驰行了一阵玄蛛秋萤道术与云恪相差实在太远。若是临敌相争她还可用巧劲周旋,但长途奔驰却来不得半点虚假,尽管她已竭尽全力,却还是很快便给云恪拉下。云恪见东方天边已然隐隐泛白,知道再也不能耽搁,便道:“事急从权,玄蛛姑娘,得罪了。”伸手挽住她左臂,脚下风逐电掣一般在密林间穿梭,向倚天苏门山方向急奔而去。
玄蛛秋萤被他真气裹住,自己完全不用一点儿劲,身子却像是要飞起来,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一排排树木屋椽也似向后急退。云恪气海内离火真气四溢,玄蛛秋萤只觉全身似乎都被春风拂过,暖洋洋的甚是惬意,脸颊却不自觉的有些发烧。
来至海边,云恪早在一僻静处藏了条独木兽角舟,玄蛛秋萤掌舵,云恪划桨。小舟劈波斩浪,激起一溜水线,船后翻滚的浪花还未平复,船影却已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夜色里。
一路无碍,等云恪带玄蛛秋萤进入颜素问那个小山洞时,第一缕晨曦也终于从东方幽蓝色的天幕里照将下来。玄蛛秋萤向四周看了一看,俯身捡起十几块拳头大小的鹅卵青石,左手屈指默算,右手将石头一块块摆放到洞口。云恪见这些石头初看之下似乎杂乱无章,但细细看去却又似依照某种规律布成,刚想询问,却只见一阵雾气突然从石阵当中升起,将洞口封了起来。
云恪大惊,诧异道:“玄蛛姑娘,你这是——?”玄蛛秋萤微微一笑,道:“公子不必多心,此处下临大海,潮水翻涌,湿气过重,住的时间稍长便会对身子造成危害,我用此阵将洞中湿气凝结,一来除掉此;二来这样洞口也就更加隐秘了。”
云恪骇然惊道:“没想到姑娘竟还是奇门高手,月某可越发佩服你啦!”
玄蛛秋萤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师父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奇门高手宗师,我所会不过是一点雕虫小技而已,连皮毛也还算不上呢。”
云恪一愣,暗想:“师父?”忽然想起此前玄蛛秋萤躲在六壬道观中,心下越发吃惊,难道她口中的‘师父’竟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六壬妖师?便试探道:“姑娘既有这等高人为师,何不就向他求助,也省得委屈在这荒野洞窟之中。”
玄蛛秋萤黯然道:“他老人家不在流波山的,一年半载也来不了几次。再说他向来不插手不死宫内部之争,就算他在,恐怕也未必肯替我玄蛛氏出头。”
云恪道:“那也没什么,咱们靠自己一样也能挺过这关的。玄蛛姑娘,你且在这里将就几天,待风声过后咱们再另做打算。我得立即赶去见鹤孤鸿,至于被褥食水等物今晚我便给你送来。”玄蛛秋萤点头答应。
出了洞口,云恪回头一望,只见半山壁里一片雾气氤氲,却哪里有半点洞口的影子?不禁大为放心,沿山路向松壑峰鹤孤鸿居所赶去。
与上两次一样,云恪顺着那条林中密道来至琴鹤小筑。院中棠红蕉绿,桐荫细细,耳中琴声悠扬,清脆雅致,如风吹落花,月照华庭,泠泠然极有出尘之韵。知道是鹤孤鸿是在做早课,云恪并未刻意抑制自己气息,以鹤孤鸿修为,自己一出来便立即会给他发觉,但他既不出声招呼,云恪便不敢出声打扰,只得站在当院且听他奏完这一曲。
琴声初时极低,极细,仿佛一股清泉从心底汩汩流出,在山涧丛林中轻泄流淌,两岸幽草茵茵,繁花似锦。云恪恍然间似乎置身于阳春溪畔,澈水潺潺,落红顺水而下,莺啼雀鸣,说不尽的舒适畅意。琴声渐高,越来越响,宛似溪入长河,激流澎湃,浑浊的河水在崇山峻岭间奔流直下,刹那间便消失在远山云海。琴声越奏越急,越奏越响,只见白浪滔天,势若倾城,在云穹霄汉间不住翻滚起伏。
蓦地里琴音一缓,意境却越发悠远起来,眼界登时开阔,仿若长河浪涌,滚滚注入大海。东曦初升,金光万丈,过眼处碧波浩瀚,霞飞云垂,莽莽苍苍道不尽的恢宏雄阔。云恪心中不禁暗自赞叹,抚琴竟能让人眼中心底景物变幻,如若亲见亲历,这等地步,可真算得上是出神入化四字了。口中只微微吁了口气,琴音却铮然停下。
“是四弟来了么?快请进来吧。”竹屋精舍内一人说道,正是鹤孤鸿的声音。
云恪忙恭恭敬敬回道:“打扰大哥清修了,正是小弟。”一面说一面推门而入。
堂上依然窗明几净,依然是镂刻着饕餮阴纹檀香木的长条案桌,依然是那具绿桐古琴。鹤孤鸿盘膝而坐,身前绿犀杯中茗茶袅袅,身后鹤影琴音双童侍立,一捧香炉,一摇羽扇。桌旁仍旧爬窝着呼呼大睡的虎刑,全身金光闪闪,皮毛根根如刺,额头上斗大的白纹‘王’字越发狰狞了。
鹤孤鸿品了一口茶,不经意间问道:“四弟今日倒有空,几时来的?”
云恪躬身施了一礼,道:“小弟来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啦。”他虽与鹤孤鸿等结拜,但在他心底对虾须翁猪滐之流却是极为鄙夷的,对这凶恶骇人的虎刑也坦然不惧,但站在鹤孤鸿面前时,却隐隐有五分忌惮,总下意识的感觉自己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容。所行之礼,竟似晚辈拜见前辈。
鹤孤鸿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满是诧异道:“你说你半柱香之前便已来了?”
云恪点了点头,道:“不错。小弟来时因听大哥操琴清修,不敢搅扰大哥雅兴,便在院中略站了一会。”
鹤孤鸿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常,指指旁边蒲团示意云恪坐下,方笑道:“四弟在院内站了足足半柱香老夫方才察觉,修为竟精进如斯,真是可喜可贺!”
云恪这才想起他第一次随虾须翁来时,刚出洞口便已给鹤孤鸿发现,现在竟能延长至半柱香,心底也不禁甚是喜悦,月离这门‘影照决’果然玄奥,非但能以阳御阴,化火为冰,不知不觉中竟还将自己修为又提升了一大截。嘴上却佯装惶急道:“大哥,小弟此来是有要事禀告。”说着便微微看了看鹤孤鸿身后两童子一眼。
鹤孤鸿会意,笑道:“这里都是咱们自己人,四弟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但说无妨。”
云恪脸上显出几分悲愤之色,咬牙说道:“大哥,六弟他不幸遭人毒手,故去了。”
鹤孤鸿大吃一惊,手中绿犀杯摔在地上跌得粉碎,惊叫道:“甚么?!”。。。。。。
当日午时初刻,琴鹤小筑密室。
虽然是青天白日,石室内还是有些昏暗,鹤孤鸿阴着脸来回踱着步子,虾须翁、云恪、猪滐和北宫琰正襟危坐,大气也不敢出,连虎刑一向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虎刑似乎也知道老大正在大发雷霆,竟破天荒的低眉顺眼趴伏在桌旁,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
“玄蛛秋萤是宫主在岐妖大会当着各宗各族的面亲封的长老,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胆子,竟然去行刺她!”鹤孤鸿怒喝道。四人低着头,或一脸迷茫,或心怀鬼胎,或无动于衷,尽皆不语。
“老三,是不是因为玄蛛秋萤盗了你那批丝绸,你怀恨在心,撺掇他们几个去的?!”鹤孤鸿忽然转过头,冷冷的盯着虾须翁。
虾须翁打了个哆嗦,他可从未见过老大发这么大火,忙站起来支吾道:“我。。。。。。我本来是反对的,可。。。。。。可六弟他执意要去,我不同意,六弟说,倘若我们胆小怕事不敢去,他便自己去。。。。。。我实在扭不过,又不放心他,这才。。。。。。不信老大可以问三弟和七弟,他们当时也在场的。”
猪滐忙附和道:“的确如此,我们都说等将来有机会小小的报复下那小贱人罢了,谁知六哥一意孤行。。。。。。又讥讽我们不讲义气,白白认了我们做兄弟,我们一时鲁莽,便随着他去了。”
云恪心中大为鄙夷,两人所说虽然大致不错,但却添油加醋,将责任尽数推给了死去的慕白猿身上,他们自己倒似乎是被慕白猿拿刀逼着去的一般。但虾须翁和猪滐既已如此说,自己若不附和岂非有意显得跟两人作对?便也点头称是。
鹤孤鸿大怒,手起处,登时将一张梨花木桌子拍的粉碎,喝道:“你们好大的出息!什么事都往死人身上推,六弟他尸骨未寒,你们昧着良心说话,就不怕他半夜来找你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