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9-13
明月当空,镜华似水,闪烁着青幽寒光的鬼面在云恪瞳孔中越来越大,而他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静静的等待。当黑衣人那枯如干尸的指爪带着仿佛来自地狱的死亡气息,赫然穿过自己喉咙的时候,云恪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他当然是在等待,但不是等待死亡,而是等待一个机会。
锋锐如刀的指爪从云恪颈后毫无滞涩的洞穿了过去,罡风轻而易举便将空气破开,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啸音,可是手中却没有半点往日那种撕裂血肉的畅快。
“陷阱!?”黑衣人心中微微吃了一惊。心念甫动,急掠而下的身躯便犹如一片漆黑的幕帐,竟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嘿然喝道:“着!”掌间猛然爆出一蓬黑色的光影,匹练般向左侧空荡荡的一片山壁急劈而下。他掌中黑光刚刚泛起,云恪挺拔的身影便已从那片山壁现了出来。
山壁间浓密茂盛的藤蔓被这黑光一照,登时纷纷枯萎死亡,云恪眸子间灼灼闪光,身子标枪般贴在崖壁上,竟不躲不闪,直勾勾盯着半空中那黑衣人。满是尸气的黑光电闪般朝云恪当头罩下,半空中的夜风发出一连串“滐滐”怪啸,仿佛死神收割生命的漆黑镰刀。
就在前一刻,两道粗大的光柱突然从黑衣人站立的位置凭空腾起,赤红灼热的凝焰在半空中散发出强横无匹的光芒,将整座天柱峰都映成了赤红的一片,甚至连天空中那轮明月似乎都微微颤抖起来。
云恪竟是要与这黑衣人同归于尽!
自从上次被缚心术偷袭之后,云恪便意识到,终有一天自己必定还会再次遇到这个人。缚心术无影无形,防不胜防,他与月离商量了好久,限于自身倒数修为,两人始终找不到万全之策。无奈之下,便想出了这个两败俱伤的法子,那神秘人道术之高,云恪与他交手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被杀;要么运气好拼个同归于尽。两者相较之下,自然是第二种要稍微合算些。
云恪生怕这黑衣人道术太高,自己的结界起不了什么作用,因此在月离察觉到危险的瞬间,他已经开始布置凝聚这两道离火之刃结界,直到刚才被黑衣人发觉之前,才算勉强布成。
其实云恪心中明白,那人道术高出自己太多,一定不会甘心以命搏命。既然如此,置之死地反而说不定便能生还。云恪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两道结界一定能阻挡他一下的,因为这可是他损耗了一大半的离火真元布成的结界,便是阴九虺,倘若不闪不避的话,恐怕不死也得重伤。因此,无论这黑衣人做出任何反应,或退或避或挡,自己便能寻到一线间隙,趁机逃走。
果然,功夫永远都没有白费的。如果你付出了,却没有成效,那一定是因为你的付出没有用对地方。
幕帐般漆黑的躯体在离火光柱腾起的刹那间,突然摇曳起来,犹如春日池塘中被微风吹皱的波纹,赤红的火焰穿过这波纹便似穿过了亘古的虚无,竟丝毫不起作用。与此同时,那代表着死亡的黑光却因此也而停滞了一下,虽然连半息也不到,云恪身影却已化作一溜火光,贴着山壁飞掠直下!
云恪根本来不及辨别方向,剩余的离火真元几乎都灌注在双腿上,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脚下的水花还未来得及溅起,便已被炽烈的离火真气烤成了阵阵白雾。身后两侧的灌木丛被他带起的劲风齐刷刷压爬在泥土里,落叶漫天飞舞着,仿佛深秋再一次降临。而这一切云恪都没有察觉,他只知道抱元守一,快一点再快一点的运使体内真气,只知道离这天柱峰越远越好。
天空中的那轮明月也似被他抛在了身后,视线渐渐昏暗起来,也不知奔行了多少时候,云恪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夜幕仿佛是用浓墨染成的一般。凭他化神境的修为,竟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依靠身体周围散发出的离火真元来分辨有无挡路之物,双腿由于长时间激烈的奔驰,已经开始麻木疼痛起来。
没有百里,总也有七八十里了吧?云恪心道,身后始终听不见任何追踪的生息。身子猛然间腾空而起,凌空转了个圈子,右臂指尖赤光一闪,一道离火刀光猛劈而下。云恪心思缜密,于急速奔行中突然转身,即便那黑衣人紧跟在身后,这一下出其不意,总也能惊退他几分。下面却空空如也,除了一如眼前的浓墨夜色,什么也感受不到。
总算摆脱了那个可惊可惧的黑衣人。云恪这才发现自己通身都已被大汗湿透了,双腿像是灌满了铅,又麻又疼,就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刮着骨头一般。
夜色越发漆黑阴沉,似乎连自己的躯体元神都要融化在这夜色里。云恪伸出右手食指,打算凝聚出一点离火焰,先看看身周情形再说,谁知连试了几次竟然都失败了。他愣愣的站在当地,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想长舒一口气,却发觉自己连这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心中猛然一惊,自己即便也疲惫也不可能连一点火焰也凝聚不出啊!还是说,夜色竟黑到这等程度,连指尖凝聚的离火光焰也看不见么!不对!不对!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难道自己竟什么时候中了那黑衣人一招?这么一想,气海内的真气猛然间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潮水般顺着汗滴往外逸散。
“本来还想跟你多玩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给你发现了。”头顶上黑衣人那嘶哑的声音夜枭般滐滐响起。一线亮光从天幕上水银般倾泻下来,顷刻间那轮圆圆的明月又跃然升在头顶。“嘿嘿。。。。。。你且瞧瞧,看看跑出去多远了?”
云恪转头一看,不禁惊得面如死灰,眼前一座山峰卓然而立,像极了一根大柱子,直上直下的,底下约有百丈方圆,越往上越细,在夜空只剩下了一个黑点,怕不有数百丈高。一层层的藤萝薜荔顺着山壁垂下,月色下翠色莹然,如丝如缕。
正是天柱峰。围着天柱峰底下赫然出现一条尺许宽的圆周小路,仿佛圆规规成的一般,整整齐齐踩下数寸深。那一行行或清晰或模糊地脚印,正是自己的。
这一下,云恪顿时万念俱灰,斗志全失,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还是轻易便坠入彀中。自己总以为修至化神境,又有离火之刃这先天至宝,纵不能横扫天下,笑傲同侪总是可以的,谁知这点道术在那黑衣人看来根本就如同儿戏一般,他如此容易变能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看来今日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再也不理会开闸的溪水般,从气海宣泄而出的离火真元,也不去向月离求助,只是呆呆的坐倒在地上,闭目等死。
“不打算再跑了么?”黑衣人的声音越发嘶哑低沉起来,“老夫本不想杀你,但你既然已经窥见,嘿嘿。。。。。。说不得,这一次老夫便送你归西罢。。。。。。”
正在此时,云恪耳中似乎隐约听见有人欢声叫道:“离哥哥,你来替我捉龙须蚓么?”额头神庭穴猛然间一麻,元神便似被人用大铁锤狠狠的抡了一锤子,脑中一阵剧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日清晨,云恪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回到了虾须翁的茅草屋。虾须翁正在灶下烧水煮饭,照例是一锅玉米面粗粥,焦糊的气味已经开始弥漫起来,虾须翁却仍旧烧的不亦乐乎。
云恪道:“三哥,粥都糊了,你还烧!”厨下虾须翁呵呵笑道:“嘿嘿。。。。。。谁让你三哥就爱吃这焦糊的味儿呢。”云恪脑中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些什么,昨夜似乎遇见了什么事情,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云恪微一回想,脑中便一阵疼痛欲裂:“三哥,昨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虾须翁似乎一愣,手里拿着两根柴火从厨房探了探头,不敢相信的瞧着云恪,奇道:“昨晚你自己就那么大模大样的回来的啊!还能怎么回来?只是。。。。。。”
云恪忙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你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似地,三哥跟你说话你还爱答不理,仰面躺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三地,你肯定是去颜嗤岛巡查劳累过度所致,这不,老哥哥一大早便起来给你熬粥喝呢!”
云恪似信非信的“哦”了一声,颜嗤岛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可回来之后呢?自己让那镇宫氏差役先行回去,然后。。。。。。稍一回想,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头痛。
“月离——”云恪猛然间想了起来,自己和月离一体双神,两人所见所听都是共享共见的。自己纵然忘记了,大可以找月离出来问一问嘛。谁知叫了半天月离却始终生息皆无,也罢,云恪心想,眼下虾须翁在侧,确实也不方便,待会去不死宫当值的路上再细细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