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9-11
将到亥时,大雨终于渐渐停了下来。夜空如洗,秋水一般的月光洒在粼粼的海面上,荡漾起亿万星华。云恪背负双手站在船头,微带着湿气的清新海风迎面拂在脸上,感觉甚是惬意。
猪邙等原本是竭力留他过夜的,但云恪不知为何,一见到猪邙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心中便没来由的烦恶。雨一停他便命周启留下一则监督,一则协助猪邙妥善处理长豕族皂隶之事,自己只带了一名划船的镇宫氏差役启程回娲神岛。
一想起长豕族,月离的话便又在耳边惊雷般滚来滚去。云恪眼前似乎当真便出现了数万锵锵长豕大军,刀枪映日,旌旗遮天,狼烟滚滚中随自己跃马冲杀。。。。。。一股豪气蓦然间从胸中涌出,云恪心神激荡之下,忍不住便出声长啸起来。其势若疾风骤雨,万马奔腾,翻翻滚滚向云空里散去。啸到间深处,周围海水被云恪气势所逼,月光下只见一圈圈银白的水线以小船为中心,飞快的向四面激荡衍射,鱼鳞般此起彼伏,层层叠叠。
此时云恪体内离火真元已奔涌到极致,一道火红的赤光从他气海内腾起,穿过五脏六腑,直透入泥丸宫,氤氲盘旋着几次都要破体而出,却终于差了那么一点。云恪早已神游物外,元神似乎在星空参斗间游荡漂浮,这种感觉奇异之极,竟是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啸了约有一顿饭的功夫,这才渐渐止息,醒来却发现自己浑身已然大汗淋漓,却甚是痛快畅意。
那名镇宫族差役早已惊得呆了,直愣愣的站着竟忘了划船。云恪叫了他几次才反应过来。虽然身躯比云恪高大的多,但那差役却仿佛仰起头才能看清这位巡察使大人的面容,眼神中流露出的也不再是仅仅对上司的恭顺,更多的却是对极道强者深深地敬畏。
云恪还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的修为又进益了。
行至灭妖山时,忽然想起一事,便令那差役先行回去。雨后山林间的空气格外清新,云恪沿小路逶迤而行,山路虽然泥泞不堪,但他如今道术大进,轻功自然也水涨船高。一路上凌枝掠草,飞壑飘水,来至天柱峰下时,也只鞋底沾了些湿泥而已。
云恪仰头望了望那擎天一柱的天柱峰,心想:下如此大雨,小玥必定不会来捉龙须蚓了。北宫忌威望之高,在流波山无出其右者,既然他已先行向自己伸出桃叶,推荐自己做了三隶司巡察使,自己又岂能‘不识抬举’,报之以李枝?明日便借龙须蚓这个由头去镇宫氏府邸走一遭,先行熟络起来,才好行事。
沿着藤萝薜荔飞掠而上,枝蔓虽是雨后湿滑,但对已进入化神境中期的云恪来说,仍是如履平地一般。将上到顶时,月离忽然冒了出来,惊叫道:“公子!停下!”云恪一愣,奇道:“月离,怎么了?”
“天柱峰顶上有人。”月离黛眉紧蹙,深有忧色,“那人的气息真令人心神不安,倒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云恪疑惑道。
“像是当日用缚心术偷袭公子的那个人。”
云恪心中一惊,他深知月离数万年修行的苦日子绝不是白过的,虽然因与相禺争斗失去了本体,修为也退至和自己一样的化神境,但经验阅历尚存,尤其是月离天生的对危险气息的感知程度,那是自己远远比不上的。
云恪便一动也不敢动,屏息凝神,连脉搏也硬生生压制到最低。“月离,既然你能够察觉到对方,那么对方是不是也有可能已经发现我们了?”云恪指尖离火之刃吞吐闪烁着,时刻准备着放手一击——如果月离的感觉是真的,山顶上那人和上次偷袭自己的是同一个人的话,对方道术之高,远超自己想象。自己只有先行动手,攻他个出其不意,然后才有可能趁隙退走。
“公子,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月离急道,“妾身是木属精灵,能够提前发现那人靠的完全是月桂先天对危险地感知能力。我想,那人现在一定还没有察觉到咱们,否则,以他的修为,咱们早就被制住了。”
“趁着那人还没发觉,咱们还是尽快悄悄退走吧,这可怕的气息搅的妾身心绪不宁的。”云恪却沉吟未答。
“公子?你还在想什么!万一被发现,就算咱们两个齐心协力,也不是他的对手啊!”月离催促道。
“月离,我想留下来。”云恪忽然说道。
月离大吃一惊,叫道:“什么?公子你疯了不成!”“那人如此修为,如此神秘,深夜来至天柱峰上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在暗处,咱们在明处,若在平时,咱们便想打探也是无从下手。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既然碰上了,我怎能轻易错过?”云恪缓缓,却斩钉截铁的说道。
月离叹了口气,知道云恪心意已决,便道:“既然如此,公子万不可再行靠近,那人修为深不可测,稍有风吹草动恐怕便会被发觉。”
云恪沉吟道:“此处山壁离峰顶还有十数丈,不上去怎么能查探出消息?”
月离嘻嘻一笑,说道:“妾身倒是有一法子,只是就怕公子不依。”
“你且说来听听,若果然可行,我如何不依?”
“公子可敢将你左臂手少阳三焦经借给妾身一用?”月离元神飞舞到云恪泥丸宫金火神境交界处,缓缓说道。
云恪一愣,警惕道:“你要做什么?且给我一五一十的讲清楚。”
月离清澈的双眸直视云恪金境神元最深处,正色说道:“公子若是相信妾身,便不要问,妾身包你不会后悔;公子若是不相信,那便算我没说。”
单只是左臂的一条手少阳三焦经,云恪自然不怕她会耍什么花招,但此例一开,谁敢保证日后她会不会卷土重来,一步步蚕食自己的经脉?但若严词拒绝,一则月离自从跟了自己之后,不管她目的如何,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二则此情此景,要想探查清楚天柱峰顶上的情形,除了依靠她之外,自己也的确没有任何办法了。云恪咬了咬牙,说道:“好!我便信你这一次。”
月离大喜,“咯咯”笑道:“放心吧,妾身绝对不会辜负公子这份信任的。”云恪道:“但愿如此。”说话间已将左臂手少阳三焦经中的离火真元逼到了气海,云恪只觉一股与自己的真元极为相似,但却更加空灵,更加醇厚的离火真元刹那间便灌注了进去。左臂便似和自己的身体分离了,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公子,你瞧瞧周围可有大一些的蛛网吗?”月离说道。
云恪四下看了一看,见身侧数尺外便由一张巴斗大小的蛛网,因刚刚下过雨,上面滚满了晶莹的雨滴。与此同时,云恪忽见自己的左掌间白光一闪,在那蛛网上轻轻一抹,刹那间水凝成冰,那蛛网竟变成了一面光滑明亮的冰镜。心下不禁大吃了一惊,骇然道:“怎么可能!你竟然能逆运离火真元,凝水成冰!”
要知道,云恪体内离火真元完全来自离火月桂树,与月离的真元乃是一源同岐,都是至阳至热之真气。若用来燃木成火那是轻而易举,甚至真元深厚到一定程度是,用来融铁炼铜也不是不可能。但若说以之冷却冰水,云恪却从来都没想过。在他的理解里,逆运真元的结果就只有两种:要么躯体爆裂而亡;要么真元散尽成为废人。可。。。。。。月离是怎么做到的呢?
月离“吃吃”笑道:“公子,妾身可是一只修炼了数万年的老妖精,要是连这么点雕虫小技都不会,那也太丢人啦。”将那面冰镜交与云恪的右手,又找了根碗口粗细的藤蔓,左掌一挥,便悄无声息的将其斩断。
月离笑道:“公子,成啦!这藤蔓是中空的,乃是天然的传音筒。下面不用妾身再教你怎么做了吧?”说话间手少阳三焦经间那股奇异的离火真元已然消失,云恪屈了屈手臂,感觉并无任何异状,这才放下心来,诚恳说道:“月离,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难为你怎么想出的这巧妙法子!”
月色皎皎,当空照下,云恪双腿绞在两根藤蔓上,缓缓调整着冰镜的角度,首先照入镜中的便是天柱峰顶那棵枯死多年的虬龙木。从镜中望去,云恪越发觉得那不是一株枯木,分明是一条昂首嘶吼,四爪朝天的蛟龙。再向下转了转,镜中赫然映出一个黑衣人,他全身都裹在长袍中,头上戴着斗篷,将自己的容貌遮挡的严严实实。
那黑人正面向虬龙木,双手不住屈伸,指指点点,或若枯枝,或若僵蚓,又若蛇行灰线,星掠长空,不住画出一道道奇怪的符号,似乎是在布下一门奇异的上古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