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9-05
众水手对这勾当似乎已经极为熟悉,箱笼落水声此起彼伏,数百箱货物不一会便已卸完。“鸢鹄”号便掉头往回走,猿昂对那领头的水手冷冷说道:“还是按老规矩,辛苦费明天就有人给你们送去,半分也少不了。但若走漏了一丝风声,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那水手领队忙唯唯诺诺,连声躬身答应了。
回到百丈崖,猿昂又带云恪上了第四艘,同样也脱离船队向外驰去,方向却与先前“鸢鹄”号相反。叫这艘船出来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已,猿昂一面和云恪说些闲话,一面胡乱指挥舰船航行了一阵便即返回。
猿昂做此事已是轻车熟路,站在船首和云恪谈笑风生,甚是轻松地回到百丈崖,想继续将第五艘商船“乘风”号上的私货卸下时,一上船却不禁愣住了。
只见“乘风”号甲板上货物堆积如山,人族水手和岐妖船卫整整齐齐的分为两队,阴烛和虾须翁一脸阴沉的站在一旁,中间玄蛛秋萤白衣胜雪,手中捧着账簿,正一箱一箱细细的清点货物,几名玄蛛氏黑衣女子寸步不离的护卫在她左右。
猿昂等登时就愣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商队从中土采办回货物之后都是按各宗族地位和人数分配瓷器,茶叶,丝绸以及粮食等物,物少人多,往往需要十份,能分到三份就不错了,尤其是瓷器和丝绸,更是一件难求。虾须翁和阴烛等趁这个机会携带私货,高价卖出,获利之丰,常人根本难以想象。长久以来,百丈崖峡口都是完完全全掌握在长老堂手中,行事虽不能说是肆无忌惮,但“明目张胆”四字,倒也恰如其分。自从玄蛛秋萤做了四长老之后,虾须翁等着实担忧了一阵子,生怕她趁这个机会掺和进来,阻了他们的财路。近两个月过去了,玄蛛秋萤只去了几次长豕族皂隶那边,至于娲神岛,那是半步也没有踏足。虾须翁这才渐渐放下心来,以为玄蛛秋萤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实在不足为惧。谁知刚才他正和阴烛在“镇海”号上饮酒取乐,忽有心腹岐妖来报说是玄蛛四长老突然带人来查货,现已经上了“乘风”号。虾须翁和阴烛大惊失色,忙赶了过来,玄蛛秋萤却早已捧着账簿查了起来。
虾须翁几次顾左右而言她,或好言相劝,或暗语恐吓,想让玄蛛秋萤知难而退。谁知这死丫头全然不假辞色,只冰着脸一箱箱堪对,这是她职责所在,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虾须翁却也不敢因为这个和她动手,毕竟玄蛛秋萤名正言顺,自己理屈,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她缓缓穿行在如山的货物中间,一会让人撕开油布拣出几件瓷器,一会又拿戽斗铲些稻米。
玄蛛秋萤一面看帐一面查对,不过查了一半货物,她手上那本厚厚的账簿却已翻到最后一页,缓缓说道:“宫中货物已校对明白,数目无误。只是多出的这多箱子是怎么回事?”随手扯出一卷色彩斑斓的丝绸,摸了摸说道:“是上好的湖绸,价值不菲吧?”又拿出一只青花瓷瓶,瞧了一瞧,道:“这个更值钱了,是正宗的官烧汝窑,这可是中土大燕皇帝御用之物。”冷眼瞧着“乘风”号船长,淡淡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历来进货一路上虚报空耗,只有少的,可“乘风”号上怎么倒多了一倍的货物?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了。”玄蛛秋萤每翻开一只箱子,虾须翁和阴烛的脸色就阴沉了一份——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和黄灿灿的金子啊!
“乘风”号船长是一名身材瘦小的鼠鼹族中年汉子,形容猥亵,颌下两撇小胡子,随着他身子一颤一颤。鼠鼹族人数极少,又无道术高强之辈,在流波山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附庸,鼹纪又生性胆小怕事,阴烛和虾须翁命他执掌“乘风”号,为的便是易于控制。
“是三长老这本账簿记错了呢?还是说,你竟敢裹带私货!”玄蛛秋萤冷冷的盯着他,眸中隐隐泛着几点冰花般的寒光。鼹纪被她瞧得心底直发毛,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玄蛛秋萤回身道:“蛛喜,你可知船队私带货物是何罪名?”蛛喜躬身道:“回长老,宫主曾亲自严令,商船之上,凡私藏货物价值超过十两的,受斩手之刑;超过二十两的便即腰斩。”
玄蛛秋萤点点头,道:“不错,你倒记得清楚。”蛛喜上前几步,拍了拍小山般的货物,说道:“长老,这半船货物少说也有十万之数,要是让宫主知道了,怕不得是灭族之罪。”
鼹纪吓得一哆嗦,腿肚子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四。。。。。。四长老,我。。。。。。我。。。。。。”又眼巴巴望着虾须翁,“三。。。。。。长老。。。。。。救。。。。。。救命。。。。。。”他知道蛛喜所言不虚,依着阴九虺的性子,自己要是当真被扣上私带货物的帽子,鼠鼹氏的遗老遗少可真就性命不保了。
虾须翁和阴烛对视了一眼,见阴烛微微点头,知道他和自己想法一样。鼹纪跟随商队出海年深日久,做事一只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这倒也还罢了,关键是倘若当真任由玄蛛秋萤将他带走,万一从他口中泄露出点什么,那可就糟糕之极了。
虾须翁打个哈哈,拍了拍自己额头,笑道:“哎呦——玄蛛长老,你瞧瞧我这记性。这事可都怪我,给你账簿的时候竟落下一本。”说着便从怀中又取出一本账簿。蛛喜接过,递与玄蛛秋萤。
玄蛛秋萤翻开看了看,淡淡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鼹船长了。且待晚辈再重新查对过。”
虾须翁冷笑道:“宫主果然慧眼如炬,玄蛛长老如此尽职尽责,倒真是不死宫之福。老朽年迈体力不支,便不能相陪了。”
玄蛛秋萤道:“虾长老请便。”虾须翁拉着云恪转身而去,这十万银子转眼间便打了水漂,他心疼的几乎要昏死过去,刚下了“乘风”号便破口大骂起来,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云恪随口敷药他几句,心下却觉这个玄蛛秋萤果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丝毫不动声色便给了虾须翁和阴烛一个下马威,这条釜底抽薪之计真是妙极,虾须翁吃了哑巴亏还得硬生生咽下去。玄蛛秋萤既敢虎口夺食,在娲神岛这个长老堂的心腹之地硬生生的插上一脚,虽说背后必有天魔等人的支持,但她这份不让须眉的胆色见识,云恪心中也不禁很是佩服。不过如此一来,长老堂和七魔之间的嫌隙就越发深了,而这也正是云恪所希望看到的。
自百丈崖回来已是丑时初刻,云恪胡乱洗了把脸便睡下了。虾须翁却哪里睡得着,整夜都闷坐在黑暗里絮絮叨叨的痛骂玄蛛秋萤。
这一日轮完值,北宫玥笑嘻嘻的把云恪拉到一旁,说道:“离哥哥,一会你跟我回家去,爷爷吩咐找你。”云恪一愣,不知北宫忌忽然叫自己是何用意,但又推脱不得,只得和北宫玥一路回到镇宫氏府邸。
北宫忌书房。
分宾主落座后,云恪恭恭敬敬的问道:“不知北宫前辈唤晚辈来有何吩咐?”北宫忌笑道:“也没有什么事,咱们比邻而居,不过找你来闲谈一阵,吃个便饭而已。再者这些日子以来多承你相陪玥儿,老朽耳边少了些聒噪,倒要好好谢你一番呢。”便叫上菜。仆人早就等在门外,一听宗主招呼,酒菜立即流水般端了上去。
一时菜齐,北宫忌举杯道:“老朽这玥儿性子怪癖,顽劣不堪,这些天实在是搅扰老弟的厉害。这杯水酒老朽先干为敬。”
北宫玥撅着嘴,娇嗔道:“爷爷——人家有那么不堪么?”
云恪忙诚惶诚恐道:“北宫宗主是前辈泰斗,流波山无人不敬,该当晚辈敬你才是。”两人扬脖喝干。北宫忌便和云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过了一会,似乎不经意间说道:“以老弟化神境的修为和先天神兵离火之刃,只做个小小的宿卫那也太委屈了些。”
云恪不知他是何用意,便敷衍道:“能为宫主办差便已是晚辈的福分,职位大小晚辈倒也不在乎。再者宫主法外开恩,免去‘月离’刖足之刑,晚辈心中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哪敢计较这些?”
北宫忌捋了捋雪白的长髯,笑道:“年轻人不骄不躁那是好的,但当真要成就一番事业,却不能随遇而安。”
云恪道:“晚辈鲁钝,还请前辈明示。”
北宫忌哈哈一笑,劝道:“吃菜,吃菜。”云恪知他有意调自己胃口,便故意装作甚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北宫前辈有话不妨明说,这般打哑谜,倒急煞晚辈了。”
“三隶巡查使猪嗤前些日子犯了事,已给宫主裁撤,这个位子便空了出来。职位虽不高,但却负责监管人隶,皂隶以及刑隶,是掌有实权的司职,老弟若有意思,老朽倒可跟宫主说一声,虽不敢保证此事必成,但七八分把握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