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9-03
打开食盒,见里面是一碟酥皮蒸饺,一碟油炸鹌鹑,中间荷叶青玉碗里满满一碗碧梗粥,上面还漂着几颗红枣和桂圆,红翠相映,甚是精美。一看便是极费了心思的,云恪甚是不好意思,道:“多谢,这可麻烦你了。”北宫玥嘻嘻笑道:“就当是你陪我捉龙须蚓的报酬啦!离哥哥,今晚你还赔我去,好不好?”
云恪道:“这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也闲着没事。”一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自觉北宫玥做的碧梗粥比之宫中虽略淡了些,却另有一分馨香甜濡。北宫玥见他吃的香甜,甚是高兴,笑道:“离哥哥,你再尝尝这蒸饺。我刚向人族师傅学的正宗苏杭三鲜馅儿的,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云恪依言夹起一只,咬了一口,不觉怔住。他和颜素问被云魔逼住在净慈寺时,颜素问也曾给他做过这么一碟蒸饺。北宫玥所做,味道竟与当日所尝有七八分相似,刹那间,思念之情从他心底泉水般涌上,素问,你一切可还平安么?
云恪这些天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颜素问,心知自己落入水月寒潭,素问必是以为自己已然死了,还不定伤心成什么样子。几次想就此逃出流波山,回中土寻找她,几次又都放弃了,云恪心里明白,这次阴差阳错能混入不死宫,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己原本只想探查清楚岐妖族的实力,便即抽身退走,但现在看来,长老堂和七魔的仇怨一日深似一日,只要在添几把火,让他们自相残杀也不是不可能。这件事要是办成了,休说在天道圣教,便是在般若寺九罡祖师面前,自己也能长长的出一口气!大丈夫当以大事为重,儿女私情只能暂且放到一边,若当真有一日能成此大事,灭了岐妖族,再加倍对素问好也就是了。
北宫玥见他咬了一口蒸饺,便忽然愣愣的呆住,诧异道:“离哥哥,怎么样?不好吃吗?”云恪这才回过神来,忙道:“不。。。。。。不!好吃,太好吃了!小玥,难为你怎么做的出来?”
北宫玥先是一喜,却又黯然道:“离哥哥,这不过就是一盘蒸饺罢了,就激动成这样。。。。。。。你在水月寒潭底下这几万年,吸风饮露的,肯定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唉——好可怜。等我以后天天给你做!让你结结实实的吃遍流波山美味。”
云恪一愣,心想:不知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竟能联想到这上面。笑道:“修道之人可不应贪口腹之欲,再说无功不受禄,堂堂镇宫氏大小姐竟为我区区一草木之妖下厨,让人知道了,我可承受不起。”
北宫玥撅了撅嘴,说道:“我愿意给谁下厨,那是我自己的事,谁敢在背后嚼舌头根,看我不放蝶儿烧他个焦头烂额!”说话间云恪已风卷残云般扫荡干净。
到了午时,那个小丫鬟绛珠又带着两名男仆出来送饭,这次果然是一桌子荤菜,鸡鸭鱼肉样样俱全。云恪和北宫婕等倒吃的津津有味,北宫玥却推说不饿,酒菜半点都不沾唇。绛珠嘻嘻一笑,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笼酥糖画卷,往北宫玥跟前一推,笑道:“那——这可是我专门给自己留的宵夜,知道你沾不得荤腥,便宜你了。”
北宫玥眯着眼睛,用力抽了抽琼鼻,笑道:“嗯,好香的花卷!我猜一定是中土苏州来的那位刘师傅的手艺,等闲可吃不着。多谢你啦,我可正真饿的紧呢!”两人走到一旁,挨在一起边吃边聊,神情甚是亲密,唧唧喳喳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绛珠和北宫玥牵着手优哉游哉的走了回来。绛珠歪着头瞧了云恪好一会儿,眨了眨眼睛,笑问道:“月离公子,我冒昧问一句,你是离火月桂所化,好几万年都呆在水月寒潭底下,一动也不能动,又没人陪你说话聊天,这不是很闷得慌吗?”
云恪一愣,停下筷子,说道:“也没有很闷。就如同晚上睡觉一样,四五个时辰的感觉和四五万年其实也差不多。”
“奥——原来是这样。”绛珠若由所思的点点头,“那你还是离火月桂的时候肯定是吸风餐露,怎么现在化为人形又大吃鸡鸭鱼肉呢?”
“呃——”云恪目瞪口呆,这个问题也太难点了吧?幸而北宫玥推着绛珠肩膀,笑道:“你这鬼丫头,哪里来的这许多问题?赶紧回去吧,小心宫主发现。”
绛珠被她推着往回走去,到门旁时忽然回头说道:“小玥儿,我只道你为什么让我们送荤菜来了。你是为了他!”用手一指云恪,“咯咯”笑道,“对不?”
北宫玥大窘,脸涨的通红,嗔道:“死丫头,你说甚么呢!看我不老大耳刮子扇你!”赶上去作势要打,绛珠早一溜烟跑了。
到了晚间,两人再往天柱峰捉龙须蚓时,云恪便道:“小玥,你年纪尚小,正是筋骨初生的时候,怎么倒吃起素来?”
北宫玥道:“离哥哥,我是族中神裔圣女,专司养蛊种蚕,这可沾不得半点荤腥。就算是不小心只吃了一点肉丝,也得费好大的力气跟蛊神请罪才行。”
云恪恍然道:“原来如此。”
自此之后,云恪白天便到不死宫轮值,晚间陪北宫玥捉龙须蚓,顺便向她探听流波山各宗各族的境况。北宫玥心思纯净,对云恪半点戒心也没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数日云恪已将岐妖族情势了解的七七八八。
这一日晚间,云恪和北宫玥分别后回到茅屋,竟意外的望见屋内还闪着灯火。若在往常,虾须翁生性吝啬,生怕多耗了灯油,都是早早就睡下了,此时已是亥时初刻,虾须翁却还未入睡,这倒有些蹊跷了。
果然,云恪一进屋便瞧见虾须翁正来来回回的跺这步子,神情甚是焦急。一见云恪回来,二话不说,拉着他就望外走,口中埋怨道:“四弟,你让我等的好苦!这都多早晚了,怎么才回来!”
云恪一愣,奇道:“三哥,三更半夜的,什么事这么着急?”“时辰不等人,你且先跟我走,路上再慢慢跟你说罢。”虾须翁拉着他一面说,一面往娲神岛方向急奔。
虾须翁心急火燎,说的又吞吞吐吐,含混不清,云恪弄了好一会才明白。原来流波山盛产金银美玉,土地却极为贫瘠,原先岐妖族人数极少,尚能自给,但后来各族慢慢繁衍生息,尤其是长豕族猪人,数目已从千年前的不足千人,到现在的二十多万,但凭流波山,根本养不活他们。因此,自姬雨妾时起,流波山便或明或暗的与中土贸易。到如今,与中土贸易已成为流波山生死存亡的根本。
阴烛任不死宫转运使之职,每过一段时间便扮成商人,乘十数艘巨船到中途采办丝绸瓷器,粮食美酒,甚至仆役工匠等。虾须翁和他狼狈为奸,船队出入娲神岛时,便私带货物,每一趟均可获利巨万。如此机密之事虾须翁本不愿他人与闻,但一则他身中离火阳毒,还指望‘月离’替他驱毒疗伤;二则虾须翁有把柄落在‘月离’之手,两人又住在一起,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过的。三则,也是最为重要的是,虾须翁在水月寒潭底下便发觉‘月离’是个视金银珠宝未粪土的人。他道术又高,这么好的一个帮手却哪里寻去?
阴烛已提前使人乘快船前来知会,今夜子时船队便到,虾须翁一直在茅屋等到亥时初刻,云恪方回,他如何能不着急?
两人风风火火的赶到娲神岛百丈崖,早有袁昂带着几十名猿吼族心腹巡卫等在一旁了,一见虾须翁和‘月离’,也顾不得行礼,急道:“三长老,你们怎么才到!少主都已派人来催了几次了,大队商船立时便到”。
他话音刚落,远处海面上便现出一溜灯火,绵延数里,当先是一艘四十五丈长,九桅十二帆四层大楼船,船上挂满瓮斗一般的白纱灯笼,明亮的灯火将舷首巨大的黄铜虎面浮雕映的闪闪发亮,“镇海”两个数丈见方的流金大字分嵌在虎面两旁。船体激起的波浪便如同小山一般滚滚向后涌去。这等威势,比之传说中的洪荒巨兽,大若山岳的鲲鹏也不遑多让。
云恪心中暗自吃惊,天道圣教六欲天之一的极风天执天使于镇海任金陵水师督帅,云恪曾在他那儿呆过一段时间。所见过的最大的船也不过二十丈而已,也是以“镇海”为号。当时云恪便已吃惊不小,以为这必定是大的不能再大的艨艟巨舰了。于镇海也极为得意,曾放出狂言,教主若要起事时,此舰一出,便可沿东海直捣帝都,不数日便可擒慕容氏于瓮中矣。谁知与眼前这艘真正的“镇海”号想比,于镇海那艘真可谓小巫见大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