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8-07
两人一面走,一面说些闲话。虾须翁便道:“兄弟,咱们已过了鸡鸣堡和流光瀑,这两处都是自己人,绝没有什么可说的。前面不远处的朝夕洞却是黑寡氏的地盘,那群寡妇都是些疯子,一会若言语上有什么得罪之处,兄弟你万不可和她们一般见识。只当是可怜她们老弱妇孺罢了。”云恪点点头,笑道:“小弟初来乍到,即便前辈们教训几句也是为小弟好,也是应当应分的,如何敢心怀愤怨?”
虾须翁长舒了口气,笑道:“兄弟既这么说,老哥哥便放心啦!”他本以为‘月离’这等修道高手必定是心高气傲,忍气吞声这等丢份的事是绝不屑的,谁知他竟如此平易识体。
两人刚转过山梁,一股阴凉之气便忽然迎面扑来。云恪抬头看时,只见山坡上好大一片竹林,怕不下三五百亩,山风吹过,枝横叶斜,婆娑舞动,飒飒作响,仿佛无数怨念极重的精怪,隐伏在漆黑的夜色里寻人而嗜。
虾须翁一指那竹林,说道:“兄弟,山坡那片竹林便是玄蜘氏的老巢朝夕洞了。”此处离玄蛛氏已近,虾须翁便不敢再称她们为黑寡氏。
云恪一愣,奇道:“虾须兄,你说这片竹林便是朝夕洞?”虾须翁点点头,道:“不错。”“好生奇怪的名字,小弟还以为朝夕洞是一座洞窟呢。”云恪心中暗想:歧妖族果然比人族更加千奇百怪,适才在路上虾须翁已告诉我,那鸡鸣堡是因为堡中雄鸡总是第一个啼鸣,继而流波山他处雄鸡才跟着叫晓;流光瀑山壁上因含有磷石,水流经过时便绿光飘荧,这才得名;那么,这竹林为何却又叫做朝夕洞呢?
虾须翁见云恪望向自己,眼神中似是询问,便解释道:“兄弟有所不知,咱们歧妖族虽比人族少了七道精魄,但修炼成人身之后,风俗习性与中土礼仪之邦也无甚太大分别,也是居则高屋,食则佳肴。但这玄蛛氏却是特例,她们数百族人世代都居住在这片竹林之中,以树木汁液为食,不如荤腥。每日清晨朝阳升起时,玄蛛一族便开始吐丝织网,在竹林间构造巢穴,到晚间夕阳落下时刚好便能织成一巢,其形狭长幽深,若山间之洞窟。但一夕之间,巢穴便即枯萎败落,第二日清晨再织网筑巢,如此周而复始,故称之为朝夕洞。”
云恪点了点头,说道:“这玄蜘氏倒真是高深莫测,但她们既负责看守不死宫最后一道门户,能肩挑得如此重任,想必必有过人之处。”
虾须翁“嘿嘿”冷笑几声,说道:“不过是一群疯婆子罢了,本事再厉害,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说话间两人已来至竹林边上,虾须翁刚想出声招呼,四道黑影已无声无息的从黑夜里闪过,分前后左右,将两人团团围住。四道黑影均是身裹黑袍,脸蒙黑布,看其身形皆苗条纤瘦,显是女子无疑。黑袍虾须翁忙叫道:“自己人!切莫动手!”云恪楞了一下,心想:这虾须翁也过于大惊小怪了,这么惶急迫切,听在对方耳里分明是胆怯的意味,莫的惹人耻笑。但他再抬头看时,却不禁大吃了一惊,原来在这眨眼之间,那四名黑衣女子身后已各张开一面白色大网,成千上万的蛛丝相互纠结汇合,四面大网便合成一座圆形穹顶,将自己和虾须翁罩在下面。网格上银光闪闪,遍布数寸长的蛛丝尖针,锋芒间黑气氤氲,显是淬满了剧毒。云恪这才明白为什么虾须翁如此惶急的表明身份,这玄蛛氏竟如此狠辣,不问青红皂白便下此毒手。
“老夫乃是长老堂三长老虾须翁,要借道贵宝地,去拜见阴宫主。这是令牌。”虾须翁毫不犹豫,急从怀中取出一面五寸长的棱形铁牌,托在袖子上交与一名为首的黑衣女子。那女子却不伸手来接,指尖白光闪动,一根蛛丝闪电般将那令牌黏了过去。举在眼前数尺外细细的看看了铁牌上那吐信嘶吼的九头蛇,便又丢还给虾须翁。那根蛛丝黏过令牌的蛛丝也被她自行折断,丢在一旁。她竟是绝不与男人的任何东西相碰触。
那黑衣女子忽然说道:“光焰!”声音嘶哑阴冷,听在耳中便像是一只硕大的圆肚黑纹蜘蛛在耳道内爬行,瘆的人汗毛都要立起来。虾须翁忙接道:“流波!”那黑衣女子这才挥了挥手,示意令牌,口令皆验证无误。四人背后的白色大网倏然间便消失不见,一指云恪,问道:“你的令牌呢?”
虾须翁忙将‘月离’之事细细分说一遍,最后说道:“咱们歧妖族又多一新的宗氏,那是越来越兴旺啦,宫主知道了必定大喜。还请阁下稍作变通,放我们过去。”
那黑衣女子沉思了一会,虽觉‘月离’没有令牌,不甚合乎规矩,但此乃特列,虾须翁是在宫主跟前能说得上话的人,又这么诚恳的请求,玄蛛氏虽然谁也不惧,却也犯不着轻易得罪人。便微微点了点头,和另外两人向后退了几步,刹那间身形便已在黑暗中隐去,仿佛溶在了这夜色中一般,地上只留下一层已经变的灰暗**的蛛丝。云恪心道:先时虾须翁带着我穿鸡鸣堡,过流光瀑气焰何等嚣张?群妖无不毕恭毕敬,谁也不敢多问一句。在此处被这几名女子又是令牌,又是口令的盘查,他脸上竟然丝毫没有不悦之色,看来这玄蛛氏果然是有些门道。
虾须翁长吁了口气,心想:幸而蛛嬷那老妖婆去岁便被阴宫主打发去中土办差,到如今也没回来,否则,且有得磨了!剩下那名黑衣女子朝虾须翁招了招手,说道:“虾长老,请这边来。”自顾在两人前面数丈处缓缓而行,她声音虽也是一般的嘶哑冰冷。
两人还未进竹林,一旁忽有人清声叫道:“且慢!”人影闪动,从林中又陆陆续续走出数名女子,也是黑衣黑袍。只当中一位年轻女子却与众不同,云恪转头看时,见她也只十**岁上下,脸色略有苍白,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容貌甚丽,恍若出云之釉,在众人黑袍的映照下,虽是在黑夜之中,却越发光彩照人,凌凌然宛似孤鹤。
原来玄蛛氏已婚配的女子才必须穿黑袍蒙面,以恪尽寡妻之道,而未婚女子则不在此列。云恪心想:素问也喜穿白衣,她穿来便似月殿婵娟,说不尽的淡雅柔美。这女子却像远山冰雪之姝,虽也极美,却似少了几分人气。
那白衣女子朝虾须翁轻轻施了一礼,说道:“晚辈玄蛛氏秋萤拜见三长老。”她虽是行礼,但声音却冷冰冰的,丝毫让人亲近不起来。虾须翁忙伸出双手遥相虚搀笑道:“原来是秋萤啊,才几年没见,竟出落成大姑娘啦。等你婆婆回来,代我向她问好。”若是换作她人,虾须翁一定会说‘有人家了么?什么时候出嫁,老夫好来喝喜酒。’等笑语,但在他心中这玄蛛氏的歧妖都是脾气古怪之辈,这等玩笑可不敢开,只说道:“老夫有要事在身,还要麻烦姑娘派人给带一带路。”
秋萤一指先前领路的黑衣女子,问道:“蜘喜姐姐,三长老的令牌,口令等可都查对无误了么?”那女子忙道:“启禀小姐,均已查验无误。”
秋萤点了点头,向虾须翁说道:“那么此即是我分内之事,说不上麻烦不麻烦的。”转头吩咐道:“蜘喜姐姐,便麻烦你替三长老带一带路。”蜘喜躬身领命。
虾须翁拱了拱手,笑道:“如此,便多谢啦。”转身和云恪刚走出两步,秋萤忽然问道:“这位公子的令牌也查过了么?”蜘喜愣了一愣,喃喃的道:“这。。。。。。这倒没有,小姐,事情是。。。。。。是这样的。”说着便看了虾须翁一眼。
虾须翁忙又将‘月离’之事分说一遍,只说得两句,秋萤便阴沉着打断他,正色道:“三长老,非是晚辈故意与你为难,只是我玄蛛氏自立宗以来,世世代代均奉命镇守此处,万余年间从未出过重大差错,本族职责之重,重逾三河五岳,若有丝毫闪失,则百世英明尽付流水。月离公子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都与我玄蛛氏无关,但他既无令牌,原本应当立即格杀,晚辈且看在三长老面上便担下这干系。三长老若想进不死宫,晚辈自当效劳,但月离公子若再往前一步,秋萤虽自知不是三长老对手,宁可血溅于此,也不敢玷污先祖名声!”她此话一出,于情于理当真是滴水不漏,身后众黑衣女子齐齐踏前一步,死死盯着云恪。
云恪虽然不惧,但她们面纱下只露出的那一双双连死亡也漠视的漆黑瞳孔,却着实让人心生不安。虾须翁神情甚是尴尬,喃濡道:“阿萤,怎么说老夫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和你婆婆共事百余年,即便交情不深,几分香火情总是有的,你看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