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恪体内一下子吸收了太多的离火精华,气海内真元鼓荡的厉害,正自凝神运气慢慢将四处乱窜的真元吸收,却忽听有人传音喝道:“相禺,你怎敢如此无礼,将水月妃花尽数摘走!还毁了我流波山圣树!”那声音又阴又寒,便似一道极细的冰线从头顶传来,刺的他耳鼓隐隐作痛。泥丸宫中的元神被这如芒如针的音线一震,竟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云恪骇了一跳,忙运功抵御,心想:我已然达至臻化神之境,真元之雄浑绵厚,用‘沛若渊海’四字来形容可说是毫不夸张。何况我真元乃离火属性,对阴寒之气本就有极强的抵御压制之效。传音那人分明又在百丈之外的潭顶,如何竟能影响我如此之深?
那人等了半晌,潭底却声息皆无,怒气更盛,又传音道:“千余年来每次花期你都要争抢那水月妃花,历代不死宫主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可不是怕了你,咱们瞧在姬宫主的面子上便对你容忍三分,让你一直猖狂到如今,谁知你竟蹬鼻子上脸,越发放肆了。这次竟连圣树叶毁去,老身且给你一次辩解的机会,你还有何话说?”
云恪吃了一惊,心想:听那人说话的语气,难道是阴九虺么?相禺这老妖怪早魂飞魄散了,我又能有何话说?
上面传音的正是流波山不死宫宫主阴九虺。姬雨妾在不死宫典籍中曾对相禺之事有过详细记载,别的岐妖都不知水月寒潭底下到底是什么妖怪,阴九虺心里却一清二楚。但姬雨妾在那典籍中曾亲笔叮嘱后世不死宫主人若无极特殊情形,不许擅自诛杀相禺。那离火月桂树和水月寒潭又被后世岐妖族视为流波山的圣树圣潭,水月妃花对修炼流波真气也有极大的裨益,投鼠忌器之下,一千多年来数位不死宫宫主都对相禺甚是容忍。
但此时离火月桂树和水月寒潭都已毁去,阴九虺自然再也无所顾忌,她本不信相禺会发失心疯毁掉那等同于护身符的离火月桂树,但这寒潭底下除了相禺,便只有前些日子一个人族男子曾落入其中。水月寒潭寒气彻骨,又含有水月寒毒,一旦落入那是有死无生。即便那男子命大,有什么奇遇竟然活了下来。难道相禺会制服不了一个连区区纤尘之境都没达到的人族?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毁去这圣潭圣树的当然便是相禺,无论是谁,要是被幽困在这苦寒的潭底上千年,倘若不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情,反倒有些讲不通了。这个老妖怪,疯了也就疯了,竟然将这离火月桂树毁去,没了水月妃花,自己得多花多少功夫修炼流波真气?阴九虺越想越怒,又传音道:“看来你真以为藏在这水月寒潭底下,老身便奈何不了你呢?嘿嘿。。。。。。既然你这么愿意做缩头乌龟,老身便让你生生世世的当下去罢。”
她话音刚落,水花猛然间剧烈的翻涌起来,云恪抬头一看,只见一团巨大的黑影在碧绿的潭水中滚落激荡,直砸了下来。顷刻间,那黑影已阴沉沉的压到头顶,云恪这才看清,上面落下的竟是一块径逾丈许的大石。心底不禁骇了一跳,这么大的巨石怕不得万余斤!即便他道行已然极深,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若被这当头砸上,也是绝难幸免。那辟寒珠只能隔绝潭水,对巨石却毫无作用。幸而巨石是在水中落下,势道被水力消减了许多,却也十分猛恶。云恪低喝一声,双掌平推,将那巨石斜斜击出,同时身子急向后飘落,方将这雷霆万钧的一砸躲了开去。谁知水中接二连三,又落下数十块大石,直将小小的水月寒潭砸成一锅沸粥。
幸而落水岩石虽巨,相互之间却难以严密契合,云恪左躲右闪,只在极狭小的缝隙里挣命。继而较小的土石泥沙等物更是纷纷而下,其势直若坠崖之瀑,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竟已将这水月寒潭填平。“嘿嘿。。。。。。相禺,你便在这沙石泥土里老老实实的呆着罢,老身便不相陪了。”那道冰冷的声线透过厚厚的泥沙,传到云恪耳边时竟兀自清清楚楚。
上面的响动渐渐沉寂下来,眼前一片漆黑,云恪慢慢试着将双手放下,那巨石被周围沙土牢牢挤住,竟不落下。这才稍稍舒了口气,元神运使离火真元,悄悄的向周围覆盖出去,这才发觉整个洞窟只剩下了身前数尺的空隙。那还是刚才他在身周布下一个小小的真元结界,将泥沙石土生生逼到一旁的结果。云恪的心却渐渐沉了下来,无粮无食倒还好说,以他现在的修为即使单凭真元生存,怎么也能支持个十天半月,洞底空间狭小,丝毫透不过气,恐怕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给生生闷死了。
“月离,咱们被困在此处了,你可有什么法子逃出去么?”云恪迫不得已将在他泥丸宫中潜息的月离元神叫醒。他们元神共同寄居在同一个泥丸宫中,月离虽不能操控躯体,但一经醒来,还是立即便察觉到云恪的困境。
月离却不说话,过了半晌,想必是将周遭的情况弄清楚了,这才叹了口气,黯然说道:“我苦苦修炼了数万年,为的便是离开这水月寒潭,到别处去走一走,看一看。没想到上天连这点心愿都不让我达成,竟要我这树精与你这人族腐朽在一处。这可称得上是造化弄人么?”声音甚是萧瑟,她元神只能靠离火之精生存,离火月桂树本体已竟尽数毁掉。天下间唯有云恪体内才有这离火之精,云恪一死,不消一时三刻,月离也就魂飞魄散了。
云恪却不甘心,心中暗自激励自己:自成人以来,自己屡逢危难,那一次不是靠坚韧不拔的意志挺了过来?尤其这月旬间发生的事情,之巧之险,之奇之异,普通人便十辈子也未必能遇见一遭。只要能出了这寒潭水底,天下之大,**之阔,何处不是英雄用武之地?
虽然已将生命气息压制到最小,但洞中的空气还是渐渐浑浊起来。到第三日上,云恪只觉胸肺间火烧火燎,长大了嘴猛力喘息,却几乎吸不进任何空气。肺叶憋的直似要炸了开来,心知恐怕挨不了多久了。脑中渐渐迷惑,困意蚂蚁般沿着经脉四处游走,幼年习武,少时读书,弱冠仗剑江湖,父亲严厉冷漠的眼神,教众表面恭敬,内力不以为然的神情,和叶千寻的一见如故,结拜兄弟,直到遇见了素问,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眼皮就像灌满了铅,又干又涩,直似有千钧之重。素问,你现在境况如何?逃出流波山了么?云大哥恐怕不成了,你。。。。。。你会忘记我么?心里虽然极力提醒不要睡着,却只想一头栽倒,再也想理会任何事。就这么睡下算了,也省的在这个世上受苦,什么济世为民,建功立业,都随流水滔滔而去罢。
便在此时,云恪耳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吭吭”之声,仿佛有人在用锄镐等物铲石挖土。云恪初时只道又是脑中幻听,谁知那“吭吭”之声却不绝入耳,越发清晰了,听声音离自己不过丈许而已。云恪脑中一颤,登时清醒起来,有人在挖掘地道!心中一喜,难道是素问知道我困在这里,来救我了么?瞬间却又否定了,不说在他人看来,自己落入水月寒潭那是必死无疑;即便她想来寻找,不死宫经血诛莲等人这么一搅和,必定严加防备,想来此地哪有谈何容易?
云恪心中正自胡思乱想,那挖地之声却停了下来,有人自言自语道:“晦气,晦气!挖了三天三夜,难道竟找错方位了么?”云恪心中一动,是虾须翁的声音!他挖地掘洞作甚么?脑中忽然想起数日前,他向阴烛借碧海春螺之事。虾须翁贪婪无度,喜好收敛金珠财宝,这水月潭底堆满金银珠宝,洞壁皆是羊脂美玉,那虾须翁必定是想借碧海春螺探查洞底位置,从他处钻破洞壁偷取宝物。
云恪脑中念头急转,那“吭吭”之声却向他处挖去。心中大急,这最后一丝逃生的机会如何能够错过?忙捡起一块玉石朝洞壁上敲击了一下。“咦?”石壁对面传来虾须翁一声惊呓,他厮混在金玉之物中百余年,对这种清脆的声响那是熟悉无比,只听声音便知上好的美玉,“嘿嘿。。。。。。女娲大神保佑,差一点便错过了宝物!”铲沙破石的声音又朝云恪这边响了起来,比之先前又急又密,转眼之间便又近了数尺。
“啵”得一声,洞壁终于被挖透了,一丝光亮连同外面清新的空气直透了过来,云恪只觉胸腹间舒畅无比,体内的浊气登时一扫而光。虾须翁肩头衣服上个嵌有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手中探宝钢铲上下翻飞,急速挥动。那钢铲乃是他祖上所传,专门用来开山探穴,长不到二尺,铲头呈月牙之形,挖石开玉如切腐木。这打洞取宝之事已他做了无数次,手中钢铲一轻,便知这三天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洞壁已给他挖透了。
这宝藏乃是岐妖族数千年祭祀女娲大神所遗,其中珍宝非同小可,虾须翁生怕一不小心毁坏了宝藏,忙将钢铲负在身后,只用双手将残留的碎石慢慢掰下,祖上积德,再将这批珍宝收入囊中,等找寻到小螺便和她在中原找一处山明水净之地安度余生,这流波山是再也呆不得了。
虾须翁心中一面乱想,手上一面加紧扒开山石。突然,一张苍白的人脸从洞中露了出来,虾须翁一愣,脑中突然嗡的一响,泥丸宫中精魂竟已被什么东西紧紧攫住。“炼。。。。。。炼神*?!”虾须翁直惊得面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