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朵黑云渐渐涌了上来,掠过天空中的红日,眼前登时一暗。血诛莲望见那朵黑云,脸色变了一变,说道:“这大阵如此奇阔宏伟,岂是人力可以驱动?他不过借的是诸天星斗之力罢了。”说话间,那片黑云已阴森森的压了上来,遮天蔽日,连大海都变的乌沉沉的。
那道缥缈嘶哑的声音赫然从云中透下:“阿何,你可当心!我要催动大阵了,若支撑不住时,万不可逞强。”云层之上红光飘摇,隐有灯火闪动。
血诛莲冷笑一声,怒道:“你怎知必定是我撑不住?废话少说,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罢!”衣袖挥动,一道紫芒冲天而起,“轰隆”一声正击在黑云中心。那灯火突然亮了一亮,红光透过泼墨一般的云层,宛如一匹滴血的西川红锦,映得半个天空都红殷殷的。紫芒与红光一触,登时被远远的弹了开去,在天际边蜿蜒妖娆,仿佛划过虚空的紫色游魂。
众人尚自目眩神驰,一道径逾百丈的龙卷风突然从众人所坐之处刮起,仿佛从海中凭空生出相似,乌黑的海水疾速旋转着直冲云霄。幸而有禹王鼎镇住,光罩只是颤了一颤,便又稳住。刹那间,千万处龙卷风一齐从海底腾起,那片黑云早被吹的无影无踪。怒潮狂涌,一层层小山一般的浪头向众人压下,只见四面八方皆是玉垒雪城,波谷浪峰,巨大而狰狞的漩涡急速旋转着,爆发出一股无与伦比吸力,将众人向海底急甩。
血诛莲右手拈诀,左手指尖紫芒闪动,电光流溢,激发着禹王铜像不断发出绚烂夺目的神光。莹白的光罩裹着圆石,甩开漩涡,载着众人在巨浪间波荡起伏,时而跌向海底,时而甩向波峰,耳边浪卷轰雷,狂风怒吼。那光罩却始终稳稳当当,岿然不动。
那人的声音又如雾如风般飘了过来:“好一尊禹王鼎!这护身结界倒也不赖。可惜,阿何——在这化形界里你是斗不过我的。”云霄中一道红光电射而下,便如一柄擎天彻地似的利刃,将那万顷巨浪一划两半。血诛莲众人周围兀自风骤浪急,另一半海水却眨眼间渗了下去,露出下面苍苍莽莽的千里黄沙。沙海交界处,海水立如百仞城墙,直上直下,竟无半点倾出。
继而,云中又是一道红光闪过,乌黑的海水竟变的浑黄,“轰隆隆”一阵闷雷之声响过,黄沙翻滚,无数坟包一般的沙堆涌了起来,越隆越高,沙堆相互汇集合拢,顷刻间便聚成了数十座小山。
眼前这天地易变般的奇伟景象直将云恪等人惊得呆了,此人竟能翻手分海,覆手成山!蜿蜒的红光绳索般萦绕在一座百余丈的沙山之上,被这红光一照,沙山登时摇晃了几下,“呼”得一声竟凌空飞起,在空中兜了几个圈子,宛似街头艺人手中急速旋转的流星巨锤,突然间掠过海面,挟着一股猛烈无比的劲风,当头向众人砸下!离海面尚有数丈,海水被劲风所激,飞琼溅玉般向四周滚滚翻出,连那接天的巨浪都被这狂暴刚猛的气势生生压了下去。
血诛莲脸色沉重,指尖紫气氤氲,右手五指法决如莲蕊般倏然收紧,护身光罩刹那间白光大盛,宛如在海底升起的一轮朝阳,迸发出震烁天地的耀目光华。“轰隆隆——”飞坠的沙山锵然砸下!耳边便似起了一道焦雷,云恪等人耳鼓直震得嗡嗡作响,脑中仿佛被人狠狠的抡了一大锤,一阵眩晕。与此同时,肆虐的海水也勃然收紧,四面八方的巨浪攒涌而至,宛如一道道乌黑浑黄的城墙猛然间向众人挤压过来。
上下交攻之下,原来径逾丈许的光罩结界一阵剧烈抖动,瞬间便被压缩了一大圈,血诛莲闷哼一声,指间一股血箭喷将出去,混入外面摇摇欲坠的结界。原先莹白如玉的光罩登时带上了一抹血色,殷红的光华在结界上缓缓流动,仿佛一条条蜿蜒曲伸的血蛇。沙山倏然而解,四散的沙石沉入海浪之中,刹那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众人却又稳稳的浮了起来。
颜素问见血诛莲面色惨白,胸口起伏不定,张大了嘴不住喘息着,忙关切道:“血前辈,你。。。。。。你受伤了?”血诛莲却不回答,只微微摇了摇头,自顾调息纷乱的真元,以待那人下一次更加狂猛的攻击。谁知等了半响,那一堆堆的沙山却毫无动静,海面也渐渐平静下来,“阿何,不成的,你这道术虽然厉害,却太耗气血,纵然能挡我一次,能挡我十次,百次么?”那虚无缥缈的声音从九天之上又透了下来。
血诛莲铁青着脸,冷冷的说道:“能不能挡住不必你来操心!”指尖轻弹,禹王神像左目之中豪光闪动,一点星芒突然电闪而出,掠过海面微微起伏的波浪,直奔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小沙丘而去。“咦?”那声音惊叫道:“阿何,你是如何知晓我隐在此处的?”赤绫般的红光豁然间从那座小沙丘中爆出,将星芒轻轻易易的便消解掉了。
“这等花招除了三岁小儿,又能骗的了谁?”血诛莲嘴角微瞥,神情甚是不屑。那人笑道:“哦——?既然如此,你且再瞧瞧我现在何处?”血诛莲冷笑一声,衣袖挥动,一道紫电从她指间跳出,呈弧形划过天际,直穿入云层之中,便似一道紫色长虹连接在海天之间。
那声音“哈哈”大笑,说道:“阿何,我乃阵主,只要在这化形界中,便如同造物之主一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随心所欲’四字,可说是毫不夸张,你道术虽精,却如何能够得知我的真身所在?”
他话音刚落,乌沉沉的云海中突然迸射出一片绚丽的紫光,势若垂天之翼,将西北海面一处若隐若现的漆黑礁石劈得粉碎。那人骇然惊道:“阿何,你。。。。。。你是如何。。。。。。”四散飞扬的碎石中一溜红光潋滟,直闪入大海深处去了。
云恪正自凝神看两人相斗,血诛莲的声音却忽然在心头低低的响起:“这是我用心语术在和你们说话,这术能读懂你们心中所想,亦能将他人心中念头分传到你们心中。待会无论你们听到什么,都万不可出声回答,更不可表露出来。”
云恪心头一震,脸色却竭力保持平静,看佛衣等三人神情时,似乎他们也听到了血诛莲的声音。“这钧天心宿大阵他已修到‘须弥’之境,刚才所言‘随心所欲’四字绝非夸张。单凭我自己之力想要带你们全身而退,那是千难万难。”六壬妖师适才似乎被血诛莲吓了一跳,又或者正在琢磨她如何堪破自己的藏身之地,一直没有再说话。
血诛莲的声音却又在云恪等人心头浮现:“那人乃风境神元,本就奇幻诡谲,是我雷境的克星,再加上他依靠大阵,又生生造出水,土两境。我若无臂助,咱们绝难生出此阵。你们四人乃是何种魂境神元?”云恪心想:“魂境神元?那是甚么东西?”云恪念头刚起,便听血诛莲奇道:“你乃天道圣教少主,难道连魂境神元也没听过?云道绝木风双境神元,横绝天下,你是他独子,如何连听也未听过?这可倒奇了。”
逐天讨好解释的声音却在心头浮现:“少主,魂境神元乃人族本命魂魄中所独有的神道之性,分为水、火、风、雷、金、木、土七境,相生相克,乃是修习无上道术的根本。相传女娲大神造物之初,神迹遗泽,几乎人人七境清晰,故上古之时诸神峥嵘,仙神鼎盛,但其后各族壤食五谷,阴阳驳杂,七境渐渐混淆消失,到如今大多已湮没不可辩,便数万人当中也未必有一二人七境清晰者,而天下道术也随之日趋没落。属下昔日虽忝居长老之位,却属岐妖一族,魂魄不全,故并无神元。”
血诛莲听他絮絮个不停,不耐道:“时刻紧急,谁有心听你空言废话!小和尚,素素你们可有神元?”
“血前辈,小僧乃土境神元。”佛衣说道。“我道你这和尚笨头笨脑,九罡如何会收你为徒?原来如此。”血诛莲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颜素问有些惭愧,低了头轻轻说道:“晚辈是水境神元,但晚辈连内视之境也未达到,恐怕没什么用处。”血诛莲身子一震,双目炯炯,在颜素问身上扫了几下,颜素问所言似乎大出她意料之外,眉头微蹙,意似若有所思。
“阿何——”六壬妖师的声音又飘飘荡荡的传了过来,“你之所以能找到我,莫非靠的是那禹王鼎?”血诛莲冷冷一笑,说道:“哼——捉迷藏的功夫你总是不及我的。便不用这神鼎,我也一样能揪你出来。”六壬妖师听她语中竟隐有念旧之意,似乎呆了一呆,喃喃的道:“是啊,小时候咱们捉迷藏你总能找到我的。可是你藏起来,我。。。。。。我却总也找不到。”
“放松精神,待我先查探下你到底有没有神元再说。若有什么异样之感,绝不要运功抵御。”云恪忽觉一阵酥麻之意从血诛莲所坐之处渗了过来,知道是血诛莲正运用神通探查自己的身体,便不敢动。
“阿何,这几十年来,我总想起咱们幼时在一起的事情,每每思之,便如梦幻泡影一般。”海面突然一阵波动,一道百余丈宽的巨大水墙缓缓升起。血诛莲不知他搞什么鬼,指尖紫芒一闪,暗自戒备,催动真气,加紧探查云恪体内的魂境神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