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恪和佛衣早拉着颜素问电闪般向后退去,刚退至那片竹林土山,潮水便劈天盖地般涌了过来,佛衣身形略蹲,大喝一声,双掌交错推出,潮头被他雄浑刚烈的掌力稍微阻得一阻,云恪喝道:“站竹子上!”三人飞身跃上竹梢。波激浪涌,水势滔天,潮头已将土山吞没,但这土山比周围空地高出许多,又有竹林抵挡浪头,大水转眼又退了下去,三人只觉脚下巨竹一震,顷刻间大潮退得干干净净,汹涌澎湃的潮水掠过土山,向四周奔涌而出。
旁边观潮的游人尽是些普通士民百姓,哪里有如此武功?见机早的尚跑出几步,见机晚的,当场便被潮水吞没,冲破堤坝的大水犹如一道巨龙,沿着破口决堤而出,一路浊浪翻滚,声若惊雷,将人畜,道路,草木,一切拦在前面的东西全都吞没了。黑影憧憧,数百名游人在大水里浮浮沉沉,犹如下饺子一般被浪头卷着冲向远处。
这种毁天灭地般的伟力直将三人惊得呆住了,半晌方回过神来。佛衣喝道:“快救人!”也顾不得自己不会水,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跳进大潮里,双脚犹如钉在地上一般,在汹涌澎湃的水底稳稳潜行。一会儿,浪花翻处,佛衣双手托住个溺水百姓送到土山上。
颜素问急叫道:“云大哥,我掌力不够,你快伐一根大竹来!”云恪虽不知她要做甚么,却依言双掌平推,劈向一根巨竹,掌力涌处,哗啦啦一声,巨竹齐根折断。两人将巨竹枝叶一一除去。云恪清喝一声,飞脚踢出,巨竹应声入水。
颜素问飞身踏在巨竹上,一脚控竹,一脚悬空浮在水上,转头对云恪叫道:“云大哥你快来!你救人,我驾‘船’!”云恪依言跳到巨竹上,巨竹只微微一沉,竟无丝毫颤动。颜素问赞道:“好轻功!”伸手扶在他腰间,伸脚轻点水面,巨竹一震,劲矢般向前掠去,颜素问脚下连连划动,巨竹虽然长大榔槺,但在她精妙的操控之技下,竟然破浪逐波,极是灵动,便如一条长鱼般纵横游弋。
云恪喜道:“素问,没想到你竟有如此之技,我可真服了你啦!”顷刻之间,两人也救起数人。
当是时,雨势惊雷越发急了,只见白茫茫一片潮水急涌而出,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波涛惊雷,电光落雨。几名落水游人扯住岸边的一株小树拼命挣扎,张大了嘴不住拼命呼号,但声音被滚雷盖住了,看起来便似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来。在这天地间移山填海般的神威面前,越发显出人的无奈与渺小。颜素问拼命催动巨竹向那几个百姓驰去,离他们尚有数十丈,一个浪头打下来,登时将几人砸了下去,待浮上来时却只剩下一个人了,云恪长身将他救起。。。。。。
三人正自奋力抢救落水百姓,忽见海面上又飘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颜素问稍一观睨,不由脸色大变,忙朝佛衣高叫道:“佛衣大师,快点上岸!”脚下加劲,巨竹呼的一声冲上了土山。此时那片乌云追风逐浪,已然逼了过来,三人看的清楚,这哪里是什么乌云,分明是一片密林般的黑色鱼鳍。佛衣勃然变色,惊叫道:“鲨鱼?!”
三人虽然奋力相救,但波急涛巨,雨骤雷惊,溺者沉浮不定,一时之间如何能救得许多?这时候救上土山上的才几十人,水里兀自有百余人在浮沉挣命。花刺刺水花翻处,一条丈许长的鲨鱼凌空跃起,血盆大口张开,露出两排匕首般白森森的牙齿。忽听得远处一声凄厉的长声惨叫,一名溺水游人被鲨鱼拦腰咬为两截,一朵血花咕嘟嘟翻了上来。
群鲨嗅到血腥味,顿时狂暴起来,乱纷纷争抢肢体血肉,刹那间成千上万条鲨鱼一齐向水中游人冲来。众人早被大水冲的七荤八素,此时心胆俱裂,哪有气力挣扎?一时间鲨影憧憧,溺水众人头断身裂,骨露肉翻,一朵又一朵的血花从水底不住冒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不住响起,凄嚎声响彻天地,回荡在云海波涛之间,甚至连惊雷巨浪之声也压了下去。污浊浊喷着白沫的潮水此时已完全变成了暗红色,水面上飘满了骨屑,碎布,烂肉,水底下群鲨兀自在争抢血肉白骨,直将钱塘江搅得滚水一般。
一个中年汉子一手抱着块浮木,一手搂着个三四岁的孩童,拼命向土山游来,身后两根蒲扇般的鱼鳍紧紧跟随,破水而来。土山上一名刚被救上来的妇女忽然连滚带爬的跑到岸边,撕心裂肺的朝那对父子叫着:“孩子,孩子!他爹,他爹。。。。。。”此时佛衣刚将一位老者救助上山顶,也已发现那对父子,顾不得喘口气,忙向山下奔来。
那对鱼鳍却已赶了上来,水中浪花一翻,一张嗜血巨口已然咬住那汉子双腿,只听得一声凄厉嘶喊,那汉子腰部以下一片血肉模糊,双腿已被鲨鱼吞下。
佛衣大急,浮光掠影一般向他急奔,刚到水边,那汉子自知已不能活命,顾不得身后那头恶鲨还在撕扯他的躯干,尽平生最后一点气力将孩子远远地向佛衣抛来,佛衣此时离他尚有四五十丈,如何能抛得过来?孩子尚未落水,另一头二百来斤的鲨鱼便凌空余跃起,将那孩童撕成了碎片。那汉子突然惊天动地般的悲吼,口中一股仰天鲜血喷出。。。。。。岸边那妇女早就疼昏过去。
眼前情景真如人间地狱,血海罗刹一般,连一向豁达不羁的佛衣也惊得呆了。颜素问早转过头去,俯在云恪臂膀上不忍再看。佛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雨水顺着他光头流下,浑浊的水汽遮在他赤红的双目上,口中钢牙咬的咯吱吱直响,忽然怒吼一声,双掌拍出,哗啦啦连声闷响,十数株竹子登时一齐折断。佛衣抓起一棵断竹,右臂一扬,呼得一声投了出去,白茫茫一片大雨中只见一道暗绿的竹影闪过,嗖的一声没入水中,水花尚未来得及翻出,那条吞噬孩童的鲨鱼便被长竹穿透,从水下翻了出来,长竹余势不止,又将另外一条鲨鱼穿了个透心凉。两条鲨鱼尚在扭动挣扎,周围的群鲨一拥而上,登时将它们撕了个粉碎。
佛衣双手连扬,破空之声大作,数十根长竹呼啸着破开满天落雨,将几十条恶鲨穿成了糖葫芦。云恪依样而学,云火流霞环呜呜厉啸着盘旋而出,密密麻麻的绿竹顿时纷纷折断,两人面前顿时清出了一片空地。云恪叫道:“佛衣大师,擒贼擒王,先杀前面的恶鲨!”两人见这群恶鲨如此凶残,水中百姓如此凄惨,心中愤懑之情充塞胸膛,尽将毕生所学使了出来,断竹投竹,投竹断竹,半空里灰蒙蒙一片绿影,急雨般向群鲨乱射,顷刻间鲨群死伤狼藉,剩下的恶鲨互相争抢,海面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抱住半截枯木,拼命向岸边游来,身后黑影摇曳,数条恶鲨紧随其后,眼见黑黝黝一条巨鲨跃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向他头颈咬去。半空里扑的一声,血花迸溅,一根手臂粗的大竹赫然穿过它的胸腹,巨鲨被带的向后砸去,登时将后面几条恶鲨砸的翻了几个滚。那少年此时筋疲力尽,再也游不动了,四周又出现几根利刀般的背鳍,鲨群涌动,眼见便要将这少年撕成碎片。
颜素问再也忍耐不住,咬了咬牙,叫道:“我去救他!”,飞身踏上巨竹,乘风破浪般向那少年驰去。群鲨闻见生人的气息,登时纷纷围拢上来,云恪和佛衣将断竹投的骤雨一般,将颜素问身周的鲨鱼一条条钉死,但鲨鱼成千上万,却哪里杀得尽?颜素问心知此时死生只在一瞬间,月华镜轮的影晕将她身子蒙上了一层白蒙蒙的光华,颜素问身影横斜,将巨竹操控的犹如游龙一般,在鲨群里左右翻转,纵横驰骤,来至那少年跟前,伸手将他拉起,那少年已然昏迷过去,颜素问将他负在背上,脚下连点,驱动巨竹向土山驰来。
此时群鲨已将溺在水中的百姓吞吃的干干净净,成千上万条恶鲨群头涌动,纷纷向颜素问扑来,云恪和佛衣拼命投掷断竹,竹影横空,落如万箭齐发,可是恶鲨还是渐渐逼了上来。颜素问背负了一个人,身法便不如原先灵动,一头两丈多长的恶鲨巨尾狂甩,呼的窜了上来,张嘴向她双腿咬去,颜素问身形拔起丈许,只听咔嚓一声,巨鲨将她所踏浮竹咬为两截。颜素问身在空中,飞腿向后踢出,半截断竹嗤的一声穿入那巨鲨喉咙,从脑后露了出来,她身形却借势向前掠出,刚好踏在前半截断竹上。断竹只剩得一半,浮力大减,颜素问膝盖往下便浸入了水中,驰行更加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