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店,叶千寻沿街细看杭州风土人情。街上人烟鼎盛,酒楼客店林立。杭州向以小吃闻名,街上满满的皆是各色小吃,春节有各式春卷、鲜肉汤团、什锦八宝饭;清明有艾青团子,端午上市细沙或鲜肉棕,中秋制作杭式、苏式、广式月饼,重阳吃粟糕,等等。夏日炎炎,供应薄荷糕,水晶糕、扶苓糕、肉骨头粥;三秋湖蟹肥,蟹肉小笼,蟹黄大包应市;腊月则为糯米麻糍、猪油玫瑰年糕。此外还有小鸡酥,宋嫂鱼羹,西湖醋鱼,虾爆鳝面,印糕,油冬儿等著名吃食。南来北往,客商云集杭州,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摩肩擦踵。秦州与之一比,可真称得上是不毛之地了,即便是以豪富著称的御剑山庄,奢华之处或有过之,但江南名城的那一种妩媚风流,箫歌弦韵却是御剑山庄不能比的。
叶千寻走走停停,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来至西湖边上,随步上了一家名为东坡居的酒楼,其时离中午尚早,酒楼里甚是清净,拣了个靠窗的雅座坐下。
店小二见叶千寻衣饰华丽,罗衣绣袍,忙满脸堆笑上来招呼:“客官有何吩咐?”叶千寻笑道:“拣你们时鲜拿手的小吃上几样吧!”
小二答应一声,不一会便上了一碗虾爆鳝面,一碟葱包桧儿,一盘鱼虾鲜笋,一碟虾肉小笼包,一盘西湖醋鱼,一碗茶香鸡汁鱼片汤,又上一壶新酿梨花酒。菜鲜汤浓,杯青酒碧,流香四溢。
叶千寻不由垂涎欲滴,食指大动。一边细品小吃,一边遥看西湖风光。其时正是阳春三月,只见湖上烟波浩渺,水平如镜,荡漾青山;杨柳夹岸,柳丝新吐,轻拂春水;艳桃灼灼,随风飞舞,散落满地。叶千寻自斟自饮,满湖风光尽收眼底,边吃边赏,甚是逍遥快活。
过了一会,楼下“噔噔噔”脚步声响起,上来一个青年书生,看其眉眼不过二十三四岁,穿着甚是简朴,一身粗布青衣浆洗的干干净净,面色微黑,眸子中精光若隐若现,举手投足间隐隐透出一股英毅之气。一上来便叫道:“小二,给我上半笼素包。”
店小二见那书生不似有钱之人,又只要半笼素包,便爱搭不理的道:“要便要一笼,本店向来不分开卖。”那人一愣,笑道:“小二哥,我吃不了一笼,多要了岂不是浪费?你还是给我半笼罢。”
店小二见他甚是谦恭,越发认定这是个穷鬼,没好气的道:“说不卖便不卖,你哪里这么多废话!”叶千寻见这店小二甚是无礼,心下微怒,便插嘴道:“小二哥,你开张做买卖怎能不卖东西与客人?莫说半笼包子,就算别人只买一个,那也是你份内之事,怎能无此蛮横不讲理?”叶千寻带兵时日已经不短,虽不是发号施令,但言语间自然隐隐有一股威严之气,何况他锦衣华服,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百姓。店小二不敢违逆,嘴里嘟嘟囔囔的去了。
那书生朝叶千寻一抱拳,笑道:“多谢仁兄。”叶千寻忙站起身回礼道:“市井之人不识礼数,兄台万不可往心里去。”那书生笑着朝叶千寻又拱了拱手,也拣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了。店小二拿来半笼素包,朝那书生桌上一丢,道:“吃罢!”转身在一旁站了,用眼角冷冷的撇着他。那书生却不理他,自顾自的慢慢吃着。此时已近正午,客人陆陆续续的到来,店小二忙进忙出,招呼的不亦乐乎,再也不去理会那青衣书生。
忽然楼底下人声鼎沸,随着一片呼三喝四之声,店小二一路紧紧跟随着一行人上得楼来,满脸堆笑。领头之人是个三十来岁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穿一套酱红色团花大氅,鬓边一朵红绒球微微颤动,两只小眼眯缝着,脚步虚浮,一看便知是给酒色掏空了身子。
店小二笑道:“李衙内,您当心脚下,这地板刚打的蜡,有点滑。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李衙内环顾四周,见两处靠窗的桌子都有人坐,心下有些不悦,道:“王六儿,大爷的雅座呢?”店小二一躬腰,笑道:“您老稍等,我马上让这穷酸给您腾地儿。”走至书生跟前,两手叉腰,冷冷的道:“喂,你坐到那边去!”伸手朝墙角一指。那书生瞧了王六儿一眼,没说什么,慢吞吞的端起包子向别处走去。
叶千寻见这店小二如此势利,心下微微有气,本想教训他一顿,但只身在外,实不宜多惹是非,便站起来超那书生笑道:“这位仁兄若不嫌弃,便和在下共坐一桌如何?”
那书生微微一笑,道:“如此,便叨扰仁兄啦。”在叶千寻对面坐下,却不说话,只默默吃饭赏景。王六儿笑眯眯的招呼李衙内一行人坐下,又一叠声高叫厨房上菜。李衙内一行便吆五喝六的喝了起来,肆无忌惮的说些谁家小妾漂亮,谁家丫鬟风骚,哪个窑子又新来了几个姐儿等等。
一会儿楼梯脚步声响,又上来一对父女,老者是个盲人,满脸沧桑,头发都花白了,背着二胡,颤巍巍的由女儿扶着走了上了,“爹,您慢点走,路滑。”那女子约有十七八岁,抱着一张旧琵琶,轻轻的对父亲说道。她衣衫甚是破旧,都洗的发白了,却也颇有几分姿色,是一对唱曲的艺人。
王六儿见他父女上来,忙喝道:“陈家老头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许你们进我们这酒楼了吗?怎么还来?赶紧走,走,走!”过去便要推搡两人。
李衙内正喝酒嬉戏取乐,忽转眼看见陈氏女子甚是标致,便站起身来,嘿嘿笑道:“王六儿,你怎么能这样!人家跑江湖卖艺讨个生活容易嘛?看这小娘子成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连大爷我都心疼了。”伸手便去摸那女子的脸。
陈氏女子轻轻一闪,朝李衙内福了一福,道:“大爷想听曲子吗?”李衙内细细瞧着她眉眼,越看越喜欢,便笑道:“小娘子会唱什么啊?”“我便给大爷唱一曲《雨霖铃》罢。”陈氏女子低头调了下琵琶,轻轻唱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