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寻脸一热,忙掏出手帕给她找块干净的瓦片垫上,他向来心思沉稳,冲淡平静,极少有失态的时候,可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明艳的少女面前却只觉耳根发热,慌乱异常,正手忙脚乱间,怀中忽然啪的一声,掉出一物,却是那只竹蜻蜓。
千寻还未捡回,早被柳凝碧拿在手中,她细细端详了一会,笑道:“这玩意儿却精致的很,你费了不少心思罢?只是你这么大人了,还玩这个吗?”叶千寻道:“三小姐请坐。这是我好几年之前做的了。”柳凝碧轻轻坐下,拍拍身旁道:“你也坐罢。”叶千寻依言在她身旁二尺的地方坐下,低头用石子划着屋顶瓦片。
柳凝碧笑道:“既然你不玩啦,就送给我当个见面礼好不?”叶千寻一愣,心下颇感踌躇,喃喃道:“这个。。。。。。三小姐要是喜欢,我改日再做一个更精致的送你罢。”
柳凝碧咯咯一笑,把竹蜻蜓递给叶千寻,笑道:“是送给心上人的罢?”叶千寻接了,放在怀里,叹了口气,遥遥望着天边越来越红,越来越瑰丽的火烧云,呆呆发愣。三年没见过映雪了,虽然同住御剑山庄,但侯门深似海,柳家内宅外人岂能轻易进去?
过了一会,柳凝碧忽然道:“我今日才发现原来晚霞竟然这么好看有趣,一会儿是个大笨象,一会儿又变成个小猴子,这十八年可白过啦!”叶千寻笑道:“我小时候住在阳虚山,那儿天气可跟外面大不一样。每月只有初一,十五两天才有太阳,而这火烧云也不是出太阳就有的,有时候得等好几个月才能看一次。”
柳凝碧睁大了眼睛,奇道:“还有这么奇怪的地方?哪天倒要请你带我去贵乡一游啦!”想起阳虚山,叶千寻不禁黯然神伤,勉强笑道:“天色不早啦,十三哥该喊我吃晚饭了。”
柳凝碧微觉遗憾,笑道:“那么改日再聊罢,下次你一定跟我说说你们那儿的事情啊!”叶千寻点点头,站起身来,道:“三小姐慢走!”柳凝碧展颜一笑,转身回内宅去了。
过了几日,正是八月十五。每年中秋柳家都难以团圆,唯独今年柳凝碧终于回来了,柳氏夫妇高兴异常,柳海岳虽然不在,却反而更加趁了他们的心愿,忙派人去请三姑六婆各家亲戚的女眷,柳家内宅顿时桃红柳绿,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江氏夫人特意把柳海岚留在内宅后花园,陪姑姑姨妈表妹表姐一起喝酒赏月。柳伯阳也不似往年和徒弟们一起在演武厅摆酒庆贺,只派了二徒弟赵海名率众弟子以及庄上有执司之人喝酒赏月,他却到后宅一家人团员安乐去了。王伯侯接了女儿回家,见柳伯阳不去演武厅,自然乐得喊了焦伯礼一家人,两家另在别处,自也有一番怡然自得的情趣。
两院师兄弟们没了师长在侧,甚觉畅快,各自和要好的兄弟吆五喝六的乱做一团。东院众人见柳海岳不在,便觉有些落寞,只顾低着头喝闷酒,偶尔说话也是悄声低语;西院却恰恰相反,眼见着柳海岚就要成为少庄主,到时候自个儿的地位水涨船高,好处自然更是不必说了,是以众人无不兴高采烈趾高气扬。周海书更是不可一世的大谈特谈,唾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
李海雄见他们如此嚣张,心下暗暗不忿,便站起来笑道:“周师兄,今儿是大好的日子,这么干喝酒是不是太也无趣了?不如咱玩个游戏吧!”
周海书心情甚好,笑道:“李师弟有什么好主意,说出来大家听听?”
李海雄道:“咱东西两院各出一位酒量最好的,比试一下酒量如何?”往年过节都是柳伯阳亲自坐镇,焦王二人两旁陪坐,众弟子哪里敢肆意嬉闹?便是喝酒也不过略尽心意而已,平日里东西两院也无来往,是以周海书并不知叶千寻的酒量。他心道,若是柳海岳那家伙在,还真比不过他们,但他自甘堕落早不知跑到哪里发疯去了,除他之外,师兄弟中并无人比二师兄酒量更好,却怕他们何来?便笑道:“好吧,既是比斗,便不可没有彩头。大节下的也不好太过难为人,谁输了,便学三声狗叫,以取天狗食月之意如何?”李海雄笑道:“一言为定!”
东院众人原本沉默寡言昏昏欲睡,听李海雄如此说,都知今日周海书必然出丑学定了狗叫,一齐精神大振!
周海书笑道:“你们肯定是李师弟亲自出马了。我们嘛,二师兄,看你的啦!”李海雄笑道:“我怎么敢跟赵师兄比?十七弟,你来!”
叶千寻笑吟吟的站了起来。西院众人均是一愣,李海雄是不吃错药了?派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看二师兄醉不死你!赵海名叫道:“上斤酒碗!”下人立刻端上一摞黑瓷大碗来,每只碗口都几乎阔达一尺,一碗便能装一斤酒,是以叫做斤酒碗。
叶千寻忙到:“慢着!”赵海名以为他量浅,不敢用大碗,便哈哈一笑,道:“叶师弟若是嫌这碗太大,我们也可换个小点的。”叶千寻却道:“用碗太麻烦了,咱用坛子吧。”赵海名只当自己是听错了,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叶千寻抓起一坛竹叶青,拍去泥封,仰脖咕咚咕咚,一会就喝了个底朝天。叶千寻抹抹嘴,笑道:“赵师兄,该你啦!”
赵海名目瞪口呆,一坛酒可有十多斤啊!看这样子,今晚只怕要遭,这小子哪里是喝酒,分明就是往肚子里倒酒嘛!无奈,他也抓起一坛酒,仰脖喝了起来,赵海名喝到一半,抬头换气的时候,却见叶千寻第二坛也喝了个精光,正伸手去拿第三坛。待他喝完这坛酒,叶千寻连第三坛也喝光了。
赵海名压了压肚中不住上涌的酒气,咬牙喝完第二坛。而此时,叶千寻已经喝了四坛,却依旧面不改色。早在一旁从容坐下,笑看赵海名如何喝他的第三坛。赵海名只觉酒气上涌,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直响,伸手想去拿第三坛,却忽然向前踉跄了几步,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便摔倒在地,挣扎着再也爬不起来。
李海雄喜气洋洋的站起身来,拱手做了个罗圈揖,笑道:“承让,承让。周师兄请吧。”周海书满面羞惭,待要赖账不认,可大厅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人人亲眼目睹,何况谁输了便学狗叫还是自己提出来的,却如何混赖的过去?但若这三声狗叫一学,以后自己还怎么在御剑山庄立足?一时间心乱如麻,恨不能一头撞死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