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丝柔和的光线透过我的眼皮,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适和温暖。应该就在不远处,传来细微的涓涓细流的水声,似乎有几只飞鸟掠过我的头顶,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带来凉爽的风。我不愿意睁开眼睛,因为我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连睁开眼睛对我来说都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我宁愿这样一直躺着,直到我认为应该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为止。
我除了能感受到身体带来的享受之外,似乎应该拥有更多的东西,例如思想,例如回忆,例如喜怒哀乐,可是我的脑袋竟然一片空白,我想不起这个世界任何跟我有关的东西。我是谁?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在我脑海里找不到只言片语。从我背后传来的一阵阵冰冷湿润的感觉来看,我现在不可能在一个舒服温暖的房子里面。这一惊吓,把我从刚才的恬静中挣扎出来,我必须先搞清楚目前的情况。
我猛地睁开眼睛,从泥土地上爬起来。清晨的太阳正从前方的群山中冉冉升起,有一小部分还掩藏在山峰之下。金黄色的晨曦照耀着大地,一片祥和,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我来不及欣赏这良辰美景,身体内的一阵剧痛让我无暇顾及其他。我感觉额头有一种湿湿凉凉的感觉,用手一模,鲜血染红了我的手掌,伴随着一股剧痛,我感觉我的脑袋就像炸开了一样,疼得我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稍稍平息了之后,我才发现,身上没有一块布是完整的,在开裂的衣裤里,大大小小淤青的伤口清晰可见。我心里暗骂了一句,我到底做了什么事,以至于如此狼狈?这个问题又重新把我拉回到之前的问题中来,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首先我得知道自己是谁。这是普通人根本无需考虑的一个问题,但是我的脑袋却一片空白,我努力的调动起100万亿个脑细胞,仍然找不到一点线索;我相信自己只是一时伤势严重,头脑不清,才忘记了本不应该忘记的东西。
令我遗憾的是,我越是努力,脑袋就疼得越是厉害。我双手抱着头,痛苦的嘶喊着。回音在山谷中荡了几圈,又让我真切地听到我在绝望境地下的怂样。我咬了咬牙,决定先走出这片大山,慢慢的再去追寻自己的身世。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手掌粗的断枝,断口处有一些参差不齐的裂痕,表面有点湿润,明显是刚刚折断不久的。我抬眼发现我刚才原来躺在一颗不知名的大树底下,树上有一些细枝已经折断,包括我手上这根还算粗的“拐杖”。大树的树根从旁边的崖壁上生长出来,直挺挺的朝上生长。难道我之前是从山顶上摔下来,而这棵树刚好救了我一命?
我一时觉得有点意思,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一点嘲讽的表情。我是被人追杀,还是失脚掉下来的,或者是活得不耐烦了找个地方了结自己?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应该不能算是个好人或者是聪明人。也许遗忘对我来说,不能证明不好,以前的记忆如果是愉快的,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我循着水声的方向走去。在不远处果然看到了一条涓涓细流,在半山腰开了个口,泉水从裂口处渗出来,形成一条微型的小瀑布,在地上面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流动对坑。见到水,我才知道我的喉咙干枯得快爆裂了。我冲上去,双脚跪地,先是把自己罐了个圆溜溜。然后在旁边坐下,清理一下伤口。
虽然过去的记忆未必是好的,但是记忆也是一种财富,我不能让自己不明不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的脑袋里完全没有任何数据可以让我进行联想,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凭空生长出来的,或者我原本就是一孤魂野孤,喝了孟婆汤之后在人间飘荡,正好遇到这副躯壳。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有一阵嘈杂的声音从远处的密林深处传来。是人的脚步声,和一群人在密林中跑动和树木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我竖起耳朵仔细地分辨,又清晰地听到有人在喊:“快,快,快点!”另外还有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我喜出望外,从脚步声和叫唤声分辨,来的起码有十几号人。如果不是来搜救我的,就应该是军队演习,不管来的是什么人,我走出这片大山的希望就能实现了。我跳上一块巨石,将拐杖当成求助灯,在空中挥舞着,大声地喊着:“喂!我在这,我在这!”
前方的人好像听到了我的求救信号,不出几分钟,就见到多个一人一狗的组合从密林里跃出,径直往我这边奔跑过来。
大概有十几个人狗的组合,他们在离我大概十米远的距离便停了下来,然后左右分开,形成一个弧形,将我包围了起来。他们身上穿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登山服,套的都是登山靴,头顶带的都是黑色的鸭舌帽子,并没有什么独特的装扮。穿着打扮和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如果要说不同的地方,最明显的应该数他们的长相。每个人都长得五大三粗,隆起的胸肌可以碎大石,握起的拳头可以砸碎石板,而且每个人都长得凶神恶煞,见到我就想见到债主一样。
奇怪的是,他们见到我并不靠近,也不出声,反而有一种警惕的神情,好像在防备着我。而他们的狗就不像人一样淡定,都在拼命地想挣脱皮套,恨不得马上把冲上来把我撕成碎片。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忽然冒出一股热腾腾的杀气,他们的神色越是古怪,我体内的血气越是翻滚不息,一种杀人的**喷薄而出。我为我的反常感到惊讶,我猛然拍打着脑壳,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些人说不定都是来帮助我的。
我打破沉默,厉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马上带我出去!”话出口,我才知道自己犯了错,我的原意是请问他们能否带我离开这里,或者能不能告诉我走出去的办法。没想到一出口就变得盛气凌人。
人群中并没有人接过话茬,他们反而向后退开几步。我正诧异着想再次开口,汗水渗进了大腿伤口,疼得我咧了咧嘴。正弯腰查看之时,他们齐声地喊了一句:“别动。”迅速的从腰间掏出手枪,枪口笔直的对着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更加糊涂了,我骂了句娘,说:“抓个痒也犯不着如此劳师动众吧。用不着齐刷刷的拿十几把手枪吓唬我吧?”
“哈哈……”一阵扎耳的笑声传来,惹得我起了一身疙瘩,这人的笑声很是恶心,沙沉的嗓音加上走调的声线,笑起来有点长短不一,断断续续。前面的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来,一个长相酷似曾志伟的中年男子顶着圆溜溜的肚腩走了出来,如果说“宰相肚里能沉船”的话,来者肚里估计可以跑航空母舰。
他穿了一身黑,黑超,黑色西装,黑色领带,黑色皮带,再加一对黑得锃亮的皮鞋。他的眼睛掩盖在墨镜下来,我根本无法窥视他的表情,只见他来到面前,右手先是摸了一把那头所剩无几而又乌黑发亮的头发,然后双手扶正了领带,清了清嗓子,才出声说:“独孤少爷,别来无恙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独孤少爷?”我嘴里重复的念了一边,喜悦毫不掩饰的从嘴边爬上来,“这么说,你认识我罗?快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我有点忘乎所以,向前就想扑过去;在绝望中能揪到一个认识我的人,能说出我的身世的人,我怎么能放过。但是,他却敏捷的退回到人群当中,十几把抢一起向前挺进。我见势不妙重新退回到原地。我无奈地说:“大家别紧张,我只是想问清楚我到底是谁而已?”
“独孤少爷,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您可是高高在上的二少爷,您开这种玩笑,我怕我受不起啊。”那人露出一脸的疑惑。
我则更疑惑的回答道:“我失忆了,以前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我希望你们能带我离开这里。”
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叫了一声“耿爷。”然后贴在那人的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些什么。
“哈哈,”耿爷又是一脸怪笑,随即又变了脸,从衣袋里摸出一把金色的手枪,对着我说,“我不管你是真的傻了还是装傻的,我今天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送你去见阎王爷。”
话音刚落,不待我答话,只见耿爷猛的扣动了扳机。我连忙一个侧身,将拐杖横在胸前,试图挡住这颗子弹。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子弹的速度哪是肉眼可以分辨的。枪膛响起,一颗子弹马上擦伤我的肩头,划出了一条血痕,鲜血就像泉水一样从肩头冒了出来。
我闷哼了一声,应声向后倒去,借助巨石,挡住飞来的无数颗子弹。我心里没有怯懦,反而一阵莫名其妙地激动。有一点我是可以断定的,我从山上跌落下来恐怕不是自寻短见,而是因为这帮孙子的逼迫。我虽然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和为什么会遭到他们的追杀,起码我知道了部分敌人的存在,我就不会盲目的和人亲近。如果他们咄咄逼人,就算我出手自卫,我也心安理得。
目前不是思考和自傲的时候,我得想办法从这里突围出去。硬闯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了,他们手上的十几把手枪都不是吃素的,如果再加上那十几条站起来有一人多高的猎犬,情况更不容乐观。子弹像雨点一样落在石头山,溅起了一层层石灰。我想我的以前应该不是什么善类,不然他们不会那么警惕我,更不会为了把我压在石头下,盲目的乱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