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韶在钱家饼铺买了煎饼后并没有去买孙家胡饼,胡饼那吃食干巴巴的,上面撒的芝麻屑倒是颇为香甜,可里面为馅的胡桃仁口味着实有些古怪,她吃过一次就腻了,只不过那次她实在太饿,因此一气吃下了整整三张饼,这才给了曹三娘一个错觉。
买完煎饼后孟韶本该原路直接返家的,不知怎的,她却从钱家饼铺继续往前,穿过人流一路小跑到了荥阳府衙附近,那里仍属闹市,依旧人声鼎沸,银杏树下一个卖字的读书人模样中年男子正执笔低头认真地替人写信,卜卦摊子前则站了两个目光殷殷的半老妇人,卜卦老者正微闭双目口若悬河中,引得周遭人都渐渐围上前去,以往摆在卜卦摊旁的一对旧桌椅仍在,早晨的阳光透过银杏树叶斑驳地照在桌面上,桌面上空无一物,那个人也不知去向。
孟韶擦了擦汗水,心内有些怅然又有些欢喜,难道说他当真将自己那天说的话听了进去?
她望着那对桌椅怔怔低站了一会儿,方才将眼神移开去,发现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也有一堆人围成了一个圈,隐隐中有一袭天青色衣袍的边角,她心念一动,顿时脚步不受控制地走过去,但没靠近人群她便生生停住了,一手紧紧捏着油纸包扎的煎饼,一手则下意识将自己的衣裙用力朝下扯了扯,这身灰蓝衣裙由曹三娘的旧衣改成,因她身材修长,总显得有些吊着。
人群围着的是一个卖花的老者,他身边依次摆着几盆木芙蓉、芍药、兰花、海棠等,都是些当季的花,有含苞待放的,有完全盛开的,惹得四周暗香浮动,好闻得紧。人群中不时有人啧啧赞那老者花养得好,一位着松花绿襦裙的大娘决定买上一盆芍药回去,却犹疑不知是该买打着六朵花苞的那盆好,还是买已经熠熠盛开了两朵的那盆。大娘身旁的一位黄衣姑娘看向身边的青衣少年,“义山兄弟,你觉得呢?”
少年笑道:“花看半开酒饮微醺,我是喜欢这盆花苞多的,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大娘若是觉得哪盆好看就买哪一盆,横竖明年还要开花的。”
少年的声音清湛明净,话音并不高,四周又嘈杂得很,孟韶远远低站着,但还是听到了他的这一句,她不觉凝神望去。
风吹过,老槐树叶不住地摇晃着,晨光在那身天青色衣袍上不住地移动着光圈,有些缭乱的意味,少年此时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脸,也没有走近他,但仍旧能感觉到他那出尘的风姿和他身上的松木清香味。
四周这么多的花盛开着,她依旧闻到了隐匿在其中的那股淡淡松木清香,那么好闻,那么好闻。
是站在日头下太久的缘故吗?她眼前的光晕突然变得有些模糊,恍惚中有少年疑惑的声音,“好像哪里有股味道,酸溜溜的。”之后是采薇脆生生的笑声,“哈哈哈!义山哥,这恐怕得要问锦儿了,她成天和酱打交道,衣服上头发上皮肤上全是酱的味道!不信你闻闻!”
她并没有怪采薇,从来都没有。
但她从此几乎每天都要挨大娘的骂。因为此后不管春夏秋冬,她每日都坚持沐浴洗头。
“锦儿?”随着疑惑的一声轻唤她的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她顿时回过神来,看见他正静立在她面前,用一双干净明澈的眼睛不无担忧地望着她,“你怎么一直站在这里不动?一脸的汗,是不是热坏了?”
---题外话---
女主目前叫孟韶,后来不得不改为母姓,叫易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