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玖因为父亲的关系被安排在了美纯婚服,公司就专门配了一间**的办公室给她。她将叶芝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泡了滚烫的姜茶给她。
“来,把这喝了。这么冷的天,你可以啊……”晓玖拉了拉她的毛衣说道:“啧啧,薄线衫……你丫不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啊?出什么事啦?”
“出门太急,忘了穿了。”叶芝的敷衍格外不走心。
“那倒还好,没有忘记要上班。”
“那不能忘,忘了我就该去喝西北风了。”她吸了吸鼻子,捧起了手边的姜茶。显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晓玖。
她**习惯了,曾经头顶的天塌了下来她都顶住了。此后一切大事小事她都喜欢自己拿主意,绝不仪仗别人出谋划策,也省得给身边朋友添堵。
再说,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是私密的,是不对外的。哪怕是最好的闺蜜也没有办法对自己的经历和处事方式感同身受。
晓玖是幸福的家庭出生的孩子,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里呵护到了现在,而自己却被多舛的命运压在背上,披荆斩棘的活了十五年。
叶芝知道她不会懂自己的坚持。
晓玖看她漫不经心的敷衍,也不好多问。只能将办公室腾出来给她,拿了半包香烟去了茶水间。还没来得及点上,雷雨的电话就已经拨过来了。
“晓玖,是我雷雨,叶芝到公司了吗?”
“到了,在我办公室哭着呢。你们吵架啦?”晓玖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一边点烟一边问道。
“哦,到了就好。”雷雨显然松了一口气。
“我问你呢,你们是不是吵架啦?我家叶芝可不是个爱哭的人。”
“不是,早晨出门闹了点不愉快……”
“你刚回来第一天就闹不愉快?我可告诉你啊,我认识叶芝四五年了,能让她掉眼泪的事情,掰掰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我敢说,肯定不能是小事。”晓玖知道在叶芝那里探不出口风,就指望能在雷雨这里问出些什么了。
“真没什么大事,就是……嗨,算了。”雷雨本来是想说的,但转念一想,还开不了这个口。难不成他要说自己女朋友是因为拒绝自己送她一辆车,而负气离去?再说,听晓玖这兴师问罪的口气,叶芝应该没跟她提起,那就证明她并不想跟外人说。
“哎,你倒是说还是不说啊?”晓玖将火机放下,吐了一个烟圈道:“不会是你丫在外面拈花惹草,被叶芝抓了个现行吧?”
“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那是为什么什么?”
没等雷雨回话,她就听见电话里有人在喊雷总。
雷雨加快语速说道:“我还有个会,你先帮我照顾下叶芝。下次请你吃饭,谢谢啦。”说完便草草的收了线。
晓玖知道雷家的产业做的挺大。叶芝遇见他的那家咖啡屋,只不过是雷公子一时兴起,开了用来打发时间的。
既然两人,一个很忙,另一个又不愿意说,那就随他们去吧。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多问了反而不好。
雷雨挂完电话,又给叶芝发了条消息。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男朋友?”叶芝看后,气的索性将手机扔在了抽屉里。
这时晓玖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据楼的身体,贼兮兮的说道:“刚刚你家雷大公子找我了,要我好好照顾你。这样吧,主子您要吃什么?小的给您去买。”
“噗……你小心这样撅着屁股被老板看到!”
见叶芝笑了,晓玖便大摇大摆推开了门,边走边用脚尖勾上了门:“看到就看到,他还能把我开了呀?”说罢将手里的牛奶和面包递到了叶芝面前。
“今天你就用我的电脑吧,反正该有的东西共享里都有。我要去洛杰公司一趟,中午才回来,一起吃午饭啊。”
“啊?……”
“放心啦,经理不会问的,乖……”她知道叶芝会担心什么。
“昨天晚上才见的面,今天早上就按耐不住啦?哼……有人不仅重色轻友,现在连工作都不要喽。”叶芝调侃着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昨晚?你丫放了我们所有人的鸽子。说了半个月的部门聚餐,你家雷大公子一个电话,你跑的比兔子还快。你丫可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的代表啊。”
“好了好了,你赶紧走吧。我是脱兔,你就是疯兔,动若疯兔的疯兔。”
一提雷雨她就毛了!晓玖嬉皮笑脸继续说道:“亲爱的,人家好不容易才搞定了男神,不看紧一点怎么行?所以,你好好上班,我就先溜了。”不等叶芝做出反应,便拿起包,快步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她又折了进来:“对了,中午我们去花园小厨吃饭吧,我请客。bye……”说完,一溜烟跑了。
没有了晓玖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硕大无比。叶芝那点落寞的情绪显得无处遁藏。
办公桌上放着她们毕业时的合影。二人穿着宽大的学士服,坐在图书馆外的长椅上,露出纤长的小腿。她眯着眼睛靠在晓玖的肩膀上,远处的天空碧蓝如洗,因为青春的缘故,似乎整个世界被阳光镀上了层好看的金边。
大学时代最大的烦恼就是成绩单上的数字和不紧不慢的时光,除此之外百无忌惮。而如今,哪怕是随手拈来的一件小事,都能成为鲠在喉间的一根刺。
就像今天,她发誓绝不是故意想要拂了他的好意,让他难堪。
可记忆中的一些往事,哪怕隔了山长水远的距离,还是会让她不自觉的抵触。
所以每当迎来莫名的馈赠,脑子里零零散散的晦涩片段就会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使她不得不竖起内心深处名叫自尊的刺来保护自己那颗脆弱的心。
她父亲去世后,家里的三姑六婆就时常拿着自家孩子穿剩下的衣服,送到母亲手上时,眼神里一览无余的嘲讽被自以为是的藏在了悲悯嘴脸后面。好像在说:“你看看,徐梅生的这么漂亮,有什么用啊?克夫的命啊,叶一先在的时候,那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呀,现在呢?还不得靠我们接济着过日子?”
叶芝从小就练就了一身深藏不露的本领。她知道自己必须得笑着接受,因为妈妈没有钱帮她买衣服、文具,她不能让妈妈为难。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日子,她们过的太艰辛了。
爸爸在的时候,妈妈连碗都不曾洗过一只,进进出出都是桑塔纳。她曾经也是公主,从记事起她就开始骑在爸爸头上去百货公司买各种各样的糖果和形形色色的衣裳。
叶一先是把她们母女都当女儿来养的,这种爱情是在那个年代不曾多见,外人看了也只能眼热。
叶芝6岁的时候开始学弹钢琴和芭蕾舞,妈妈还请专门的老师来辅导她的外语。她打小生的漂亮,夫妻两个一直想让她以后出国深造,甚至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计划是要去伦敦还是维也纳……
叶芝十岁那年,他们小夫妻准备再要一个孩子。
当一切还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叶一先酗酒后驾车,当场死亡的消息,通过单薄的电话线传了来过来。
电话铃响起的前一刻,叶芝妈妈还在跟叶芝讲肚子里小弟弟还有5个月就要出来了这件美好的事情。
她幸福极了,父慈母贤,生活富裕。家里又即将要迎来一个新成员陪她成长。她蹦蹦跳跳的和妈妈一起去接电话。
妈妈笑着朝她摆摆手,示意让她小声些,她便乖乖的趴在沙发上,眨巴着一双玲珑大眼睛,侧着脑袋想小弟弟的模样。
中间只隔了几秒钟的时间。她再回头看时,一切都不一样了:妈妈原本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她浑身战栗,眼神里露出了不曾有过的惊悚,仿佛电话的另一头藏着一头可怕的怪兽!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们一定搞错了,你们一定搞错了……” 她像疯了一样,将手里的听筒一把扔掉了,直直的往后退。
叶芝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见妈妈绵软的倒在地上。一条蜿蜒的血迹顺着大腿汩汩的往下流,顷刻就染红了那条鹅黄色的睡袍,大片大片的腥红印在叶芝方才10岁的眸子里,全是残忍!
她那一声凄厉的“妈妈……”喊得宛如杜鹃啼血一般。
最后是闻讯赶来的邻居将她们送进了医院。
据她十岁生日还有一个月零三天的那个晚上,弟弟化成了一滩浓浓的血水;爸爸因为这场格外惨烈的车祸,只能在太平间永远的睡了过去;妈妈受了极大的刺激而意外流产,身体和精神一直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爸爸生前的厂房和公司也被另外几个股东分瓜的差不多了。
她们孤儿寡母只能守着叶一先生前留下的一座空房子,苟且的活着。
天堂和地狱原来真的只有一步之遥。此前的欢声笑语在一夜间抽空而去,只留下了现实数不清的悲怆和记忆里鲜活的笑容。
那时候她就知道了,从今往后,只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妈妈能够和她相依为命……
如果时光穿梭机能够带她回到过去,她多想拥抱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自己。
这些年来了周市,她很少想这些事情。熬了这些年,该过去的不该过去都已经成了回不了头的往事。
但不经意间再度想起,胸口仿佛仍有夜风穿堂,疼的不可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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