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墨儿做了皇太后?
千年古刹,沉重的钟声穿透山顶的朵朵浮云,回响在天际之上。
香火缭绕的庵堂之中,木鱼有节奏的敲击声。还有吟诵诗经的苍老的声音充满了这个大殿,雪慈庵中迎来了一位新的女子。
她一身素衣,跪在蒲团之上,双目微闭,双手合十,一头黑亮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口中默念着心经,面沉如水,心死如灰。
“姑娘若是俗事未了,大可回头,这九九八十一声钟声响毕,你可就得皈依我佛了”
老尼站在墨儿身后,进行最后一轮劝告,但墨儿决心已定,她清冷地说道:“师太,弟子已经决定,滚滚红尘再无可恋,请师太带弟子脱离苦海,修身修心!”
“阿弥陀佛!”
老尼放下手中念珠,拿起剪刀,一手撸起墨儿的一缕青丝,刚才动手,却听见大殿们传来小尼们的阻拦声:“施主请留步,这里是庵堂,男子免入,请您止步!”
接着一个惊天动地的火爆声音传来:“我不打女人,没说不打尼姑啊,你们要是再拦着我,我真的要动手了!”
“师太,请您尽快替弟子剃度,一了百了!”
墨儿自然听出是西门寒星的声音,她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查到自己的下落了,除了立刻落发,让他死了这份心,她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老尼姑,你要是敢削断她一根头发,我就每天让成千名男人围在你的庵堂门口,看你们这帮女人还怎么个清修?”他边军重建得差不多了,最不缺的就是男人。
闻此言,老师太拿着剪刀的手,哆嗦了一下,差点掉下地。
思量再三,老尼开口劝墨儿:“姑娘,我看殿外的男人,对姑娘是一往情深,痴心不悔,要不姑娘还是再考虑考虑?”
墨儿摇头,一头抹黑的青丝轻轻摆动:“不,师太,请你结束我们的痛苦吧!”
“这——”
“墨儿,我求你了,跟我回去吧!”
说话间,西门寒星已经撂倒了一众小尼,来到了大殿,在见到毫发无损的墨儿后,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脸上的那份决然又让他很是担心。
三天来,他将手下所有的探子都派出去打探消息,这三夜,他不敢合眼,唯恐这一闭眼皮的功夫,墨儿就出了什么事情!
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下落,却没想到竟然是在这个鬼地方!
墨儿站起身,转过脸,对上西门寒星,冷冷淡淡地看着他,问道:“西门寒星,你不再是我的丈夫,没有权利决定我的人生,想要阻止我出家,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西门寒星楞在当场,不让她出家,需要理由吗?
半天,他憋着嘴,说道:“这里每天都吃青菜,你这么瘦,吃不消的!”
门外,传来轰然倒地的身影,快马赶来的小蛮和宫里来的马公公听到西门大将军如此“风趣”的回答,无一例外,狠狠地摔了一跤。
“谢谢你的关系,我会生活得很平静很美好的!师太,请动手吧,弟子已经准备好了!”
墨儿重又跪下,双手合十,等待剃度。
“我爱你,我离不开你,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像发了疯似的想你。那种不安,就跟没带军医出征一样让人觉得没保障!所以,你不能离开你,也不准离开我!”
偌大的大殿,寂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地面的声音都能听得见,空气里,只有西门寒星撕心裂肺的吼声,以及他拍打胸口浑厚的回声。
狂野男子的深情,让殿上非常小小的尼姑全都心脏麻痹,表情茫茫!
不带军医官出征,这比喻虽然有些怪异,但是倒也贴好他们西门家的国情,小蛮趴在门口,掩嘴偷偷一笑,看来,石头也会有开窍的一天!
面对西门寒星感人肺腑的告白,墨儿两汉清泪滑过脸颊,但是她没有回头,强忍着喉咙中的呜咽,说道:“那种针芒似的痛,伤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勇气尝试第二次了,对不起,西门寒星,我不想再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了!”
“我发誓,这一次,我会对你好,比飞霜对小蛮还要好那样对你!你喜欢弹琴,我学,你喜欢写字,我也学,你喜欢的东西,我统统都去学!以前我对岳丈不敬,现在我月我都上门磕头请安,还有——”
“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要与青灯古佛相伴到老了!”
他越说,她的心就越乱,越动摇,墨儿立刻打断了西门寒星的话,以为再这么听下去,谁知道她真的没有信心拒绝了!
“墨儿——”
西门寒星的双眸里有点绝望!
他对过去十三年的荒唐,充满了悔恨,此刻,他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任何可以让墨儿心甘情愿地跟他离开的方法。
强行带她走,又怕被她唾弃,顿时,西门寒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时,小蛮和马公公粉墨登场。
“对不起,这里是清修之地,还请——”
小尼还未说完,已经被小蛮很利索地打断了:“对不起,我是女的!”大步跨入。
而后面的马公公,则翘起兰花指,尖声尖气地说道:“杂家不是男人很多年了,应该可以进了吧!”
说吧,马公公也脸不红气不喘地跨了进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家有女,名唤墨儿,忠孝贤良,文才过人,特赐封号安国夫人,钦此!”
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呆住了,除了小蛮和马公公。
尤其是主持师太,更是差点昏倒,要知道,刚才就是她拿着剪刀,差一点点就给这位定国夫人落了发,剃了度,那可是灭庵的大罪,幸好幸好!
其实,暗自窃喜的何止师太一人,西门寒星正为无法说动墨儿而心烦不已,正好来了这么一道圣旨,解救了他的燃眉之急!
“公公这——”
墨儿饱读史书,却从没听过哪一朝哪一代,封一个被休的女人为诰命夫人!
“安国夫人,您就别这啊,那的啦!现下,太后她老人家已经不幸西归了,皇上身边也缺个能照顾他的长辈,皇上说了,您就是他的干娘,虽然赐的封号是诰命夫人的,但是待遇却是等同皇太后的!皇上啊,这些日子一直念叨着您呢,这不,凤舆还在山下等着您呐!”
马公公将手里的圣旨塞进墨儿的怀中,一脸谄媚的笑。
只是,西门寒星有些纳闷,不知道墨儿进宫当着皇帝的干娘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墨儿以安国夫人的尊荣身份搬进宫里,负责照料小皇帝的饮食起居已经小半年了,西门寒星自那日庵堂一别后再也没有见过她,除了小蛮带着西门忆偶尔会进宫话话家常时会给他带来一些墨儿的近况,其余,一无所知!
正因为如此,不看好西门寒星的人越来越多了。
西门冷云用着早膳,头也不抬地说道:“过了年就是三十二了,要是这次还不能把墨儿带回西门家来,我就让牙婆到乡下给你买个女人,赶紧生个儿子算了,以免哪天战死沙场,连个捧牌位的都没有!”
“爹——”西门寒星很是气愤,难道他看起来是那种需要去牙婆那里买老婆的人吗?
“哎,寒星,其实,娘一直都很喜欢墨儿,觉得她乖巧,聪明,又大方得体,但是,现在墨儿的身份高高在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次泼他冷水的,居然是他们最最不问世事的娘亲大人!
西门寒星,不禁连吃早饭的心思都没有了,难道,他看起来就是那么一个不值得赋予希望的人吗?
“大哥——”
西门飞霜刚刚开口,就被一脸不爽的西门寒星打断,他颓然问道:“怎么连你都要来泼我一盆冷水?”
“不,我想说的是,咱们西门家的男人向来是无往不利的,大哥也一样!”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在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没戏了时候,至少他还有个支持并且信任着他的弟弟,西门寒星深感欣慰!
“只是——”自从跟了刁小蛮,不,娶了这个魔女之乎,就连他直来直往的弟弟说完都学会先扬后抑,先褒后贬了。
“只是什么?”西门寒星没好气地问。
“只是大哥有些地方,该迎合迎合大嫂的口味了!”
“迎合?我每天写大字写掉一刀纸,看书看得眼睛抽筋,你要我还怎么迎合啊?”
不可否认,努力是巨大的,但是成效却是甚微的。
这一点被小蛮一语道破:“不过,那十成九的纸都是被撕烂的,还有,文学素养不是多背两本经史子集就有用的!气质,是一种从内而外的东西,像你,这种先天不足,后天又不补的人,真的是很困难啊!我看不用点我的刁氏必杀技不行了!”
“每次你都说是必杀技,每次都铩羽而归!”
对小蛮,西门寒星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狂热。
总觉得,这个女人存在的意义,破坏胜过于助益!
但是,在目前西门家只有这么一个狗头军师的情况下,也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说话间,阴沉干冷的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这天,越发的冷了。
于是,现场教学立刻开始。
“老大,外面下雪了,你怎么办?”刁老师指指飘飘扬扬的雪花,问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能让它不下吗?”西门寒星回答。
“庸才!看你弟弟的!”
西门飞霜随即解开身上的披风,温柔地覆在小蛮的肩上,末了还加上一句——天冷,小心身子。
西门老大哆嗦两下,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接着,刁老师,再次依向自己自家男人,嗲嗲地问:“亲爱的,去年的今天我们在做什么?”
“真要说吗?”
“说啊!”
“有人赤条条地从天而降,和我共戏一江水!”
“停——这个案例忽略啊!我的意思是,女人很在乎各种纪念日,例如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逛街,你得一一记住,这样才说明你的心里有她!”
还没说完,就听见西门寒星抗议:“你以为飞霜想记住啊,他连十年前的今天我们早膳配的什么咸菜都记得一清二楚,这叫没办法的事情!我可没他那个天赋!”
小蛮歪头想想也是,以老大这种资质是无法和自家相公比,那就最后的必杀招——
她从厨房拎出来一只可爱的小东西,放在雪地里,那雪白的小身子几乎与那纯白的世界合为一体,小蛮指着那耳朵长长的,眼睛红红的小东西,问西门老大:“那是什么?”
“兔子!”某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如果这只兔子刚好从你和墨儿的眼前跳过,你脑中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朽木!”
小蛮仰天长叹,难道是天要亡西门家?
充满同情地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西门飞霜用一种很理解的语气对西门寒星说道:“天知道女人为什么都那么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但不管怎么样,顺着她们的意思就好了!”
西门寒星摸了摸脑袋,顺着她们的意?可是他不懂墨儿的意思,又怎么顺呢?
一大清早,墨儿就起来安排元沁上朝前的所有事宜,待看着那明黄色的小身影坐在龙辇消失不见,这才走回自己的房间。
安国夫人的名号虽然让她终日有些惶恐不安,但是却也让她躲避了很多东西,例如西门寒星,例如拓跋孤鸿。
一个月之前,拓跋孤鸿派人送来信,说他走了,继续流浪天涯,做他的商人去了,并为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道歉,希望得到她的原谅。
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他,正因为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所有也没有痛彻心扉的恨。一切都是那么淡淡然!反而是她,给了一个她不爱的人希望的火苗,却又无情地掐灭,到底谁才是那个需要请求原谅的?
男女情爱就是一笔算不明,理不清的糊涂账,就算是再高明的账房先生,也是望洋兴叹!
而今,她只想给自己划一个圈子,远离那些稀里糊涂的东西,落个清闲。
“夫人,你猜猜今儿是什么?”
宫女小娥兴匆匆地跑来禀告,一脸兴奋的表情。
“不知道,是什么?”
从半个月前起,墨儿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一只小动物,第一天是猫,第二天是狗,第三天是兔子——今天嘛,居然是一只刚睁开眼不久的小雪豹!
“夫人,你说这人是谁啊,竟送这些东西,我们这宫里都快成动物园了!”
“好了,做事去吧!”
墨儿伸手接过那团温暖的雪白,将它放在暖炉边上,手指梳理过幼兽柔顺的皮毛!
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是夜,星光明亮,雪地里一条欣长的黑色人影,足点雪花,轻盈地一闪而过。
小轩窗,轻轻推起,黑色无声无息地跃入。
只是,今天,床上并没有人,西门寒星转了头,墨儿正站在门口,一双烂如星辰的眸子盯着他:“我以为今天你会背一只老虎来!”
“都是小蛮的烂主意,我就说你不会喜欢的!”
“好了,宫里什么都不缺,那些衣裳,绣鞋,小扇都不再送来了,连同那些狗啊,猫的,都带回去吧,皇上对动物的毛发过敏!”
“不会再送了!”西门寒星朝着墨儿走进,幽深的眸子锁紧了她的容颜。
“那你今夜所谓何事?”
“我来讨一个你欠了我十三年的东西?”
“什么?”
“我们的新婚夜!”
新婚夜?
听西门寒星这么说,墨儿才想起来今天是冬至,十三年前的今天,她嫁进了西门家,成了他的妻子。
“你胡说什么?快走吧,不然我要叫人了,你负责皇宫防务,这是监守自盗!”西门寒星眼中的炽烈光芒让墨儿感觉到无所适从,她退后两步,背抵上墙壁。
“好吧,你尽管叫吧,大不了明天我的人头挂在九门之外的鹰柱上!”微微一笑,西门寒星弯腰抱起墨儿瑟瑟发抖的身子,径直走向床榻。
十几天像傻子似的行为,只让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让刁小蛮这个女人去见鬼吧。
他是西门寒星,想要就伸手的西门寒星,比起那些山路十八弯的曲线救国理论,他更喜欢用他的直接并且直白的方式。
那一晚,西门寒星欣喜却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身下的女人对他还是有感觉的。
一开始她很挣扎,很抗拒,但是她始终没有出声,没有让他的人头有挂上鹰柱的机会。
到后来,她半推半就的态度,更像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他们焚烧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有时候,身子比内心要诚实得多。
所以西门寒星打定主意,从诚实那个先征服起!
夜半,在一个温暖的怀中醒来,满月的光亮把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墨儿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张桀骜不驯的睡颜,他的眉,浓长,充满力道,像是带着千军万马的奔腾,那股气势,无人可敌!
锁在腰腹上的铁臂,力有千钧,霸道得连一丝松开的痕迹都没有。
从那晚他强行闯入后,这张床上,就再也没有冰冷过,每晚,他滚烫的身子都会把自己牢牢地圈在怀中。
墨儿的食指轻轻描绘着那张刚硬的男子脸庞,十三年前,他才十八岁,年少轻狂,带着睥睨天下的骄傲,那时候矮小的她,像仰望天神一样呆呆地仰视着他。
一眨眼,他已是而立之年,回顾那十三年的一幕幕,墨儿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在她决定离开后,他居然又如此霸道,如此坚决闯进她的世界。
就像是敌阵中来去自如的勇士,他又一次轻易地跨进自己的心里。
虽然不得不承认,他成功了,但是墨儿却始终有种咬碎银牙的不甘心。
耳畔呼吸微重,墨儿连忙闭上眼睛。
一双粗糙的大手,将她小巧的柔荑紧紧握在手心中,滚烫的温度在冰冻三尺的隆冬像烈焰一样焚烧着墨儿剧烈的心跳。
手背上,传来唇瓣的柔软感觉。
墨儿紧紧闭着眼睛,唯恐自己的眼泪涌出来。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温柔地亲着她的手,满目柔情地看着她,这种感觉让墨儿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一个没丢过荷包的人,绝对不会懂得吃了饭付不出银子的感受!对不起,从前那么对你,但是我发誓以后不会了!”
醒时人的呼吸,心跳频率都和睡着的人不一样,从墨儿睁开眼睛时,西门寒星就已经跟着她轻微的动作醒了。
当墨儿的手指轻轻碰到他的脸的时候,他内心深处战鼓擂擂,简直比他第一次少年时上战场还要激动和亢奋!
墨儿就像是空气,稀薄,透明,甚至有些不起眼,正因为自己生活其中,所以从来都不知道她的重要性。
就像是一个每天荷包鼓鼓的富商,大吃大喝,享受着金钱带来的美妙,但是某一天,突然你与生俱来的钱财不翼而飞时,人生陡然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
于是,他,窒息了,窘迫了,这时,迟钝的他才发现,自己真正追求的东西,在他的人生中已经来过了,但是却被自己无情地赶走了!
从那天晚上,他强行留下来过夜后,他和墨儿的关系稍稍有了一些改善,例如现在的同床共枕,但是仅仅限于晚上。
一旦金鸡初啼,天亮了,他则会被无情地赶出去,仿佛他是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似的。
那种睡到一半被心爱的女人踢醒,然后抱着衣裳出逃仓皇的狼狈让他不能不联想到背地偷情的奸夫淫妇。
无论他恳求了多少次,但结果还是一样,墨儿似乎打定主意,要把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活继续到底。
但幸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西门寒星也成竹在胸,信心满满。只要把她的肚子搞大,就不信她不就范,某人窃笑地欢欣鼓舞,仿佛已经看到了墨儿身怀六甲的模样。
十三的时间,一棵小苗长成苍天大树,一个啼哭的婴儿变为朗朗少年,而西门寒星——这个迟钝又狂暴的男人,也终于在成亲十三年后的三十一岁高龄这一年,终于品味到了迟来的爱情。
墨儿翻了个身,还是不准备开口,因为实在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昨天下了朝,元沁跑到她身边,爬在她膝盖上,告诉她说西门大将军要出海剿匪了。
小皇帝一脸的兴奋,没见过大海,甚至连大一点的河都没有见过的她,对传说中无边无际的海洋充满了憧憬,她还说希望扶桑倭人过几年再来,这样,长大成人的她就可以跟着西门将军御驾亲征了!
墨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平静了这么久,终究还是又要分离了!
“墨儿,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吧,明天我要出海了!”
一副宽阔结实的胸膛紧紧地贴在墨儿光裸的背上,肌肤与肌肤的亲昵使得被下的温度陡然升高。
“嗯,知道了!”背着点点头,墨儿不愿意自己担忧的表情在他面前流露。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粗糙的大手,在细腻嫩滑的皮肤上引起一阵战栗。
“没有!”
“真的吗?”
“真的没有,你烦我烦的够久了,正好落个清闲。”
男人笨起来真的没有办法,就连真假都分不出。
听到墨儿的话,西门寒星原先一路游走的手也像斗败了的攻击,垂头丧气地败回自己的地盘,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蹶不振!
“要是我这次回不来了,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的难过?”
墨儿的背一怔,弓起的背脊在隐隐颤抖。
突然,她,转过身,猛地勾住西门寒星的脖子,这一次,没有强迫,也没有半推半就。她像是惩罚西门寒星似的,狠狠地吻上他的唇,洁白的牙齿,轻轻地撕咬着他的唇瓣,直到他发出求饶的声音。
西门寒星平躺在床上,不可思议地看着坐在他小腹之上的墨儿,高高凌驾在他之上。
第一回,被一个女人主导,但是西门寒星的第一感觉,真他娘的舒坦!
原来,二弟心甘情愿为女人当奴隶也是情有可原的。
西门寒星来不及多想任何甘心屈居女人之下的理由,就被墨儿在自己身上点燃的熊熊火焰给烧昏了头。
至此,他终于明白刁小蛮所说的每个女人都不只有一面的真切含义!
“不准说死,一个字都不准说!”
在迷乱的激情中,墨儿趴在西门寒星宽广的胸膛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啃噬痕迹。
她在他的耳边,对他说一定要活着回来,因为他要赎的罪还没有赎完!
“为了你,我一定不会死!”
西门寒星把头埋在墨儿的一肌妙肤上,感慨着这些年自己错过的!
突然他有些后怕,如果,当时他再后知后觉一点,或者说拓跋孤鸿的为人再卑鄙阴险一点索性无耻到底,那么结果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番光景!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墨儿早早地去元沁的寝宫服侍她上朝,回来时,床上的男人已经不在了,只是留下一张字条,说是不想和她道别,徒增伤感。
墨儿看着那张牙舞爪的字淡淡地笑了,这莽夫居然也知道了何为伤感!
本以为,十天半月这场剿寇的战事便可结束了,但是没成想,西门寒星这一去就是三个月,更没想到,三个月后,他永远地留在了那片碧海蓝天之中。
从被休离踏出西门家的大门到今日时隔一年多,再次踏进,墨儿的人生发生了许多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变化。
满目素缟,凄惨一片。
昔日虎虎生威的将军府,而今却是愁云惨雾一片,再也不见了那个粗狂的男人,留下的唯有一方小小的牌位。
墨儿一身素衣,站在西门寒星的牌位前,欲哭却无泪。
始终不相信他死了,三个月前他还在自己耳边,斩钉截铁地说为了她,他也绝不会死,他说要赎罪赎到她青丝成雪的那一天为止。
而现在,那个七尺昂扬之躯竟然变成了灵牌上小小的四个字,这个骗子,永远都做不到答应自己的事情。
“墨儿,你不要太难过了,西门家的男儿,战死沙场是一种荣耀!”
昔日天下第一的将帅如今也有了几分老态龙钟,年幼时他的父亲战死了,年轻的时候,他的兄弟也战死了,现在年老了,轮到了他的儿子,再是刚强的人也会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刻。
“西门冷云,你究竟还是不是个父亲?”
模糊之中,耳边似乎还有婆婆的啜泣,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生都活在了无尽的恐惧中,只因为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所有最钟爱的人,均生活在有今日没明天的威胁中。即使每天都吃斋念佛,却依旧平不下她心中终日的惴惴不安。
“墨儿,你不要紧吧!”
小蛮的脸色苍白不仅仅是因为西门寒星的死,更是她从中预见到了将来的某一日,她也很可能会像墨儿一样承受这一切。
灵堂外,西门飞霜一言不发,冷冷地擦拭着自己锋芒四射的宝剑,情同手足的兄弟从噩耗传来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停下过为兄长复仇的念头。
他要带军去灭了那个不知死活的海岛小国,他要为葬身万顷碧波之下的兄长复仇!
“马革裹尸是男儿本色——”
“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父亲——”
“墨儿,不要紧吧——”
天旋地转,无数的声音交汇在墨儿的耳边,混杂得让人快要发疯。
突然,墨儿抬起头,双手捂住了耳边,尖叫了一声,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何须马革裹尸体还,青山处处埋忠骨!这是西门家的家训,也是西门家的女人最避之不及的噩梦。你们这些冠着西门家姓的男人们,你们在作为一名军人之前,首先还是一个男人,有妻子,有儿女,有父母的男人。西门家的女人为你们付出了一生,每时每刻都生活在失去你们的恐惧中,因为她们也想青丝染霜的时候,能有一个男人照顾着自己,也想卧床不起的时候,儿子可以侍奉汤药,而不是留下一屋子的孤儿寡妇,独守寒门!你们对国家忠,对将士义,但是你们对自己的妻子家人却是何其残忍?西门寒星,我恨你,你又一次欺骗了我!”
声声泣血,字字含泪!
墨儿的话,就像是一把带着倒钩的箭,插近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拔出时,还带出一团血肉,痛不欲生!
墨儿走了!
留下了一个沉思的西门府,以及一块黑漆漆的崭新灵位,她始终都不相信西门寒星死了,所以她连香都没有上。
在相爱的人眼中,生和死从来都不是距离!
墨儿始终觉得他就活在自己的身子里,事实也确实如此,回去的那天晚上,墨儿就病倒了,太医得出的结论是喜脉。
遗腹子对于一个痛失长子的家族来说,是一个比天还要大的喜事。
但是这一次,墨儿却自私地让元沁封锁了这个消息。
她不能再让她和西门寒星的孩子姓西门,就算是女孩子也不行,谁知哪一天,西门家的男丁死绝,会不会让女儿披挂上阵。
这是寒星留给她的最后唯一的希望了,她的后半身要靠这个孩子活着了,他是她的命!
西门寒星衣冠冢落成的第二天,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载着一个怀孕三月的妇人在晨光中出了城,悄然离去!
半年后的深夜
桑州的一个小庄园中,静谧的烛火将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身影映在窗纸上,灯火下,女人正专心地做着新生婴孩的衣物。
在她恬静的脸上,没有悲喜的表情,有的只是沉静的等待!
光影中,女子伸手,轻轻摸着自己凸出的腹部,那种表情,就像是在倾听爱人的低语。
窗外久久伫立,泪流满面的男人,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终于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微微哭出声来。
叮当!
屋中,有剪刀落地的声音,女子身子一震,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她匆忙地打开门,看着月下衣袂飘飘的男人,那张落拓却以及俊朗的面容,饱经风霜,写满思念。
冲上前,紧紧地抱着他,狠狠地吻住她,吻完后女人才开始小声地哭泣,那种哭,就像是堤坝中汇聚了很久的洪水,终于找到而来宣泄的途径。
男人安抚着女人,他说——
我从不知道死亡的时候,凝望苍穹的感觉竟然会那么凄凉,一声一声海鸥的悲鸣,斜斜地掠过蓝天远去,我看到你的面容浮现在苍蓝色的天幕之上,那个时候我像个找到了家的孩子!
我叫苏逍遥,自打一出生我那皇帝哥哥,哦,不,应该是皇帝姐姐才是,就赏了个劳什子的候爷封号给我,从我咿呀学语的时候,就白领着每年2000石的俸禄。说起来,我竟要比我那个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子西门寒星的爵位还要高出来一些,有时候,看着老爹那张喷火狂龙似的面孔,我还有几分洋洋得意,不用上阵流血送命,也是可以光宗耀祖的。
关于我的姓,小时候的我也有过疑惑,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是跟着老爹姓,跟祖父母住在一个屋檐下,犯了错呢跪在祖宗牌位前一顿海扁。但是我们家,我却是跟着老妈姓,掀了隔壁二婶女儿的裙子底儿后回来不会有人揍我,我们家的惩罚分外残忍,跪在算盘珠子抄大字!
而我那个大忙人老爹呢,则是一有空就往我和我老娘的府里钻,仿佛我的逍遥侯府才是他的家。
从小我是个喜欢思考的孩子,那时候,我就坐在大门槛上,对着我那风风火火的老爹瞧,瞧啊瞧的,我就得出来个结论,我那小家碧玉,温柔体贴的娘一定是我那脾气不大好的老爹养在外头的小老婆。
但是后来,老爹一次又一次威胁利诱,说是要我娘带着我搬回老宅也就是我祖父的将军府住,看他那副诚恳的模样,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老爹对我的狂热也就仅仅限于小时候那阵子,那个时候,老爹总是很满意地像拎小鸡似的,拎着我骨骼清奇的身子说是天生练武的好坯子,但是我那个才高八斗的娘却总是坚信我是状元爷的料,因为我的手指很修长。于是,为了我的姓氏和将来要走的路,老爹老娘常常深更半夜打架打倒不分你我,鬼哭狼嚎,那时,我经常会害怕到咬着枕头尊在门外偷偷的哭,觉得我那贵为安国夫人的老娘为了我真不容易。从小,我就立志,将来我要好好地报答我总是被老爹压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怜的老娘!
到了后来,我长大了,每天偷偷跟在二叔家的堂哥西门忆屁股后面跑时,突然觉得搬回西门家也不错,至少还有个玩伴,但是,这时,老爹看我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狂热,就像是烧开了一天的开水,温度都没了,冷冰冰的!
这能怪我吗?这怎么怪我呢?
我只是没事喜欢和宰相家的姐姐,太傅家的妹妹一起绣绣花,扑扑蝶,游游船什么的,这种爱好有什么不好,用小蛮婶婶的话说,既时髦又环保,还不伤我温文儒雅逍遥侯的美名!
要知道,我苏逍遥虽然今年才14,但好歹也是十大翩翩公子之一。
如果说你老人家的道听途说还停留在十多年前那个时代的话,你就out了。
那时候,榜首是天下至美,宇宙无敌的独孤城主楼小楼,第二呢是城府心机天下无人可敌的邪皇元无极,第三是我小叔叔怜子如何不丈夫的冷面将军西门飞霜,接下来第四是笑里藏刀,算尽天下的谋臣玉面公子裴羽辞,我老爹听说只能勉勉强强吊个马车尾。
哎,真不知道,那么多优秀的男人,我那目光不佳的老娘怎么就选了一个这么鲁莽又没什么文化的,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命吧!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十几年后,当年那些黄金公子已经成了黄金大伯,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我们这一辈才是早晨卯时的太阳,光芒四射,魅力无限。
据京城某书局搞的一个10——60岁女性大调查的结果看,现在的公子榜上,黄金公子毫无疑问自然是我们高高在上,俊美无双的皇帝陛下,后宫虚榻以待,每次逢到皇上出宫祭祖拜神,未婚少女倾巢出动,人如潮涌,据说每年御林军总有十几个位军爷因为天子之貌而被少女们的银莲小足踩踏而死,真是可悲可叹!
第二名白银公子无可厚非地落在我堂哥西门忆的头上,这小子天生一双桃花眼,所过之处,方圆十里,只要是母的,统统晕菜!更可恶的是,那小子,看起来小身板比我还要单薄,但是我爹那把八十斤的大刀他却舞得滴水不漏,不像我,夏天都不敢穿小蛮婶婶送的凉鞋,只因为脚趾头被砸得惨不忍睹!
接下来呢,这第三名青铜公子,就是不才在下我逍遥候了。众家姐妹一律评价我是闺中密友,是最俊美,最无邪,最贴心,最温情,最有爱心的好姐妹!
在京城中,喝茶,弹琴,刺绣,做女工的日子真的是很美好,吃着皇帝姐姐发的俸禄,我过得人如其名,逍遥自在!
就在我打算和众家姐妹这么一起相伴到老的时候,我被西门忆那个混小子算计了,并且是万丈深渊,挫骨扬灰的那种!
某日,一向很小气,很抠门的西门忆居然请我到京城最出名的醉乡楼喝酒,因为还没成年,老娘和老爹很难得的意见一致不准我喝酒,不知为什么只要每次一提及酒,他们的脸上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尴尬表情!
但是年少轻狂,少年的叛逆注定了我们喜欢做长辈不准我们做的事情。
于是,我欣然赴约。
那小子,也许真的是被他那个神经兮兮的老娘给摧残傻了,居然点了二楼最贵最好的雅间,等着我!
我也毫不客气地学着京城游侠们最常用的那句——小二,两斤好酒,三斤牛肉!
那种豪迈,那种不羁,在我的那声吆喝中展露得淋漓尽致!
我想那一天我一定是全醉乡楼最潇洒的男人!
话说,我从我老爹那儿,既没继承到他力拔山河的气势,也没继承到为国为民的胸怀,唯有一样,我是生而就有,和他相差无几,那就是我们一样有一个烂的不能再烂的差酒量!
唯一有点儿不同的就是,我喝醉了会不停地笑,而他喝醉了喜欢破坏胡闹,我想还是我比较可爱一点!
但是,要是我知道西门忆那混小子接下来的手段,我倒宁愿自己是个破坏狂,拆了醉乡楼,被暴打一顿,丢回楼去,也不愿就此堕入无尽的血泪史中。
那天,一杯好酒下肚,我就发现西门忆变成了两个,不停地晃来晃去。
那小子眨着他的桃花眼,不停地笑啊笑啊,然后他趴在我耳边说,逍遥侯,我不想当西门忆了!这样吧,我们俩换换,你来当西门忆好不好,白银公子的称号归你,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嫌弃自己的青铜来着。
如果醒着,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狐狸的嘴里会吐出什么真话来。
但该死的是,偏偏我醉了!
我痴痴地笑着,点点头,醉眼朦胧地说,好啊,好啊,白银总比青铜好!
西门忆晃着我的身子,大喜,那就说定了!
忠厚老实,天真善良的我拍着胸脯,梆梆作响,我站起来,大声地喊,我说话,你放心,我,西门忆,你,逍遥侯!
那小子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贼亮贼亮的,比晚上的猫头鹰还他娘的亮!
就在我说这话的时候,楼下一个异族打扮的少女,朝我们这儿看了几次。
那眼神火辣辣的,撩心撩肺的,就好像吃烤羊肉时,错把胡椒面儿当孜然了,那个辣啊,让我顿时就觉得快要烧起来了!
西门忆指着那穿红裙的少女对我说,逍遥侯,你要是敢亲那个女的一口,我就把我家里那把古琴送你,怎么样,你敢吗?
说实话,要是换做平时,我肯定不敢,但是酒壮英雄胆啊,趁着醉意,我就滴溜溜地下去了,对着那异族少女就吧嗒一口,然后仰头咧嘴冲西门忆一乐,古琴是我的!
如果有块豆腐,我一定不会撞死自己,我要拿那块豆腐噎死西门忆那个小兔崽子。
是他,造成了我人生无法挽回的悲剧,是他很无耻地把我美好的人生当成自己幸福生活的垫脚石,是他把我推进了拓跋瀛的绝世大火坑!
原来,这是个西门忆精心设置的骗局,那小子一心死缠着我皇帝姐姐,威胁利诱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好不容易得手了。结果这个时候北齐女王与元无极的大公主拓跋瀛带着婚约来了,当年两个好得像断臂似的两兄弟约定了儿女婚事,这次拓拔瀛是来验货的!
那个混蛋西门忆当然不想放开倾国倾城的皇帝姐姐去漠北当他娘的天天弯弓射大雕的金刀驸马,于是很无耻地想出了以上的阴险招数!
当拓跋瀛拖着我,恶狠狠地把我丢上马车,上下其手“验货”的时候,我很憋屈地想,早知道当年和老爹学几招防身术得了!
那一年春天,京城的桃树都死光了,春天都没什么花开,就连医馆看抑郁病症的女人突然多了好几倍,据说是因为那一年,黄金公子和白银公子搞上龙阳了,就连青铜公子也被外族女人给抢走了,剩下的都是些猫不理狗不爱的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