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后院巧设计
北风呼啸袭来,阵阵刺骨的寒冷让在座的上百位达官显贵龟缩着身子蜷成一团,铁青着脸嘴唇发紫,说不出一句话来。
全场,能正常坐着的人只有西门父子三人,我,墨儿。
西门家父子三人无一例外全是脊梁笔直地挺坐着,深厚的内力使得他们冬不惧严寒,夏不畏酷热,对他们来说,这点低温的考验只是小儿科罢了。
而我和墨儿幸好是预先被通知了,穿上了最厚实的冬装,全身裹得像个粽子似的,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有些瑟瑟发抖。
我看了看与西门寒星并排坐在我们对面的墨儿,她的情况显然并不比我好多少。
但即使是这样,我们都比在场的任何一位来宾幸福多了!
同现代社会一样,京官是天子脚下的近臣,待遇自然要远胜于其他州府的官员。他们俸禄高,油水足,自然生活条件也要高人一筹。
他们在奢华如宫殿的家里烧着火墙,燃着火炉,抱着不知道第多少房小妾丰满温暖的身子取暖,出门时大得像房车似的豪华马车里铺着华丽的兽皮,怀里抱着纯银的手炉。
天气对他们而言,绝对不是不可抗力!
但是今天,西门冷云却告诉了他们什么叫做冷,真正的寒冷。
在场所有的京官没有一个人想到,西门冷云的五十大寿不是摆在温暖如春,歌姬纷绕的楼阁之内,而是在西门府后院荒芜一片的校场上。这儿本是西门寒星和西门飞霜少时练习骑术和箭术的地方,方圆几百公尺之内,没有一棵树,不长一棵草。
俗话说,日落狂风起,这话是一点都不假。
在这里,你不用倾耳仔细听,就可以听见从空旷的四野下呼啸而来的狂风,那嘶吼,几乎像是千军万马作战时发出的吼声,让人忍不住有些怯畏。
夕阳沉入灰蒙蒙的院墙之后,只剩下还来不及带走的绯色余晖,残留天际之上苟延残喘着。
已经有人熬不住严寒开始搓手,哈气了,还有人甚至开始公然脱下靴子揉自己冻僵的双脚,总之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君子们都表露出了另一张嘴脸,看得我和墨儿有些好笑。
只有裴羽辞,还是如一尊玉雕一般,静静地坐着,他的脸上还是保持着初来时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他给我的感觉像是等待着什么。
就仿佛,他早就知道了自己将会经历什么,所以只是慢慢等待这个过程度过而已。
日暮余晖中,西门冷云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那些几乎快要翻着白眼昏过去的同僚,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和这样一群人同朝为官。
而另一方面,西门数百年的威望,让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大官们忌惮三分,虽然一个个全在肚子里骂娘,问候西门家的祖先们,但是表面上还是等乖乖坐着,就算再冷,也得熬着。
做官,有时候也是要有点牺牲的,例如此刻。
所有以后要是有当官的跟我哭诉,当官也有难处,我绝对相信!
终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西门冷云抬了抬手,开腔了:“今日老夫过寿,竟然有这么多同僚前来祝贺,老夫真是深受感动啊!”
“哪里,哪里!”
“应该的,应该的!”
底下想起一阵颤抖着牙关的回答,甚至有些连音调都找不着了。
我不禁闷着头一阵窃笑,看不出这老头子还挺坏,明明就是你指名道姓一张张请帖发去的,他们哪敢不来啊!
“老夫也没想到自己在朝中如此得人缘,各位同僚竟然一个不缺全来了,无奈我西门府简陋狭窄,找不出一个可容百人的厅室,只得委屈大家在此露天共饮了。各位同僚可有异议啊?”
“没有,没有!”
我的后背已经开始抽搐了,这老头儿不但冷酷,而且还很腹黑!
捅了人一刀之后,还不动声色地问问你疼吗?要不要送你去看看医生啊。
幸亏飞霜不像他老爸,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阿嚏!”
终于,某位被小妾掏空了身子的户部官员终于在寒气侵袭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忍耐不了打出了一个喷嚏,接着,喷嚏就像是疯狂传染的病毒,开始肆意传播开来。
放耳听去,全场此起彼伏,皆是喷嚏声。
“诸位,冷了吧!墨儿,开席,让厨房上菜吧,吃点东西大家暖暖身子!”
听到西门冷云说开席时,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大人们一个个露出感激的目光。
虽然知道在西门将军府肯定吃不到鲍参鱼翅,但是在快要冻成糖葫芦的前提下,哪怕是一碗大街小巷常见的热羊汤也好啊。
什么叫饥不择食,这就是!
但是,当厨子们上了菜之后,我才知道我这位未来的公公的真正厉害。
每位客人面前有一份经过精心调配的套餐,一碗没有热气的清粥,两只绝对可以砸死老鼠的馒头,对了,还有一小碟子腌萝卜!
“大家不要客气啊,不够的话可以再添!”
西门冷云带头,掰开一个馒头,浸到清粥里,端起碗,判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馒头,清粥,这在在座的显贵眼中,那是只有苦哈哈,下等人才吃的东西,但是眼下这位大将军却吃得是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强行下咽的感觉。
接着西门寒星和西门飞霜也吃了起来,西门家的男人行军打仗多年,一向是同军营中的士兵同食一锅饭,同盖一张被,从不搞特殊化,所以,吃清粥馒头,对这两位出身显赫的男人来说,家常便饭而已,有何难!
就连墨儿,也是颇有西门家长媳的风范,做起了表率。
至于我,说实话,我是有点挑食,但是此刻,不是挑食的时候,怎么说也不能让飞霜在他父亲面前丢人不是吗?
于是,我一咬牙,也捏起一个沉甸甸的馒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啃了起来。
“做得好!”
西门飞霜乘人不备,在我耳边轻声表扬了我一句。
“你爹和这么多人都有仇啊,要这么捉弄人家?”
我就不明白了,在朝为官,有两个仇人,那是难免的,可是要得罪百十来号,而且还是全是京城执掌一方的要人,这老头子不至于吧!
“我爹和他们没仇!”
“那他这是想干什么啊?”
大冷天的,还让人喝冷粥,他这不是想冻病全京城的官员,让明天元无极的早朝开天窗吧?说实话,这种报复人的方式不大妥啊!
全场的人都望着自己面前的一碗冷粥直发愣,除了一个人,裴羽辞。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的,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就像是吃的是山珍,喝的是琼浆,那样子很是怡然自得。
在场除了西门家时代沿袭的大将军之位,这里最高的级别就是丞相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尽得皇帝的恩宠和信任。
现在裴羽辞一声不吭,吃喝得是有滋有味,那些位于他下的人敢多说一个字?当然不敢!
无奈之下,剩下的人,也只得学着裴羽辞的模样,吃了起来,只是生吞硬嚼的模样,是在有些不敢恭维,就像是被卡着脖子的鸡鸭,一个个生长了脖子,吞不进也吐不出。
其实,这些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当初也曾经是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书生,但是官场已经让他们彻底地忘记了贫穷和饥饿的滋味。
现在的他们,在曾经梦寐以求的食物面前,食不下咽了。
“诸位,这顿风餐露宿如何?”
见效果已到,西门冷云放下碗筷,开始进入了正题。
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耳边越来越大的风声,像魔鬼的嘶吼。
突然,想起了裴羽辞润如珠玉的声音:“大将军此举,可是要裴某等人忆苦思甜啊?”
西门冷云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裴羽辞,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诸位同僚在这寒风中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然经受不住,有粥有饭却食不下咽。可是城外的灾民呢,这么冷的天,他们没有房子,没有食物,没有御寒的衣物。就在你们当中有些人在醉红楼喝花酒的时候,或者是忙着娶小妾过府的时候,城外不断地有人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悲惨死去。如果说打仗死人那是不可避免,而现在城外的死亡,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就看各位怎么做到了!”
听到这里,我立刻坐直了身子。
我崇敬地看向那位铁骨铮铮的中年男人,他的言辞甚为尖刻激烈,但是充满力量。他的脸充满正义凛然的威仪。
我没想到,他竟会用如此开罪人的手段来为城外因雪灾而流落失所的灾民来呐喊,为了那群素不相识的人,他不惜得罪全京城的官儿。
这样的人,我只在电视剧或者是历史小说中才见过。
但是现在,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我现在终于明了西门飞霜那么耿烈的性格是从何而来,只做自己认为做的事情,不管这件事有多危险,有多困难,放眼现在或者我生活的未来,有多少为官者能做到?
他真的让我敬重,不是因为他将是我未来的公公,而是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让我从心底里震撼!
“墨儿!”西门冷云唤起墨儿。
“在,爹!”墨儿起身。
“将西门府所有的积蓄取来!”
“是!”
作为西门家的长媳,墨儿掌管着西门将军府的库房。三个男人的俸禄,逢年过节的赏赐,每月的吃穿用度,都是由墨儿掌管的。
很快,墨儿捧着一个乌木匣子来了:“回禀爹,府上现在所有的积蓄为五千八百六十四两八钱,都在这儿了!”
西门冷云指指乌木匣子:“老夫一向是两袖清风,家底自然比不上在座的各位,这区区五千两银子就当是作抛砖引玉之用了!”
“啪啪啪!”
昏暗之中,响起一阵掌声。
随着灯笼的点燃,一张邪肆的面容显露,元无极不知何时已经不经通报进入了将军府,与他同行的还有皇后拓跋胭脂。
经过我身边时,他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让人猜不透的笑意。
“我来的一路上还在想着为何西门爱卿大寿请遍了全城的人,却独独漏下无极一人,心中还有些不痛快,但是谁知一来,竟是看到这种场面,真是让我心里大感宽慰啊。这天下,只有老将军才会如此为我着想啊!既然老将军已经倾尽全府之力,无极又怎可坐视不理。我从国库调拨十万两白银用于赈灾!皇后,作为后宫统率,你也得表示表示吧!”
元无极瞟向身边一身素衣的拓跋胭脂。
这些年他从未赏赐过任何东西给她,就连她宫中的用度,也比不上一个普通的妃子,这次,倒要看看她是如此应付的。
可令元无极惊讶的是,拓跋胭脂并没有任何慌乱,她接过话茬,不慌不忙:“皇上说的极是,西门将军一家出了如此大的力,我身为皇后又怎可冷眼旁观?这顶凤冠我决定捐出!”
镶满了宝石和珍珠的凤冠被拓跋胭脂从头上毅然取下,一头柔顺的黑发失去控制,顿时如荒原上的长草,在风中飘扬了起来。素面,黑发,一种来自于草原上粗犷却魅惑的美丽让她像谜一样地迷人。
凤冠,是皇后的象征,就像是龙袍之于皇帝那般重要,但是现在她却说她捐出去了。
众人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娘娘这么做不妥吧,这凤冠岂是可以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东西?”裴羽辞言辞严厉地质问着拓跋胭脂,这场面又让人想起了上次天子赐宴时的情景。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过节,要让一向温和的裴羽辞如此严厉地对一个女人!
本来,这并不关我的事情,但是我却还是忍不住地开了口:“皇后娘娘真是爱民如子啊,连女人最最看中的东西都拿出来了,那么我们要是再干坐着也显得太不合适了。这样吧,这是小女家乡的首饰,找个识货的倒是可以卖上一个好价钱,我也效仿皇后娘娘,替灾民尽尽心意!”
我嬉皮笑脸地从脖子里扯出一根三克拉的钻石项链,反正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捐就捐了吧,算是行善积德吧!
经过比利时专业宝石专家的精心切割,这颗三克拉的白钻在灯火之中灼灼生辉,射出梦幻般的斑斓色彩,照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眼睛,他们纷纷惊讶于钻石的闪耀和光辉。
我很得意着晃悠着,中国古代虽然也有宝石,而且种类繁多,但是惟独没有钻石,物以稀为贵,这种东西少说也能卖个几万两白银吧!
“这么贵重的东西,没关系吧?”西门飞霜扯着我的手,生怕我有半点勉强。
“再贵重也贵重不过你啊,嘻嘻!”
我不正经地从桌子下面摸着西门飞霜的大腿,看着他跳动的眉毛,暗笑。
“一万两!”
“两万两!”
“五万两!”
皇帝打开了国库,皇后捐了凤冠,将军府倾尽所有,如此一来,还有人敢不捐钱?
相信这些人就算再爱才,也不敢不爱命,一个个纷纷咬着牙解囊相助。
看着那些达官显要们肉痛的样子,我就好笑!
一道复杂的视线让我停住了笑容,拓跋胭脂正神情异常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疑惑着我为什么要解救一个曾经威胁说要杀了我的女人,同为情敌,我应该是要看笑话,而不是出手相助的。
但是我却做了一般人都想不通的事情!
我装作没看见,低下头继续和西门飞霜玩亲密。
其实,我对她没好感,半点没有,只是西门家欠她的,如果可以,我只是代他们还一点恩情而已!
短短一盏茶的时候,由于在场所有人的“慷慨解囊”,很快就有五十万两的善款。
在听到五十万两的时候,元无极眉毛挑了挑,他不傻,自然明白就凭这些人的俸禄怎么可能会有五十万这笔巨款。这些钱的来路,不言而喻!
但是,水至清则无鱼,有很多事情不能追求得太清楚了,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了,灾民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这寿辰我们还是得过!来人!”
元无极击掌,叫来了随身的小太监,在他耳边耳语一番,小太监点点头,出去了。
除了裴羽辞之外,一百多位饥肠辘辘的大臣被各家的豪华马车借了过去,临上马车时,基本上腿都已经不会弯曲了。按估计,明天早朝缺席的人数应该会超一半。
西门家的花厅里,摆满了元无极从宫中带来的赏赐,琳琅满目,珠光宝气,这样的生日礼物要是换了一般人一定会高兴得发狂,但是西门冷云却偏偏不是一般人,他看了一眼,跪谢天恩之后眼睛就再也没有回到那堆珍宝之上。
按照我的估计,这堆奇珍如若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会随着那五十万的善款一道捐出。
“大将军戎马一生,为我大元出生入死,无极总是唯恐冷落了大将军!”
“哪里的话!皇上对我西门家恩重如山,何谈冷落二字!”
西门冷云知道元无极此次前来一定不单单是为了祝寿,赏赐这种东西随便派个总管太监宣读宣读圣旨就可以,没必要皇上皇后双双前来,这太不符合情理了。
所以西门冷云一直在等,等元无极说出自己真正的来意。
果不其然,元无极很快就开门见山:“近几年,朝野中流言四起,很多人认为我不断削减边军势力,将你和寒星从北疆调回京城任虚职,这是因为我忌惮西门家的实力,其实,无极心中怨啊!”
“末将从未有过此种想法!”
西门冷云摇摇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凝重,不仅仅是他,就连西门寒星和西门飞霜的表情也是一样地紧张。
元无极越是表现出如此掏心掏肺,就越让他们摸不清头脑。
他们不知道元无极到底想做什么!
“这次,我让折了大半兵力的边军调回京城修养生息将冥风关交给他人,更是招惹了不少是非!我知道,你们也一定想不通,所以这次我才深夜造访,亲自来说明!”
说着,元无极起身,走向我和西门飞霜。
他停在西门飞霜面前:“飞霜,我知道你和边军都是好样的,哪怕是战到最后一兵一卒,都不会后退一步,这也正是我所害怕的。我不忍见西门家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暂时撤回京城休整,他日重振旗鼓,保有边军的黑鹰旗帜,这也算是我唯一能为西门家做的事情了,你明白吗,飞霜?”
“末将,知道了!”
天啊,我见过无耻的,却从没见过无耻到这种地步的!
元无极明明就是害怕西门家功高震主,所以才千方百计削弱西门家的兵权,从而实现真正的中央集权,把整个天下牢牢握在手中。
作为一个想要有真正作为的皇帝,这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但是他让我不屑的是,他却再一次用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来粉饰他无耻的自私和贪欲!
“好了,飞霜,不要太介意那些流言蜚语,这样吧,御林军的统领昨天被我流放了,实在是太无能了。飞霜,明天开始你进宫暂代御林军统领一职吧!”
“什么?可是边军明天就就要到京城了,我得负责边军的招人和训练啊!”西门飞霜惊愕地看着元无极,隐约闻到一点不寻常的东西。
拓跋胭脂停下自己一直低头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而裴羽辞则始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边军的事我已经交给刘副将了,放心,一年之后,我会交给你一个强大的军队的!这段期间,你就好好替我管管那些懒散得不成样子的御林军吧!”
“皇上,我,是!”
与其说是飞霜的妥协,不如说是元无极的步步为营成功了!
当他看到西门飞霜最后放弃了挣扎而答应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微微侧身,眼神停留在我的身上,那视线像是要我告诉我,他才是最强的,没有人可以违背他的意愿而活着,就算可以,也是一时的。
我背过脸,不想看见这个阴险的男人!
“皇上,臣妾很久没来将军府了,可否去看望看望老夫人呢?”
拓跋胭脂突然提出去要去看望老夫人,这让西门家的男人有些意外,他们不知道何时皇后同自己的妻子(母亲)这么熟了?
“去吧,听闻老夫人最近身子不是很好,记得替我向她问好!”
“是!”
“羽辞,天黑,你替我送送皇后吧!”
“是!”
就在拓跋胭脂跨出门口时,出乎意料的是元无极竟然安排了与拓跋胭脂水火不容的裴羽辞“送”她!
看来,元无极对拓跋胭脂时真的一点都不放心。
他唯恐拓跋胭脂见西门老夫人的动机不纯,特地派了裴羽辞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男人恐怕除了自己,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吧!
“多谢皇上的好心!”
拓跋胭脂冷冷一笑,走了,裴羽辞也随之消失。此刻,花厅里只剩下我们五个人!
西门飞霜终于受不了元无极盯着我不放的目光,先行让我回随园,这也正好随了我的心,待在这里如坐针芒,坐立不安,我还是先回随园的比较好。
出了花厅,我没有目的地乱走,冰冷刺骨的夜风使得我的头脑更加清醒。
现在我,飞霜,西门家都已经是元无极的瓮中之鳖,他要对付我们,轻而易举,尤其是现在残余的边军也已经无声无息地被他的人接受了,我们还有什么势力可以依靠?
如今西门飞霜又进宫暂代御林军统领一职,天天在虎口下活着,谁知道元无极什么时候会出手?
手无寸铁的我该怎么办,才能保全那么多人?
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蹲在花园里,拼命地捶着自己的头,我对自己说这些麻烦是我带来的,所以我必须要替西门家解决。
可是,可是我想破了头却不知道要怎么做。
就在自责和难过的时候,一男一女的对话传进了我的耳边:
“公主,事情发展得比我们想象得还要顺利,您放心好了!”
“元无极这个人疑心很重,你真的觉得这招瞒天过海可以起效吗?”
“放心吧,我会让这个计划变得天衣无缝的!”
“十年了,我日日夜夜都在等待着这一天的来临,现在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但是公主,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虽然经过这些年你我的努力,元无极对西门家的猜忌一天胜过一天,但是西门家族对于皇室的忠心却不会有所改变。我觉得你——”
“不,不要再说了!就像你的底线是刁小蛮一样,西门飞霜也是我的底线。即使这样会使我的胜利来得艰辛,我也不会去伤害他们的!”
“好吧,那就让元无极使西门家的人彻底寒心吧!对了,你快去见西门老夫人吧,顺便透露一点元无极准备对付西门飞霜的消息,让他们紧张起来!”
我蹲在大树背后捂紧了自己的嘴!
天啊!
为什么真相总是如此地丑陋和不堪,一次又一次,它让我看见了最最恶心的东西。
现在也是,曾经那个让我如痴如狂的玉面公子竟变成了一个让我不敢置信的奸臣。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了裴羽辞和拓跋胭脂的对话,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裴羽辞会是这么可怕的人。
原来,他和拓跋胭脂一次次针锋相对只是表演给元无极看的戏码而已,他对西门家的谦厚更是讽刺,如果不是因为拓跋胭脂的厚爱,西门家此刻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灭门了吧,就像当初裴家一样!
我真佩服这个饱读天下文章的书生,他愚弄了所有的人,甚至包括阴险的元无极在内,他才是真正的高手啊。
我不明白,他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堂堂一国丞相,又深得元无极的信任,他为什么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帮助拓跋胭脂谋反?
或者,拓跋胭脂许给他更高的利益?譬如,大元的皇权?
我无从知晓,只是沉静在这无边的震惊中。
世人们总喜欢感叹世事多变,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多变又岂止是世事,而是人本身啊!
才十年,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就摇身一变成了吞噬人心的魔王,时间,你真是太可怕了。
幸好,裴羽辞和拓跋胭脂两个人都不会武,所以他们没能听见我的抽噎。
等他们走得够远了,我才敢哭出声来。
我一个人坐在西门家的花园里,抱着膝盖,哭得小心翼翼!
阴谋,套着阴谋,危险,叠着危险,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救自己爱的男人。
回到古代,我才发现我是那么脆弱,原来没有了龙堂大小姐的身份后,我真的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普通女子!
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侵袭着我的身子,使得我从心底里泛起一种疼痛感。
当西门飞霜找到我时,他很震惊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我,他慌了神,抱着我,不停地问我怎么了怎么了!
可是,我该怎么回答他呢?
真相让我无法启齿,而且那些真相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我只能拼命地摇头,摇头!
那一夜,他抱着我,充满了担忧!
、
随园
昏暗跳跃的烛火影射下,那张年轻而又不乏阅历的脸庞显得格外迷人。
我横躺在西门飞霜的怀中享受着两个人鲜有的宁静,从北疆归来后,这是我们第一次这么安静地看着彼此,时间仿佛也在这个严寒的动机凝固了一般,不再流动。
我抬起手,惊叹地摸着他的脸,就算是落魄,中落,受到排挤和打压,他永远都保持着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芒,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是暴发户和奸佞小人无论如何包装也比拟不了的。
他低首看着我,如泉水一般宁静清澈的目光在我的脸上静静地流淌,他摸着我脸颊早已干掉的泪痕,轻轻地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啊,在将军府的后院,我能发生事情啊?”
我突然从西门飞霜的大腿上爬了起来,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咧开嘴,笑了,那故作明朗的笑容刺痛了自己的心。
“告诉我实话,否则我只会更担心!”
他板正我扭来扭曲的身子,炯炯的目光对上我,让我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对喜欢的人说谎这种感觉并不舒服。
但是我却不得不做。
为了证实自己所说之话的准确性,我非常方方地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如果说有,那也算有吧。女人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我想你也应该略有所闻吧!”
我朝他喳喳眼睛,顶了顶他的肩膀,告诉他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但是看他依旧紧紧纠结在一起的双眉,很显然他还是有些不信。
沉默久久,他开口,声音里有一丝躁动:“小蛮,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说!”我已经猜到他要和我说什么了,熬住这么久才来问我,我觉得他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十年,你究竟到哪里去了?”有种期待,但又害怕伤害的心情从他的话语中飘散了出来。
这个傻瓜,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这个问题不敢问出口。
我也知道,他不会相信那个一天等于十年的超时空理论,所以这才一拖再拖,没有告诉他我为什么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十年。
但是现在我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和他共度一生,这个消失之谜还是要好好解释一下才行!
“飞霜,其实,十年前我不是不告而别,我只是回了一趟家而已,后来我失忆了,忘记了一切。直到再次回到大元,才想来这一切,我不是故意要忘了你的!”
短短几句话,其中间所包含的内容却让我一想起来就几乎痛得不能自已。
对于小楼,我绝口不提,但是绝口不提却不是因为忘记,正是因为深深铭记,所以我才把他放在最最心底。
我不忍心提及这个美丽得如花一般美好的男人,只要一想到我们落下山崖时,他那个似要我揉进骨血中的拥抱,我的心就开始不停地滴血。
正是因为看见他双眸里刻骨的深情,这才我让我不知所措,他的情谊让我心潮澎湃,让我感动得无以复加,可是我注定只能在当年的两个少年中选择一个人。
正是因为这种无能为力的辜负,才让我觉得愧于提起他!
在冥风关时,失忆的我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匍匐于雪地之中的红衣男子,心中的吃痛几乎将我撕裂,当时我不明白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有如此的感觉。
当我想起一切之后,我赫然明了。
命犯桃花本不是一件坏事,心猿意马也不是什么大的罪过,但是现在,面对飞霜的坚持,小楼的深情,元无极的狂狞,还有小远的纯真,我真的觉得我大概是错了!
因为我的原因,这些男人偏离了原来的人生轨道,变得多桀起来。
我当初要是老老实实地待在瓦岗寨上当一个贼首,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么岌岌可危了。
“回家?你以前不是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怎么那次能回去!”西门显然有些不相信我的说辞。
“也许那就是神的旨意吧,我回去了,待了十,年。不过在我的家乡,那里的一天等于现在的一年,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觉得我一点都没老的缘故。”有些离奇,但愿他会相信。
“一天等于一年?”
“嗯!你一定不相信是不是?”我点点头!
“不,我相信,你以前不是给我讲过南柯一梦的故事吗?我相信!只是幸好你回家只住了十天,要是一百天,我就不在这个人世上了!”
出乎我的意料,西门竟然很容易地就接受了一天等于一年这种超时空的理论。
也许是得意于他小时候我给他讲过的那个南柯先生的故事吧!看来,童年决定一个人的性格这话真的很有道理。
我现在很后悔当时怎么不多给他讲讲女性的伟大呢,也许现在我的地位会提高一点也不一定啊!
“回去之后,我失忆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直到那天在宫里摔倒,才重新想起一切来!”
“那你还会再回去你那个虚无缥缈的故乡吗?我的意思不是不让你回去,我是想说如果下次你想走,一定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飞霜将我抱在怀中,紧紧地环绕住我,唯恐我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飞了。
按照以往的个性,他应该是捆住我的双脚,然后恶狠狠地对我说——刁小蛮,跟你说过不要乱走的吧,如果还有下次,我就把你丢进暗无天日的地牢过你的下半辈子!
他应该是这样的才对的,但是现在他的声音却有些发抖。
应该是那个回一趟家就回了十年的事实把他吓住了,他怕我再回一次就是一辈子!
我抬起头,朝他笑笑:“放心吧,我不会再走了,我回家的路已经断了,这辈子我再也回不去了!”
这次,我逼着阴洛说了个清楚,没有第三次,第四次的穿越了。我人生剩下来的日子必须在这个世界度过。
“真的吗?”
“真的!”
我握紧他的大手,很真诚地告诉他,我们以后不会再分开了。
“那还有一件事,你失踪的那个晚上,有人在营中看见楼小楼了,你是和他一起走的吗?还有,为什么他那么恨我?每次战场上见面,他都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沉默的后面往往有一个不能被公开的事实,我不能告诉飞霜那是因为小楼以为元无极害死我了,而他则是被迁怒了。
“我总觉得你还有些事情瞒着我!”飞霜叹了一口气。
“我哪里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啊,你不要太多心了。”
为了不让西门继续追问下去,我使出了女人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手段。
我吻着他光洁的下巴,灵动的舌像小蛇一样游走在他敏感的地区,刺激着他的感官,而双手也不安分点在他修长结实的身子上肆意游走起来。
我的手悄悄爬上他的双肩,灵巧地脱下他身上藏青色的袍子,我挺起胸前的柔软,贴上他钢铁一般坚硬的胸膛,灼热的体温一下子将炽烈的空气点燃,燃烧了彼此。
温柔乡,英雄冢!
似乎自古以来,心爱的女人就是男人的末路天堂!
爱眼朦胧的娇媚,玉体横撑的诱惑,柔若无骨的颤抖,娇吟连连的刺激,这一切都会让男人疯狂。
我不是封建社会压抑着长大的女人,我知道如何释放自己的快乐,不必掩饰,不必假装!
我慵懒地吻着他修长的手指:“飞霜,我饿了!”
“你,这个妖精!”
晃动的烛火中,一男一女叠合的身影,喘息的声音,构成了冬夜中一副最**的画卷。
“飞霜,爹叫你和——啊!”
一大清早,我们就被墨儿高亢尖锐的声音给惊醒了。
她,站在门口,掩面惊叫,而且还是不间断的那种。与其说是我们吓着了她,还不如说是她吓着了我们。
飞霜拉起被子,遮住了我的全身,直留一头秀发于外,至于他自己,裸着胸膛,倒不是很在乎,练武的人,露习惯了。
“大嫂,你不要叫了,你想把全府的人给招来啊!”
飞霜并无解释之意,事实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提前享受了一下当丈夫的权力,如果不是当年的意外,也许他孩子都会练飞鹤十六式了。
“就是,墨儿,你小声一点嘛,我们俩又不是什么奸夫淫妇!”
我刚探出头,就被西门飞霜给按了下去。
“你,你们也太大胆了吧,都还成亲,你们竟然——”
墨儿指着公然“通奸”的我和西门飞霜,说出话来。
自小长自书香门第的墨儿,以为什么事情是该跟着礼节来,没想到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哎,墨儿,所以了你和西门寒星才那么相敬如冰!两个闷骚的人,如果没有一点刺激的话,怎么可能擦得出火花来。听我的,回去——”
正当我准备借此机会教教墨儿什么叫做“主动出击”时,门外响起了一个急促的脚步:“发生什么事情了?”
西门寒星光着上半身,手提一口宝刀很有气势,足不点地地飞了进来。那喷张的肌肉,布满汗水,充满力感,那古铜色的自然色,在充满寒气的晨光中散发着热气,很诱人。
还有那六块腹肌,哇居然比飞霜的还要明显!
看来西门家的男人都有光着上身练武的习惯,下次可以算准时间去瞄瞄!
就在我的口水要滴下来的时候,西门飞霜重重地把我的头塞回了被窝里,然后和西门寒星打了一声招呼:“大哥,早!”
“早,飞霜!”一见眼前这情形,西门老大自然也明白是自己的妻子搅了人家的好事。他侧首,对墨儿没有任何语调地吩咐道:“我有点饿了,回去吧!”
听到西门寒星如此对墨儿说话时,我的肺都要气炸了。
没有温度,不带感情,就像是吩咐自家的佣人一样,哦不,我听过西门寒星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家丁讲话,充满敬意,绝对要比现在有礼貌得多了。
这个男人,把妻子当成什么了,免费的老妈子了吗?
太过分了!
“我这——”
墨儿习惯性地就要答应下来,幸好我在棉被中故意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咳!”
墨儿一听,自然想起了这些日子我对她的谆谆教诲,立刻机敏地改了口:“我这儿还有点事情要办,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和下人去说吧!二弟,小蛮,我先走了,你们洗漱之后去见爹吧,他有事找你们两呢!”
说吧,墨儿摇身款款而去,剩下面面相觑,一脸不敢置信表情的老大和老二。
尤其是西门老大的脸,我从被窝里偷偷了瞄了一眼,一阵青,一阵白,真是够精彩。
“哎,我还指望你近朱者赤,结果却变成墨儿近墨者黑了!”
西门老大走后,飞霜靠在床上,抱着我,笑着谈起刚才的一幕。
“喂,怎么说话呢,被你们男人呼来喝去的就是朱,独立自主就是墨啦?西门少将军,你的思想很有问题啊!”我点着他的额头,故作严肃。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多学学墨儿的婉约,少一点豪放!只要想想当年你在男人帮的所作所为,我就头痛!”
“不过,你不觉得墨儿现在的样子更能吸引你大哥的注意力吗?”说起男人帮,我突然好想二娘和司空大叔了,有空一定要回去看看我的心血之作,不知道我走了那么久,生意如何,有没有倒闭?
“嗯,那倒是,自从流云死后,我很多年没见过大哥有那么生动的表情了!”
“听起来,这又是一个凄婉的故事!”
“已经过去了,不说了!”
“不行,快点说,快点说!”
“那你可不能在墨儿面前提起!知道吗?”
“知道!快点说啊!”
一边穿衣洗漱,我一边听了一个令人动容的故事。
开朗活泼,豪迈直爽的女侍卫,冰冷无情,沉默寡言的少年将军,两个一红一白,一冷一热的少年男女,一段旖旎的爱情故事!
只是这段本该很美丽的故事,连窗户纸都没来得及戳开,女主角已然谢幕,只留下男主独自黯然神伤!
难怪西门寒星对墨儿会这么冷漠,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
“你们老大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像墨儿这么好的老婆哪里找啊,还那副臭德行!”
听了西门老大的故事,对他虽然恨不起来,但是还是没什么好印象,家里那么好的贤妻,还那副死德性,死了的人已经死去,可是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不是?
“西门家的男人都情深!”
“你该不会也在变相夸你自己吧!”
我捉着他的衣襟打闹起来,这个被打断的早晨变得很热闹。
“你就是刁小蛮?”
老爷子威严的声音充斥着整个书房。
一双尖锐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他充满探究的视线让一向自由散漫的我手心有了一点点寒意。
我点点头,心想着这位声名赫赫的大将军是不是想给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子来个下马威什么的!毕竟按照传统的门户观念,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族女子是没有资格嫁入豪门大户的。
要真是那么洒狗血的镜头的话,我倒乐见其成,借此考察一下西门飞霜对我的真心也不是一件坏事。
“你已经三十几了?”
“嗯,差不多吧!”懒得再解释了!
老爷子脸色有点不好看,可以理解,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儿媳妇,多少心里是有点压力。
“你以前在桑州开过妓院?”
“嗯,是啊,生意还不错的!”
这下,老爷子的脸色已经开始绿了。
豪门望族啊,有个开妓院的儿媳,传出去,那怎么了得,我还是可以理解!
“飞霜说他非你不娶,那你呢?”
西门冷云盯着我,让我有种无处可藏的错觉。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有种看透人心的本事,这大概是岁月给他们留下的宝贵遗产吧。
在这种人面前说谎是很个错误的决定,所以我打算统统实话实说,反正我也没打算像墨儿一样当个乖乖儿媳妇!
我上前一步,挺起胸膛:“基本上我和飞霜的意思是一样的。”
“如果我不同意呢?”
“事实上我们相爱这件事也就是知会您一声的,你同不同意对我们影响不大!”
通过昨天的事情,我还是挺敬佩老家伙的为人的,本来还想借着今天的谈话,找个适当的机会很真诚地表达一下我的敬仰之情的。
现在免了!
我倔强地仰起头,对上西门冷云的一双利眼。
“我提醒你一下,对抗我的下场也许是被赶出西门家!”
“无所谓啦,反正不管我在哪儿,你的小儿子也一定跟我在一起就足够了!”
瞧这话谈的,两三个回合下来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了,西门飞霜额头上已经隐约有了一层亮晶晶的汗珠了。
“你们家大人就是这么教导你待人接物的,目无尊长,不分尊卑,像个市井的泼妇一般!”
是可忍孰不可忍!
竟然将我——刁小蛮说成是市井泼妇!
反击,反击,必须要反击!
我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最无辜,最甜美的笑容:“不知道大将军有没听过一句话,叫做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为枳。我的无礼大抵上就是在这个原理了!”
话音落地,西门飞霜很紧张地抓住了我的手,在我的耳边说道:“小蛮,你这是干什么?”
“听你的意思,我这将军府便是那长不出橘的淮北了?”
西门冷云的头发根根上竖,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着书桌,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是无法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大胆的女子。
“错,将军府很好,老夫人,墨儿都很好,不好的是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看不起女人的老爷们儿!看你们家老大对墨儿的那副德行,估计他对一匹马都比对墨儿好吧。还有您,我怎么听说你曾经三过家门而不入,您以为你是大禹啊?更过分的是就连老夫人生飞霜也没回来看看,那孩子没您的一半啊,你就忙得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还有,听说有一次——”
在这个社会,当女人难,当将军府的女人更难!
自打墨儿把我当成闺蜜之后,把自己知道的八卦全都告诉了我,所以,现在我反驳起来才会如此理直气壮!
争取人权成了我到西门家第一件大事,不仅仅是未来的自己,还是为了墨儿。
“小蛮,别说了!爹,今天小蛮有些不舒服,我们择日再来和您请安吧!”
眼见着情况越演越糟,西门连忙拉着我要外走,但是却被西门冷云给拦下了。
“等等,看来你对我们西门家怨言很多啊,飞霜让他说。”
“我当然要说了。大将军你总是以军营为家,错过了今日,这个择日不知道要择到什么时候了!”
“你,大胆!啪!”
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在西门冷云重重一击开山掌下,应声而裂,如闪电一般的裂纹瞬间从上而下贯透了整张桌子,一分为二。
我顿时也呆若木鸡!
幸好那只是一张桌子,如果换做是我,那后果——
我不寒而栗地打了一个寒战,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了。
其实,偶尔认个错,服个软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啊!
“西门飞霜,你找的好夫人!你不是一定会让满意合不拢嘴吗?我看你是想气得我合不上眼吧!”
“爹,您息怒!”飞霜瞪了我一眼,
“息不了!”
大将军雷霆之怒,府中上下都被震动。
就在我考虑着接下来是要进还是要退的时候,墨儿捧着一个红布罩着的东西进来了。
“爹!”
“墨儿,你来得正好,给这目无尊长的女人看看,什么样的女人才像我西门家的儿媳妇?”
西门冷云指着墨儿,刚想指着墨儿让我羞愧一下时,却惊讶地发现,从来都是素面朝天的墨儿今天竟然是粉面朱唇,薄施胭脂,妖娆动人。
老爷子吃惊的表情有些可爱,他不敢相信贤惠婉约的墨儿,也会学得外面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们一般涂脂抹粉,还穿得如此这般的花枝招展。
当然,聪明如他,自然立刻猜出了墨儿身上的变化是由谁引起的!
于是,矛盾的中心再次指向无辜的我!
幸好,墨儿适时发话,成功地转移了西门冷云的注意力。
“爹,你先别忙着发火,还是看看这个吧!”
墨儿本想将手中裹着红布的东西放在书桌上,但无奈书桌已经一分为二,倒在地上了,私下寻找一番,她只能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这是什么?”
老爷子指着茶几上黑不溜秋的圆球问道。
说它像鞠吧,就没见过那么丑的,还拖着一根灰白色的尾巴。
要说它是个石头吧,看起来也没那么沉的样子,老爷子捏着下巴有些不明白!
“这是小蛮熬了一整夜做给您的寿辰礼物!”
“礼物?”
“礼物?”
两个男人一起大声重复道。
西门冷云和西门飞霜相互看看,似乎在用眼神作无声地交流!
老子:“看到没,这就是你女人送给我的生辰贺礼?”
儿子:“老爹,我事先也不知道!”
看着西门一头暴汗的样子,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少看不起人,等着我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创造出奇迹来吧!
我在众人不理解的目光中,点燃了蜡烛,而后单手托起了那颗最原始,最简陋的手榴弹,点燃了引信,而后,使劲了我全身的力气,甩了出去!
书房不远处就是一个小小的荷花池,我想过了,以我的臂力,丢入池中不成为题。
可是,那该死的,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我本来就没瞄准,它竟然飞偏了,向着西门冷云最钟爱的亭子直直地飞了过去。
轰,震天的火光中,那座据说是元无极爷爷的爷爷亲笔题词的亭子化成了满地的木屑。
西门飞霜看看我,再看看他爹,然后二话没说,拉起我就走。
“什么话都别说了,保命要紧!”西门飞霜抱着我,施展轻功,在西门冷云回过神之前溜了。
“不好,你爹追上来了!”
我一回头,竟然看见西门冷云如闪电一般紧紧跟在我们后面。
“遭了!”
西门飞霜暗自加了三分内力,将速度又提了一提,稍稍和老爹拉开一点距离!
“别跑!”
西门冷云见好不容易靠近了一点又被落下,顿时也全力追赶。
两父子,就像是两部踩足了油门的跑车,脚底生烟,绕着西门家的大院子一圈一圈没命地跑着。
我虽不用吃力,但是晃得也是足够头晕。
“西门飞霜,你,你给我停下!”
“爹,你,你不追了,我就停!”
半天之后,老爷子隐约有了体力不支的迹象。
但是反观西门飞霜,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因为多了一个我,所以他消耗的体力比老爷子还要大。
“你不跑,我追什么?”
“你,不追,我跑什么啊!”
听着父子两如此爆笑的问答,我隐约感觉似乎情况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坏。
我从西门飞霜的怀里跳了下来,主动走向老爷子。
“我说,您追那么紧,是要干什么啊?”
“我就想问问,你做了几个贺礼啊?”
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戎马一生的老头子是逃不掉先进武器的诱惑的!
这下,我已经化被动为主动了。
“哎,我看我以后还是少摆弄那些东西吧,要是一个不小心再把您的房子给炸了,多不好啊!”
我都觉得我自己这姿态摆得有点高了。
人家都腆着一张老脸主动示好了,我这儿还在摆谱呢。
没办法,为了奠定我以后再西门家不可动摇的地位,我得多摆一会啊!
“只要你能告诉我这些东西是怎么配制的,就算是你炸了我这西门府都没关系!”
“炸了将军府倒不至于,先说好,你不能反对我和飞霜的婚事!”
“我本来就没打算反悔,今天叫你只是想让你跟着夫人学习学习女戒而已!谁知你的脾气——”
“女戒?”
天啊,是不是规定女子德言工容的封建读本啊?
“不过我刚才已经想通了,各有所长,你不想学就不学了吧!现在可以带我去看看你是如何配的火药了吧!”
看得出,老爷子已经很迫不及待了。
为了得到我的配方,他甚至放弃了西门家的家规,真是不易啊!
这下看见我的厉害了吧,我朝着西门飞霜眨眨眼睛!
在随园的柴房里,我指着瓶瓶罐罐和西门冷云,西门飞霜仔仔细细地解说着。
“其实,只要掌握着精确的配比规律,要造出威力强大的黑火药并不困难!”
“火药给人的感觉很危险,但是实际上九成的意外是因为搬运途中的碰撞或者明火造成的,所以,以后的运输也是一个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如果在战场上,你不需要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考虑的话,我们还可以在火药中加一些尖锐的石头碎片,这样,爆炸后的碎片经过极速飞行,就能造成像暴雨梨花针一样的效果,杀伤力很大!”
“另外,如果在火药中添加适量的火油,会形成一种燃烧弹!不过那种烤人肉的味道不大好,心里承受能力不强的人还是不要用的好!”
“哎,这两天我也就想出那么多,你们要是还不满意地话,再等我两天!”
我拍拍手,拂走身上的灰尘,捋了捋散乱的头发。
“你只用了两天?这些,这些!”
西门冷云指指满地的成品,半成品,表情有些怪异。
“是啊!”我点点头!
“很好!你继续研究,一有新的进展,随时通知我!”
说完,老爷子挺直了腰板出去了,留下西门飞霜和我。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他是被打击了,爹花了十多年都没弄出美目的事情你两天就解决了,你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放啊!”
飞霜拍拍我的背,开心地拥我入怀!
早先还在担心如何过得了古板的父亲那关,现在好了,水到渠成,什么都不用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