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喂,你就一点感慨都没有?或者惊叹一声也行啊?”
我说完了,惊奇地看着坐在对面默默从树叶上饮着露水的阴洛,他竟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始终保持着温和的面容,不惊不饶,平静得让我都觉得太不正常了!难道古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如果你非要我配合一下的话,我可以——”
“停!”太伤我自尊了,亏我之前还费尽心思地想该怎么说出口才能让他容易接受一点。可最后,才发现,他稳如泰山,这倒让我没有办法接受了。
星光涌动,阴洛低头凝神望着手中没有已经完成的木偶,眼神中满是沉郁,时光辗转起伏,流年百转千回,他好像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从来都坐在这里,不曾移动过。
看着这一幕,我才知道,他眼底里那抹落寞从何而来!
我们这些凡人的世界,有喜有悲,有起有落,有自己,有别人,但是阴洛却不然。他的世界很小,只有他和那个手上的木偶,相看两不厌,外面的风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不关心亦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好奇是人的天性,尤其像我这种较为无聊的,更是尤为突出!
“阴洛,你雕的是个女人吧?”我凑过去,刚想伸手,阴洛却早预料到我会这么做似的,赶紧藏进了袖子里,第一次看他还有那么人性化的表情。
“嗯!”
“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徒弟,曾经的!”
“哦,师徒恋!不过怎么就剩下这个木偶了,你徒弟呢?”
当我问到真身去了哪里的时候,我竟然看见了阴洛眼中闪动的泪光。
神,也会流泪吗?
难道,那个女人死了?所以阴洛才每日拿着她的雕像凝思,所以他才会说生与死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我,是个罪人,我竟然让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哥哥重新品尝到了人的悲伤,真是该死。
“哎,别,别,我最看不得美男伤心了!我们聊点别的吧,对了,你知道是谁要对你下狠手吗?”我立刻跳跃到了另一个话题,不愿去揭人家的伤疤!
“不知道!”阴洛摇摇头,丝毫不关心是谁想要他的命!
爱到连生命都放弃,这就是感情的可怕之处,哎,像我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多好啊,非要情啊爱的,多麻烦!
“我看过五花长老写给我呈情表,先前四十七遇害或失踪的人,每一个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有很多还是泰山北斗级的大人物,而且他们擅长的领域均不相同,有的轻功独步天下,有的是内功醇厚,有的则是擅长奇门遁甲,总之五花八门。对了,还有一个妙手空空,现在再加上你这个可以窥探天机的半仙,难不成,他想来个三百六十行,逐一挑战?”
我自说自话地分析者案情,不在乎阴洛是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但是很快,我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不对不对,所谓挑战只是为了出名,既然这样就更应该大张旗鼓地比嘛,赢了的话,就可以笑傲江湖,傲视群雄了!至少仇杀,就更不可能了,这五十七个人,不,加上你的话,应该是五十八,很多人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不可能同时与某一个人结仇!难道,幕后指使就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精神病?”
我盘腿坐在火堆边上自言自语,时而蹙眉,时而摇头,一个人唱着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反而,身为受害者的阴洛则一脸无所谓地仰面躺在一块岩石上,静静地望着头顶上那条流光溢彩的银河,漫天的星子全数落在他的眼里,一片闪烁着星光的蓝色海洋,宁静悠远,神秘而又古老!
“阴洛,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我究竟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回家?”
他掉过头,缓缓说道:“如果我什么都知道的话,早就被人抬到庙里去享用香火了!盟主你还是安心地过好现下的每一天吧,该来时自会来,该去时自回去!”
“佛曰不可说是吧?知道了!那我再问最后一个,真的是最后一个!我将来会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圣人一般的阴洛一脸的无奈,他无了奈何地看着我!我也讨好地再看过去,人家也不想脸皮那么厚,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而已!
“是不是这个问题太不具体不好回答,这样,你只要告诉我,我将来的另一半是不是比我大就行了!”
终于,在我殷切的期待下,阴洛掰我的手,替我看起了手相,最后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我的担忧完全就是多余而可笑的!
哈哈哈,我最近一定是用脑过度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念头!
就是,就是!
我双手叉腰,放声大笑!
连老天爷都说了,我的丈夫,我的老公,我的男人,是年龄比我大的成熟男人,所以,那些诱拐儿童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当然,被儿童诱拐就更不可能发生了!
一切都只是误会,非常的误会!
下次,见到西门飞霜,我一定要阴洛当面,给他也看一次手相,告诉他,那些只是他青春期的幻想,打消他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喂,阴洛,我刚才在湖边也算是救你一命是不是?我不管,现在我有求于你,你不准拒绝!”
怎么着受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他也应该听说过吧!
我腆着一张老脸,准备拉阴半仙和我一起去见西门飞霜,只有把这小子的心结解开,我才能安心地回到属于我的二十一世纪去!
“你的蛮不讲理倒是和衣衣有着七分相似!”
哇,天下红雨了!
神仙哥哥的脸上竟然也有那种宠溺无边的人类表情,真是太让我吃惊了!大概只有那个女子才有这种变仙为人的魔力吧!
湖边绵绵山峦高低起伏,东西两岸山峰对峙,长堤横卧,堤上杨柳依依,细风吹过湖面,吹拂着清新柳色!
座座白色石桥在嫩绿之间隐约可辨,孤山隐隐,在夏日的浓荫深绿中半遮半显!
我和阴洛立于长亭之上,眺望对面的舟城,岸边林木扶疏,楼台亭阁玲珑剔透,笼罩于迷蒙之中像一幅清淡湿润的水墨,秀逸朦胧,缥缈幽清。
湖上烟波浩瀚里,远处只只轻舟小船轻轻浮晃着,光影交辉,如画如诗的画面面在船桨中被打破,余下悠长的梨花白香飘扬!
“洛阳牡丹红,汴梁烟雨浓,杨花醉人处,等闲度春风。好地方啊!”
美景美男,心情自然美!
就连我这个一向没什么学问的人,都能蹦出四句令人刮目相看的诗句来,果然是一切皆有可能啊!
花坞柳堤,杨花依依,清澹明润的仙童阴洛,俊秀艳雅的美女我,自然成了这绝世美景中的最出彩的一笔,美得有些不真切!
唯一让我想不通的是,这大街小巷的人,也太稀少了吧,就算偶尔有,也是,匆匆忙忙,面有忧色!
我拉过一个老伯:“老爷子,这匆匆忙忙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人家倒也是好心,停下了自己逃命的脚步,反而劝我:“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
我点点头!
“哎,姑娘,听老夫一句话,舟城被战火波及,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你们还是赶紧逃命吧!”
说完,老人家在儿子的搀扶下,坐上骡车,出城去了,临走时,眼神依依不舍地扫过长堤、杨柳,恋乡之情令人心酸。
“要打仗了?”
“只怕是的!”
难道真的应了昨晚夜观星象所得出的结论——荧惑逆行,大人易政,主去其宫,天下即乱!不会吧,这么快,没见过比这更准的乌鸦嘴!
不过也好,至少这再一次证明他预言的准确,所以我是回家有望了!
“难道是七王爷和太子宣战了?还是,有藩王乘机作乱?”
偌大的城,美丽如画,却因为战火的关系,空荡荡的。
酒肆茶坊的旗帜还在风中飘荡,但是街上的客人却早已不知去处!真是应了人走茶凉这句老话!
我和阴洛并排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有些落寞的小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喂,算卦的,再给我算一卦,哪里有吃的,我饿死了!”昨天的兔子,他非要念上一段大悲咒作临终关怀,结果念着念着兔子就念跑了,害我就吃了几只田鸡腿,现在饿得两眼直冒金星,两腿软绵绵,一路跟飘似的!
而他从昨天上午到现在,整整一天,除了喝了一点露水,什么也没吃,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来!我真是太佩服这个男人了,是怎么把自己的胃锻炼的和蟋蟀一样,只要几滴露水就可以支撑一天,太神奇了!
“不用着急,很快就会有人请你吃饭的!”
“真的,还是别人请客,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我刚想蹦跶一下表示自己的兴奋,但脚刚离地,就发现情况不对了,头晕目眩,头重脚轻!遭了,不会是低血糖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阴洛总算做了一件好事,在我倒地之前,一手揽在了我的腰上!
空旷的街上,巨大的牌坊之下,一个银发蓝眸的男子,优雅地单手抱住一个柔弱娇媚的女子,他那一头银丝如瀑布一样,披泄在女子的肩上,两种颜色的发丝与发丝纠缠在一起,一如他们靠近的身子。杨花飞过,娇颜如玉,美得让人连眨眼都舍不得的画面!
只是,走近之后就未必了!
“你怎么了?”
“你算算看!”
我有气无力地声音,估计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都什么时候,还开玩笑!”
“低血糖!原来你也有占不了卜的时候啊!到我身上找找有没糖!”
我来得时候身上备着彩虹糖的,应该还有的吧!
“这!”
原来神仙也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老旧观点,阴洛迟迟不肯下手,面有难色地看着我。
“我说阴帮主,你要是不救我,等我死了,我去找你们衣衣,就说你非礼我!”
“你,真是!”
阴洛认命地闭上眼,在我的身上摸索着,那唯美的一幕,突然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我找到——”
“刁小蛮,你在做什么?”
很熟悉的声音,很熟悉的语调,我费力地昂起头,看到了一个银枪黑甲的少年将军。
他,跨于马上,头顶红樱轻飞,手中一杆银枪,耀眼地闪着骄傲的光芒,黑袍黑甲的包裹下,年轻的身子,如一只敏捷的黑色猎豹,似乎压低了身子,随时准备一跃而起!
“哦,是飞霜!”
虽然他的出现有点意外,但是也好,好好告别一番,大家朋友一场,回去了就再也见不着了!
我抓着阴洛的袖子,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但结果却是莽莽撞撞地跌进阴洛的怀中。
“你怎么了?”
当看到我苍白的脸色时,西门冰冷的音调中的怒气消失了,但是寒意依旧。
他轻跃下马,从阴洛的怀中将我横抱而起,再度飞身上马,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拉起缰绳,调转马头,临走之际说道:“在下西门飞霜,多谢公子对内子的搭救之恩,就此别过!”
“再见!”
阴洛礼貌性地回报了西门飞霜一个不浓不淡的笑容。
“驾!”
马蹄撒开,西门飞霜将我的脸靠向他的胸膛,他黑色的披风紧紧裹着我还算是较小的身子。
“等等,阴洛,快给他看相啊,或者告诉他我将来会嫁一个比自己大的男人的!你快说啊!”
该死的阴洛,仍旧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我,只是笑着。
妈的,老娘救了你一命,你怎么除了傻笑,什么都不会啊!
“闭嘴!不准说话!”
他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抱着我,可是却丝毫没有以前对我的温柔,冷冷的,还带着一点点显而易见的暴力。
才几日不见,这小子变得暴戾了许多嘛!
“我没大事,只要吃点甜的东西就好了,你放我下来!我和阴洛还有事要谈,那个,也许他的生命还有危险!”
一听我提到阴洛,西门飞霜刚刚消下去的怒气又像是浇了酒精的火星子似的,噌一下就上来了,他扣在我腰上的动作突然加了力,疼得我龇牙咧嘴!
这样,不昏迷于血糖低,也死于西门飞霜的那双铁手了!
“驾——”
空荡荡的街道上,回想着清脆的马蹄!
我,坚强如小强的刁小蛮,却很不幸地天生有低血糖的破毛病,平时我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雌虎,但一旦发起病来,就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病猫。现在的我,就像是奥特曼胸前的红灯一闪一闪,能源严重告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老天磨吧!
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头脑中昏昏沉沉,当西门飞霜把我从马上抱下来的时候,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终于到了,不用再忍受马背颠簸的辛苦了!
实在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皮看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反正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坏人,总不至于把我卖掉。于是,我靠在西门飞霜的怀里,任由他抱着我。
我昏睡了一会,意识再度回到身子上来的时候,发现,有人正拿着碗在给我喂甜甜的红糖水,温度不烫不冷,刚好入口,一股暖流化作一条温暖的细线流向我的身子,我下意识地吞咽着。
大概两分钟后,我缓缓张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身上搭着一件披风,斜靠在西门飞霜的怀中。
我打量着眼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军营之中,我们现在在一家农家小屋里,墙壁四周挂满了一些动物的皮毛,其中不乏一些珍稀动物的翎羽,五颜六色的很漂亮!
“还想再喝一点吗?”
西门伸手将碗端到我的面前,虎口之上,随意地缠着几道白布,渗出的血虽然已经干涸,但还是让我觉得心里一阵难受,他怎么会受伤了?
我嗅嗅鼻子,抬眼,对上他的脸,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只是却平添了几分憔悴!
除去头盔的他,头发稍显凌乱,有一缕发丝斜在额头,映衬着他纠结在一起的眉头,显得格外让人心疼!
他的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眼中满是血丝,印象中红润光泽的唇,此刻却开裂淌着血丝,像是北方干涸龟裂的土地,了无生机。
他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默了!
才短短几天,那个与桑云争风吃醋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和自信狂傲,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阴郁,压抑至死的阴霾,举手投足之间,让人忍不住为他心痛。
我们分别,不过十天左右,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他有这么大的变化?
我推开了他的碗,撑着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抓起他的手,怜惜地问他:“飞霜,你怎么受伤了?真的打仗了?”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问的是傻话,他们肯定和杨锐开战了,否则,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穿着二三十斤的铠甲到处跑。
“三天前,我们正式和御林军开战了!”
提起那个战字时,我看到了他咬着牙时的恨意。
他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地狱使者的镰刀,锋利,冰冷,寒光中飘散着死亡的气息。
“飞霜,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不说话,维持着令人战栗的表情。
我在心里自我安慰着,战争,就是近距离地直面死亡和流血,在血流成河,残肢断臂中浴血奋战,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它的残酷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心理所承受的压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或许,这样的变化,是正常的!现代战争中心理干预正是因此而生,或许,我也可以对他进行干预干预,否则我真怕长此下去,一个有着大好未来的青年就此断送在抑郁症身上了!
“西门同学,人生不如意十之**,你要看开些啊!”
总以为虽然自己比不上周星星能把死人说话的绝技,但至少把活人说死也还是可以一试的,可是现在,面对着沉默窒息得像坟墓的西门飞霜,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说些什么!
“小霜,我准备好饭菜了,你是不是先让刁姑娘用完饭再叙旧!”
一个清雅的白色身影,推门而去,顿时,蓬荜生辉,明艳照人。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
看来老祖宗几千年总结下来的经验果然是没错的,只见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的素衣,白裙拖地,一头墨黑的长发,简简单单绾了一个髻,发鬓之上戴了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
她整个人就像是那朵小白花一样地清爽,一张瓜子脸,不施脂粉,很白,很美,脸上罩着一层忧伤,柳眉微蹙,整个人沉浸在忧伤之中。
那娇弱的模样,让身为女人的我,都要油然而生出一种保护欲来,并不用提男人了!
对了,她刚才称呼西门飞霜为“小霜”,那份亲昵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我不是滋味地猜测着西门飞霜和这个刚刚亲人丧去,孤苦无依的女孩子的关系,哼,这年头,小男人还真吃香,到哪都有女人倒贴!
“好,先吃饭吧!”
西门飞霜,伸手欲抱我,却被我气呼呼地给推开了!
我有手有脚,要你抱个屁啊!
再说,还当人小姑娘的面,你想显示你的本领高强,能同时搞定两个女人啊!
不,不,不!
我一脸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三个不,这次来,我是一一告别的,西门飞霜和别的女孩子怎么样,和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他能够找到一个温柔贤惠的好女孩,那不是美事一桩,我在这里愤愤不平个什么劲?
我狠狠地瞪了西门一眼,尔后换上一个甜甜的笑容朝那素衣女子走了过去:“小姐你好,我叫刁小蛮,请多多关照!”
“刁小姐,千万不要多礼,快请起,快别小姐小姐叫了,称我墨儿即可!”
墨儿,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此女必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无论是走路、说话,还是待人接物,无一不彰显出她出生高贵,受过良好的教育!
羸弱的身子,隐藏在白裙之中,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飘走似的!真是大元版的林妹妹啊!
当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桌素菜,才发现,“林妹妹”可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她可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优秀女性。就冲着眼前遮着色香味俱全的素菜,我就敢断定,这个墨儿一定会是男人眼中最完美的妻子!
想到这里,我挺直了腰杆,挺胸收腹,一改平时的吊儿郎当,唯恐被人给比了下去!
虽然,我是天生的肉食动物,但是在没有大鱼大肉,又饿得眼冒金星之际,也只有退而求其次地拿起了筷子!
但是,一入口我就惊奇起来,普普通通的萝卜白菜野山菇,经过那一双妙手的烹饪,却变得美味无比!
狼吞虎咽的我,很快忘记了自己刚才要做淑女的决心,狂风卷落叶地扫着桌上的食物!
“霜儿,别喝酒了,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今天就吃一点吧,好吗?”
闻声,我从饭碗中抬起头,才发现,西门飞霜竟真的在喝酒。
坐下来这么久,他的筷子几乎没有动过,只是一个劲儿仰着头,往自己的嘴里灌着酒,烧刀子,如火的气息,我闻着都觉得烧胃,但是他却面无表情地猛喝,整个人呈麻木不仁的状态!
墨儿一双嫩白柔荑,搭在牛皮酒囊上,想要制止西门飞霜空腹喝烈酒的自杀行为!但是,却无济于事,西门不声不响换了一只手,继续喝!
“霜儿,你听话好不好,让你再有个好歹,叫我——”
停!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眼看着墨儿的两行清泪已经挂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我的肚子差点气爆了,真是,真是——反正就是不顺眼!
啪!我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力道之大,连椅子都倒了下去!
“吃饱了?”
西门飞霜看看我,停下了自杀式的灌酒动作!
哼,美人吴侬软语地关怀中,好酒好菜地伺候着,他还有心思来关心我是不是吃饱了,真是不简单啊!
“嗯,吃饱了!”吃什么吃,气也气饱了!
女人是不是一定小鸟依人似的,才像女人啊!
尤其是这个林妹妹,她的历史任务就是出来和我作比较,寒碜我的嘛!
我看我还是赶紧走吧,何必待在这里当电灯泡,妨碍人家关心爱护她的“霜儿”呢!
“刁小姐,你身子还没好,别乱跑了!”
“你去哪儿?”
我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想快点离开,可以还没走出门去,西门双手撑在桌上,一个空翻,将我牢牢地抓住了:“刁小蛮,上次的事情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原谅了你,现在你最好给我安分点,给我乖乖地待着。不许见别的男人,不许去别的地方,不许抛头露脸,跟着大嫂好好学习女红厨艺,做个真正的女人!”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就是喜欢去见别的男人,就是喜欢抛头露面,就是——什么,大嫂,你说她是你大嫂?”
“霜儿,刁小姐,你们别吵架啊!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饭不好吃吗?”
墨儿一看我们两个针锋相对,马上就要大打出手的样子,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她张开手站在我面前,像是保护小鸡的母鸡,唯恐西门飞霜一个控制不住,挥拳过来。
殊不知,我会是那么没用的人吗?再说了,据我所知,西门飞霜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打女人的,这一点我丝毫不怀疑!
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
我的听力很好,他刚才说大嫂,难道墨儿是他大嫂?
不会吧,看墨儿清纯娇美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呢!现在仔细看看,她的确是梳着妇人的发髻,是成了亲的,天啊,好漂亮的已婚妇女啊!
难怪,上次,西门飞霜说要带我见识一下他大嫂,让我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女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墨儿,你竟然会是西门飞霜的大嫂,可是你看起来好年轻哦,你才多大,十七还是十八,这么早就嫁人了?”
我不可思议地重新打量着墨儿,心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不舒服!
“我已经十九了,哪里早啊,许多人像我这个年纪都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了!”也许是我的夸张,让墨儿掩嘴微微一笑,但还是掩不去眉头的忧郁神色!
“你以为天底下能有几个女人像你这样22岁还没嫁人,整天疯疯癫癫!”
自打来了古代,我最痛的就是别人有事没事拿我的年龄说事,二十二没嫁人怎么了,二十一世纪,三十几没嫁人的老女人还大有人在呢,我算什么啊?
“二十二怎么了,我就是三十二不嫁人,也不关你的事情!”
“刁小蛮你别惹我!”
“切,小屁孩,别给我装老大!”
墨儿欲哭无泪地看着我扛上西门飞霜,紧张得要命!
但我却不知为何,心里轻松地直冒泡!
就在我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骑快马由远而近,背上插着令旗的士兵在院门口跳下马,双手推开院门,快步进了院子,对着西门飞霜单膝跪了下来:“将军,御林军已经在舟城北20里停了下来,生火做饭,七王爷唯恐今夜有变,特命小的请将军回去商议!”
“好,他们终于来了!”
西门飞霜大手一挥,回屋拿了头盔带上,水牛皮的铠甲,坚硬霸气,无情的黑色映衬着他杀气腾腾的脸,银瓶乍破,铁马冰河的气势,顿时凸显!
他拿起靠在屋角的银枪,一跃上马,临走之际,对我说:“刁小蛮,如果我回来时在这儿看不见你的话,那么你就做好一辈子被锁在阴暗的地牢里的准备吧!不要质疑我的话,我说到做到!”
继而,他转向墨儿:“大嫂,替我好好看着她!”
“霜儿,沙场之上,刀枪无眼,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眼看着墨儿的眼泪又要泛滥成灾,我赶忙把她拉了回来,又朝某将军瞪了瞪眼:“等你活着回来再说吧!”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想不到,披上战袍,跨上战马的西门飞霜,竟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整个人就像是手上的那杆银枪,霸气十足,内敛深邃,闪烁着最动人的光彩。
只是,那份耀眼的光芒中,多了一份说不明的深沉!
我与墨儿并排而立,望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渐渐远行,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我收回放在西门飞霜身上的视线,不小心撇过墨儿发髻上的白花!
那是有亲人去世才戴的,而墨儿又是西门的大嫂,难道,西门将军府出了什么事情?
我试探地开口问墨儿:“墨儿,你这身孝,是因为?”
提起这个,墨儿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哭了一阵子,才抽抽噎噎地回答我:“我婆婆,被杨总管那狗贼给杀了!呜呜呜!”
墨儿的婆婆,不就是西门飞霜的母亲,大将军西门冷云的夫人吗?
天啊,难怪,再见西门飞霜,他是这么憔悴,还学会了喝酒。原来这十天中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其实,我们早就发现那个假的霜儿有问题,但是婆婆交代说静观其变,不要去戳破他。直到五天前,圣旨召婆婆入宫觐见,我怕其中有诈,劝婆婆不要去!但是婆婆却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去了!”
“那后来呢?”
“婆婆回来后,神色大变,连夜让我收拾包袱,说发生大事了,要去边关去找公公和夫君!于是,我们连夜就出了京城!但是,没想到——”
“快说啊,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都怪我不好,我只是去河边汲水,才一会会的功夫,没想到婆婆就遇上杨总管派出的杀手,被打下山涧,尸骨无存了!都是我不好,呜呜呜呜!”
从墨儿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我大概了解了西门老妇人遇害的经过!
我想,大概是老夫人进宫发现了杨总管的狼子野心,回家后,连夜出城,想去边关把杨总管叛变这一消息告诉西门大将军,以盼他能早一点做出反应,保君保国吧!谁知,半路却遇上了杀手被灭了口!
但有一点,我想不通的是,既然杨锐已经控制了整个京城,他为何还会让老夫人有机会进宫发现这个秘密,而且还让这婆媳两人从他的防卫中出了城?在京城中解决掉这婆媳二人不是更加方便?难道他不想落下杀人的嫌疑?或者说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听完了这件事,我很后悔刚才自己对西门飞霜的态度了,他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而我却那么对他,真是该死!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刚才那么对他,真是——”
“不会,不会,刁小姐,你千万不要自责,自打你出现,霜儿就有些恢复正常了,肯说话了,还会生气。你都不知道,我刚把这个消息告诉霜儿的时候,他坐在地上,半天一动不动,既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不停地喝酒,我真害怕霜儿会承受不了。现在你来了,看他好了不少,我才放心了一点!”
“呵呵,墨儿,我都这么叫你了,你也别客气了,直呼我的名字吧!叫我小蛮就行了!”
对墨儿,我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这个干净、温柔、美丽的善良女孩子让我有种莫名的好感!
“小蛮妹妹!”
“不对吧,我可二十二了,墨儿你才是妹妹呢!”
有这么一个单纯可爱的妹妹,真是一件美事,呵呵!
“可是,霜儿告诉我说,你是他的——”
“哈哈,哈,小孩子的话你怎么能信以为真呢,是不是?呵呵!来来,你刚才都没怎么吃饭,我们接着去吃吧,!”
我抹了抹头上的汗,赶紧转移了一个话题!
我来,是告别来的吧,没错,是告别的!
我是要回家的人,不能多想!
淡淡衣衫楚楚腰,无言相对魂已消。
大概说的就是像墨儿这样的女人吧,粉荷洇润,双瞳剪水,容华若仙,怎么看,都像是瑶池里的仙女下凡。
从前,我不但自信而且还有点自大,但是自从见了墨儿之后,就有些自惭形秽了,在人家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妹妹面前,我感觉我就像只还没进化好的野猴子。
所幸我也不是个容易自卑的人,不然非得一头撞死不可。
吃过晚饭,我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抠着脚丫子,自从来了大元之后,在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的黑夜里,抠脚丫子似乎成了我睡觉前唯一的娱乐休闲活动了!
墨儿靠在对面的小桌子,就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在做鞋!
一双做工极为精美的皂靴已经快要完成了,我赞叹地看着那双如蝶儿纷飞的葱白小手,在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快速穿梭,让我看得眼花缭乱!
“墨儿,你的手可真巧,这鞋这么大,是给你老公,额,给你相公做的吧?”
我吐了吐舌头,虽然很注意了,但却总还是不小心把那些现代化的语言给带了出来,听得人莫名其妙。
“是啊,相公戍边很辛苦,墨儿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几双鞋给他捎过去!”
“当军嫂果然很辛苦!墨儿,你那么年轻,就和你相公分居两地,难道不会觉得春闺寂寞,所幸随军算了,嘻嘻!”
家中有如此**的娇妻,我就想不通那个西门寒星竟能安心在边关打仗,真是奇怪的男人啊!要是我有这样的老婆在家,早当了逃兵了,日日温香软玉在怀,给我个皇帝也不换啊!
“小蛮你,哎,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说这么羞的话呢?难怪霜儿说你,说你离经叛道,刁蛮任性!”
玉脸微微泛起羞涩的胭脂色,终于一扫之前浓重的阴霾,稍稍从乌云曾中透出了一丝丝的明媚!
这就对了,美人的任务就是用来美化市容的,所以她们天生就该多笑,这样才能到处一片光明嘛!
“呵呵,说自己想说之话,做自己想做之事,这叫哪门子离经叛道啊?女人,应该勇于表现自己!”
哎,每个人出生的时候明明都是原创,可悲的是,在那些可怕而枯燥的教条之下,渐渐墨守成规,很多人渐渐都成了盗版,千篇一律的嘴脸!
若是,活着要生活在别人的目光铸成的铁笼中,还不如死了好呢!
没自由,毋宁死!
“小蛮,若我也能像你那么开朗就好了,说不定寒星他——”
墨儿停下手里的动作,收起了鞋和针线包,单手托着香腮,对着跳动的那汪火苗愣愣地出神!黛眉如拢轻烟,眼神飘渺恍惚,那思绪似乎早就飞出去千万里之外了。
这是一个惆怅的女人才有的表情!
我暗自看着墨儿,心里无聊地猜测着她和西门寒星的关系,也许,她可能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幸福的小女人!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月西沉,夜已深。
我和墨儿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听窗外的虫鸣蛙鼓,各自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眼前满是西门飞霜憔悴失神的脸庞,他漠然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求救,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抗议,让我的心,揪得紧紧的,透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我恨恨地揉揉自己的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地推了推墨儿:“墨儿,你睡着了吗?”
“没有,我睡不着!”
睡不着并不只有我一个,索性重新点燃了油灯,我们坐了起来,开始谈论起自己心中各自谈挂的事情。
来到大元虽然只有三个月,但是这三个月之间所发生的事情,离奇,扑朔迷离,充满了神奇的色彩,足以写成一本精彩的自传体的小说,名字就叫作一个黑帮千金的穿越史。
除了自己是如何来到大元这个我稍作修改之外,余下的,我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墨儿,包括怎么当上瓦岗寨的寨主,有怎么创建的男人帮,以及如何遇上太子无极和西门飞霜的,以及后面所有的事情,包括哪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
墨儿听得很认真,她那张嘴从开始张开到现在就再也没合上。
从瓦岗寨的惊奇,到男人帮的惊世骇俗,再到武林盟主的崇拜之情,她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崇拜惊讶,她不敢置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女人能像这样活着,如此之精彩,而且这个女人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我现在总算知道霜儿为什么会喜欢你了,小蛮,你真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在我们大元,不,我觉得在这个天下,都不会找出第二个了!”
墨儿的瞳仁漆黑如墨,像个崇拜明星的小孩子一样看着我,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怎么?你把那傻小子的话当真了?”
“小蛮,你不了解霜儿!他是个很倔强又很有韧性的孩子。别的不说就拿他练剑这件事来说吧,三岁那年他说要学剑就不顾一切地学了,而且这一学就是11年,风雨无阻!他的恒心和毅力,远非一般人可比。只要是他认定的,那就是一辈子认定,不会变的!”
墨儿告诉我,她自小在西门将军府长大,也算是看着飞霜长大的。飞霜对她而言,就像是亲弟弟一般。
她告诉我,西门飞霜很少在乎一样事物,但是一旦在乎了,那就绝不轻易改变。
他的心思,要远比他的年龄深沉得多!
她说,西门飞霜对我,绝对不仅仅年少轻狂下的冲动!
她还说,她很羡慕我,能让生性淡漠的西门家的男人火热起来,这是她所办不到的。
墨儿一改白日的婉约,说了许多许多,直到东方泛起浅浅的鱼肚白,才沉沉睡去!
而我则是一夜无眠,睁眼直到天明!
漫漫长夜,听着窗外凄厉嘶叫的野猫,我不仅想起了日记深处,某日闲暇时苦咬着笔杆留下的《选老公标准》:
第一,长得要帅,而且不是普通的帅,要非常的帅,惊天地泣鬼神的帅。
第二,高度要高,但是这个不用惊天地泣鬼神的高,180—185之间就可以了,这样本姑娘的头靠过去正好。如果第一条非常之满足,第二天可以适当放宽1—2cm的标准。
第三,体重65至70kg,允许有一两kg偏差,多了恕不打折。太重,我怕吃不消被压成切片面包。
第四,皮肤可白可黑,但是不能像白人那么白,也不能像黑人那么黑,要性感又健康的蜜色,这样有助于提高我的性趣。
第五,看我目不转睛,看别的女人视若无睹,对我热情似火,对别的女人冷漠如冰!
一下省略若干行!
似乎,除了第二条,怎么看,都符合西门飞霜啊!
一整夜,坚毅的双眉不屈的眼睛,看着我,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似的!
哎,都是**熏心惹的祸!
失眠了!
活了二十二年,生平第一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体会到了失眠时的那种焦虑、矛盾和焦虑,就像整个人背放在蒸笼里蒸似的!烦躁得想杀人!
索性披了衣服,起床,坐在院子里,静静等待黎明的到来。
风,带着凉意,吹拂走少许我心头的焦躁,但始终不能让那一池沸水平静下来。
这世界上最难过的往往是自己的这一关,怎么迈都迈不过去!
在简单又简陋的院子里,我静静地欣赏了一个美丽的日出,当红彤彤的朝霞覆满整个天空的时候,我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我不敢面对西门飞霜!
他对我,是真心的,真诚的。
其实,我的潜意识很早就发现了,但是我却自欺欺人,像鸵鸟一样躲在自己的沙堆里,以为一切都会过去!
当他当着太子无极的面说我是他的女人时,当他舍弃自己的佩剑跳下江水找到我时,当他抱着我激情澎湃时,当他勃然大怒明明忍无可忍却选择伤害自己时,每一次我的心脏都像被重锤狠狠地敲击了一下!
他喜欢我,是真的喜欢,以一个十四岁少年独有的执拗。
而我却不敢面对,因为我有太多顾忌!
小时候,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同学家的一条小狗,喜欢到每天放学都到他家去看这只小狗,但是当这个同学提出把这条小狗送给我时,我却不假思量地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我爸爸是黑社会老大,我们家的人都不喜欢小动物,也不会善待小动物!而我又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每样玩具,哪怕是再贵的,在我的手上新鲜期绝对不会超过十天!
虽然很喜欢那条小狗,可是,我却没有信心一直喜欢下去,更没有信心像我同学那样地有耐心,有爱心!
所以,当我同学提出这个建议时,我立刻回绝了!
如果不能让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人永恒的快乐,那我宁愿远远地看着!
而现在,这个世界始终只是我人生中一段小小的浪花,很快,也许只要再过几天就会被历史的江水淹没,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我是明白的。
西门飞霜,他属于这里,而我,属于未来!
我们是相交线,过了这个交集将会越走越远,永不再见!
天已经大亮,鱼鳞般的天际之上有一只展翅翱翔的苍鹰,矫健优美的身姿充满了力量,它盘旋着,寻找着。
我将食指放在唇边,口哨声冲上云霄。
馒头顿时俯冲了下来,极欢快地围绕着我,一圈一圈。
我伸手,它松开爪子,掉落下一根木头,而后骄傲地落在我的臂上。
我捡起地上的半根木头,是一个未成形的木雕,但隐约可看得出女子婀娜的姿态。
是阴洛的!
“馒头,我让你监视沐老头的,你怎么去把阴洛的徒弟给带来了?”
我总觉得那天把沐老头灌醉灌得太容易了,怀疑其中有诈,故意将馒头留下监视他和桑云,以免上了他的当!
但是,现在他怎么把阴洛的“徒弟”给叼来了,难道,馒头不肯背叛它的前主人,我看他平时对沐风的态度,很不鸟的,应该不至于啊!
我自己翻看着这根木雕,竟在座底看到了血迹!
不妙!
“馒头,带路!”
我跨上院外悠闲吃草的马,一扬马鞭,冲进了茫茫晨色之中。
白裙白袍,裙裾飘飘,我快马奔驰在林间小道之上,夹道树荫中的虫鸣鸟叫,在我耳边呼啸而过。
在我头顶上指引方向的是馒头,它以骄傲的王者之姿翱翔在万丈碧空之上,清脆的鹰鸣回荡在山野之中。
我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捏着阴洛那雕了一半的木雕,暗自骂道,那个白痴,既然能神通广大地算出我的来处,怎么不花五分钟算算自己的死期?害得大小姐我要冒着被那冷酷小子关一辈子地牢的危险出来救他,这份恩情,他就算是给我做牛郎也回报不了。
穿过两座山势险峻的高山,再淌过一条湍急的小河,傍晚时分,我的面前出现了一片开阔地。
一望无际的平谷,满是五颜六色不知名的花朵,它们在夏末的田野之中娇艳地怒放,风飘过,带来沁人心脾的香气,好一个世外桃源。
我站在花田的这头,而斜阳半沉于那一头,融金的夕阳将这片五彩缤纷统统染成了灿烂的金黄,天与地在此地被粘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脚,跨入其中,才发现,这大朵大朵的花儿竟高至我的胸膛。
这花很美丽,很妖艳,大朵大朵,成片成片地盛开,颜色缤纷鲜艳,在日暮下折射着最诱惑的光彩。我好奇地摘下一朵,放在眼前近距离地仔细欣赏,突然——
天,这竟是一片罂粟花田!
虽然与我在云南边境上见到的那种罂粟稍微有些区别,但是仔细查看它的花朵之后,还是可以确定,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新型罂粟!
我立刻往前走了几步,低头四处看了看,植物根处的肥料残渣告诉了我一个事实,这是一片人工种植的罂粟,它们之所以长势如此之好,那是因为有人定期给它们精心的照顾的缘故。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啊,这片罂粟成熟后所提炼的毒品,究竟可以害多少人?我没办法去想象。
虽然我是黑道出身,但对于毒品,我也同样深恶痛绝,这东西能把堂堂的人变成摇尾乞怜的狗,丢掉尊严和一切做人的基本,只为满足心中那个虚幻的魔鬼!
就算换了一个时空,我依旧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四处寻找干草,准备乘着现在风大,点上几把火,将这片怒放的罪恶之火,扼杀在成熟之前。
但此刻馒头在对面不停地盘旋,似乎发现了什么,我连忙纵马赶了过去。
在花田的正中央,有一块巨大的青石石板,像是地道的入口。
这石板上面雕刻着奇怪的纹饰,像是某种特殊的标志,而且很是眼熟,我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我蹲在石板旁边,借着夕阳最后一抹的余晖,手指摸着这并不多见的花纹,它像龙又象凤,但却一样都不是!我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闭上眼睛,我开始静静回想!
顿时,脑海中,就像是一部快速后退的影碟机,不停地闪过过去两个多月的画面,终于,一道灵光闪过,画面被停止在武林大会的一幕上。
当日,事毕之后,三门四派五大帮的当家人一一向我告别,最后一个走的是是青衣帮的禾青莲,人如其名,三十多月的一个清瘦男人,儒雅中透着淡淡的冷漠!他向我抱了一个拳之后,转身而去,我目送着那帮人,送了一口气,眼角撇过禾青莲的后颈,那儿有一个很奇怪的纹身,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但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像什么?
对,没错,就是青衣帮帮主禾青莲!
江湖中,人人都说,青衣帮神秘万分,他们神出鬼没,天下人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而存在?
难道说,这个藏身于罂粟花海之中的密道就是通往青衣帮的?
那是不是说,想抓阴洛的人出自于青衣帮?或者更进一步说,先前那五十七位武林大家均被害于青衣帮之手?
想到这里,我触摸在石板上的手指顿时触电一般地收回了!
天哪,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是差点就自寻死路了吗?
一滴冷汗,无声地我的额头滴落,落在青石板的凹槽中。我清楚地听着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一股莫名的恐惧,伴随着夕阳沉没后来到的黑暗,顿时包围了我!
突然,有一只手,重重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的汗毛顿时立正,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张大了嘴,准备尖声惊叫,但是却被捂住了。
“嘘,是我,娘子,别害怕!”
属于桑云特有的馨香包裹住了我深度恐惧中的身子,重新将安全的感觉带回给了我!回过头,看着他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我的心竟快速平静下来了。
桑云将我从地上拉起,弯腰钻进了罂粟丛中。
“我的马!”我指指被丢在花海中央的马儿。
“哎呀,娘子保命要紧,你知不知道,刚才是你运气好,否则死十次都不够!好了,别说话了,快跟我走!”
我惊悚地回头张望,果不其然,在那石板的四周,七八双眼睛,犹如深夜里迷失的狼群,闪烁着幽幽的目光,天啊,我都不知道自己一出现就已经被盯上了。
桑云拉着我,走着一种看起来极为凌乱,但实则十分精妙的步伐,类似于天龙八部中的凌波微步,幻影重叠,快如闪电。
很快,我们就摆脱了那七八个人的追踪,走出了罂粟花田,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里。
一进山洞,发现洞里的石床上躺着一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老头儿在小憩,不是沐风是谁?看他的脸就知道,他那十二个老婆下手的时候没留一点余力!
“嘿嘿,干爹,别来无恙啊!”
“我说香香宝贝,你下手也太狠了,竟然把你那十二个干娘全给招来了,痛死我了!”
沐风捂着惨不忍睹的脸,一脸的可怜兮兮看着我。
“活该,谁让你拿我党挡箭牌,看我笑话是会有报应的!”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谈正经事!”
桑云拉住我的手,将我牵到另一边的石凳上坐下,端给我一杯清泉泡开的新茶,清新的茶香顿时溢满屋室!
我小啜了一口,甘咧清甜!
“丫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还以为你去月牙山了呢?喂,徒儿好偏心,香香宝贝一来就有香茶喝,我都快渴死了,你也不管!”沐风垂涎三尺地看着我。
“哦,那天你根本没喝醉!沐老头,你诓我!”
老狐狸,亏我那天听了你的悲惨家暴经历,还暗自掬一把同情的热泪,原来他根本就没醉,诓我呢!
这次不仅仅是婶不可忍,叔不可忍,他大爷都不能忍!
“好了,别闹了,师父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实在凶手行事太过于隐秘,我们暗中追查了那么多年,却毫无头绪,无可奈何之下,师父只能作出隐退江湖的假象,引蛇出洞!”
桑云很自然地理着我耳边的鬓发,细心地解释着,那宠溺的语气,让我有种掉进糖罐里的错觉。
“我知道,我就是那只引蛇的田鼠嘛!哼!既然这样,阴洛怎么还是出事了?”
“这个嘛,你不用着急!在你救了阴洛之后,我们就与他碰面了,我们商议好了,由他假意被擒,来一个深入虎穴!”
哦,搞了半天,我的担心害怕都是多余的。
亏我还冒着被人关一辈子地牢,吃一辈子牢饭的危险赶了出来!
哼!
等等,那他们既然也追到了罂粟花海,是不是代表他们也知道这件事与青衣帮的关系?
我试探着问沐风:“干爹,那青衣帮?”
“哎,丫头,你这个聪明劲儿啊,真是让我佩服!没错,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场持续了十多年的离奇事件始作俑者竟然就出自三门四派五大帮!的确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沐风长叹了一声,纵使老奸巨猾如他,也没想出那五十七位或死或失踪的大侠们竟然是被青衣帮给谋害的!
不过也难怪,谁会想到,一向深居简出的青衣帮会和这骇人听闻的案件扯上关系,如果不是我看见了禾青莲后颈上的纹身,我是绝对无法想到一个看起来那么超然物外的男人会是个处心积虑杀人害人的魔头!
“可据我的了解,青衣帮是近几年才从江湖中崛起的,也就是说,第一位高手遇害时,青衣帮并不存在,这说明,也许青衣帮也这个事件中也许只是充当了一个打手的角色!”
我试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没想到,却得到了沐风和桑云一致的认同,尤其是桑云,一脸的欣喜。
“哎呀,我就知道我娘子非寻常人,一语就点中正题,真厉害,来,亲一个!”
“滚蛋,没个正经!”
我用食指点开桑云的额头,听沐风的解释,我想这个老狐狸一定有自己的看法。
“的确,这一点我也感到了,而且我相信那些失踪的人一定还活着,所以才冒险让阴洛潜入以便于探听那些高手们的消息。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他们每一个都是一流高手,如若他们联手想要逃出来,绝对是易如反掌,可是那么多年,他们就硬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太奇怪了!这些人其中不乏性情刚烈的汉子,绝对不是轻易服软的窝囊废,如果活着,没理由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我知道了!”
我从石凳上跳了起来,尖叫着!
尖叫声在空旷的溶洞中回荡,层层叠叠地飘向洞穴深处,刹那,无数的蝙蝠拍着翅膀,从溶洞深处冲了出来,其中有一只倒霉的还和我撞了个正着。
“呸,呸,他奶奶的,鸟畜生,要不要姑奶奶给你安个红绿灯啊?”
捡起两块小石子,气呼呼地扔了进去,结果是惊起另一窝蝙蝠,又是一阵群鸟乱飞!
“看样子,娘子好像有什么发现哦,来告诉为夫听听!”
桑云又很不要脸地凑了过来,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副神采照人的模样,让我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将他这张平凡无奇的脸庞与一张惊艳了岁月风云的绝世之容重合!
而后我不禁惊叹,原来军中待三月,母猪赛貂蝉这句是具有一定道理的。最近穷山恶水中穿梭着,不像从前在男人帮里左拥右抱,就连相貌平平的桑云在我眼底都隐约有了几分楼小楼的绰约风姿,真是罪过!
“桑云,你好歹也是算是神医级别的大师了,我问你,那片花海你以前见过吗?”
“你说是那片植株高大,颜色纷杂的花田吗?”
“嗯!”我点点头!
“呵呵,算起来,这些年我也是走遍天下了,但是老实地说,闻所未闻!”
“那算起来,禾青莲也算是神通广大了!”
就连桑云都没见过这罂粟,那这普天之下,还有几个人能认识?这禾青莲究竟是从什么地方移植过来这种害人不浅的祸害玩意儿?
“娘子的意思是,那些妖冶之极的花儿极有可能还有其他妙用?”
“香香宝贝,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次不仅仅是桑云,就连一直在一旁打盹的沐风也竖直了耳朵侧了过来,一脸求知欲甚强的表情!
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这个时候,终于凸显出我的重要性了吧!一个是武林至尊,一个是起死回生的赛华佗,但是到了此刻,还不是得向我不耻下问。
我终于明白了知识的重要地位了,这玩意儿就像是内裤,虽然平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非他不可!
我摇头晃脑,很是得意地解说着:“我们在青衣帮入口处发现的那片花田是有人故意种植的,也许那个人就是禾青莲。但如果你们以为禾青莲种植的目的仅仅是观赏那就是撒错特错了!美丽的,总是致命的。此花学名叫做罂粟,是一种提炼毒品的植物,短时少量可治病,但长期服用容易上瘾,会有虚幻的景象产生,让人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幻觉,从此沉溺,不可自拔!一旦成为瘾君子的话,很难戒除,很多人因此而成为罂粟的奴隶。”
我说完了,沐风和桑云的脸色也变了!
谁会想到,如此娇艳的花朵,如此惑动人心的美丽背后,掩藏的竟是一个这么令人不寒而栗的罪恶!就像是一个外表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在她令人倾倒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毒如蛇蝎的心灵,这就是罂粟。
沐风面色阴沉,收起了平时的玩世不恭,终于拿出一点武林盟主的样子来:“你的意思是不是,青衣帮很可能就是用这个罂粟控制了那些失踪未死的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委身青衣帮,当他们的奴隶?”
“嗯,虽然目前暂时只是猜测,但据我那天的观察,很有可能事实就是如此。那天,在玉人湖,我看到了袭击阴洛的三名刺客,他们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却面色苍白,身形枯槁瘦削,明显就是吸毒后的表现。”
桑云沉思了片刻,说道:“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我想不通,青衣帮如此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冒着被全武林,全江湖追杀的危险,用罂粟这种令人不齿的卑鄙做法控制那些大侠到底是图什么,如果他们的目的的是武林盟主的话,那这次武林大会上禾青莲为何一脸风淡云轻,根本无意争春!”
的确,桑云说的句句在理!
几个掌门、帮主,在擂台上打得精彩的时候,姓禾的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一下,好像根本就看不上眼似的!
看不上眼?
对,他根本就是看不上眼啊!
“或许,禾青莲想要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武林盟主,也不是什么天下第一之类的虚名,他的目标也许比这个远大多了!”
我突发灵感,自古以来,武林和社稷之间的关系总是千丝万缕的,也许,就如《紫禁之巅》中的叶孤城一样,武林只是一个幌子,禾青莲或者他背后老板的目的是皇帝老儿的龙椅宝座也不一定!
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牵扯的人,就更加多了去了!
“香香宝贝啊,你这玩笑开大了吧,自古以来,武林是武林,朝廷是朝廷,我们几百年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一向和平相处,相安无事,按你这么说来,岂不是太可怕了一点!”
沐风有点不相信我的推断。
按照沐老头的理解,当个逍遥自在的江湖人,那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还会有人嫌这样的日子不舒服,他无法理解!
他哪里知道,皇位,权势,金钱的诱惑是无穷的!
不说别的,就是皇帝后宫那三千的佳丽,就值得多少男儿抛头颅洒鲜血,前赴后继了!
当然了,受尽了十二个老婆的荼毒的沐风,是绝对不可能肖想三千老婆的可怕生活了,光是想想就已经头皮发麻,汗毛直竖了。
“不,师父,也许咱聪明的小娘子说的还真就十分有可能!你只关心武林中事,对这些年朝廷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要是你好好联想联想,就能发现二者关联的可能性极大了!”
说吧,桑云,从地上已经熄灭的火堆中,捡起了一根树枝,在一面光滑的石壁上,开始了他的罗列:“十三年前,烈大侠被灭门,全家无一幸免;时隔一年,兵部侍郎刘永遇害,手法同样毒辣,同年,大学士韩一维在游船时遭遇意外,据我的探子回禀,应该不是意外,这十几年,朝廷中,被害的大臣加起来也超过十几个了,其中不乏武功高强的武将!这些案子,无一例外,都成为了无头公案,凶手没有留下一丝线索,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凶手武功之高强,绝非一般高手!”
桑云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烈大侠被灭门,无一幸免时,我皱了皱眉,他说的是那么自然,而沐风听得也是那么自然,好像并无不妥!但正是这样的表情,才让我觉得不对劲,难道,我的身份他们早就知道了!
但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假冒的,为何还要欣然接受?
哎,迷雾重重的又岂只是一件事?
黑色的炭灰,在光滑的石壁上留下了一排排整齐的名字,十八个,它们代表着十八位遇难者,那黑色的字体,在白色的石壁上,折射着诡异的光彩。
溶洞石壁上,有水珠不时滑落,溶化了那些名字,黑色的水珠一行行滑落,就像是一行行黑色的血泪,就像是黑色的地狱之火中伸出的手,无声地在呐喊着自己的冤屈,我的心,猛然惊了一下!
在那片名字中,隐约有个排在最后的裴姓名字。
我知道,那一定是裴羽辞的父亲——龙图阁大学士裴旸!我想起了慕容清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关于裴羽辞和南宫不语这对有情人却终成不了眷属的悲剧!
“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朝廷就好像自己家后院,发生的那些破事儿他了解得那么清楚,太说不过去了吧!
“因为我有顺风耳,千里眼啊!”
桑云和我打着哈哈,但是我却并不糊涂,只怕这桑云,除了沐风的徒弟,也还有另一层身份吧!
算了,谁有那个鸟功夫管他啊,我只想把阴洛早点救出来,再好好问问他要怎么做才能回去我朝思暮想的家,别的,管我鸟事!
“徒儿,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朝廷中近年来发生的血案就是那些失踪的高手干的,他们也许因为罂粟而成了某个人或者某个组织的杀手!”
沐风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仔细回味着我的、桑云的话,他惊讶地发现,原本所有混乱而且看起来杂乱无章的碎片,在经过想象的拼凑之后,顿时,立体了不少!
一个令人惊讶的真相,正渐渐从水面上浮出,它的庐山真面目已经隐约成了型!
“在没有确实的证据面前,再符合逻辑的推理也仅仅是想象!”我说道。
“那还不简单,我们去验证一下不就得了!徒弟,咱们两个再走一趟!对了,这次我要一张又帅又年轻的人皮啊,上次那个病怏怏的糟老头让我恶心了好久,这次我要成为女人瞩目的焦点啊,呵呵!”
沐风从床上跳了起来,顿时兴奋地在床头的一个小包里翻找着什么,很快,一叠透明的面皮状东西出现在他的手里,他就像是菜场里挑蔬菜一样一张一张翻找着!
我惊呆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我一直以为那仅仅是武侠小说杜撰出来的神迹,可是,当我看着沐老头闷头捣鼓了一阵子之后,再抬头,已经是一个眼若眼花,面如白玉的美公子,我当场石化!
“香香宝贝,来吧,你也来挑一张,咱们今天扮成两个大帅哥,再加上我的亲亲徒儿,咱们就是帅哥三人行,哈哈!”
沐风老顽童式的笑声在溶洞内回响着。
我的思绪飘回了第一次见到桑云时的情景——
我握着西门飞霜的手在房内,门外是他们师徒两人极为无厘头的对话:
“师父,你拉我干嘛?我困了,要去睡了。你好兄弟的女儿的朋友的生死管我什么事情?爱死不死!”
“宝贝徒弟,别那么无情嘛,我家香香宝贝要是伤心我也会吃不下饭的,你真忍心啊!再说了,香香宝贝还是你的未婚妻,长得很漂亮的,去见见好不好?”
“漂亮?哼,有我漂亮吗?”
“额!总之见见啦!”注:第六十四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张平凡无奇的脸,根本就不是桑云札合的脸,相反,这张面皮下,他一定有一张很不平凡的绝世之容!
或许,我这么久以来的感觉根本没有出错,他就是——
我无声无息地走到桑云的面前,他低头看着墙上的名字,还在冥思苦想着我推理中的漏洞,没有注意到我的靠近!
他的手,润美白皙,修长细腻,按照我的经验,有一双美丽的手的男人,也会有一张帅气的脸。
没错,一定是他!
我猛地,将他压在墙上,一只手在他的脸上乱抓着,试图揭下他的伪装,不在乎自己的动作是不是野蛮或者失礼,我要的只是真相!
“小蛮,你干什么?”
情急之下,桑云竟然叫出了我的本名,那不再压抑的妖媚声音,依旧让听者心柔似水。
不是他,还能有谁?
“楼小楼,捉弄我,你觉得很有意思吗?还是让你很有成就感?”
我继续寻找着他脖子上的接缝处,但怎么找也找不大,他手法的确很高,直至他白玉一般的脸上出现了几道血痕,我才喘着气停手!
“小蛮,我——”
“楼小楼,你该死!”
歇了一歇,我又张牙舞爪地冲了上去,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刁小蛮戏弄别人的份,那里容得别人把我当成猴子耍,坚决不允许!
“呦,情况不妙啊!宝贝徒弟,你自求多福吧,为师先撤了!”
一见我那副撒泼样,沐风唯恐殃及池鱼,立刻施展轻功,一溜青烟地跑了!
骗我,他也有一份!
桑云,不,我该称呼他为楼小楼才对,他靠着石壁,一动不动,任我打骂,撒泼,直到我累了,打不动了,才把我抱到石床上坐下来,自己则打了一盆泉水,拿出一个小瓶子,开始一点一点,撕下自己的面皮!
溶洞中的水声,映衬着我们的心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十分钟后,背对着我的他,缓缓转过身!
一张令女子汗颜的绝美姿容令这个简陋的溶洞顿时光彩横溢。
久违了,你这个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