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久违的感动
秦朗抱着受伤的蓝晴晴回了大学分给自己的教师公寓。这里离xyz酒店并不远,建在了琴岛风景最美的地方。三室一厅的公寓,由于刚刚入住略显空旷,但秦朗把这里收拾得非常舒服。
把蓝晴晴轻轻放在床边后,秦朗就转身进了厨房。可不安分的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试图离开,但崴伤的脚刚要探出拖鞋,就疼得她直皱眉,更别提穿上高跟鞋跑路了。
“你要干吗?”秦朗及时地出现在卧室门口。他已经脱去了上衣,卷起了袖子,手上还拿着冰块和毛巾。
“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走。”蓝晴晴皱着眉,扶着床站起身来,但很快又不得已坐下,秦朗看着她,叹了口气,俯身半跪下,握住她的脚,脱下了她的鞋袜。
“别动,都这么肿了,你还敢走?”
“抱歉……”蓝晴晴低声道。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蓝晴晴看着秦朗认真的侧面,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为了缓和气氛,她假装轻松地笑笑,“哥,刚才你是不是被我吓坏了?施总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拖着我过去了,哎,那么多女孩子,为什么他偏偏选我?看来一定是因为我长得太可爱了,其他人都没我好看?”她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但很快就发现,秦朗脸色愈加阴沉,没有一丝笑意。
“呃……一会儿冰块化了,我就得回去了……”蓝晴晴说完偷偷地看了一眼秦朗,秦朗却仍然低着头忙碌手里的事情,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般。
秦朗的沉默是一枚尖利的针,一下子刺破了蓝晴晴好似注满水的气球般的情绪堡垒,那些在她心底积蓄了许久的情绪突然激烈地爆发了出来——蓝晴晴哭了出来。
“哥,对不起……其实,你看到的,我的总经理是施昂,我是他的总经理助理,其实就是他的私人管家,你也知道我干得都是什么活儿,看着人打扫房间,帮他整理东西,每天下班,我就去家里的摊子上帮忙卖烧烤,这十年……我……我……”
声音已经完全的哽咽,蓝晴晴哭着说了很久,她一点点地说了自己这十年来的困窘生活,对秦家一家人的想念,各种辛酸与难受,秦朗一直耐心的听着,一言不发。
蓝晴晴完全不知道自己哭着说了多久,秦朗一直握着她的手,等到她说累了,哭累了,这才伸出臂膀拥蓝晴晴入怀,低声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跟哥哥说呢?傻晴晴。”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坐了许久,似乎一切都不必再说,这对已经隔了十年未见的兄妹,终于把那一层时间造成的,陌生的薄膜撕去,重新亲密了起来。
情绪终于稳定得差不多了,秦朗站起身来,拧了一块热毛巾给蓝晴晴擦脸,又取出一副薄的白棉袜来,叫她穿上。
“哥,你袜子太大了。”
“哪有,你的脚还没有消肿,穿这个刚刚好。”秦朗不以为意,“快点穿上!”
“你现在会自己洗袜子了吗?这袜子洗干净了没有?我怎么觉得有点味道?”蓝晴晴纳闷地翻看着袜子,秦朗看着她,忍不住起来。
“被你猜到了,这袜子我已经穿了一个星期,又是搬家又是走路,我刚才找了半天才找到的。”
“你拿脏袜子给我穿!”蓝晴晴抓起袜子,扔在了秦朗身上,挣扎着单腿去抓他。
“谁叫你摔跤把脚给崴了,有的穿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喂喂,你还真能耶,一条腿也能跑?”秦朗张开手,一边怕蓝晴晴摔倒,一边玩闹般地后退。
蓝晴晴破涕为笑,红着眼圈追着他,“站住站住!你看我不抓住你的!”
“你们在干吗?”季芬芳的温柔中带着一丝不悦。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客厅,表情平静地看着他们。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就好像什么东西突然被冻住了一般,蓝晴晴本来已经抓住了秦朗的胳膊,立刻放了开来,秦朗却丝毫不以为意地扶住她,微笑道:“你来了?”
“嗯,晴晴的脚要紧吗?”季芬芳温柔地关心道。
“还有些肿,不过没有什么大问题。”秦朗答道,他扶着蓝晴晴在沙发上坐下,“快点把袜子穿上,臭袜子你也得穿,不满意就早点好起来,我那里有一堆臭袜子,等你脚好了给我洗干净!”
“小时候是我洗,长大了怎么还是我洗!”蓝晴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哥,我得走了,今天闹成这样,我还得给我们经理打个电话,我的手机没电了,再说时间也晚了。”
“今晚你就睡在这儿,脚崴成这样子,回去你打算怎么跟他们交代?”秦朗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别折腾了,你睡我的床,我睡沙发。”
“别折腾了,你睡我的床,我睡沙发。”
“没那么严重,我小时候也经常崴脚,医生不是说我缺钙么。”蓝晴晴快速地穿好袜子,秦朗摇摇头,“那哪儿是缺钙?医生明明说你是神经没有发育好!”
“胡说什么呢你!”蓝晴晴佯怒道,她动动脚,“好多了。”
季芬芳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说话,突然道:“蓝晴晴活动不是不方便么,这样吧,你到我的公寓跟我一起住,好不好?就离这里不远。”
“不用了。”秦朗一口拒绝,“她活动不方便,住这里还省得我操心,来,我送你回去,蓝晴晴,记得给你家里打电话,别乱走。”
“好……”蓝晴晴只得无奈地答应了下来,看着秦朗与季芬芳一同并肩离去,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季芬芳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
今天似乎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大好,结束了发布会的施昂回到33楼的主人房,沉着脸去洗手间洗手,洗完手,他走出洗手间,环视整个房间,眼前浮现起蓝晴晴那张吃惊的脸,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走到书房,拉开书桌的一个小抽屉,那里面放了一叠的便利贴,全都是蓝晴晴写下来的。
她的字迹非常的娟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看上去清清楚楚工工整整。尤其是那些贴心的注意事项,都是些类似请他别忘带了什么,今天冰箱里有哪些吃食等小事,但一看就知道,写的人细心如尘。
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张,施昂突然更加心烦意乱起来,他走回客厅,拨通了蓝晴晴的手机,想了想却又挂断,将头埋在膝间良久,忍不住再拿起来拨通,最终还是挂断了。
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玩了半天“手机游戏”,这边蓝晴晴却没闲着,分别给万红霞和张精致打了电话,结果挨了两顿骂,心里委屈得不行。刚一放下手机,却又不得不再次接起来,大声问:“喂?你好?”
“你干吗那么大声?”施昂被她吓了一跳。
“习惯了!”蓝晴晴没好气地说。
“你……脚没事儿吧?”施昂踌躇着道,“今天……不好意思。”
这男人还敢跟她说不好意思,蓝晴晴差点气笑了,“没什么,施总,我只是想跟您说,麻烦您下次再想这么做的时候,提前通知一下,让我们都做好心理准备,省得今天给您添了这么大麻烦,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她语气里不乏讽刺,施昂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他刚想继续再问,那边蓝晴晴又道:“那么您应该没事了吧,我先挂了,现在是下班时间了,您要是有吩咐,请明天照老样子写便利贴吧,再见。”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空留下施昂对着手机目瞪口呆,他……他本来还想道歉的!这个蓝晴晴!!!
秦米莉找到施昂时,他没有在自己的顶楼游泳池,而是跑到了酒店的游泳池里,姿势优美地游着蝶泳。他那健美的身材和俊朗的外表,惹得不少女客和服务生都在默默关注。
守在施昂要游过来的岸边,秦米莉蹲了下来,耐心地等着他游回来。
“找我?”施昂浮出了水,见是她,笑了笑,“你怎么和芬芳一样,都跑回来了?”
“追着你回来的喽,我今天早上才到的。”秦米莉把毛巾递给他,“这么晚了,精力还这么旺盛?还跑过来游泳?有人鼻子可都要气歪了。”
“谁?”
“你大妈啊!和你哥一起,估计风都吹到你爸那里去了!”秦米莉点点他的肩,“你还不小心,今天又来这一出!你选谁不好,非选她!看看把气氛搞得!”
“你跟她很熟?”施昂玩味地看着她。
“你说蓝晴晴?我会跟她很熟?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秦米莉嗤笑道。
“既然不熟,就不要乱说话,你哥和她很熟,而且她现在还是我的助理,你以后说她的时候小心点。”
施昂说完便转身游开,只留下秦米莉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深夜,蓝晴晴在卧室里睡着了,秦朗却还没有就寝,他在书房看了会儿书,却奇怪地发现自己怎么都看不下去,只好走出来,为自己调一杯睡前酒。
蓝晴晴的包就放在沙发上,包口是敞开的,钱包从里面掉了出来。秦朗弯下腰,将钱包捡了起来,想了想,打开了。
钱包里只放着一张大钞,几张零钱和一张银行卡,几张单据,都被放得整整齐齐,是蓝晴晴的好习惯,秦朗笑笑,刚想把钱包合上,突然,他在钱包的里侧,发现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他很熟悉的,十年前的老照片,一家四口人,英俊的父亲,美丽的母亲,好看的哥哥,和可爱的妹妹。笑得那么温暖和煦。
心里突然沉重起来,秦朗将钱包放了回去,他走到卧室前,无声地凝视了一会儿房间门,似乎想透过它,看到里面沉睡的那个人的睡颜,直站了好半天,才转身离去。
第二天早上,季芬芳来到秦朗的公寓楼下,意外地发现施昂正站在他那辆豪华跑车旁,一脸心事重重地看着楼上。
“施昂,你怎么来了?有事情?干吗不上去?”季芬芳惊奇地走过去,“施昂?”
“我……”施昂回头看到季芬芳,笑笑,“你来送早餐?我吗……大概是因为这边的天气比较晴朗吧。”
“你要不好好说话,我就进去了。”季芬芳摇摇头,转身欲走。
“别!”施昂急忙叫住她,“我是想来问秦朗关于蓝晴晴的事情,昨天,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是有点过了,而且你何必这么闹?毕竟他们是你大妈和哥哥,如果你一直不跟他们好好相处,将来你会越来越难,算了,反正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天二天能解决的。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施昂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窘迫的表情,季芬芳不禁失笑,“不会吧!难道真被我猜到了?你想跟蓝晴晴道歉?”
“昨天我心情太不好,搞大了,这么好的助理,我可不想就这么得罪。”施昂叹口气。
“那就走吧。”季芬芳说道,“蓝晴晴昨晚就住在这儿。”
蓝晴晴很早就起了床,家里只有简单的食材,她热好牛奶,煎了鸡蛋和面包片,一切忙完,这才发现秦朗正站在厨房门口,含笑看着她。
“哥,你看我干什么,”蓝晴晴摇摇手上的锅铲,“别愣着,我们吃早饭吧。”
她话音刚落,门铃却响了起来,秦朗去开门,季芬芳和施昂走了进来,四人站在客厅里,略微尴尬和窘迫的彼此对视,好一会儿,却是秦朗打破了沉默。
“难得,你们两个怎么凑到了一起?”
“凑巧罢了。”施昂硬着头皮道,“哇,好香,你们在准备吃早饭?蓝晴晴,今天你放假一天,不用上班了。”
“为什么?”蓝晴晴淡淡地道。
“因为……我今天放假,你的脚没事了?”施昂低声问道。
“没事了。”
“既然这样,我和芬芳今天去学校,晴晴你就在家里多休息一会儿吧。”秦朗道,他刚想走到餐桌前坐下,就听蓝晴晴道,“不,我的直接领导是miss张,作为员工,我今天还要去帮忙善后,不想放假。”
“那就……施昂你想放就放,但是你送晴晴去酒店。”季芬芳看着气氛不对,急忙笑道,“这样就两不耽误了,还等什么呢,秦朗,我们要迟到了,你快点吃早餐吧。”
今天的销售部,气氛又是不一样。经过一晚,蓝晴晴的脚已经好得多了,她穿着一双季芬芳早上拿来给她的软底鞋,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同事们看她的眼神比较异常。
这都是昨天施昂搞出来的,想到自己今天还被他硬是送过来上班,蓝晴晴咬咬牙,走进了张精致的办公室。
“你要辞职?”张精致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因为昨天的事情?”
“没错,这种事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所以我打算辞职。”蓝晴晴平静地道。
“这点小事就忍受不了了?”张精致冷笑一声,“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施总现在肯定对你有兴趣,他可是平常女人争破了头的金矿,你何必要走?”
“金矿,我觉得我还是把这个开采的机会让给别人比较好。”蓝晴晴平静地道。
“我明白了。”张精致点点头,“看在我在你家吃过烤串的分儿上,我劝你一句话,我以前刚当上经理的时候,也有人在背后说过我的闲话,当着我的面给我难堪,你这样走了,自尊心在别人的眼里也不值钱,还不如对得起自己,安心做事,我会去找新助理,其他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对了,离职手续什么的,我会通知行政,你走吧。”
“谢谢,再见,张经理,我们家的烧烤味道很好,欢迎你下次再来吃。”说完,蓝晴晴转身走了出去。
一切都清爽了,不用再去当这个还要伪装女朋友的倒霉助理,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蓝晴晴走出销售部,却意外地发现,秦米莉正站在门外,表情冷淡地等着她。
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两人互看着对方,一时间都想从彼此的身上看出些什么。
“很久不见了,蓝晴晴。”秦米莉笑笑,“听说你是施昂的助理?”
“这个很重要吗?”蓝晴晴淡淡地道。
“如果我告诉你,施昂是我的男朋友,你会怎么觉得呢?重要还是不重要?”秦米莉笑道,“施昂是我哥的高中和大学同学,我们一直交往,之所以跟你说这些……蓝晴晴,我是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能简单点,如果不是因为之前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可笑的事情,我也不必要特别告诉你,什么是你的,什么是我的。”
“知道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放心吧,米莉,我刚才已经辞职了。”蓝晴晴笑道,“我先走了,再见。”
“真的?真不错,我们都应该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过自己的生活,再见。”秦米莉满意地笑笑,转身离去。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蓝晴晴来到小时候常去的那片海边,默默地坐在一块岩石上,等着秦朗。
“看来你的脚真好了,可以一个人跑到海边玩了。”秦朗笑着坐到蓝晴晴的身边,陪着她一起看海。
“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闯了祸,被爸爸妈妈责骂,或者在学校受了气,就会跑到这里来?在你们去了法国以后,我还会一个人来这里。说起来很可笑,那个时候的我,一直觉得是海洋把陆地连在一起,海水流啊流,从琴岛到巴黎,都是相同的……我在这儿发泄我的不愉快,对海说我的心事,有的时候一坐就是很久,后来搬家后就不太来了,那时候我经常会想,你们会不会回琴岛?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后来我会想,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见到哥哥你比较好呢?那会是什么样的画面呢?……好像想了很多次,大部分还是觉得在海边比较好……没想到那天,我真的在海边见到你了。”
“对不起。”秦朗低声道,“我回来的太晚了。”
“不晚。”蓝晴晴看着海,“就是我有点没有准备好。”
她想起了米莉,想起她那身精致的套装,想起那画的很精心的淡妆,十年的时间,已经足以使她们两人过得如此迥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