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厘头的坏小子
她检查了一遍所有自己整理过的地方,确定无误,扯了一张便利贴,正俯身找笔,主人房的门突然被人拧开,有人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蓝晴晴被吓了一跳,进来的是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脸上带着一股凶气,是不讨人喜欢的类型,但却穿着得体,气派很大。他一进来,先四处看了一眼,才把目光挪到蓝晴晴身上,一看之下稍微睖睁,紧接着就露出会意的微笑来,“喂,我说你,施昂在吗?”
“施总不在,您是哪位?”这一层有数字密码,非拿着房卡,平常人无法进入。
“你管我是谁,总之我想进就进,这臭小子不在?切,一个人住这儿,真是奢侈浪费,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男子斜着眼打量着蓝晴晴。
蓝晴晴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把自己的身份给想歪了,虽然具体清扫事宜有清洁人员来干,但是一些整理的活儿都要由她来安排,为了方便,她一般都是穿制服上班,开始整理后换上自己的便服,离开时才会再换制服,却不知道怎么被眼下这个人给误会了,实在是她考虑不周。
“这屋子被他住了小半年了,我看看都成什么样了,靠!老爷子就是偏心,我只能住家里,他就能住顶楼豪华别墅!”男子不满地哼了一句,便要径直往里屋走。
蓝晴晴急忙站起拦住他,“抱歉,这位先生,请问您是哪位,我是酒店目前安排给施总的助理,专门负责他的生活起居,需要我打电话给施总告知您来了这儿吗?”
“你,负责他的生活起居?”男子看看她,笑笑,“我看不止这个吧?”
“你……”蓝晴晴气结,见他又要往小书房走,急忙阻止道,“抱歉,您不能去里面。”
“我去哪儿还用不着你管!”男子根本不甩她,“我告诉你,比起施昂这臭小子,我比他更有权力住这儿,你这个暖床的少在这儿掺和!”
“暖床的?”蓝晴晴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气得发晕,“请别这么无耻!您怎么说话呢!”
“我就进去了怎么样?别提你是他暖床的,你就是他助理我也照样办了你!我是他哥哥施行!现在你给我滚出去!你经理是那个叫张精致的?自己出去告诉她你被开除了!这大楼你以为是谁的?”
蓝晴晴气得浑身发抖,她低低骂了一声,转身大踏步地走出了门外,径直去找张精致,她必须找人说个清楚,否则这活儿没法干了!
“施总的哥哥!”张精致大惊失色,“这个魔王!他怎么来了!”她原地转了转,扶额叹道,“你别往心里去,施总和他哥哥不是一个妈生的,董事长夫人是施总的大妈,不过这顶楼是董事长直接给了施总的,所以这事儿……哎,难办死我了,一个是真命天子,一个是嫡亲心头肉……”
“我不管这些,现在施总的哥哥说我不用干了,我想我是不是确实是不用干了?”蓝晴晴还是有些生气。
“你慌什么,豪门斗争,我们都是炮灰而已。”张精致看她一眼。
“炮灰也有自尊,这活儿我不干了,反正昨天才领的工资,张总,我辞职了,我可不想继续被人当成暖床的。”蓝晴晴撂下这句话,放下房卡和顶楼支出表格,转身走了。
留下张精致看着她的背影,目瞪口呆。
施昂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的助理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当暖床对象开走的。
张精致在电话里说得吞吞吐吐,但施昂怎会听不明白她的意思,一时间怒火中烧,直接连海都不继续出了,按着怒火就往家赶,一边赶一边给秦朗打电话,告诉他这尴尬的事情,要他多加小心。好在两人朋友多年,秦朗对他家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当下一笑,“没事儿,我正好也要去接芬芳。”
“芬芳回来了?”施昂大奇,“怎么不早说?我也好一起去接她嘛!”
“我也才接到电话的,她说想给我个惊喜。”秦朗笑道。
“我大哥应该走了,住我那儿的客人房吧,你们悠着点,可别小别胜新婚。”施昂开玩笑地说道。
“别闹了。”
季芬芳的航班没有晚点,秦朗看着自己浑身名牌,身材修长,容貌文雅的女友拖着个大箱子走来,忍不住微笑,“嘿,惊喜。”
“是啊,惊喜来了,”季芬芳对他甜甜地一笑,“想你了,我在巴黎每天给你打电话,你有时会接不到,短信你经常也没有及时回,感觉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得不到你消息,又那么想你,只好飞过来了,我想看看你在琴岛到底在干什么!”
“所以空降?”秦朗接过她的行李。
“是啊。”
“累不累?饿吗?”
“飞机上吃过了!哎,我现在觉得好奇怪,一见到你,疲惫就逃跑了,我们到底是谁的惊喜啊?”季芬芳笑着挽住秦朗的手臂,“走吧,去你那儿。”
xyz酒店的位置极棒,更拥有一片琴岛最美的海滩,一路上风景宜人,行李由门童直接送上楼,季芬芳忍不住拽着秦朗去海滩漫步,吹着风笑道:“这里真不错,景色又好,又安静,不乱,听,海的声音啊——”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静静听着,风吹过热带林,浪声忽轻忽重,犹如低吟浅唱般柔曼,季芬芳笑道:“琴岛的海真美,就因为你和这海,我决定爱上这儿了,秦朗,你还记得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问过我下辈子要做什么吗?”
“一片海,永远不会消失,默默守候,安静如夜。”秦朗低声道。
“是啊……”季芬芳靠着他的肩,“你说你很喜欢我的这个愿望。”
两人默默站了一会儿,季芬芳突然开口道:“秦朗,你回琴岛,是为了做什么吗?我问了你爸妈,他们只说你要找人。”
“嗯,是的。”秦朗点点头,揽住她,“就快了。”
你找的是一个女孩儿吗?季芬芳无言地靠着秦朗,默默地问自己,她没有说出来。
有人甜蜜,有人倒霉。
蓝晴晴疲惫地回到家里,还未等她在院子里停稳自行车,就听到家里传来一阵阵骂声,邻居李奶奶在门口探头探脑,“晴晴,你哥又挨骂啦!”
您可真是够闲的……蓝晴晴刚想说话,突然家门一开,万红霞追着蓝雪峰就跑了出来,娘儿俩跑成一圈,前者抱头鼠窜,后者骂骂咧咧,真是鸡飞狗跳一片。
“妈!哥!这是怎么啦!”蓝晴晴大叫,蓝雪峰趁机要溜,被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哥,你又干什么了?”
蓝雪峰挣脱无法,只好躲到她身后,遮遮挡挡,对抗母后重锤,“我……我……没干什么!”
“你还敢说!”万红霞气得直骂,“没良心的狗东西!家里就这么点存款,你偷出来全去炒股了你!套到里面了吧!亏了那么多!你现在才告诉我!那是家里买房和给你妹当嫁妆,还有我的棺材的本钱!你个败家的!臭小子……”
蓝雪峰不吭声,也不躲了,任她捶打,直到万红霞打得脱了力,被蓝晴晴扶着坐下,这才过去把院门关了,低声道:“我……我听人说这个赚钱,没想到……”
“没想到?”蓝晴晴眼圈也红了,“哥,炒股是赚钱,但那是少数人,要是能赚钱,大家都去炒了,人家都是有内部消息的,你能玩得过人家吗?”
蓝雪峰哑口无言,沉默半天,这才道:“咱家……还欠着你的助学贷款呢,我想着现在生意虽然不错,但是离咱们家把房子买了,还早着呢,妈虽然嘴上说买房和棺材本,其实咱们这几年赚了多少,妈的身子又亏了多少,你也看到了,我虽然是个不识数的,但是现在郊区房价都七八千了,想着拼一把……”
一家人突然默然无语,三个人各有各的心酸,静了好半天,蓝晴晴这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妈,你别气,股票这东西,虽然现在亏了套住了,但是总是能涨回来的,说不定还能赚呢,就当现在手紧点吧。”
“那得多久啊……”万红霞仍然悲泣。
“……反正您别担心了,总能回来,今晚您歇着吧,我和哥去摆摊,哥,走吧。”蓝晴晴转向蓝雪峰。
两人默默地收拾了一会儿,一起出了门。
为了摆摊方便,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离海滩夜市不远,但也因此房子虽然过于老旧但租金仍然不菲,兄妹两个把小包车堆得满满当当准备向海滩进发,上了车,两个人都没说话,蓝晴晴坐在车内,静了一会儿,终于道:“哥,我有件事儿想告诉你。”
“什么?”蓝雪峰闷声问道。
“今天我辞职了。”
“为什么?你长得漂亮,有人欺负你了?”蓝雪峰猛地回过头来,语气很冲。
“没,不是这个,总之你最近少惹妈难受吧。”蓝晴晴疲惫地道。
“哼,这就行,晴晴,你长得漂亮,小心别被人欺负,要是真有,哥收拾他!放他血!”蓝雪峰一脸恶狠狠相。
蓝晴晴又好气又好笑,瞪他一眼,“专心开车!”
“哎,嘿嘿……”
今晚的生意照样很好,蓝雪峰烤串烤得满头大汗,蓝晴晴照样做跑腿小妹,她正把一张小桌擦干净,一阵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响,有人猛地一屁股坐下,“十串大蒜十串牛肉十串鱿鱼!一瓶冰啤酒!”
“……张经理……”
可不就是张精致,不过这时她那绾得紧紧的发髻已经散了下来,眼下有微微的黑影,看来累得不轻,不过显见的是……她被蓝晴晴吓了一跳。
“蓝晴晴?你在这儿干吗!?”
“我家开的摊子啊!”蓝晴晴没好气地道,“稍等,你要的东西马上就来。”
“我……”张精致还没反应过来,蓝晴晴已经去蓝雪峰那儿拿了现成的串,遥遥喊道:“甜酱辣酱?”
“辣的!”张精致下意识地回道,喊完了又生自己的气,等到蓝晴晴拿着杯子和啤酒过来,她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世道这么好混了?你从xyz辞职后就回家端盘子?”
“那也比被人当成暖床的强,这是我家的生意,我不高兴,就可以不做,倒是你,你不是扬言从不吃路边摊吗,说这种东西脏的吗?”蓝晴晴笑道,“心情不好要发泄?”
“对,因为那两个垃圾!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他们?”张精致没好气地道。
“骂得好!”蓝晴晴突然觉得张精致顺眼起来,她很开心地又去拿了几串烤韭菜过来,“吃吧!今晚算我请你的!”
“我说,你回来上班吧!”张精致吃了两串,大声道,“管他那么多,你这次回来就先别当助理了,去后勤,礼宾你不能去,我怕施行再找你麻烦。”
“他们为什么闹得那么僵?”蓝晴晴问。
“豪门呗,施总现在名义上负责酒店,但他家集团都掌握在他家老爷子手里,老爷子喜欢他,但是不敢跟自己夫人生气,因为施总不是她生的,施行才是他们家的大少爷,这样就轮到咱们倒霉了。”张精致叹口气,“我说,你别往心里去,施行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家里不痛快,拿咱们当出气筒,你回来吧。”
蓝晴晴没应话,起身道:“我去招呼客人了。”
张精致也不再多说,“想好了给我电话。”
蓝晴晴估计想都想不到自己这一辞职成为了施家兄弟之间的战争导火索,施昂一上岸,就气势汹汹地找大哥施行理论,“我的助理,你凭什么说开就开?”
“怎么了?心疼了?”施行不耐烦地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看他,“一个丫头而已,开了就开了。”
“以后少给我玩这套,我的助理,你少给我插手,否则下次别怪我跟你不客气!”施昂一脚踹飞一张凳子,转身就走。
“站住!”施行把手上的笔一摔,叫住他,“来了就这么简单想走?老爷子叫我通知你,十天后是xyz新品发布酒会,酒店总经理先生,不管你是不是个挂牌的,麻烦你最近收收心,把这事儿办得像样点,这次要请各界名流,在你们酒店举行,同时也是我妈的生日,加在一起庆祝。”
“施家现在还真是了不得,过生日都要跟卖东西结合起来。”施昂冷笑一声,“知道了。”
“为了一个小丫头巴巴地跑到我这里吼一场,你想干什么?想认真?”
“是又怎样?”施昂眼前浮现出蓝晴晴的身影,心里一动,“但我最主要的还是警告你,下次少在我的地盘上撒野,大哥。”
警告完大哥施行,施昂接下来去找蓝晴晴,他一边拨电话一边苦笑,自己看来是真有点危险,要按照以前,这事儿也就算了,但现在,自己还真不能让那漂亮的小丫头一走了之。
不看别的,就看那两次跟她的撞车缘分。
最后还是张精致有办法,她打电话给蓝晴晴,请她过来结算一笔子虚乌有的财务部对不上的施昂的花费,蓝晴晴性格认真,急忙赶了过来,正坐在张精致屋里看着账,施昂进来了,蓝晴晴一愣,忙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是他的助理了,便只是轻轻点点头叫了声“施总”。
这一声听得施昂挺别扭,急忙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好,好!你回来啦?”
“是的,有一笔账好像没清,我回来对一下。”蓝晴晴淡淡地道。
“其实,我大哥这个人,那天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抱歉,我本人完全没有开掉你的意思,请你还是回来担任我的助理,可以吗?”施昂这一次眼睛里闪着诚恳。
“可是我已经办了辞职的手续了。”蓝晴晴皱眉道。
“可以不算数,蓝晴晴,你工作这一个多月,我已经非常放心你的工作了,好的人才,身为领导总要留住,请别理我哥那个人,他处处跟我作对,我已经警告过他了,张经理。”施昂转向张精致。
“哎?”张精致正翻着眼睛看天花板,突然间发现自己变成了注意对象,只好点点头。
“蓝助理这一个多月来的工作都非常优秀,她的细心符合一个助理的要求,我希望她能办转正手续,另外,以后我可能还会请她负责我的一些工作事务,工作内容逐渐转向,请你把她的待遇提上来。”
张精致点头,“是……”
蓝晴晴一时间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就完了?
可确确实实这场小风波就这么完了,除了销售部的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复杂很多外,一切算是完满结束。
出了公司大门,蓝晴晴缓缓松了口气,整个人也轻松起来,至少她暂时不用为自己的“失业”而苦恼了。心情一好,顿时觉得天空格外晴朗,微风吹得人特别舒服。看看时间尚早,蓝晴晴决定不要辜负这样美好的天气,去海滩边散散步。
椰子林那里的人不多,海岸线很长,主要还是海水浴场的人多,蓝晴晴不想跟人挤,信步朝远处走去,风吹起她的头发,弄得她前额痒痒的,看着海天连成一片的美景,心中惬意极了。
那是一瞬间,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朝她的方向走来了一对年轻男女,他们在悠闲地散步、聊天,两个人有说有笑,眉眼和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不仅如此,女的娇俏可爱,男的儒雅沉稳,两个人外貌都十分出色,尤其是那个年轻男子,身材挺拔,而且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
如此和谐的一幅画面在蓝晴晴看来,却如当头棒喝,她甚至不能控制地发起抖来。自己苦心经营、耗尽十年时光依靠自我催眠打造出来的世界在一瞬间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