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洲派!”那年轻道士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是海洲派的。”
他身边的十六七个小道士面露傲然之色同时挺了挺胸。海洲派在江湖上声名显赫门人弟子深以为傲。一向以来只要他们提起自己的门派听闻者哪有不立时动容的?
只可惜和他们对话的老村长显然是太孤陋寡闻了听到这个名称后居然没记住又让他们重复了一遍。然后瞪着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不知是思索还是在回忆。
眼看着老头子眼光中的茫然之色越来越明显十几个年轻弟子心中也越来越失望直恨不得上前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摇然后大声告诉他:海洲派是名门大派!非常有名气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老家伙从来不踏足江湖看来远不知这个名称背后所含的分量。
那说话的小道士罗佰成叹了口气对老头儿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大声道:“老人家你们村里还有多少人快叫齐了我带你们冲出去。”这里深在妖怪重围之中他可不敢耽搁得太久。
“出去?啊……你们……是来救我们出去的?!”老村长眼中终于有了一线亮色那是让一干弟子心花怒放的感恩之情。罗佰成笑了笑道:“当然。我们身为江湖正派就是以保护黎民百姓为第一要务。急人之所难方是大侠士本色。”这话是他师傅说的他一个字不差的全照搬来了。未等老村长感动他的下一句话马上又打回了原形:“别说废话了再晚妖怪就来了我们可不能在这里等死。”
“贤文!贤官!你们快出来!”村长惊慌起来放开喉咙大叫。梧桐村陷入妖患已经快有一年了今天是破天荒的有外人进来救命他哪还敢耽搁时间?
“爹你叫我们?”两个年轻人从厢房跑了出来问道。村长挥了挥手他的嘴唇激动得直哆嗦:“快叫上二狗虎子小豆你们挨家挨户叫门让大家带点值钱东西快点聚到祠堂咱们要全村搬迁出去避难。”
“爹……”大儿子贤文欲言又止。 “爹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他心想举村搬迁?这几个月来想逃离村子的人还少么?可是有哪一个能落到好下场了?村东的祥风是第一个冲出村子的他在数十个村民的眼中被一只大怪吞进肚中。隔壁的二喜家里没粮食了熬不下去两个月前决定拼死一搏。只可惜跑到山坳那边才不远就只留下了一声惨叫。
“爹这样不好吧。咱们还是等等好了……”二儿子贤官也有同样的疑虑。看看屋中围坐的十余个毛头小道士岁数还没自己大他们能担当得起重担么?可惜老头儿不知是吃了秤砣还是怎么的现下已经铁了心了大叫道:“叫你们去就快去!别耽搁!再晚就完了!”
两个儿子不敢违拗答了声 “是!”就出门叫人去了。
一顿饭工夫屋中的海州派诸弟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人人焦躁之情溢于言表。眼看着日光一节节的爬过窗格黑夜正在慢慢逼近他们哪有不紧张的道理?月黑风高正是妖怪最快乐的时候要是当真拖宕到那时别说救人只怕在座的一干人等都要被羁绊在这里了。
终于听到院门外的急步声响一干小道终于放下了面上的紧张之色急忙催促:“快!快!咱们快走!”
“爹都通报完了。”贤官闯门进来气喘吁吁说道。
“就只有乌大叔不在祠堂门还关着呢。”
老村长大皱眉头。这老乌头早不跑晚不跑偏在这节骨眼上逃离祠堂这不是成心为难他么?怎么办?等还是不等?他负着手在屋内快踱步。
老乌头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奈何谷里面的寒妇墓室。可是端午才过不久离七月十四也还有些日子他跑去那里干什么?
老村长忽然想起老乌头前些日子说的话来。听他说好象墓室里面丢了什么东西。什么钉什么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诡异之物。可是那好象是几个月前清明时的事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以前虽然很害怕寒妇总担心她会冲破封锁出来害人。可是现在害人的妖怪还少么?更何况现在都要搬离村子了就算寒妇再凶恶也害不着他们了。
“快走啊!还等什么?再磨蹭我们就先走了!”小道士罗佰成跟师弟们走出门外见村长几人仍站在屋中不禁急道。他们是踩着别人的足迹闯进来的可不是当真有能力杀进重围来当英雄。
一干海洲派道士都是派驻在禁区外围的。与一群江湖人物一起负责巡查外线将落单的妖兽杀灭。今日早些时候凌晨时分一名起夜的小道现林中有人搏斗立刻报给了罗佰成众小道快集合远远跟着那团不时亮起的青光前行。
那人是个厉害非凡的人物。众人跟在身后一路上只看到了许多妖兽的尸体都是一击毙命胸腹头颅炸得碎裂。众人惊叹之余对这神秘人物又敬又怕不敢太过靠近远远蹑着跟了进来。跟到梧桐村眼见那人一路杀向西面罗佰成便不再跟踪了牢记着师傅的教训凡事以百姓福祸为先找着村长想带他们冲出重围。
梧桐村离他们驻守之地并不太远只十来里路而且刚刚打通了一条缺口情况还算乐观。只要赶在天黑之前冲得出去便不用再担心。
“还想什么?!快走!”罗佰成又跺了一下脚。老村长终于下了决心让儿子回房把早收拾好的衣物器皿都带上了领着众人向祠堂走去。
祠堂门外人头攒动众人听过贤文贤官的通报赶紧收拾财物赶过来了。事关性命生死谁都不敢耽搁。村长带着罗佰成走到祠堂门前向台下望去。经过近一年的妖怪危害村中人口剧降一百多户居民现在只有一百三四十人了。
当下人人停了说话默默看着村长。
“大伙儿都知道生什么事了吧。”村长道下面众人都点头。
“这十几位小英雄法术高强要带我们到外面去我觉得这是咱们逃生的机会。”老村长见过罗佰成演示法术凌空飞剑将他们家的土墙扎成筛子。是以说他法术高强。
众道士得意洋洋都挺起胸来。看来做侠士还是很爽的看着下面六七个小姑娘满脸崇仰之色小道士们心花怒放只恨不得身边立时出现一只妖兽让他们现场演示法术一展小英雄的风采。
远处的山峦传来郁雷般的闷响似乎一个霹雳落在了群山之中。
众人举目望去见数里外的一座孤峰顶上云气缭绕纷散的白气象一顶斗笠般将山峰围住了。峰上的林木还在晃动碧绿的碎片随着气流卷上半空如若一条绿柱连接天地。
“那是什么?!”众道士都是心中一震。村民们更不用说了面面相觑脸色都白了。 “妖……妖怪?”大家用眼神传递着彼此的疑惑渐渐的讯息变得越来越确切恐慌随着沉默在人群中蔓延。也不知是谁终于叫了一句:“是妖怪!妖怪又来了!”
一百多人临时搭建起来的心理防线登时崩溃站在外线的几个人开始抬步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只不过片刻祠堂外陷入杂乱之中众人惊慌哭叫呼儿唤女象沙子般四下散开冲回各自的房子。
一众道士竭力呼喊让大家不要慌张。然而此刻危急还有谁肯听他们的?才只半盏茶工夫村民逃得干干净净。连村长也已不知去向。罗佰成又气又恨跺脚连声怒骂:“胆小鬼!全都是胆小鬼!怎么都这么怕死!”
峰顶上的震声一浪高过一浪猛烈的风波将几个山头的树木都拔了起来随着旋转的狂风舞动。
越过层层林木在距离海洲派弟子六里开外的山头上一场激烈的战事正在进行。
处处是断折的巨木。两物对阵的空地上土地被生生掀翻了一层潮湿的泥土和灰白的岩石碎块散落四周。
一方是粗逾四丈的巨大蟒蛇周身鳞甲直有木盆大小带着繁复的青红花纹。蛇头生角眼睛藏在一圈通红的骨质褶皱之后直起数十人高勾身下视威压之势尽显。另一方则是一头同样硕大无朋的白色猛虎四足踞地背上筋肉高高坟起与巨蛇对峙分毫不让。
“山越你奈何不了我的为什么还不死心?”蟒蛇慢慢俯下身来说道。两物都是修行逾千年的妖怪开智已久会口吐人言并不奇怪。
阳光从顶上照落将蛇身上的鳞甲映得如同黑铁一般青红的纹路愈加鲜艳。
“我不知道旋刺派你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蛇顿了一顿又道:“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回去的。你也打不过我难道还想杀了我回去复命么?”他轻松的吐出信子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正在微笑。
山越喉间响起低沉的咆哮:“九丈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为什么想逃离惊马崖?”
“为什么?不为什么。我只是觉得闷了想出来走一走。”
猛虎眼中光芒一闪沉声道:“你是不是被敌人收买了?”
“收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蟒蛇狂笑起来乌黑的信子随着 ‘咝咝’的吐息不断进出。他仰起头颅显出了颌下细小柔软的白色鳞甲。 “天底下什么人能收买我?又拿什么东西来收买我?这么愚蠢的问题你也问得出来!”
山越不理会他话中的讥诮之意缓缓说道:“现在正当大乱之时群敌环峙我们更应该联合在一起你这一出走对惊马崖的损失非常大。旋刺是想让我问问你你为什么要离开难道是对大伙儿不满么?”
蟒蛇收了笑声只摆摆脑袋并不说话。
“六百年前大家说过什么话你还没忘记吧?”
“我当然记得。”九丈偏过头去慢慢爬动。他的瞳中闪过一线微光。
“现在没有旁人九丈你告诉我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山越收了扑跃之势身形收缩重又化成一个白衣男子的模样。九丈叹了口气也收了原形变成另一个白衣男子衣衫装束和山越一模一样只在袖口、衣领处纹有一圈淡青色的花刺。他的肤色比山越沉暗一些面容也更瘦削。
“二十年之内这片中原之地一定会丢失掉。”他望着山越面目变的阴郁起来。
“为什么?”山越看着他淡淡的问。
“旋刺是一个很好的同类。但是他的顾虑太多了。”九丈并不直接回答拢起手来慢慢踱步。 “他希望每一个妖怪都安守天命在庇护地里度过劫难。希望大家一团和气谁也不要再妄动干戈。”
“那样不好么?难道你喜欢天天生死搏斗?”
“你也是这么想的?”九丈转过头来盯着山越的眼睛。他的目光锐利含着深深的嘲讽 “你以为敌人也是这样沉默等待的么?”
“东方西方南方北方每一个敌人都在想尽办法提升能力。可我们这里只能死守着一潭地阴泉。不能杀生不能抢地你自己想想这几百年的时间里自己的法力提高了多少?”
山越不答。
“一头妖怪偏偏学会了人类的仁慈。这算是甚么?”九丈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一只孤鸟正在缭绕的云气中奋力拍翅想要突破汹涌盘旋的气息。然而两头级大妖对仗挥斥的劲气何等凶猛鸟儿便如沧海中的扁舟时浮时沉只能长声的叫唤猛振羽翼。九丈道:“你还记得童山大战时那只负鼠吧?”山越点点头道:“记得他好象到大理去了。”
“我几个月前遇上他了。”九丈吐了口气乌信从唇间舔了出来。 “我已经没有把握再次打赢他。”
山越这时才吃了一惊。九丈口中的负鼠他知道是谁五百年前中原妖怪为了争夺灵气地盘在童山大战一场以旋刺为的惊马崖群妖扫荡乾坤将余类打得纷纷败服。这负鼠便是当时大战中的一员那时负鼠才不过九百年的道行被山越和九丈追得满山乱跑全无招架之力谁料想短短六百年间这头妖怪竟然变的如此厉害。
“他到大理吞噬人类吞噬各种妖怪现在的法力只怕比我还要高上一些。”
山越说不出话来。妖怪们的法力不但可以通过吸取日月精华提升也可以吸收地气通过吞食同类吞食凡人或者修道者来增加。可是惊马崖在占了地阴泉之后旋刺便不让手下再做这样的事了。
“另外还有一个更糟糕的消息是负鼠无意中说出来的。”九丈说道 “旋刺的老对手正躲在吐蕃修劫再有一二十年就该参关出洞了。”
山越心中一震听九丈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下次交战惊马崖还能不能守住这片土地。连负鼠都变得这么厉害其他妖怪呢?”他深深的看了山越一眼道:“我对大家并没有什么不满我只是不想就这样任人宰割。你们用你们的地阴泉我自己想办法提高法力。要不等到交手的时候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山越喉头动了动语气有些无奈:“可是象你这样杀伤人类终究不太好。”
“我不杀他们也会有人动手的。”九丈说道:“你也已经看见现在天下是什么状况与其让那些不入流的小兽怪吃掉还不如让我吃了增加法力到时候还有机会跟敌人拼搏保住他们的后代子孙。”
山越默然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指责他。现在四方动乱人类与妖怪相互杀伐低级的小妖小兽趁火打劫局势已经渐渐失控了。平民们和禽兽动物身处争斗的最低层受到的伤害也是最大。九丈的话虽然偏激但也言之成理他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来阻止他。
“山越你也出来吧。”九丈看着他热切说道:“这里的灵气不比地阴泉少多少。还有那么多的兽怪咱们联手扫荡一下比在惊马崖好多了。”
山越摇摇头正要说话突然间一股异样之感涌上心间西面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头。九丈这时也感觉到了霍然转头向着西面的密林大喝一声:“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
树林中响起几声锐利的鸣响似乎许多铁片在快击打。明亮的青光在白日照射下仍然夺目非常。
“豁!”数响连成一响激越的鸣声如同波纹层层荡漾开去方圆十几里的范围无人不闻。
此刻六里外的梧桐村口海洲派众道士正在撤离。
“师兄你听见了么?”一个年轻道士问身边的罗佰成 “他们好象又开打了。”
罗佰成停了脚步抬头望向远方山峰。那几声细微的金铁之声就是从那边出的。蓦然间云层间光芒频闪几下天地忽明忽暗未已听得嘹亮清吟一柱青光象锐剑般直刺天幕身后的众师弟都惊呼起来:“啊!龙!龙!”
一条巨长巨粗的黑龙从山峰的树林冲天而起向着云层飞去它的身后几支细弱的青光曲曲折折也尾随而上。
“范师弟!用千里目!看那是什么!”罗佰成看不真切赶忙转身喝令。他身后的一个胖道士踏步出列以手加额口中念咒片刻后眼中闪起了橙黄之光。
“那……好象不是龙是一条大蛇。”范师弟说 “它后面的才是龙。六条小青龙追着一条大蛇……啊!快追上了!”
“小青龙!”罗佰成心中震动眼看着几条长物在空中追逃片刻蹿入云层中去了。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油然而生:“难道是圣手小青龙?!他不是已经跑到南方去了么?怎么又来到这里了?”
圣手小青龙。海洲派上下四百多弟子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个名号的。
两个月前阳城血案海洲派便有七名弟子死在圣手小青龙手下。当时中原大侠刘振麾奋勇搏斗却被圣手小青龙和许是非联手打伤。等到众人闻得房中呼喝之声赶来相救时胡不为和许是非已经跳窗逃脱刘振麾躺倒在血泊之中而在屋中养伤的数十名江湖豪客全无幸免俱被两个恶徒杀害。
罹难的群豪当中便有七名海洲派弟子。
当时的各派豪士都可作证确是听到了房中刘振麾和胡不为许是非的争吵对话然后开打的。
海洲派掌门听说此事以后雷霆震怒派了四五名法术高强的师叔去追拿他。却不料想在这样偏僻的北方山村会让罗佰成几人看到传闻中的小青龙。
“不知道是不是他须得赶紧出去跟师傅禀报这件事。”罗佰成心中想着看看远处云层如墨越聚越浓那一蛇六龙已经不见踪影了。
“当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么?”听见胡不为的话六名江湖客俱在心中冷笑。那海洲派高手莫传寿冷冷说道:“你既然敢作出事来为什么不敢承认?圣手小青龙……哼!铁证如山你再狡赖下去又有何意义?”
胡不为看着他心中大有惊慌之意面上却强做镇定:“做了什么事了?我狡赖什么了?”
他背后万泉门的鲁开抑不住怒气喝道:“你杀了几十条人命还想不承认么?!阳城一百多名豪杰人人都指证是你下的手你……你……当真大胆!”
胡不为大吃了一惊叫起来:“胡说!我什么时候杀人了!你……可不要含血喷人!我给他们画符救命干什么要杀他们?”被人冤枉的感觉他之前已在西京陈留守那里体会过了没想到事隔两个多月竟然又一次被人冤枉。而且黑锅是如此之大!
“你勾结罗门邪教妄图胁迫众位英雄加入他们不从你就狠下杀手!姓胡的你再抵赖也没有用咱们也不是来跟你辩道理的你要当真有能力就打赢我们逃开吧。”众人再不说话快聚集灵气。
“就这时候快!”不远处的赐福香居酒楼上罗门教高堂主眼见六人就要动手赶紧命令下属:“别让他们把宝贝抢了!”
三个黑衣教徒越窗跳下。几名红袍怪客跟在身后正待跃落街心哪知便在这时听得 ‘砰!’的一声大响身后隔断的檀木屏风炸得粉碎一头红色的火牛猛冲过来登时将面前挡着的两名罗门教徒顶翻又冲破墙壁向掉落下去的三名红袍之人冲击。
事出突兀众人哪里来得及防备?几名倒霉教徒连声惨叫烈火烧得衣衫顷刻变成焦末。眼见十余名身着暗红衣衫的客人冲进来不理会罗门教众纷纷跳下街道追击那三名红袍客。
“你们背叛了真神的光明教义投进黑暗我们奉总坛的命令来追拿你们阿玛丹你们投降吧。”
先前掉落下来的三名红袍客又急又怒惊慌间召出一头火象挡在身前把火牛的攻势抵遏住了。
“普拉姆!你们竟然偷袭!真卑鄙你们这样的行为哪里算是光明和善良?!我看你们才是投进了曼纽的怀抱!”
十余名鼻高额耸的异邦人叽叽咕咕对骂旁人谁也听不懂。
他们是西域回鹘的拜火教教徒正为光明与黑暗的教义辨证立场。此教向来在中土难现其踪只在西域传播回鹘国吐蕃西夏都设有圣火教坛教众十余万信奉光明清净的善神阿胡拉。而凶神曼纽则是代表着黑暗与污浊。罗门教徒这次大举进入中原更秘密联手了拜火教中的一方势力谁料想火教总坛居然得到消息还派出队伍来追拿他们。
这边对骂未休光州城门外另一拨人也赶上来了。
“不行!他们动手了!”听得天空中鹰鸣三响震山关面上现出着急之色来。 “你们快下马抓住我的手!”
三人凌空倒翻从马上跃了下来手把手抓在了一起。
“千里缩地!疾!”念咒过后震山关喝出真诀两名部将只觉得身边景物快倒飞道边树木的枝叶树干化成一道道绿线褐线齐刷刷向后飞射耳边风声如雷脚上不着土地然而数里的路程便在这一瞬间走完了。
“缩地!疾!”第四次喝咒过后三人便穿越了十余里路程冲进光州城门。震山关面色苍白看来这缩地法术确实很耗费灵气。
大街上百姓们早四下逃散开了路边倒了许多摊铺水果吃食玩物器物零落掉在各处。原本热闹的道路此刻只有几拨人在对阵。
“停住!有拜火教!”待得看清了大街中央几只火兽在咆哮着厮杀震山关面色一变拉住关林两名手下缩到一堵墙后只凝神观察。这几年征战辽国的军阵中时常有拜火教的教徒混杂其间令宋军兵士大感头疼。这些人善控火术杀伤力极大袁继忠一直不知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他们。
眼下十余个拜火教徒聚集在中原重镇也不知为了什么图谋。
“关彪你带我的印信去找知州大人。告诉他有紧急军情跟他借两队捕快来。”
关彪接过印信领命去了。
街上好一场恶斗两边的拜火教徒都不是庸手召出许多奇形怪状的火兽来猛烈对撞。时常听见 ‘砰砰’的巨响炎星四射热浪灼人。一干罗门教徒维护盟友也纷纷加入战团与后来的十余名着暗红袍拜火教徒相抗。
地上已经覆了厚厚一层虫尸拜火教的法术正是这些飞虫爬虫的克星地蜂、斑蝥、蝎子蚂蚁许多细物根本无法与几头身形庞大的火兽对抗想要冲击那十几名教徒人家挥手就是一片火云杀伤无数再打得片刻罗门教的虫阵已是大大受损。
高堂主看得暗暗皱眉负手立在窗台上将目光向胡不为那边投去。
地面上一个长阔各有丈寻的深坑胡不为却已不见踪影了。
他在坑底。
程半轩一个陷地术把父子两抛落到坑底去了亏得胡不为在众人聚气之时赶紧施了蚁甲咒稀薄的黑色颗粒凝成一层薄甲将他和胡炭包裹起来抵御住了掉落震动的伤害。
这土坑当真很深!胡不为看着头顶一方出口心中一沉。心随念转才学不久的疾捷术在足下生成两道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白光象莲花一般在他脚下一瓣瓣合拢胡不为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
‘嘿!’他力一蹬向坑口跃去然而疾捷术毕竟才学不久功力实在太弱才跳起两人多高便又掉落下来还不及深坑的一半高度。胡不为不死心聚足力气又向上一蹬哪知脚下突然一滑几乎将他摔一个跟斗。
他这才现脚下的土地正在横向移动。
不知程半轩使了什么法术四面土壁飞快向中央聚拢眼看就要将胡家父子挤成肉饼。胡不为大惊失色这片刻间脑筋电转灵气快集向肝宫最拿手的土柱术应声而出。
“土柱!起!起!起!起!”
一丛又一丛的土笋从两侧泥土穿刺出来象一群又一群出洞的黄龙 ‘噗!噗!噗!’的穿入对面土壁抵住挤压之势。胡不为更不停手在坑底大叫 “起!起!起!起!”只片刻之间数百支粗壮的土柱在他身前身后上下左右飞贯而出纵横来去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四面土壁的收缩之力给硬生生顶住了。
胡不为又慌又喜脚下不停一纵跃上一根土柱逐级向上跳跃。这些土柱此刻还成了跳板。
眼看着就要跃上地面胡不为心头狂喜。足尖一点脑袋已冲上坑口谁料想听得头顶 ‘哗啦’一声大响一股怒水兜头灌下冰冷之意立时传遍了他的全身。胡不为大骇感觉那团水流越聚越紧竟然不掉落下地象粘稠的沼泥一般裹住他的身子。万泉门可不是徒有其名的鲁开的五行水术深得精奥才只不过瞬息便聚了大片水流封住胡不为。在旁人眼中看来便如当空一个巨大水泡困住了胡家父子。
胡不为不会水性差点呛得窒息过去。他一只手仍牢牢抱着胡炭另一只手慌乱划动想要钻破出去。正惊慌之际听得 ‘喀嚓嚓!’的脆响冰寒之意逼上身来一大团水在鲁开的法术下凝成一块巨大冰砣。
身边的水流越来越沉才只不过一会胡不为便被封在冰块里面了手足全然动弹不得。胡不为心思机敏得很一向很得苦榕称赞虽然法力不强但他的反应能力可非常人所及。在这瞬息之间他立时又想到脱离冰封的法子。
体内灵气上升到绛宫火术又成。
一团火苗从他掌上升腾炽热的气息慢慢烤化了冰块。
六名豪客都想不到胡不为竟然如此机变眼见冰块之中亮起黄红的火焰都是 ‘咦!’的一声。江湖上传报圣手小青龙法力并不高强但却有两样宝贝一个是青龙一个是白虎。众人忌惮他的灵物厉害是以一上手便将他隔绝进了这样的地牢水牢之中。却不料想这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居然心思敏锐之极实在出乎意外。
这时冰中气息尽绝胡不为难过欲死更是狠催动。明亮的火柱如若长枪在他体内灵气的催逼之下向着一侧钻刺。
冰层在快融化。
便在胡不为憋得两眼反白的危急时刻 ‘啪!’最后一片冰壁被融开空气从孔洞中涌了进来。胡不为只觉得胸中有说不出的畅快仿佛压在胸口的千斤巨石一下子被移开了浑身快美之极。这次生死轮回让他真正体会到了窒息而亡的恐怖。他宁肯日后被人凌迟处死也不要再领教一回这样的感觉了。
几番拼命力他体内的灵气已消耗殆尽。任凭四周的凉气象尖锥一般刺进身来胡不为只能心中苦笑。
怀中的胡炭也感觉到冷了哇哇哭叫可是他爹却已黔驴技穷一点办法也没有。冰冷黑暗恐惧担忧便在这些纷至沓来的感觉中胡不为意识逐渐混沌快听不到怀中的胡炭的声响了。
然而围困的六人俱在心中忧惧谁也不知道胡不为已到强弩之末了眼见他一只手穿破冰壁只怕就要施放青龙白虎。鲁开急喝:“冰刺!”
一道水流从他身后无端涌出穿过他放在肩头的虚抓的手掌顷刻之间一支前端锐利的晶莹冰矛立时在他掌握中成型。
“破!”鲁开叫道蕴足气力冰矛化做一道白光向裹在冰块中的胡不为穿刺过去。 ‘咔嚓!’冰层抵受不住一击之威崩成碎块。胡不为的蚁甲护身咒正要消失也无法抵抗这样的攒击。 ‘嗤!’利矛入腹又从胡不为的身后穿了出来带着一蓬红雨掉落街心。
胡不为在半昏迷中喷出鲜血身子象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
海洲派的莫传寿兀自担心他还有余力攻击一记**开劲内力如同狂涛卷上胡不为锋利的气刀将他的双腿割得鲜血淋漓碎布纷飞。莫传寿也是个学武者。
“住手!”远处有人喝道。
六人久历江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瞥之下便现两边街道同时有人正飞快穿来。
这两人的度好快一黑一白象两团虚影般向场中冲击。
“什么人!”
“站住!”
莫传寿和程半轩同时沉喝一齐转身出手阻挡。
莫传寿的一击落了空那着白衣的怪人在接触到他劲气的刹那突然腾空而起象头大鸟一般越过众人头顶落在胡不为身旁。程半轩却闷哼了一声硬生生被震退六七步他的右手从指端到肘部已骨肉分离。他的三记风刀非但没有击中对手反而被人伤害。
一个黑衣人身边带着一头黑豹也站在胡不为的身前。那是罗门教的高堂主他见胡不为被几人击翻担心宝物旁落顾不得脚下拜火教众人的搏斗飞快赶来抢夺。
“让开!”高堂主喝道一掌推向面前那白衣男子。那是个年轻人粗眉大眼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黑豹闻声而动后足力快得如同闪电般猛的向前一扑!
好快!莫传寿等人都吃了一惊这黑豹直如一只幽魂般行动间无声无息叫人无法防备。眼见着一团黑物极快扑跃利牙划成两点白色弧光向年轻男子的喉头咬落。六人尽在心中惊呼。
然而预想中年轻人的惨呼却没有响起。
那人能够在千钧一之际逃脱开莫传寿的攻击自非寻常之辈手出如电一下捏住了黑豹的咽喉单手将它举了起来。
黑豹蹬腿挣扎却哪里挣脱得开象铁扣般的五指?它粗壮的脚掌不住抓挠拍到年轻人的手臂上将衣袖给撸了下来。
晨起的阳光从天边照落那年轻人的手臂上泛起熠熠微光。江平鉴便在这一瞥间看到他的手臂上竟然覆着一层苍绿色的鳞甲象一条青蛇!
高堂主想不到敌人如此硬手吃了一惊后退两步双手在胸前快结印。
“圣堂六祖显!”
地上铺的青石条被拱了上来。地底下传来 ‘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声。六个江湖豪客立足不稳均是面上变色闻得空气中腥臭之味骤浓也不知要爬出来什么怪物。
“豁!”胡不为怀中的镇煞钉也感应到了强烈的妖气霎时尖鸣。然而此刻谁都没工夫理会它人人都把目光投到了高堂主身后的空地上。那里一个巨大的土包正被高高拱起。
“崩!”几片长长的石条向天空激飞。一个潮湿椭圆的背甲在泥层中显出轮廓。
“你竟然修炼幽虫密法!?”那白衣男子面上涌起怒色冷冷说道:“这样的惨酷法术也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命才能练成你……你……当真是天道不容!”
地面上的震动愈加激烈了六七丈宽街道上的石条已经全部崩飞泥土象沸腾的水粥般涌动藏在泥层之下的怪物将它拱形的厚甲顶上土地。
‘啪!’一片沾满泥浆的前鳍从土层中伸出来拍在街道上。街道两侧的楼房在怪物拱动之下快坍塌。
一声锐利的叫喊震得江平鉴六人耳膜直欲破开怪物的叫声难听之极令人恍生身在屠宰场之感如同身边千百头猪羊正被屠杀正拼命出濒死的惨叫。六人面色惨白摇摇欲坠正在惊慌无着之时看见那年轻男子也是突然张口!无声的呼啸立时飞卷开去。
众人听不到声音但却感受到了加剧的威压。怪物出的暴戾之鸣转瞬平服下去了。
高堂主勃然作色急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并不说话愤怒的看了他一眼一举手将黑豹远远掷出十余丈。宽袖垂落数百片青鳞大小排列紧紧依附在整条手臂上。
一道碧绿的弧线划过半空年轻人捏拳砸向地面。
只一拳。
泥水喷飞上天空怪物拱出的泥坑便如温度骤升的铁锅锅中水急沸而高腾象一柱高高的土枪立在街中转瞬又洒落成点点泥浆。坑中黄水波荡冒起一股暗红的血纹那块巨大的背壳却缓缓沉下去了。
高堂主伸手阻拦却在这一合中受了重伤口角溅出血来。他步履蹒跚再也无心恋战向着来路倒退。白衣男子也不追赶看他奔入巷道之中消失不见。
“我要带走他成么?”那年轻人转过身来看着呆若木鸡的六个豪士。 “你们的人应该不是他杀的。”
余人被他威势所夺哪说得出话来。喉头滚动却没一人能吐出字句。众人在江湖上享有声名一向自视颇高对自己的武功法术也深具信心谁料想今日遇上两个劲敌都是想象不到的厉害要是当真过招比划六个人联手起来未必能抵挡住人家的一击想到这里实在叫人气馁。
眼看着那年轻人从怀里摸出一枚丹药掰成两半分别喂给了胡不为和胡炭。片刻他将昏迷的两人抱了起来。 “我走了。”他看向六人说道。
“等等!”鲁开胆气粗豪眼见那人迈步欲行赶紧出声拦阻哪知身边的江平鉴却又拦住了他摆手道:“鲁大侠让他们走吧。”
“可是……”鲁开欲要争辩江平鉴却快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男子再不理会他们抱着两人跳上屋脊几个纵越便消失不见了。
江平鉴这才抬起头来望着房顶上层层青瓦眼神中藏着一层落寞。
“你们还不知道他是谁么?”他说。
“谁?”
“是谁?”
“他是……”江平鉴摇摇头脑中想起年轻人衣袖垂落的刹那那条长满鳞片的手臂。没错的应该就是他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征状还有这样惊人的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