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海边雷人事件
首先我要说明的是,这里的藤原拓海,不是卡通片《头文字d》里的藤原拓海。好吧,我承认这是一句废话,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这个电话也不是真人版《头文字d》的周杰伦打过来的……
好吧,这个藤原拓海呢,是我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整天腻在一起,好得跟搞断背山差不多。毕业后各自上班,就见得少了,不过倒经常一起玩wow。
拓海是他的外号,别人一听之下,以为他是一个很娴熟很牛逼的职业司机。但是实际上,他连个驾驶执照都没有。他只是个百分之百的单车痴汉,喜欢长途骑行,更擅长用单车表演小把戏,比如单轮啦、漂移啦啥的,所以他有这样一个外号,是非常合理,也非常合乎逻辑的。
拓海认为,人生在世,应该去追求一些意义,而骑单车就是一件顶顶有意义的事情。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他一直想让我也有意义一下。读大二时,他苦口婆心地劝我跟他骑单车入藏,从成都出发,走川藏线,终点拉萨,非常有意义。
我跟他说,没问题,我可以去,但你得先把我打死了,再把尸体绑在车架上,拖到拉萨去,刚好尝试一下天葬,多有意义。
然后呢,他就跟另外一群疯子,骑单车去了拉萨。他说拉萨的天很蓝,到处都很美,他带回来的相片比他说的更美。好吧,我承认我有那么一点点后悔,但我安慰自己说,以后乘火车去也一样。
大三寒假的时候,拓海又跟我说,学校单车社组织骑行,从深圳到汕头,我们可以跟着回老家去,很有意义的。他信誓旦旦地说,单车社很多美女的,腿很长很漂亮。
然后我真的就去了,单车社有美女不假,腿很长很漂亮也不假,还有一样更不假的是,她们每天都骑一百五十公里。我每天的上限是八十公里,只有拓海留下来陪我,骑了整整五天才回到老家。
最后他还很认真地问我,觉得这次单车旅行有意义吗?
我想知道的是,这时候用打气筒揍他一顿,会不会特别有意义?
总而言之,这一回,他肯定是又来约我去有意义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以上的这些都是画外音。好,让我们回到现场。
我接起了手机,拓海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明天骑行去大鹏吧?
我说,你白痴,我现在就在大鹏。
拓海说,那明天再去一次。
我说,拜。
拓海说,真没意思,骑单车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算了……哎,等等,这两天有没有女人打电话给你?
我鬼头鬼脑地四处张望,确定gigi老师不在附近,才对着手机里的拓海说,啥女人?
拓海说,黑猫警长。
我没好气道,你是骑单车太多,睾丸癌上脑了吧?什么黑猫警长,我还聪明的一休哥呢,乱七八糟的。
拓海叫唤道,黑猫警长,你不记得了吗?小学时,她住我隔壁单元楼的。
我沉思了一会,拖长声音说,哦……那个黑猫警长啊!
拓海惊喜道,嗯?想起来啦?
我斩钉截铁地说,完全没印象。
拓海继续帮我回忆,长得有点像男孩子的,黑黑的,又喜欢玩猫玩狗,所以外号叫黑猫警长……
我不耐烦道,别角色设定了,直接上剧情。
拓海说,十二月的时候,黑猫警长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了些没意义的话,然后就打听你的消息。
我说,那你就把我给卖了?
拓海啊了一声说,我猜人家对你有意思呢,青梅竹马,长大后重逢,多有意义啊。就把你电话给她了,她没打给你?
我一连声道,没没没,拜了。
我没心思再跟他废话,啪一声把电话挂掉。现在我有了伟大的gigi老师,别说黑猫警长了,就是给我一个花仙子,我也直接粪土之。
就在这个moment,我用眼角的余光发现,在沙滩的另一头,出现了两个若隐若现的姣好身影。
莫非是gigi老师跟我姐,换好衣服出来了?
我伸长脖子,极力远眺,却看不出啥眉目。都怪我这夜盲症,不,近视眼。我的近视眼来得非常光荣,都是小时候太努力读书,看书太多害的。哎呀,搞得那么有文化干吗,当个文盲不好吗?
我踮起脚尖,满怀期待,看着越行越近的,两个白花花的身影。
gigi老师哇,是你吗?
此刻我的心情非常跌蛋起伏,我不禁唱起了2009年乐坛新人榜排行第一的,张国荣的一首歌:
像个小影迷
要你的签字
默默向风呆企
去等心中戏子
我极目远眺,看着沙滩那头的两个身影。
个子高的这个,似乎穿着黑色的bikini,会是传说中的gigi老师吗?这腰such细,看起来就像,呃,不过gigi老师的腿似乎更长些呢。
两个倩影越走越近,我的呼吸也越发急促。虽然gigi老师的身体我已经拜读过,但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再浏览一次,仍是一件让人心旷神怡、心花怒放、心脑血管梗塞的事情。
作为一个静若处子的文学青年,此刻我翻到了动如脱兔的那一面。我的心里像是十五个水桶打水,九浅一深的,哦不,七上八下的。那个沙滩上烟行媚视,弱柳扶风的身影,是她吗?
我问路过的风,那个女人是她吗?不是她吗?是她吗?反正肯定不是她妈。
喂,看什么呢?
我肩膀上猛然给人拍了一下,那感觉就像在女厕偷窥被抓了现行,吓得我是元神出窍,心脏脱臼,膀胱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惊魂未定地回头一看,却是我的gigi老师,我的新娘子。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泳衣,衬得白皙的皮肤光洁耀眼,在阳光下闪耀着海水般的光泽。
在这个moment,我觉得天空上悬挂的不是太阳,而是一盏追光灯;所有光线都highlight在gigi老师的身上,除此之外,世界一片昏暗。
如果我是圣斗士星矢,gigi老师,你就是我的雅典娜女神。
我按捺住心潮澎湃,假装镇定地问,gigi,你从哪过来的?
gigi指着烧烤场通向海边的阶梯,说,从那边呗。
然后她又轻轻捏了下我的手臂,娇嗔道,你刚往那边看什么,趁我不在,偷看别的女人吗?
我申辩道,老婆大人,我哪里敢,哪,我以为那个女人是你嘛。
我手指着沙滩上那个穿着黑色泳衣的倩影,她越走越近,呃……这竟然是个ol级别的女人,ol,全称就是old lady……
这次gigi狠狠在我手臂上捏了一下,不悦道,我身材有那么差吗?
我疼得龇牙咧嘴,雪特,我这该死的近视眼。
这个时候,我姐姐从gigi身后闪现,她穿着一套橙红的泳衣,肩膀上披着条大浴巾。姐姐挽起gigi的手臂说,我们游泳去吧,海水温度刚好呢。
然后姐姐又我说,辛苦你跟水水啦。
嗯,水水就是我姐夫,而且不是花名哦。他身份证上明目张胆写着:郑水水。怎么说呢?大概他出生的时候,恰逢天下大旱吧。
gigi对我挥手告别,然后就向着大海走去。我多么想去看那海天一色,碧波荡漾的景象,却必须要留下来搞这烧烤炉。
好吧,不劳动不得食,劳动最光荣。
我回头走到水池旁,把叉洗得干干净净,然后跟表姐夫一起,把要烤的鸡翅膀啥的都串好,再用锡纸包了些香蕉,放到铁丝网上去烤。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烧烤炉前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奸商,一个是无耻文人,此刻都忙得专心致志的。
为了各自心爱的女人。
然后,当鸡翅膀变得金黄的时候,我终于可以解甲归田,去看那海天一色的壮阔场景。
再然后呢,事情永远是这样的,我刚刚下到海滩,gigi就上岸了。姐姐给了她另一条浴巾,擦干了身子,就顺势披在身上了。
我恨浴巾。
此刻四个人围在烧烤炉旁,一边说笑,一边大快朵颐。gigi跟我姐盛赞东西烤得火候正好,我跟表姐夫当仁不让,都想把功劳据为己有。
我不小心把一碗蜂蜜打翻了,gigi站起身来,弯腰去拿另一张椅子上的纸巾。这个时候,我发现表姐夫的眼神有点定住了。
我咳嗽一声,提示gigi不要春光外泄了,然后说,姐夫,往哪看呢?
姐夫回过神来说,面不改色道,我在帮gigi看相,她这个双眼皮长得好啊,秀气。
我没好气道,我也是双眼皮,你来给我相相。
姐夫说,你明明是单眼皮。
我不屑道,什么眼神,我这是内双。
姐夫冷笑说,你内双,我还外单呢,都外到西伯利亚去了。
这个moment,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重。
自从姐夫和小舅子并肩作战,共同抵抗燃烧烤炉的入侵,已经过去了四年。尽管成功地烤熟了几根鸡翅,姐夫和小舅子之间脆弱的协议,却早已荡然无存。如今,震天的战鼓再一次响起。
姐姐不知道我们为啥又吵了起来,只是打圆场道,吃东西吧,这个香蕉好吃。
姐夫拆开锡纸,把一根香蕉切成几节,口中说,小舅子,我帮你切香蕉。
我不甘示弱,往他碗里放了一个鸡腿,还击道,姐夫,给你吃个**。
表姐夫愣了一下,然后阴险地笑着说,嘿嘿嘿,小舅子真幽默,难怪交了那么多女朋友呢。
什么叫“那么多女朋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简直是“赤果果”的造谣。
我正准备还自己以清白,顺便向gigi老师表表忠心,表姐夫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我于是顺着说,姐夫,不会是你的旧情人打来的吧?
表姐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挂掉了,然后说,不知道哪里的号码,肯定是打错电话的。
表姐夫话音未落,我的手机却又响了。我掏出来一看,正是表姐夫的旧情人,上次我送她去机场的那个。我心里便已明白了几分,其实他们倒是清白的,只是还有些生意上的来往;要是往常,我会帮忙打掩护,免得我姐吃飞醋,可是现在嘛,我只好说,这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了。
于是我大咧咧地接起了电话,喂,啊,是□□姐啊?哦,找我姐夫吗?
表姐夫在我对面挤眉弄眼的,我装作没看见,继续道,哦,你说他刚挂你电话啊?嗯,他就在我旁边呢,你等等啊……
我把手机递给表姐夫,他脸上的表情非常耐人寻味,就好像我赐给他的不是手机,而是一粒“豹胎易筋丸”。
在姐姐情深款款的凝视下,姐夫终于无可奈何地接过了手机,贴在耳朵旁边。喂,哦,那支票下星期二给你,嗯,哈哈,是跟她在一起,嗯,你也玩得开心,拜拜。
表姐夫刚挂手机,我姐就不悦道,又是她?
表姐夫讪笑道,嗯,生意上的事情。
我姐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刚才挂电话干吗?
表姐夫解释道,我怕你不高兴。
我姐皱起眉头说,郑水水,你的意思是嫌我小气吗?
看着表姐夫窘困的样子,我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姐姐你别生气,姐夫这人我知道的,虽然看上去是很不正经,其实他这辈子最大的缺点就是专一。
表姐夫狠狠瞪了我一眼,好像我欠了他八十万货款。然后他回过头去,柔声对我姐姐说,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了,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我本质上是一个很有思辨能力的文学青年,此刻我幸灾乐祸地想,时间的确会证明一切,时间还证明人是会死的,我看你就快了。
从刚才到现在,gigi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出家庭伦理剧,似乎毫无反应。此时她却站起来说,朱□□,你看那边,太阳快下山啦。
我随口答道,嗯,快了呢。
然后我举起手中的烧烤叉,含情脉脉地盯着金黄的烤鸡翅,兴高采烈地唱道,烧鸡翼,我中意食。
gigi夺过我手上的鸡翅,说,别光顾着吃了,陪我到那边看日落吧。
我眼睁睁地看着鸡翅道,好是好,可我还没吃饱呢。
gigi不由分说地把我拽了起来,说,等下回来吃。
然后,gigi跟表姐打了个招呼,便拖着我走向沙滩。我心里牵挂着心爱的烤鸡翅,走得不情不愿,三步一回头的。
刚刚走出表姐他们的视线,“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gigi在我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疼得我大叫起来。
我揉着快要淤青的手臂,吸了口冷气道,怎么啦?
gigi白了我一眼说,朱□□啊朱□□,看不出你心肠那么坏。
我知道她说的是刚才戏弄姐夫的事情,于是我说,开个玩笑而已嘛,没料到我姐会生那么大气。
gigi看着脚下细密的沙子,跟一进一退的海水,缓缓道,其实咧,姐姐倒不是真的生气啦,不过我们两个人在,她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我们才要借故离场,给她下台的空间,就没事了。
gigi顿一顿,看着我的眼睛说,女人就是这么傻。
我做出琼瑶女主角的神态,撒娇道,哦,老婆好厉害好厉害,我好崇拜好崇拜哦……
gigi伸出右手,作势又要掐我。大丈夫能屈能更屈,我赶紧撒腿狂奔,gigi则在后面紧追不舍。
此时金乌西沉,沙滩上一对新婚夫妻你追我赶,踏浪而行。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俊男跟美女。如果能把镜头拉远一点,看不到我的脸的话,嗯,这简直像是一出偶像剧呢。
虽然我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但是实际上,经过拓海的单车训练后,我是个很能跑的文弱书生。所以呢,我们从海滩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gigi仍然没有追上我。
我突然之间停了下来,马上转过身去,摊开双臂;gigi一个刹车不及,完完全全撞进了我的怀抱里。
说时迟,那时快,我使出家传绝技,夺命剪刀手,紧紧搂住了gigi的小蛮腰。
gigi毕竟是女流之辈,跑了这么几步路,已经是大口大口喘气,胸口更是起伏不定。细密的汗水黏在她的额头上,就如同她洁白脚掌上的细沙。
gigi娇嗔道,放手。
我把她搂得更紧,坏笑道,这里荒山野岭的,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然后我厚颜无耻地想要去吻gigi,她嬉笑着扭头躲避,就在我快要得逞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咝咝咝的电流声,却是海滩管理处的大喇叭响了。
我对gigi说,不要理它。gigi却凝神竖耳,对我说,你听,在喊你姐姐的名字呢。
果不其然,喇叭里一个女声说,辛、辛底小姐请注意,辛底小姐请注意……
我皱起眉头,cindy正是我表姐的英文名,她不会是发脾气,在沙滩上挖坑把自己藏起来了吧?
喇叭里继续道,您的家人郑先生说,他的心里只有你,其他女人都是过眼云烟,庸脂俗……啊,先生,你不能进来……
一阵骚乱过后,我表姐夫用像阿杜一样的嗓音,撕心裂肺地大喊,cindy,我爱你!
在这个moment,我拜托,谁能帮忙把我的下巴捡起来,因为它刚好掉到了地上。
小polo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路的两旁,是这个城市东部的夜晚,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gigi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红色的泰迪熊。这只迷你的泰迪熊,是我那精于手工的表姐亲手diy出来的,大红色格子的布料,四肢用木纽扣作为关节,可以随意扭动。我跟表姐要了几次她都舍不得给,今天却在心情大好之下,主动送给了gigi,说是当成见面礼。
刚才在海边,表姐夫奸计得逞,用沙滩广播这种咸丰年间的桥段,就哄回了我表姐。难怪幼发拉底河流域有一句童谣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招不怕老,管用就行。
直到现在,想起表姐那小鸟依人的样子,那怀春少女般的眼神,我就忍不住好笑。
表姐夫是跑业务出身的,投其所好的功力,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他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极具杀伤力,对付我姐姐是手到擒来。
表姐夫跟我总结过,他说泡妞就像跑业务,只要心机用得够多,腿跑得够勤,就没有做不到的业务,更没有哄不到的女人。说起来,我发表在《打工族》上的那篇文章,名字就叫《做业务就像追女人》,有兴趣的同学也可以去查阅下……
gigi放下手中的泰迪熊,看着我说,朱□□,你笑什么?
我说,笑我表姐啊,也太容易哄了吧。
我以为凭gigi出类拔萃的智慧,或许可以免俗,岂料她却说,什么容易哄,女人都吃这一套的。
我哑然失笑,说,不会吧,难道你也会吃?
gigi轻轻点头道,嗯,多浪漫啊。
我说,什么浪漫,不过就是哗众取宠而已嘛,太肤浅了,真爱不该是这样的。
gigi反问道,真爱就要藏着掖着,让它发霉啊?如果真的爱一个女人,就应该哗众取宠,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爱她。
我笑着说,虚荣,“赤果果”的虚荣啊。
gigi拉松了安全带,侧过身子面对着我,正色道,男人想要征服世界,这叫荣誉;女人只希望能征服男人,这难道就叫虚荣吗?
我心想这明明是狡辩,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这就是两性之间观念的不同吧,难怪火星上有句谚语说,女人都是来自水星,男人都是来自那美克星……
我看着前方的道路,假装在认真开车,好回避这毫无营养的讨论。gigi却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朱□□,如果有一天我们吵架了,你会这样哄回我吗?
我说,不会,嗯,因为我永远不会惹你生气嘛。
gigi说,别偷换概念,我只问你,会,还是不会?
我有点后悔挑起这个话题,想了一想,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不会,打死都不会,这样太丢脸啦。
gigi说,哦。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车厢里面,只有风划过的声音,还有轮胎的鼓噪。
gigi轻轻地笑了一笑,像是很无所谓地说,你会觉得丢脸,只是你还不够爱我。
我偷眼向gigi望去,她脸上有那么一点落寞。
我想我真的该死,刚才就算是骗骗她又会如何?我真想开口安慰她的,只是我这功能障碍的嘴巴,耍贱的时候是伶牙俐齿,口吐莲花;到了要正经表达心里的情感时,却像是个拉环掉了的汽水罐。
gigi大概是看我表情低沉,反而安慰我道,傻瓜,没事啦,到时我来哄你就好了嘛。
我心里暖暖的,却还是不知如何表达。
你总以为,挣更多的钱,让自己更有责任感,对她更无微不至,这样子的话,你就是一个更好的男人。可是或许你一开始就错了,她看重的不止是这些,她更想要你不顾脸皮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一句“我爱你”。
就那么简单,可是我做得到吗?
老段说,这个,基本上,很难。
因为gigi家的抹布,两天不喂的话就会饿个半死,所以我们下午出发之前,就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放在车上,如今烧烤完了,就直接从大鹏回去蛇口。当我们站在gigi家门口的时候,房间里传来抹布欣喜若狂的叫声。
接下来一小时里,gigi喂抹布吃了2009年的第一餐,又处理了一堆隔年狗屎,然后我们带着它到楼下去散步。遛狗的时候,我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等会要如何开口,我才能够留下来过夜,继续昨晚洞到一半的房。
可是呢,事情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复杂,当我们遛完狗,站在往上的电梯里时,gigi轻描淡写地说,等一下,你先去洗澡吧。
我小心翼翼地说,呃,我的习惯是,洗完澡就不再出门了哦。
gigi捏了下我的鼻子,笑道,今晚你当然要在我家过夜啦,我们是两公婆嘛……
老公。
呃,因为我们是两公婆,所以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非常理所当然。我们一起回家,我洗完澡之后,坐在电脑前上网;gigi穿着宽松的睡衣,从水汽蒸腾的浴室出来,我帮她吹干头发。然后我们一起上了床,熄了灯。
2009年的第一天,也是我闪婚后的第一天,在这一天里,我快乐得像一个皇帝。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句古诗告诉我们,皇帝都是些大懒虫,早上睡得很死,直到第二天太阳晒屁股了,也还赖着不肯起床。
我在床上打了个惊世骇俗的哈欠,然后咂了咂嘴巴,又抱住了gigi……呃,怎么没有咧?
我不由得睁开眼睛,却发现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gigi早已不见了。嗯,寡人是不早朝了,奈何爱妃却是朝朝都要做瑜伽呀。
我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伸了个巨大的懒腰。床的正对面是衣柜,仍然挂着上次见到的床铃。这是挂在摇篮上面的塑料玩具,花花绿绿的,看着有点眼熟,估计我躺在摇篮上的时候,头上也挂着个一模一样的。在我们那个年代,玩具就那么几款式样,哪像现在,连奶嘴都有无数个款式。
我从床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进了卫生间,刷牙洗脸。当我挠着鸟巢一样的头发,慢腾腾走到楼下时,却发现gigi正坐在客厅中央,手上戴着一双洁白的手套,身前堆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器皿,像是在做化学实验。
我作为一个反应敏捷的文学青年,当即心念电转,莫非是gigi对我不太满意,正在配置断肠毒药,要来个谋杀亲夫?
gigi听见了我的动静,抬起头来对我说,早餐在桌子上,嫌冷的话就自己热去吧。
我走到餐桌旁,拿起一块番茄煎蛋夹面包,嗯,我确定我不需要加热了。我把早餐胡乱地塞进嘴巴里,边吃边琢磨,gigi老师到底在捣鼓什么?
我聚精会神地观察了三分钟,终于恍然大悟,得出结论,原来,gigi老师是在从事一项我搞不懂的活动……
只见她席地而坐,身边摆着各类瓶瓶罐罐,计有青色大玻璃罐、茶色小玻璃瓶、玻璃量杯各一,不锈钢盆两个,kitty头的模具若干,还有一个硕大的塑料瓶,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骷髅。
在这个moment,gigi手里拿着打蛋器,正在嗡嗡嗡地搅拌一个不锈钢盆里的淡黄色液体。
我的好奇心极度膨胀,却又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大挠其头,gigi到底在搞什么咧?嗯,作为一个勤学好问的文学青年,我的准则是,遇上不懂的东西,就一定要装懂……
于是,我嘴里塞着番茄火腿三明治,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一大早起来就做蛋糕啊?
gigi头也不抬地说,蛋你个头糕,我在做香皂呢,当礼物送给你姐姐。
香皂。在帝国主义愤青电影《fight club》里面,男主角tyler半夜跑到美容院里,偷走从女人身上抽出来的脂肪,用来做成粉红色肥皂,再卖回给爱漂亮的女人。
人体脂肪,打蛋器,我嘴里的鸡蛋,该不会?
我仔细观察手上残存的三明治,谢天谢地,里面夹的是煎太阳蛋,不需要动用到打蛋器。我松了一口气,走到gigi身旁,观赏一块香皂是怎么样炼成的。
随着gigi老师的详细介绍,我渐渐弄明白了,我们这个香皂,是纯天然无添加,是天生的强生的,对女孩子娇嫩的肌肤非常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这香皂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由名师打造,限量生产,实乃居家旅行,洗脸洗屁股的必备良品。
首先呢,我们要用百分之九十五的橄榄油,加上百分之五的bodyshop白麝香精油,搅拌成一盆混合油。当然了,如果你喜欢咸香型的香皂,也可以用百分之五的李锦记酱油代替。
然后呢,要有一些水,再加上一些烧碱,等溶液冷却后,再倒入之前的混合油,搅拌个二十分钟左右,发生皂化反应,然后倒入模具,等它自然熟化之后,再脱模,一块华丽丽的diy香皂,就这样大功告成啦。
在我吃掉了剩下的三明治后,gigi老师认为,她拿打蛋器的手有点酸,我作为她的夫君,应该有所表示。我当即大包大揽,宣称以后家里所有的粗重活计,担担抬抬,都由我一力承担。
然后呢,我站到gigi老师身后,小心翼翼地坐下,以免踢翻地上的瓶瓶罐罐。然后我环抱着gigi,双手从她腰际伸出,接过了不锈钢盆跟打蛋器,继续搅拌。
在这个moment,我心底响起了人鬼情未了的旋律,ohlove,darling, i’m huger for your touch……
如此经典的场景,唯一可惜的是,我仍然没有学会周星星的成名绝技,巴黎铁塔反转再反转……
话说当日一战,我运用半甲子的深厚内力,驱动七武器中,排名仅次于离别钩的神兵利器,观众们看好了,噔噔噔噔,打蛋器!在钢盆中大肆搅拌。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盆中的神秘液体变得越发浓稠,并散发出一阵浓似一阵的异香。
这时候,gigi抬手看了看腕表,然后对我说,好啦,可以停了。
接下来,在gigi老师的指导下,我把钢盆里黏稠的香皂液,先是倒进了广口量杯,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浇进模具里。最后一道工序是由gigi老师完成的,她用一张废弃的信用卡,平平刮过模具的顶端,这样等香皂脱模出来后,底部就会非常平滑。
这么小的细节都能想到,不愧是我大智大勇,英明神武的gigi老师哇。
然后呢,我们就把模具放到阳台的栏杆上,日干它们的水分,呃,是让太阳晒干里面的水分,再让它皂化反应充分些,两三天后就可以脱模,到时就大功告成啦。
我看着阳光下的半成品,心里想,做香皂也不难嘛。
我想起fight club里,tyler的人油香皂总能卖出个好价钱,嗯,如今经济环境不好,我们应该农林牧副渔,多样化经营。做香皂,或许是份前途光明的职业呢。
超市里一块好的肥皂,可得卖个十来块呢。我为我敏锐的商业触觉振奋不已,于是搂着gigi的腰,问道,这样一块香皂,成本要多少哇?
gigi搔着下巴,想了想说,也不太贵,十来二十块吧,怎么啦?
我呆呆地看了她一会,然后叹了气说,看来我还是当文学青年的命。
2009年的第二天,我跟gigi新婚的第三天,这是非常奢侈的一天。我们花了半个早上一起劳动,然后又花了一整个下午耳鬓厮磨。我怀里抱着gigi,阳光把我们抱在怀里;我们读着各自喜欢的书,偶尔交谈几句,或者没来由地亲吻对方。
然后是日影西斜,我们趿拉着拖鞋,下楼买菜,生火做饭。享用完晚餐之后,我跟gigi说,我得回去啦。
gigi说,回去?
我说,呃,至少得回去拿衣服,昨晚换的那些都没干呢。
gigi绞弄着我的手指,低声说,真麻烦,不如你把衣服全拿过来吧。
她抬起头来,笑盈盈地说,朱□□,我们同居吧。
我顿时醍醐灌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是通过国家认证的合法夫妻,本来就应该住到一起。而且我现在租的单身公寓,正好一月底合同就到期了。
只是……
我挠着脑袋,迟疑地说,我住到你这,不是变成倒插门了?
gigi刮了下我的鼻梁,我倒没看出来,你还挺大男子主义的嘛。傻瓜,我这比你那宽敞,两个人住着还省钱呢,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就把原来的房租交给我咯。
我说,遵命,包租婆大人。
gigi得寸进尺道,乖啦,不过你要是把工资卡上缴,我会更喜欢你呢。
我沉吟道,嗯,也没问题,反正我不烟不酒不赌的,本来没什么就没什么开销;以前倒是偶尔出去鬼混一下的,现在都内部解决,也就省下这笔了……
gigi的魔爪已经捏住我的上臂,她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嗔道,阉了你!
我右手抓住gigi,左手伸到她腰间,给她挠痒。她笑着求饶,一边且战且退;我们最终跌倒在沙发上,滚成了一团。
……
如果说家徒四壁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搬起家来方便一些。
我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纵观整个单身公寓,属于我的电器只有两部:cd机跟笔记本电脑。然后除了衣物鞋袜,床单被褥,洗漱用品,就是几纸箱书了。
这里面有几套大部头,有这两年所有的《十月》、《收获》、《小说月报》,有我自己公司出的健身指南,有几本朋友自己出钱印的诗集,有发表了我作品的地摊杂志,比如说《打工族》。
就如同我一直强调的那样,我是个文学青年嘛。
我花了一个上午收拾,然后只在南山跟蛇口往返了一次,便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搬到了gigi家里。gigi已经收拾停当,腾出了好几块地方,来放我的东西。
呃,事实证明,这全无必要。
gigi看着门旁的有限几个箱子,一再跟我确定,我的家当真的就只有那么多?
我真诚地说是。
gigi摸着我的头说,老公,你过得真苦。
如果我是郭敬明,这个moment我会泪流满面。
在夕阳下山之前,一切都已各就各位。我的衣服占用了gigi衣柜的一角,我的cd机放在餐厅,那几箱书都堆在楼梯下面。
现如今,我站在gigi家,不,是我们家的卫生间里,打量着梳理台上的两个刷牙杯。我的杯子布满水垢,而gigi的杯子光洁如新,干净得让人担心。
我在镜子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
从今开始,我们这对结婚三天,认识不到两个星期的速成夫妻,将会住到同一个屋檐下,开始新崭崭的同居时代。
同居第一天的早晨,是从床上开始的。
对于我来说,跟gigi结婚的好处是,我得到了一个全自动的人肉……闹钟。
对的,闹钟,中文名叫闹钟,英文名字叫闹clock。
相比于手机闹钟而言,gigi具有显而易见的优势,首先她造型优美,呈流线形,其次她可自动调节音量,最重要的是,当用户想要赖床时,她不可能被随手关掉。
我睡觉时特别怕光,所以当这天早上,落地窗的窗帘刷一声,刺眼的阳光铺天盖地汹涌而来时,我顿时化作碎片,灰飞烟灭了。好吧,我又不是吸血鬼,我只是顿时睡意全消,坐起身来。
楼下客厅传来瑜伽的诡异音乐,我抚着额头,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我的圣母马里奥兄弟啊,这个moment,不过是早上七点半而已。
因为我在公司上班四年都没有升职的原因,作为安慰,我也拥有一些有限度的特权,比如说,上班可以迟到,但不能早退。但是,作为一个非常有工作责任感的文学青年,我并没有滥用特权,所以我并不是每天都睡到九点多。比如说,周末约好去玩的时候,我就会起得特别早。
总而言之,我在公司是迟到的代名词,同事们早就习惯了。就像地震前会鸡飞狗跳的,出现许多异象,如果我今天准时去上班,同事们也会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比如说,公司就要倒闭了,今天早上发遣散费什么的。
嗯哼,我本质上是一个宅心仁厚的读书人,我不忍心看到公司里人心惶惶,沙尘滚滚,所以我下定决心,排除万难,生命不息,磨蹭不止,没迟到就绝不去上班。
那我做些什么好呢?我挠头想了一想,就多洗个澡吧。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嘞,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嘞……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大家一起来洗澡澡……
呃,好像唱串了。
如今我站在莲蓬底下,让激流而下的清水,冲刷掉我身上的睡意。啊,水啊,我要歌颂你,你是人类的母亲,你是生命的源泉。没有你的话,我拿什么来泡面,又拿什么来冲厕所咧?
在这个moment,我批判地想起了美帝国主义的反动电影《鹅美丽啃比油替》里,对生活充满绝望的男主角,所说的那句话:“早晨的淋浴是一天生活的顶点,之后的全是下坡。”这句对白,充分反映了资本主义世界的精神空虚以及**堕落。
我不得不指出,片中男主角的世界观是完全错误的,很明显,蹲厕才是一天生活的顶点。
总而言之,为了消磨时间,我用二倍慢速来做一切的事情,洗澡,刷牙,穿衣,下楼梯,然后拿起gigi准备好的早餐。呃,这份番茄鸡蛋三明治,明显是前天以及昨天晚上那些三明治的表亲,唯一不同的是,这次gigi把白面包换成了全麦面包,让它的健康指数又上了一个台阶。
我从面包里找出一粒完整的小麦,对gigi说,你看,这是面包的种子,把它种到阳台上,等面包树长出来以后,我们就不用去买了。
gigi睁开眼睛,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又闭上眼老僧入定去了。
我慢慢地吃下面包,慢慢地出门,慢慢地开车上班。路上的车子很多,谁愿意插我前面的,尽管来插吧,今天我不赶时间。
当我踏进公司大门的那一刻,仍然迎来前台mm的一声惊呼,天哪朱编,你今天是撞鬼啦?
我淡定地对着前台mm笑了一下,然后又像伟人一样挥了挥手。没办法,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少女们的惊呼,如果说太有魅力也是一种罪的话,我大概会被施以司马迁的那种刑。
当我施施然走进编辑部,同事们纷纷对我的准时上班,表示了极大的怀疑以及亲切的慰问。与会同事纷纷发表意见,老王认为,我是元旦三天挠墙挠出病来了,小苏则提出建议,让大家到财务部问问,今早是不是要提前发过节费什么的。
我作为一个非常具有洞察力的文学青年,发现了非常奇怪的一种现象,就是我们敬业爱岗的linda姐姐,竟然到现在还没来公司。这种我准时她迟到的现象,是一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文景观,罕见程度仅次于日全食、狮子座流星雨,以及火星人把ufo停在路旁,到7-11戳鱼蛋。
我坐在位置上,用脚踢开电脑主机的电源,然后挠挠头发,这个moment我想,早起的小鸡有虫吃,我今天起得那么早,能捞到啥好处呢?
然后呢,真的就有好事发生了。天道酬勤,古人诚不我欺啊。
事发经过乃是如此,当日,将近午时三刻,人事部的大臣来报,传老板懿旨,由于宰相linda公去医院做理疗了,告病一天,故原本由linda姐主持的面试,现由我代为举行。谢主隆恩,吾老板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当即虎躯一震,虎目圆瞪,虎虎生风,我觊觎公司的女模特,妄想面试之,再潜规则之,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当然了,现在已经娶了一个公司的女模特,gigi老师,其他女模特再漂亮,对我来说,都只是粪土。
没错,除非你是阿拉蕾,否则粪土就是不可亵玩的,可是作为一个热衷于观察世象百态的文学青年,我的确有兴趣远观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又将真气运转了一个小周天,脸上装出不经意的表情,问人事部的丁姐,嗯哪,这次招聘什么模特哇?
丁姐翻了一个白眼,你傻啊,谁跟你说招聘模特了。你们编辑部上个月不刚走了一个人嘛,招个编辑。
我翻了两个白眼,情绪马上疲软了。此刻我心里哇凉哇凉的,就好像刚捡到钱,一看是假钞,就好像刚捡到女人了,一看是李宇春。
该怎么说呢,我们编辑部十来号人马,俱是饱读诗书之士,如果说起内在美,那绝对是钢钢的。
可是哇,上帝是公平的对吧,他给了你一样,就不给你另一样,也就是说他永远留着一手,没把我们当自己人。所以啊,我们这些内在美的编辑,外在嘛,看上去就不那么美了。
一句话概括,编辑部全体同仁,长得是像雾像雨又像风,就是不太像人。
此情此景,有诗赞曰:
庙小妖风大,
池浅王八多。
小苏算是本部门很拿得出手的一个了,每年公司尾牙,都是她来表演独唱。可这也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当港姐而已了,平心而论,小苏长得就像钟馗他妹妹,江湖人送美名:岭南鬼见愁。
嗯,上个月走掉的编辑mm,倒是长得像个活人。但是她为啥急匆匆地辞职咧,估计也是受不了这百鬼夜行的环境。
总而言之,现实是残酷的,要想招一个女编辑,难,要想招一个漂亮的女编辑,那是难上加难,要想招一个既漂亮、又能干活的女编辑,那是mission impossible。
心念及此,我垂头丧气,心情像指针一样,从九点掉回来六点。
丁姐高跟鞋一跺地,提高了嗓门说,姐儿,给我打起精神来,下午要开门接客啦!
“鸠占鹊巢”这个词,用广东话读起来,就会让人产生不恰当的联想。总而言之,为了公司的面试工作能顺利进行,我这只鸠占了linda姐的鹊巢,主编办公室。
这个moment,我坐在linda姐的龙椅上,意淫着自己不是朱编,而是活生生的主编。那么,我就手握稿子的生杀大权,我可以指示老王给饮水机换水,我可以拿到更高的工资,我还可以加更多班,得更多的职业病。
今天linda姐之所以请假,就是去理疗她那压住了枕神经的颈椎。给私人老板打工,干多少活,得多少病,就拿多少工资。
就像古代圣贤说的那样: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好吧,我可不想得颈椎病、五十肩、腰椎间盘突出、腰肌劳损、坐骨神经痛、臀部肌肉面饼状越摊越大症,等等。总而言之,我还得坚持混日子。
就这样,我为自己的不思进取找到了借口,然后呢,今天的第一位恩客,呃,不,是今天的第一位面试者,就华丽丽地闪现了。
说他是闪现一点没错,因为这位同学从门外直接冲了进来,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已经大咧咧地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我端正坐姿,好好打量这位同学。只见他剑眉星目,面若朗月,端的是气宇轩昂;身披一件阿仙奴战衣,手戴一个碗口粗细的运动表。
我心中暗自赞叹,如此气度飞扬,真是好一个白痴。你来踢球还是面试啊?没错,我们是个小破公司,但你敷衍一下,穿件衬衣会死吗?
看官你道怎的?话说当日,我一看来人穿得如此花俏,不由得无名火起,三尸虫暴跳。但是作为一个淡定的文学青年,我比较擅长笑里藏刀的一套……
于是乎,我煞有介事地询问了阿仙奴同学的工作经验、薪酬要求,到了最后,我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告诉他,他的条件跟我们这次的应聘要求颇为符合,只是我对他的文字能力还不是很了解。
阿仙奴同学一拍胸口,说,这没问题,我太喜欢文学了。
我继续微笑,请问你比较喜欢哪个作家呢?
阿仙奴毫不含糊地说,郭敬明。
我心里暗忖,你应该去我姐夫工厂上班,但我脸上依然不动声色,沉吟了一会,然后说,这样吧,我们最近出了些新书,你试着写写序言。
阿仙奴斜坐在椅子里,高速抖动着他的大腿。他说,这没问题。
我从桌上抽出两叠厚厚的打印稿,郑重地交给阿仙奴,说,写两篇试试吧,每篇一千到一千五字,不用太多。啊,这是纸跟笔,在外面那张大桌子上写就行了。
阿仙奴慢慢坐直身子,迟疑地说,这……
我慈祥地笑,有问题吗?
他窘迫地吞了口口水,说,没问题。
我心里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小同学,我不是在玩弄你的感情,我只是提醒你,地球上坏人还是很多的;如果喜欢穿着球衣去面试,你还是回火星找工作去吧。
把阿仙奴忽悠出去之后,接下来的下午,我不断接客,生意好得像古代的花魁。我的客人们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像是珍奇异兽大展览。俗话说得好啊,厕所大了,什么鸟都有。
其中有个女同学,让我印象颇深。此同学穿得清凉,长得败火,一看就是二八芳龄,不过并非二乘以八,而是二的八次方。据她说,以前在一间小报当记者,兼职拉广告业务,现在那报纸倒闭了,只好另谋出路。
然后有一个即将毕业的新闻学硕士,开口就要八千月薪。玻利维亚有一句民谚,意思是说,我们这儿的池太浅,养不起你这大王八。
当然了,也有比较靠谱的。有个从成都过来的童书编辑,花容月貌,贼眉鼠眼,一看就是闷骚型,特别适合编辑这份工作;更重要的是,他干编辑已经三年了。是,公司都喜欢有工作经验的,这其实没啥好抱怨,就算是你去洗脚,也会找个熟手的吧?
我通知这位同学明天再来公司,接受二面,老总亲自主持。他起身走了之后,我打通内线,让前台mm把最后一个客人带进来。
一下午跟那么多牛鬼蛇神斗法,害得我元气大伤,此刻我正双目低垂,运功疗伤。咚咚咚,敲门声响了,抬起头来的一刹那,顿时眼前一亮,整天的萎靡一扫而光。
哇!90后美女啊!
我心中不由得暗喜,多米尼加共和国有句谚语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一两个艳鬼……
在这个苦尽甘来的moment,该mm倚门而立,双手下垂,紧紧抓住一份简历,眼神畏缩不前,嘴角的微笑像是惊弓之鸟,一有动静,就要吓得哗啦啦飞掉。这副表情一如小媳妇刚入门,真是我见犹怜。
她身高目测是160cm,娇小可爱,青春无敌。她上身穿一件得体的小西服,下面是稍微浅色的裙子,然后是黑丝袜,黑高跟鞋。
如果说gigi老师是咄咄逼人、气势汹汹的美,那么眼前这个mm,就是逆来顺受、小鸟依人的美。
拓海有一句名言,美女都是面善的,果不其然,此刻我只觉得这个小mm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对了,她长得像萧淑慎,《第一次》mv里那个,当然了,是吸毒之前的萧淑慎。
我当下龙颜大悦,招呼她过来坐下。
小mm仍然不敢抬起头来,保持着四十五度的俯角,慢腾腾挪到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我露出怪叔叔的招牌微笑,对她说,小朋友,叔叔带你去看金鱼。
当然了,这句话只是在心里说的,实际上我作为一个人面兽心的文艺青年,此刻一本正经道,你好,请把简历拿给我。
小mm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非常迷茫,像是脑子有点不够用,又像是听不懂我二甲的标准普通话。
两秒钟之后,她突然醒悟了一般,哗啦啦站起身来,弯下腰,把手中的简历递给我。
之所以站起来是“哗啦啦”的,因为她把身后的椅子也带倒了。
小mm大惊失色,慌忙扶起身后的椅子,脸上的表情更加窘困了,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头上。她低下头,用更低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小mm的声音也很好听,她说对不起,我说kimochi。
当然了,我只是在心里鸟“跃”一下而已,脸上仍然是不动声色,装模作样地拿起她的简历。
简历上的照片比真人更加“**”,我仔细端详一番,然后把视线转移到姓名一栏。呃,见鬼了,这小mm真的姓萧。性别女,民族汉,生日1987年x月x日,还好啦,差三年才算是90后。
毕业院校,xx大学文学院外语系英文专业,咦,原来是我的半个师妹。
嗯,那以后就叫她萧师妹好了。
简历剩下的部分,无非是什么tem4,校报记者,二等奖学金,这些经历在招聘时,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你的简历看起来没那么空旷。
当我放下简历时,萧师妹仍然低着头,把眼神聚焦在办公桌上的某处,像是个上课走神的小学女生。
我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她道,萧同学?
萧师妹仿佛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第一次正对着我的脸,开口说道,啊,到!
就在这一秒,天雷勾动地火,我被十万伏特击中,顿时雷得是灵魂出窍、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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