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跟我结婚,好吗?(本章免费)
12月26号是传说中的boxing day,英语不好的同学要问了,什么是boxing day呢?
我的英语是非常好的,当年只差三十多分就过了四级。我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boxing这个单词的意思是拳击,所以呢,boxing day也就是拳击日。这一天的主要活动,是让大家用拳击的方法,去对付昨天没送你礼物的人……
好吧,有时候我假装说笑,只是为了逃避。
回想昨天晚上,gigi想把她自己当礼物送给我,我没敢接受。更逊的是,今天我也要拒绝她了。
我在公司里深思了一整天,想了许多哲学问题。当然了,一些思想龌龊的男同事,也会把我这种状态,称为蹲在墙角的药渣。
到了下午五点,我终于作出了决定。波多黎各有一句谚语说,饭可以乱吃,婚不能乱结。为了我自己的幸福,为了千千万万爱慕我的女同学的幸福,这婚,我不能结。
这是我第一次拒绝别人的求婚,所以我想大概要有诚意一点。
于是我飞个短信,约gigi晚上见。
我要当面跟她道歉,买卖不成仁义在,做不成两夫妻,或许也能打场友谊赛。
如今,我们坐在六千馆的卡座里,这是一个摊牌的好地方。你知道,卡座的桌子没那么容易掀翻……
尽管如此,在告诉gigi我的决定时,我仍然是提心吊胆的。她的反应却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她吐了一口气,脸色轻松地说,老娘早猜到啦。
然后她又说,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万一你外表是个正常人,但内心是个大变态呢?我想,我们还是花时间彼此了解一下的好……
我满心喜悦地点头,她却话锋一转说,喂,负心人,你拒绝我的求婚哦,剥削你一下不过分吧?
我努力点头,不过分不过分,我还要报答你那盒雪吻巧克力呢。
gigi推了推眼镜,镜片似乎闪过邪恶的光芒。她指示道,除了这一顿,还要请我唱k。
我继续点头。
gigi又说,周末,要先订房哦。
我戴罪立功地掏出手机,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吧。我们去金光华那边的soho,我这就发短信去订房。
然后我找到经理小红的号码,发短信道,小红,帮我留个随便什么星座的,总之,最小的那间。
两个小时后,我们站在soho门口。
我低着头对gigi说,我送你回家吧。
gigi白了我一眼说,谢谢,本来我打算顺着滨海大道走路回去呢,反正现在还早。
我默默无语。作为一个失败的男人,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承受各种各样的挖苦。这就是所谓的觉悟吗?就像作为一个女演员,要时刻准备着被潜规则,还要承担遇上动画片导演的风险……
谁叫我连一间k房都订不到呢?
当10分钟前我们来到soho时,他们是这么说的,没错,小红是在这里做过,可是她半年前就嫁人去啦。先生,你很久没来我们这了吧?
然后,在soho,在星期五,在这个点数,房间当然已经满啦。这是纸醉金迷的深圳。
我低着头走向停车的地方,一边安慰自己,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文学青年,作为一个到ktv从不唱歌,只在旁边玩大话骰,灌可乐的闷骚型男人,我不知道soho的员工动态,是非常合理,也非常合乎逻辑的。
一辆黑色的卡宴,从我身边不客气地开过,然后停在我那小polo旁边。我不由得幽怨地想,他们一定订好了房间吧。
从卡宴上下来一对狗男女,男的一脸淫笑,女的也是……怎么有点眼熟呢?
我揉揉眼睛,没错,那个被男人搂在怀里的,正是我深爱过的ex-gf。
我想,如果我敏捷度高一点,及时钻进小polo里的话,场面不至于那么尴尬。
灯光很暗,但我还是看得出,他们都是珠光宝气,一身名牌。当然啦,开卡宴的嘛。照我现在的工资收入,不吃不喝二十年,刚好能买上一辆。
ex-gf已经发现了我,笑着打招呼,朱□□。
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低头盯着自己破旧的球鞋。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外套是jack & jones,里面一件g2000的衬衫,都是几年前打折时买的。
女人需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为了省下钱来去吃饭、看电影,整整一年没有买新衣服的男人。
给你一张金卡,告诉你衣服只要喜欢,就随便买的男人。
如果我是女人,我也会选后者。所以,要怪的话,怪你自己好了,你不够努力,你没用。
因为你无能,所以你要屈辱地活着。
欢迎你,这里是纸醉金迷的深圳。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笑的样子,抬起头来说,嘿。
ex-gf向旁边的卡宴男介绍,这是朱□□,跟你说过的那个,那个咧,很爱写诗的。
卡宴男说,哦,记得,那一个。
他们这样交谈时,脸上带着笑,像是在谈论什么史前怪胎。
我留意到,ex-gf笑起来时,眼睛弯得像月牙,跟以前一样。
我正想着该怎么回答,才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突然之间,我的手臂被轻轻揽住,陷入了两团温柔里。侧头看过去,正是gigi。
gigi微笑道,老公,这两位是?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我几时成了gigi的老公?
那一边厢,ex-gf挑起眉毛说,哦?朱□□,你的新女朋友啊,挺漂亮的嘛。
gigi并不搭她的腔,只是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笑吟吟地对我说,老公,这个飞机场,不会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ex-gf脸色马上就变了,卡宴男抢前一步,出头道,你说什么飞机场?
gigi仍然笑得那么慈祥,她挺了挺胸,装模作样地对我说,老公,人家问你什么是飞机场哦。
对方两人的脸色一个青一个白,交相辉映,煞是有趣。虽然他们刚才那样对我无礼,但上帝曾经曰过的,要爱你的敌人……
好吧,我又不信上帝,我信的是辩证唯物主义!
于是我温文尔雅地一笑,直视卡宴男的眼睛道,飞机场嘛,从理论上说,就是对a杯以下女性的统称;如果说到实际操作,我想,你的理解会比我深刻很多。
卡宴男恼羞成怒道,你……
我充满兴趣地看着他的脸,原来一个人的脸色,真的可以跟武侠小说里写的一样,由白而红,再由红而青。
ex-gf沉着脸,拖住卡宴男的手说,我们走,别理这两个没素质的家伙。
我跟gigi站在原地,目送这两位高素质人士,气急败坏地走进soho。今晚他们会唱什么歌呢?一定不会唱《纸飞机》跟《三万英尺》吧?
扬眉吐气啊!
二十分钟后,我坐在小polo里,一打开车窗,滨海大道的风就直灌了进来。我猛踩一脚油门,小polo像抽筋那样抖动一下,然后猛地向前蹿去。作为一个遵守交通规则的三好市民,今天晚上,我第一次发现小polo也可以跑每小时一百五十公里,虽然它很飘……
我本质上是个宅心仁厚的文艺青年,从初恋到现在,逢年过节的收了不少好人卡;之前我从不知道,偶尔恶毒一下的感觉会让人爽到内伤。
路面的抖动从踏板传到我鞋子上——破旧的耐克鞋。他家的广告怎么说来着,it’sgoodbe bad。
做坏人真爽。
小polo喘着粗气,不断超车。我回想起刚才在soho门口,ex-gf可是气得够呛。
作为一个一向与人为善的文学青年,我应该感到抱歉的,不是吗?但就在他们走进soho的那一刻,我忍无可忍地仰起头来大笑,笑声就像猛烈摇晃后的可乐,泡沫汹涌地喷上好几层楼。
现在我手握着方向盘,再次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小polo也跟着我抖了起来,在路上像醉汉一样乱晃。
gigi在副驾驶座上白了我一眼,说,好了吧你,别学人飙车啦,我年轻貌美,还没活够呢。
我慢慢降下车速,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gigi,刚才谢谢你。
gigi不屑地说,看你那点出息,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我说,你不也是女人吗?
gigi一本正经地说,错,我乃是人间尤物。
我心想,你的什么是挺尤物的。
然后我沉吟道,尤物姐姐你好,小生这厢有礼了。欠姐姐一个天大人情,不知该如何报答?
gigi想也没想就说,你就以身相许吧。
虽然我本质上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但是埃塞俄比亚有句谚语,叫做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身为一个知书识礼的文学青年,我又怎能违背亚非拉国家的良好传统?
我吞了一口口水,强装镇定说,好啊,去我那还是酒店?
gigi叹了一口气说,你白痴啊,以为我说真的?不过嘛,这样好不好,我问你一道iq题,如果你答错了,你就得照我说的做;万一你答对了嘛,今晚我就是你的人咯。
我心想,这一招,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故意出个iq题啥的,我答对了就我亲她,我答错了就她亲我,亲完了就……你知道,在遥远的撒哈拉大沙漠,有一个少数民族,叫做carbed族。
嗯,反正我是赚定了,做男人真好。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说,放马过来。
gigi清脆地笑着说,哈哈,我没有马,我要放自己过来。听好了,小丸子跟小叮当,哪个比较红?
我堪比金田一的优秀大脑,此刻飞快地运转起来,就像是中了病毒,正在格式化自己的硬盘……
我想,这个“红”不一定是指人气吧,嗯,我知道了。但是答案会是那么简单吗?会吗?不会吗?
gigi在一旁坏笑说,有计时的哦。
我心想,算了,豁出去了,于是答道,是小丸子。
gigi问,嗯,理由呢?
我说,因为小丸子穿的是红裙子,小叮当是蓝色的。对吗?
gigi故意拉长了声调说,这个答案嘛,恭喜你……
我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gigi斩钉截铁地说,全错,应该是小叮当比较红。
我说,给我个理由先。
gigi说,因为小丸子穿着裙子啊,小叮当没穿衣服。这年头只有露肉的才能红。
我本质上是一个彬彬有礼的文学青年,这时候也不由得怒了。我咬牙切齿地问,谁出的烂题目?
gigi冷笑道,我出的,怎么样?
我沉吟道,这题目烂中带点机智,风趣中又有淡淡的忧伤,是近年来难得的优秀iq题啊!
gigi笑骂说,少来,总之你输了,现在要听我安排咯。
我答道,喳。
这时小polo已经快到gigi家楼下了,我心想,就让我到楼上去吧,擦背啊,按摩啊,什么粗活我都能干。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看,非礼勿视,但既然我欠人家人情,也就只有破例一晚了,只一晚那么多哦。
然后gigi说,哎,别靠路边,一直往前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咦?不知道这姑奶奶耍的是哪出,不过,今晚我任她摆布。
在gigi大人的指挥下,小polo顺着后海大道一直走下去,过了蛇口油库后右转,又过了几个红绿灯,在从一条小路左转进去。小路是一个小小的渔港,停着几艘黑糊糊的船。
在小polo车灯光轨以外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因为我是比较红的小叮当……好吧,我承认,因为刚才那个烂iq题,我感到非常挫败。
如上所述,这里什么都是黑糊糊的。我们绕过一栋黑糊糊的大房子,然后gigi指挥我把车停在一个黑糊糊的雕塑旁,从车窗望出去,就是黑糊糊的大海,刚一下车,一股死鱼烂虾味冲入鼻孔,我捂着鼻子问gigi,这是什么鬼地方?
gigi说,冷冻库。
然后她突然大喊一声,朱□□,你看,有星星。
gigi指着大海的方向,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嗯,果然……她的视力比我好多了……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总而言之,这里荒无人烟,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作奸犯科的大好时机。
我挠头问gigi,我们来这干吗呢?
她没有搭理我,反而面朝大海,清唱起来。
好的时候你是真的对我非常好,
吵的时候你也真是狠得不得了,
爱过的人应该都知道,
那是一种什么味道,
我不得不承认,gigi唱歌挺有范儿,声音也挺抓人的。四下无人,周围夜色撩人,她的背影分外惹人怜爱。
等她唱完之后,我非常真诚地鼓起掌来,口中喊道,小妞,再来一曲儿。
gigi捏着手,做了个万福,问,大爷,您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我说,知道啊,《星星堆满天》,演唱者是台湾歌手,杨乃武和小白菜……
gigi哈哈笑道,你少贫嘴了。好啦,大爷,现在您给小妞唱一曲儿吧。
我挠头道,我五音不全,唱歌很难听,所以也少去k房什么的。
gigi说,难怪刚才去soho,人家经理走了半年你都不知道。
然后她又同情地看着我说,你是古代人吗?
我无语,gigi走过来抓着我的手腕,摇晃着说,来嘛,唱一个嘛。
我耍无赖道,唱又怎么样,不唱又怎么样?
我妄想gigi会说“唱得好就香你一个”之类,事实证明我对她还缺乏了解。她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说,不唱就把你踢下海。
作为一个很有节气的文化青年,我一向是吃硬不吃软的;这里的海岸又没有护栏什么的,这姑奶奶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我还真有点怕。
于是我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连声道,好好好,我唱,不过,引来了什么孤魂野鬼的话,可不关我事哦。
gigi说,少废话,快唱吧。
我清了清嗓子,咳咳,下面我要唱一首粤语歌,懂粤语的朋友跟我一起唱喔,这首歌名叫《温柔》,来自五月天……
gigi被我逗笑了,捂着嘴巴说,快唱。
我一边酝酿情绪,一边给自己打拍子。作为一个闷骚的文学青年,我经常会在自己开车,或者自己洗澡时唱歌,这首是我的饮歌之一,我唱得还挺熟的。
……
过了两分钟,gigi不耐烦地问,朱□□,怎么还不唱?
我挠挠头说,歌词忘了。
gigi无奈地摇摇头,说,那我来开场吧,听好了——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
天的温柔地的温柔像你抱着我
gigi一边唱着,一边把颀长的手指当成指挥棒,在我眼前晃动起来。海风吹来,我打了个寒战,然后清清嗓子,开始我的solo。
天边风光身边的我都不在你眼中
你的眼中藏着什么我从来都不懂
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我双手放在丹田,像帕瓦罗蒂一样开始**——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
我的心
明明是想靠近
却孤单的黎明
海面上有风吹来,把我的歌声带到四面八方。今晚我的听众有海浪,有躲在云层上的星星,有冷冻库里的鱼虾蟹,还有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人。
总而言之,我唱得特别放松,又特别入戏,特别温柔。我想,或许我的声音不算太难听。
一曲终了,我满怀期待地看着gigi,问,我唱得怎么样?
gigi用富有同情心的眼神看着我,想了一想,然后总结道,朱□□,你不去唱k是对的。
事情的发生是毫无预兆的,当我跟gigi开始接吻的时候,我发现她的唇比我想象的更加柔软。
月亮赶走浮云,洒下水银般的清辉,海浪拍打着岸边,发出温柔的声响。如果你刚好鼻子失灵的话,这简直就是山寨版的偶像剧场景。但是,我不想把责任推给月亮或海浪,我吻了gigi,就只因为我爱她而已。
相识不过七十多个小时,我凭什么说“爱”这个字?当然啦,她身材火辣,长相甜美,乐于助人,而且会出那么风趣的iq题……这些都很重要,但还不是全部。
爱迪生说,天才是99%的汗水加上1%的灵感,但更重要的是那1%的灵感;那我可以说,爱情是99%的荷尔蒙,加上1%的来自心灵深处的契合,更重要的同样是后者。
正是这1%,缔造了古往今来所有伟大的悲剧,也撮合了许多平淡幸福的爱情。
正是这1%,让我在电光火石之间拥吻gigi,在月光下跟她短兵相接,并且打得火热。
我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正在用牙齿把对方磕得生痛。
我的手在她背后扣成了锁,她的耳鬓跟我靠得那么近,所以,她一定听到了我脑海里正在想她的声音。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阻碍我们靠得更近,那就是彼此的肋骨而已。
月光像海浪一样,轻轻拍着堤岸。我们就这样拥抱着,时间好像止步不前,又好像已经过去了一整个世纪。
然后我听见gigi幽幽地说,白痴,你想勒死我?
我松开了gigi,她后退两步,然后又牵起了我的手。我们一言不发,就像刚才的“舌战”已经消耗了所有的力气。
在这个moment,在相识的第三天,我下定决心,要娶这个女人,gigi。
没错,现在说的是结婚,不是在玩过家家。困难是显而易见的,可是有句谚语说,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嗯,如果说人生起伏是坐过山车的话,我这几天的遭遇,简直像是中国的股市。几个小时前我刚拒绝了娶她的请求,现在我准备跟她求婚。
求婚总得有戒指吧,但是方圆十公里之内,我能找到的戒指只有一粒。这是我从淘宝上订购回来的戒指,我把它用一根钢珠绳子串了,戴在脖子上,当成是护身符。
戒指是最朴素的一个圆环,背后用激光刻了意义异常深远的字符,“+40 int”,也就是加四十的智力。这东西比脑白金管用,戴上它之后我觉得自己变聪明多了,乘法口诀已经能背到八八六十四,上天涯也再也没给老板抓住过。
摘下它之后,我的智力会下降,施法时间也会变长……
我从小就立志做一个聪明人,但是我想,如果媳妇有着落了的话,变笨些也无所谓。
gigi柔声说,喂,想什么呢?
我大言不惭地答道,想娶你。
还没等她说什么,我用力扯断脖子上的项链……扯不断,反而把脖子勒痛了。
我慢慢解下戒指,在月光下单膝跪地。我从来没做过这些动作,现在却干得一气呵成,娴熟无比,就像我一没事就跟人求婚似的。
我把戒指举到眉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自然。
我说,gigi, would you marry me?
gigi看着我,我发现她也在努力克制自己。她接过戒指,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
yes, i do。
然后她补充了一句,白痴,起来啦,我都说愿意咯。
我还没有完全站起身来,两人就已经又吻到了一起。我们如此轻率就定了终身,的确需要一个又长又厚的吻,来压住心底所有的犹疑。
跟刚才一样的是,我把gigi越抱越紧;跟刚才不一样的是,这次是因为海边风大,越来越冷。
gigi咬了一下我的舌尖,我吃痛松开,然后她说,外面好冷啊,我们回车上去吧。
两人动作神速地钻进小polo,我打着了火,害羞地问gigi,我们现在去哪?
gigi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问,你说呢?
我更加害羞地说,我们去,去你家吧?
gigi把那枚戒指放进了包里,然后欲擒故纵地说,嗯,好啊,不过我家好乱呢,不好意思让你去。
我心跳得像潮州大锣鼓,嘴上说,那……
gigi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替我接下去说,那,我们去酒店咯?你说哪家好一点?
我很诚恳地推荐道,粤海酒店就不错啊,挺舒服的,又干净……
还没说完,gigi打断了我,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冷若冰霜地说,朱□□,你浑蛋。
我顿时哑口无言。gigi给我挖个坑,我还真的往下跳,不是**无能,是共军太狡猾了。
gigi冷冷地说,朱□□,你以前常去吧?
然后她把头扭向窗外,我猜她是真的生气了,于是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是这样子的,我去的次数也不多,一般都是带回……
我真想抽自己一嘴巴。
gigi回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说,你把我当成什么女人?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嘴上一言不发,心里万分沮丧。爱斯基摩人有句戏言说得好啊,心急吃不了萨拉热窝……
手却突然被握住了,我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gigi慈祥的脸。
她温柔地问我,朱□□,你是真心想娶我吗?
我点了点头,我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gigi循循善诱地说,我知道你想要我,但是等结婚后,我再给你,好吗?先委屈你一段时间,就当是对你的考验咯。
我不由得心乱如麻,芳心大乱,结婚突然就变成一件无比有吸引力的事情,像是吊在驴子眼前的萝卜。
男人就是这么可悲的动物,明知道要给牵着鼻子走,我还是视死如归地说,嗯,听你的。
gigi笑得很欣慰,那表情就像幼儿园老师,看着刚学会自己上厕所的小孩。
她说,乖。
gigi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心,说,好啦,送我回家吧。
我一边打火,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呃,gigi……
gigi打断我道,以后不准叫我gigi,你要叫我亲爱的。
我扭扭捏捏地说,嗯,亲……亲爱的,那你叫我什么。
gigi斩钉截铁地说,我叫你朱□□。
我无语了一会,再次小心翼翼地问,亲爱……
我把自己肉麻得起了鸡皮疙瘩,稳定了下情绪,终于鼓足勇气,再次开口,亲爱的,那我们几时结婚呢?
gigi毫不犹豫地说,31号去民政局登记啊,我都预约好了。
我大吃一惊,问道,你什么时候预约的?
gigi若无其事地说,就今天早上啊,要不然,我昨晚记你的身份证号码干吗?
天哪,好重的心机!
纯真的我,曾以为这是山寨版的摘星奇缘,原来却是真人版的金枝欲孽。
“胸大无脑”这句话,是哪个浑蛋最先说的?如果这个浑蛋还活着,就拖出去打屁股到死,如果已经死了,就从坟里挖出来鞭尸……
小polo在刚才来的路上默默走着,我心里响起了一首荡气回肠的情歌,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
路上我在想,gigi比我聪明多了,她的心机就跟她的“心口”一样重。娶了那么强势的女人,婚后的日子会怎么样呢?我是忧心忡忡啊,我是忐忑不安啊,我是迷乱得肝肠寸断啊。
话虽这样说,这时在她家楼下,我们还是火辣辣地接吻了。
该怎么说呢?人家身为一代美女,那么有诚意地跟你骗婚,你不被她骗到的话,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观众吗……
男人就是这德行,明知面前是个挖好的大坑,还是会骂一句,靠好大的坑,然后再欢天喜地往下跳。
我还想说的是,靠,她吻起来感觉真好。
这次仍然是gigi先推开我,她说,好了,时间不早啦,你先回去吧。
我说好。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牵着手,定定地看着对方,没有人愿意先转身。
然后我终于知道“如胶似漆”这个成语的意思了,并非用来形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而是描绘热恋中的男女,分离时纠缠的手指和眼神。
我想,我是中了gigi的招。
我坐在住处的沙发上,时而发呆时而傻笑。我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开车回家的,我想,如果刚才路上给交警抓住,让我吹“**”的话,一定能测出酒精超标。
在我刚想起要发条短信给gigi的时候,手机短信就响了起来。
收到一条信息
gigi
我想起gigi刚才的嘱咐,作为一个表里如一的文学青年,此刻我把名字改为“亲爱的”。嗯,作为一个专业的文字工作者,我在把肉麻话写成文字的时候,比亲口说出来时顺溜多了。
gigi的短信是这么说的,喂,朱□□,明天九点半在我楼下等。
我飞一条回去说,遵旨,亲爱的我们去哪约会?
gigi回,回老家,带你去见未来丈母娘。
我的心立刻悬到了嗓子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政审吗?
搞了半天,我忘了她那个剽悍的老娘啊。
毫无疑问的,这个晚上我又失眠了。
……
各位观众早上好,这里是广东省深圳市南山区蛇口街道办,时间是星期六的早上。今天的天气是晴空万里晴空万里微风荡漾,朵朵白云朵朵白云阳光灿烂……
我站在□□花园楼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边很文艺地唱着奔奔的主题曲,一边等我的未婚妻。未婚妻,多么引人深思的字眼。
我的未婚妻gigi同学,准时出现在花园门口。今天gigi打扮也很引人深思,上身一件红色的运动外套,胸口有抢眼的“中国”二字,当当当当,没错,就是1988年奥运会中国代表队的队服。身后背着一个硕大无朋的登山包,脚下是一双运动鞋。
是的,运动鞋,平底的运动鞋,善解人意的运动鞋。我不禁想高歌一曲,我……爱……你……塞北的鞋……
我今天有备而来地穿了一双cat的工人鞋,哼哼,所以我看上去就比gigi同学高了。不,应该说,我本来就比她高。
我站在小polo旁边,满心期待gigi同学给我来一个拥抱,但她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她说,这背包真重,朱□□,快开车厢啊,你想累死我啊?
我打开车厢,努力把登山包往里塞。好一个高大魁梧的登山包,此包眉清目秀,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内可装闪光弹若干,也可装等量厕纸卷若干,实乃杀人越货,居家旅行之必备良品。
gigi抱着手,站在旁边监督我的劳动。突然她自言自语道,粤b□□479,不错的数字啊。
我不禁汗了一下,这个烂号码……想当初,我老爹兴冲冲跑去选号,回家时一脸怨恨,郁闷了好几天。无论用普通话、广东话、客家话、潮州话、英语、埃塞俄比亚语来读这个数字,都找不出它有哪里好。
不过管它呢,能让gigi同学说好的,就是真的好。
收拾停当,我们便出发咯。只要我跃上你滴你滴背梁,那就是——啊四海——来吧,快出发——请原谅我今天的心情有点奔放,来,让我稍微冷静一下。
从深圳回我老家并不算远,一路高速,四个小时而已。可是昨晚心里小鹿乱撞的,实在睡得太差,如果不是有gigi在一旁陪我说话,我估计早就打瞌睡了。
在路上,gigi一再向我表示她是有驾照的,可是当我提出要换把手的时候,她严词拒绝了。她说不屑于开我这烂polo,所以我想她的驾照大概是用来开一些高科技的车,比如水车、火车、碰碰车什么的。
路上在鲘门吃了午饭,到了老家的高速路口收费站时,还不到下午两点。
啊!故乡,我多么想亲吻你这片圣洁的土地……
其实地上一点都不圣洁,我老家是一个邋邋遢遢的小县城。不过,就像南丫岛出了个周润发,我们这小地方也出过两个响当当的人物,一个是大奸臣,一个是抢劫杀人犯……
gigi问,朱□□,有多久没回来了?
我说,很久啦,大概有……三星期吧。
没错,我本质上是个相当怀旧的文艺青年,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为了回报它,我把初恋跟初夜都丢在了这里。
总而言之我一年溜回来好多次,其实也没多少事做,看望还在老家的亲戚,然后就是吃吃喝喝的。在深圳住了不少年,还是觉得老家的东西最对胃口。
想到这里,我瞄了一眼gigi。或许我们会那么快勾搭上,也因为是同样的水土养育大,所以骨子里有一种亲近?
gigi认为我未来丈母娘还在午睡,最好等会儿再去她家,于是我们先到街上晃荡一圈。
我们走过一家唱片店,gigi说,她初中时在这里买过录音带,是老板自己用sony的白带录的,她最记得的是1997年劲歌金曲第三季度。我也在这里买过不少带子,印象最深的是英年早逝的某beyond成员,还有活成了个妖怪的micheal jackson。
我们又走过一间服装店,这间店冬天卖衣服,夏天则改成冰室。我说高中时经常来喝冷饮,gigi说她也是。那么,我们有遇见过吗?应该是有的。
或许我们人生的初遇就在这里,只是那时还是陌生人而已。
路上不断遇到我的叔叔阿姨,或者gigi的三姑六婆,然后我们就停下来打招呼,寒暄几句。
阳光洒落肩膀,天气真好啊。我不知不觉就牵起了gigi的手。
有时候你觉得自己飘得很远了,但当你回到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你会发觉,一部分的你仍然在这里。在某个小巷的转弯处,在街上某间小店,像风帆一样鼓动的幌子里。
更幸运的是,有一个同样长在这里,因此心意相通的人,此刻正牵着手,在身边陪着你走。
想起上次带ex-gf回老家时,她对我们县城的市政设施、治安情况、食品环境卫生,都发表了一些高屋建瓴的见解。总之就是说,你老家还挺穷的。
没错,我老家是不好,这种不好我来说可以,但从外人的口里讲出来,就像是在指指点点了。王尔德说,爱国主义是一种邪恶的美德;同样是姓王,我同事老王讲的就低俗得多了,他说,只有土包子才总是说老家好。
好吧,必须承认的是,无论在外面漂荡了多久,我本质上还是一个土包子,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我很高兴地看到,在热爱故土这一方面,gigi并不比我时髦多少。
把小小的县城都逛了一圈后,我们就去了gigi家住的医院宿舍楼,在楼下买了水果,然后一层层地爬到了七楼。未来岳母家的房号是701,gigi说701也是一个很好的数字。
我提着水果站在门口,gigi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向屋里喊,妈我回来啦。
我不知道你们第一次见丈母娘或家婆时,心里有多害怕。但我作为一个淡定从容,宠辱不惊的文艺青年,在这个moment,是紧张到小鹿不停不停乱跳的……
门开的时候,屋里迎出来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看着有点眼熟,颇有几分亲切感。阿姨叫着我的名字,笑着招呼,呵呵呵,快进来坐,哎呀你买什么水果呢。
然后阿姨紧紧握住gigi同学的手,说,又瘦了。
我把水果放到茶几上,阿姨指挥gigi去洗水果,阿姨说,快弄些给□□吃。
□□是我的名字,我奇怪道,阿姨,您认识我?
阿姨笑眯眯地说,呵呵,怎么会不记得,你爸是朱□嘛,年轻时在□□供销社上班的,跟我表弟媳的堂哥是同事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呢。
我汗了一下,诚恳地点头答,哦,原来是这样子。
这时候,阿姨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就像刚才握住gigi的,然后用手掌在我手背上不断摩挲。
我心里想,我的未来丈母娘慈眉善目的,估计打空气到血管里的凶悍是只针对gigi的吧。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更何况,我还是个非常有才,立志要拿茅盾文学奖的好青年呢……
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阿姨脸上笑眯眯地补充,呵呵,我的记性可是好着呢,□□啊,想当年,你的阑尾切除手术,就是我做的嘛。
……
晴天霹雳一般,我想起了小学时那个黑色星期五。我高高兴兴上学去,平平安安回家来,做完作业,吃包咪咪虾条奖励一下自己。谁知道,刚吃完就觉得肚子疼,是钻心的疼,就好像有人把我的肠子当成毛巾,正在死命地绞。
老爹说儿子乖,跟爸爸去医院,拿两颗糖丸吃了就好。我当时年幼无知,不清楚江湖险恶,被老爹拐骗到医院后,便被五花大绑,开膛破肚。
难怪我刚才一看见阿姨就觉得眼熟。现在回想起来,当年阿姨身穿白大褂,也是这样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哄我说,你是小男子汉咯,呵呵,是很勇敢的,不怕疼的哦。
她举起手术刀,寒光闪闪,我吞了一口口水。
我至今仍记得那把刀划过我肚皮的声音,哧啦。从此以后,我每次去菜市场,都会小心翼翼,绕过卖鱼的摊档……
我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面对现实:我的未来丈母娘,就是十几年前在我肚皮上动刀子,让我在后来的半年里一看见白大褂就觉得肚子痛的凶手。
问题是,我现在该怎么回答她呢?
难道我能赞叹她的刀法,“阿姨,你的刀法真是出神入化,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
或者我直接感恩戴德,“感谢阿姨啊,没有阿姨那刀,就没有我健康发展的肠胃”?
正在我无比纠结,无比尴尬的时候,gigi同学拿着洗好的苹果,适时地从厨房里出来了,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很明显她听见了刚才的对话。
gigi拖开阿姨那沾满鲜血的双手,然后说,妈,好了,把他吓走的话我可不管。
阿姨在gigi手背拍了一下,笑着责怪道,乱讲了,呵呵,□□很勇敢的。
很勇敢的……
在震撼人心的开场白过后,宾主围着茶几纷纷落座,形成一个含义深刻的三角形。戏肉上场,政审开始。
阿姨笑眯眯地说,□□,吃苹果啊,不要客气嘛。
我说,哦哦,好啊,不客气。
gigi同学在我大腿上摸了一把,笑着说,那你就吃啊。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手里是捏着一根牙签的,牙签上面是插着一块苹果的,所谓的“吃苹果”,是一个省略了主语的句子,这个句子表达了一个指令,意思是要我把苹果这个具有现实意义的物体,放进我同样具有现实意义的嘴里。
然后我完成了这个指令,得到的结果是,差点把自己噎到了。
阿姨说,那么远开车回来,累坏了吧?辛苦你啦。
我连忙把苹果都咽了下去,回答道,不辛苦,不辛苦。
阿姨从果盘里又拿起一块苹果,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指跟gigi的一样修长,一样白皙,却又那么富有威慑性。当年她就是用这样的一双手,拿起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哧”一声割掉了……
阿姨把苹果又递到我眼前,我赶忙接了过来。然后阿姨发问了,她说,□□啊,你爸妈最近身体好吗?
我说,两个老人家身体都不错,尤其是我爸。
这是理所当然的,像我老爹那么爱折腾的,就没有身体不好的可能。
阿姨又说,呵呵呵,你爸爸最近都忙些什么呢?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钓鱼。
我老爹是个狂热的海钓爱好者,江湖人称“鱼见愁”。他最夸张的纪录是一次钓了整整一百八十斤鱼,还有一次钓到路过的海龟,拿回家来炫耀了两天,在龟壳上刻了名字跟日期,然后拿去放生了。
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终于受不了老爹的死缠烂打,晚上九点多跟他一起去海边。老爹约好的渔民用船把我们送到废弃的鱼排上,我跟老爹一直在那待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老爹不厌其烦地教导我,怎么把捂臭的虾串在钓钩上,怎么抛竿,怎样拉竿,等等,我一一照做,而且还有模有样的。老爹颇为欣慰,认为我继承了他的钓鱼天赋。
非常幸运的是,那晚刚好遇到鲈鱼群,老爹钓上来二十多条,小的有两三斤,最重的一条有五斤多。非常不幸的是,我整个晚上只钓到了一条,而且还是不知道什么杂鱼,老爹说是不能吃的,又扔回海里了。
我问老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同一个位置,同样的饵,鱼偏偏咬他的钩,不咬我的。老爹看着我的脸,很认真地说,儿子啊,爸对不起你,把你生得太丑了。
场景从让人心碎的鱼排,回到剑拔弩张的政审上……
阿姨听完我的话,若有所思地说,他还是老样子啊。
接下来,阿姨的问题围绕着我展开,都是些比较肤浅的问题,哪个学校毕业啊,在什么单位上班啊,听上去旁敲侧击的,比较随意。gigi事前告诉我,她妈妈早就摸清了我的底细,现在问我不过是走下过场,兼看我这个人是否诚实而已。
gigi同学还告诫过我,我只需如实作答就好,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用乱了阵脚,自曝其短。我遵从gigi的指示,调整状态,打起精神,很好地完成了你问我答这个环节,基本做到了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从阿姨笑眯眯的表情看来,她对我这个未来女婿,也是基本认可了。
阿姨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以前有没有谈过女朋友啊?
我老老实实地交代,有的,两个。
阿姨说,哦,那为什么不在一起啦?
其实我两次都是被甩,不过这么说出来的话,明显违反了gigi关于“不要自曝其短”的指示,有点掉价了,于是我很醒目地回答道,相处之后发现合不来,父母也不喜欢。
从gigi赞赏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很满意我这个答复。
阿姨同样点头微笑,首肯了我这种说法。然后她说,呵呵呵,结婚当然要选家里老人喜欢的,不瞒你说,我女儿也拍过拖,不过那男人没用,是外省人,我就一个女儿,不可能把她嫁到看不到的地方去啊。而且嘛,他们生肖也相冲,所以我坚决不准他们交往。
我虚心向阿姨请教,生肖相冲啊,您说是怎么相冲法呢?
阿姨满脸玄机地说,这个啊,我女儿是属狗的,那男人属鸡,不好。
我本质上是个非常好学的文艺青年,所以我忍不住问了,狗跟鸡怎么不好呢?
阿姨非常认真地解释道,古书上都有写的嘛,鸡犬不宁,鸡犬升天,都是不好的。
要不是gigi对我假惺惺地微笑,然后用犀利的眼神制止我的话,我一定会继续问下去:那猪跟狗这两个生肖,又是怎么一个好法呢?
此刻我比金田一还要优秀的头脑,像中毒的硬盘一样,咔咔咔飞速运转起来,搜索关于猪跟狗的褒义的成语。
呃……
……猪朋狗友?
……猪狗不如?
这场充满张力的政审,是以未来丈母娘满意的笑容,跟掷地有声的一句话结束的。
阿姨说,呵呵呵,□□啊,我女儿性格虽然有点硬,但心地是很好的。你要好好对我女儿,可不准欺负她啊。
我郑重地点头,嗯,我一定会的。
其实心里想的是,阿姨啊,您能让她不欺负我吗?
然后阿姨一拍手,恍然大悟地说,哎呀,讲了那么久,都饿坏了吧?今晚早点吃饭,女儿今晚做大厨,妈给你打下手。
阿姨站起身来,真诚地对我说,□□啊,你别看她这个样子,厨艺可是不错呢,呵呵呵。
其实gigi跟我坦白过,她平时吃的都是些健康食物,什么全麦面包,脱脂牛奶,所以她并不擅长做饭。呃,不过我觉得,这种程度的hardsell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我猜,就算gigi水平真的很烂,只要饭是她煮的,阿姨就会真心觉得好吃。
周星驰说,只要有爱,人人都可以是食神。
阿姨转身走向厨房,这时候,gigi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我想,哈哈,原来她也在紧张啊。
然后,gigi也站了起来,眉眼很生动地笑,然后她俯下身,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个。
就是这么轻轻的一吻,让我所有的疲惫和不安,顿时都烟消云散。
因为这个甜蜜的ending,今天四个小时的驾驶,还有刚才正襟危坐的审问,都变得那么有意义,那么值得。
我站起来一把抱住gigi,却给她挣脱了,她朝厨房指了指,低声说,想死啊?今晚再奖励你。
然后gigi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啪一声打开电视机。她先把音量调到二十三,才把遥控器扔给我,说,你乖乖看电视咯,我去厨房帮忙。
我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电视。厨房传来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把她们母女的说话声掩盖了,只时不时听到gigi的笑声。我站起身来,走到客厅的窗户边。
这会儿,夕阳黄澄澄的像在燃烧,从窗户看出去,原来整个县城,都安安静静地躺在日落里。不远处有自行车的铃声,放学后的小孩子在街上喧哗,但这些响动,反而让整个场景更安稳、更沉静了。
作为一个容易触景生情的文学青年,在这个moment,我不由得想起读大学时,写了整个通宵的给ex-gf的诗:
世界就此睡去
如一婴儿
我们深夜起坐
看世界失了火
读到这里,ex-gf质疑道,如果世界失火了的话,它又怎么能睡得像一个婴儿呢?
现在想起来,跟ex-gf在一起,完全是错误的一段。我那么辛苦地追她,只是因为虚荣吧?就好像她喜欢名牌包包一样。说到底,我有多爱她呢?
那么多的诗,与其说是写给她的,还不如说是写给我自己。
呃,但愿在厨房里忙活的gigi,能听懂我的诗,更能让我死心塌地、真心真意地,为她写诗。
晚餐做得很丰盛,栗子炖鸡汤,黄豆萝卜干煮猪蹄,豆干炒肉末,清炒麦菜,还有一道煎红衫鱼。
阿姨往我碗里夹了很多菜,并且明目张胆地说,都是gigi的手艺。每道菜都很对我胃口,除了那条红衫鱼。因为我老爹酷爱钓鱼的关系,我吃鱼把自己吃伤了,在外面吃饭从来不点有鱼的菜,就连鱼香茄子、鱼香肉丝都不想吃。
餐桌上的气氛很好,大家有说有笑的,吃到一半的时候,阿姨还给每人倒了一小杯黄澄澄的浊酒,说是浸了两三年的药酒。刚喝下去倒没什么,吃完饭后,就觉得全身热烘烘的,好像有个小宇宙,在身体里熊熊燃烧……
gigi把阿姨硬拉到沙发上坐下,我们两个年轻人收拾桌子,然后到厨房洗碗。我问gigi,刚才那是什么酒啊?
gigi同学说,三鞭酒。
……
洗碗好了之后,我偕同未来老婆、未来丈母娘,一起到楼下散步。
微醺,风很清凉,有一个温软的女人挽着你的手臂,还有故意落后几个马身的丈母娘。
这就是传说中的幸福吧。
阿尔及利亚有句谚语,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原因各有不同。
总而言之,这天晚上的节目非常例牌,晚饭后散步,各自洗澡,然后是一起看电视、吃水果、聊天。到了九点半的时候,阿姨告诉我,她的作息习惯是,晚上十点前一定要睡觉。
在阿姨就寝之前,宾主双方围绕着今晚我在哪里睡觉的问题,展开了热烈而富有建设性的讨论。
会议开始之后,与会成员纷纷踊跃发表意见。gigi同学表示,在她房间打地铺就好,家里不是有一个折叠床垫嘛。
作为“睡哪里”这一事件的切实利益相关者,我也真诚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不方便的话,我去我二叔家过夜也没问题,反正这样子突然跑回老家,我也不是第一次。
会议的最后,由伟大、光荣、正确的阿姨作出了结论。她老人家说,那么麻烦干吗?呵呵呵,女儿啊,今晚你跟□□一起睡吧。
gigi对这个会议结果提出严正抗议,她摇晃着阿姨的手臂说,妈——
我则表示保留意见。
阿姨对gigi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什么时代了。
然后她一锤定音说,就这样吧,我去睡了。
阿姨转身走进了房间,留下我跟gigi在客厅里四目相视。我心里小鹿乱跳的,没错,我作为一个崇尚柏拉图式恋爱的文学青年,对肉欲非常不屑一顾;但是,今晚人家亲生母亲都授权了,我真是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啊。
正当我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阿姨突然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爽朗地问,□□啊,那酒还要吗?
gigi无奈地说,老妈,你去睡啦。
阿姨再次关上房门后,gigi坐直身子,严肃地对我说,朱□□,一起睡也不是说不行啦,但是你先答应我,要规规矩矩的。如果敢不听话,我就把你踢下床。
我点头称是。
然后gigi站起身来说,好啦,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开车回深圳呢。
我跟着gigi走进她的闺房,她说,我爸不算,你是第一个进这间房的男人。
然后呢,作为第一个男人的我,今晚要跟活生生的gigi,一起在她这闺房里过夜了。
gigi的闺房不大,但是挺整洁的。床上的被子干净而柔软,似乎还有阳光的味道;桌椅一尘不染,明显是被细心地擦拭过。总而言之,对于我这个男人来说,房间里干净得有点过分。
gigi把我往外轰,说,你先出去一下,我换睡衣咯。
gigi关上房门,我站在门口,按捺住乱跳一通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见惯大场面的文学青年,我要从容,我要淡定,淡定……淡定个屁。
咔嚓,门把慢慢转动。
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一道耀眼的光从门缝里喷涌而出。基本上,姜文老师《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那种场景,就很好表达了我这时的效果……
gigi穿着hello kitty图案的睡衣,吹过的头发蓬松着,纯情里又带着点慵懒,让人不禁心生爱意。
此刻的gigi娇艳得像一朵花,作为一个天真无邪的文学青年,我心里没有半点不良的想法,只是想起了两句诗:
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带无花空折枝……
gigi在我脸上捏了一把,轻声说,发什么呆,快进来吧。
我吞了一口口水,走进房间。gigi她在唯一的椅子上安然落座,我想坐在床上吧,又怕玷污了她那么干净的被单,我就这样站着吧……我傻啊?
我想了一想,决定展开迂回路线,曲线救国。于是我对gigi说,gigi……
gigi瞪了我一眼道,你叫我什么?
我挠着头发说,呃,亲、亲爱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星座吗?
gigi干脆地说,不知道。
我问,那你想知道吗?
gigi双手握住,放在下巴处,拼命眨眼睛,摆出一副韩剧里楚楚可怜的样子,非常的overact。
她说,我好想好想知道啊,□□哥,你快告诉我嘛——
我说,我是随便坐座,哈哈。
gigi嘴角扯了两下……
哈、哈、哈……我硬挤出来的笑被急冻在脸上。
咻,秋风卷起落叶,飘过。
过了一会,gigi说,你白痴啊,讲那么不好笑的笑话。
然后她又说,坐床上就好了嘛。
我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讪笑着坐在床上。
好吧,让我们来描述一下这个场景。地点是gigi的闺房。时间是刚到十点。人物是孤男寡女,**。
如果说即将上演的是一场动作爱情戏,那么,接下来该是什么样的开场白?
作为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文艺青年,在这个moment,我心里有了许多想法。
比如说,我可以双手背于腰后,在窗前踱步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gigi姑娘你……
比如说,我可以先表演一段micheal jackson的太空漫步,如果我有学过的话……
比如说,我可以为gigi献唱一首缠绵悱恻的情歌,何家鸡公何家猜,何家小鸡何家猜……
正在我心驰神往,心猿意马,心照不宣,心有灵犀,心心相印的时候,gigi打断我说,你这白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吧?
我连忙否认,呃,没有。
gigi说,哎,对了,我拿相册给你看吧。
我说,好啊。
gigi开始翻箱倒柜,我插科打诨说,我要看小时候的照片,露点的那种。
gigi没好气地答,拜托,你们男的才故意穿开裆裤拍照,就怕别人不知道是带把的……嘿,找到了。
然后她抽出一本硕大无朋的相簿,走到床边,推着我肩膀说,你坐过去一点啦。
我连忙挪了下位置,gigi紧贴着我坐下。床垫由于两个人的重量凹了下去,所以我们彼此之间就贴得更紧了。我不得不说,第一,她的头发真香,第二,她的身体好软,像是会流动一样。
所以我就全身肌肉紧绷,后背挺得像钢筋一样直了。
gigi在床上盘膝坐着,把相簿架在腿上。她翻开相簿,心无旁骛地浏览,而我则心无旁骛地浏览她。
gigi发现了我在开小差,她于是揪住我耳朵说,朱□□,往哪看呢?
我吞下一口口水,把头凑过去看相册,大概花了三分钟,才把注意力真的转移到相册上。
gigi问,我小时候可爱吗?
我看着这一页页黑白照片,拍得相当有文艺气息,可以分别起名为:gigi同学在被人喂粥,gigi同学在玩拨浪鼓,gigi同学在喂鸡,gigi同学留着马桶盖形状的发型,拿着花洒正在浇花……
其实她小时候长得比现在差远了,真可谓女大十八变。我却说,嗯,你小时候好可爱。
gigi看了我一眼说,对吧?我是我们幼儿园最漂亮的小朋友,从小就有人暗恋的。我读中班的时候啊,有一个同班的小男孩,总是趁阿姨不注意,午休爬到我床上来。
我说,呃,那你们有没有发生一些超友谊的行为?
gigi在我大腿上狠狠揪了一下,疼得我哭爹喊娘。然后她作出一副花痴的样子,无限向往地说,那个小男孩好可爱的,长得像女孩子,小脸那个白啊……有一次我在他脸上狠狠啃了一下,把他都弄哭了。
我喝了一口上世纪的陈年老醋,心酸地说,哦。
gigi思维跳跃地问,对了,朱□□,你说我们结婚后,要生男孩女孩?
我说,当然是男孩啦,你想啊,如果是女儿的话,十二岁之后就要担心她谈恋爱,被男人骗了。
gigi说,生儿子的话,也会担心他去吸毒打架什么的吧。
我拍胸口保证说,儿子就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带他的。
gigi托着下巴沉吟道,如果真的生了儿子,不能让他跟你玩太多,不然变成小书呆子的话,那不就害了他一辈子?
在这个moment,我脑海里幻化出一个画面。
残阳如血,我跟gigi各自站在一边的悬崖上,中间隔着万丈深渊。
gigi看着怀里的孩子,叹了一口气说,孩他爹,虽然这样有些残忍,但为了儿子能健康成长,我只好带他远走高飞了。
然后,gigi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我惨然跪倒在悬崖边,用力捶打着膝下的泥土,撕心裂肺地喊,儿子!儿子——儿子——儿子——这是山谷里的回音。
一支玉手在我眼前摇晃,gigi说,你白痴啊,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回过神来,摸摸后颈说,呃,没什么啦,我们继续看照片吧。
gigi翻到下一页,开始是她小学时候的照片了。在其中一张里面,她穿着好眼熟的校服,当然了,跟我小学时穿的是一样的嘛。她跟我其实是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只不过她比我大一届,所以印象中没什么交集。
gigi给我详细介绍了照片是在哪里拍的,当时她读几年级,旁边的人是谁,等等,我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心里其实只想着,到底什么时候能看完啊。
当翻到高中的照片时,gigi终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呵……
然后她说,坐车好累啊。
我说,对,开车舒服一点……
gigi白了我一眼说,拜托,你是男人。
然后她把相册合上,放回抽屉里,转过身来对我说,男人,来给我按摩吧。
我双手合十道,女施主,此乃佛门清净之地,出家人不可近女色。
gigi打断道,没事,施主把你当成女尼就行。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俯卧在床上,口里含混不清地说,师太,来吧。
我捏了捏手指关节,发出貌似孔武有力的咔咔声,其实是因为平时用键盘太多,指关节都劳损了。然后我也上了床,侧跪在gigi旁边,手指压在她的肩胛中间,顺着脊柱一路往下。
gigi银铃般笑了起来,反手捉住我的手腕说,不许挠我痒。
我百般无辜道,我没有挠你痒,我很正经地在按摩呢。
gigi说,按摩哪里是这样的?
我虚心请教,亲爱的gigi老师,那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gigi说,算了算了,我来帮你按吧,顺便教教你什么是按摩。
我暗暗偷笑,gigi果然中招了,委内瑞拉有句童谣是这样唱的,饶你奸似鬼,喝我的洗脚水。
我于是直挺挺倒在gigi旁边,毕恭毕敬地说,接下来讲解的是少林寺易筋经,有请gigi老师来做示范,各位观众掌声欢迎。
gigi从床上撑起身子,毫不客气地坐在我身上。她从我肩胛骨往下的穴位开始,两个拇指用力往下按,一阵酸麻,我不由得大声呻吟出来,哇!
接下来她施展拳脚,几乎每一次下手,都是在我最为劳损,也就最为酸痛的地方。我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又筋络舒展,像正在脱胎换骨。所谓“痛快”,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gigi的手指在我背上走了十五分钟,然后她从我身上下来,大功告成地说,好了。
我坐起身来,感觉身上无比舒畅,好像轻了几斤,不由得由衷赞叹道,gigi,你的手势比中医师还正宗,从哪学的?
gigi说,以前我是在4a公司作美指的,肩周炎、颈椎病,该有的职业病都有,久病成医而已。好咯,现在到你啦。
我像是刚学了套拳法的弟子,此刻摩拳擦掌的,正想演练一番。gigi却说,你背过身去,不准偷看喔。
我谨遵师命,乖乖照做,等到gigi说可以了之后,我转过身来时,看到的却是她光洁的裸背。
这个moment,gigi仍然俯卧在床上,可是情景已经更刚才大不相同。她的背洁白无瑕,焕发着柔和的光芒,像是一张上等的宣纸,正等着我去挥毫泼墨。我深吸一口气,摒除一切不纯洁的想法,开始在她背上下笔。
对于我们这样的未婚夫妻来说,面对面的语言交流固然重要,原来这样面对背的身体交流,也可以很好地促进感情。我照着gigi刚才的那一套施展,下足工夫,绝无短斤缺两;我这样子专心致志,以至于突然有了错觉,好像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刚认识了几天,而像是相逢在十几年前。
给gigi按了三十分钟之后,她对我说,好了,你也累了,我们一起休息吧。
她让我再次背过身去,穿上了睡衣,然后我们熄了灯,gigi侧卧,而我从后面揽着她细细的腰,睡在同一个被窝里。一切都那么自然,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
当然了,在这个moment,说我没有其他的想法,是骗人的。韩国有个大诗人说得好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gigi却制止了我的求索,不容置疑地说,31号我们就登记了,那天晚上再来,不是更有意义一些吗?
gigi意味深长地说,如果你真的有心,要跟我过一辈子的话……
我心有不甘,却找不到可以说服她的理由。想一想,四天也不算太长,不过就是九十六个小时,五千七百六十分钟,三十四万五千六百秒而已;就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十秒,也就是三万四千五百六十分之一……
我就像一个要吃蛋糕的小孩,最后得到了一颗水果糖,愿望虽然打了折扣,却也失去了哭闹的理由。还能怎么样呢?等到洞房花烛夜吧。
我把gigi的脸扳了过来,抿嘴道,gigi,你说得对。
我的眼神是那么诚恳,表情是那么到位,完全掩盖住了我内心的挣扎和纠结。如果评金马奖的话,凭我这惊为天人的演技,拿个最佳摄影奖是没问题的……
梁朝伟在拿金马奖的时候,发表得奖感言说,这个奖杯金光灿灿的固然很好,就是做得太小了,所以只能摸,不能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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