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23
搭着宋敬轩夫妻俩的车回到市区,袁浅也不好意思让已经绕了弯路的宋大秘继续送他进校园,扯了个谎便让男人在学校北门附近的一个公交站点停了车,然后跟夫妻俩说了声再见之后就提着高尔夫球杆包往天桥走去。
走了不到几步路,袁浅就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讶异的回过头,只见夏琪背着书包小跑了过来。
两个人打了声招呼,然后一起过天桥从学校北门返回东区宿舍。见着袁浅似乎太过于沉默,机敏的夏琪搭话道,“你认识宋敬轩?”
袁浅诧异道,“你也认识他?”
夏琪淡淡笑道,“见过几次。你知道他是谁么?”
“不太清楚,我也是通过一个朋友介绍,才跟他们认识的。他貌似是位公务员吧?”袁浅淡淡问道,没有把具体的相识过程以及lisa艾这些人抖落出来,更没有说出自己对宋敬轩秘书身份的推测。
看了看左右之后,夏琪才有些小心过头的压低声音道,“他可是咱们常务副省长的文字秘书,也是几位省委常委面前的红人。我只是奇怪了,他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是怎么跟他搭上线的,竟然还敢让人家俩夫妻开车送你回学校?”
虽然事先已经猜测了一下,但听着夏琪揭开宋敬轩的真实身份,袁浅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淡定之后,袁浅倒是反过来问着夏琪,“夏琪,我印象中,你可不是这么八卦的人哦。既然你这么清楚宋敬轩的背景,那你可不可以透露一下,你家的那位,有多大?”
夏琪顿时噤声,犹豫了秒钟后,举起玉手,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
袁浅震惊了,即使已经猜到了夏琪家里那位长辈的身份,但他依旧装着糊涂,似乎很是纯洁的问道,“市里的二把手?”
夏琪有些哭笑不得,心道你什么时候听说过,一个市政府的二把手,可以进省委常委而且专车还可以挂着鄂aw开头的变态拍照的。这位妹子直接无视了袁浅的扮糊涂,淡淡笑道,“一个市里的二把手,人家宋敬轩会每年都恭恭敬敬的上门拜年?”
袁浅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很是愤恨道,“太过分了!”
夏琪讶异道,怎么回事?
袁浅愤愤道,“一个省里的二号首长,竟然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搭公车上学!”
夏琪扑哧一笑,心道某些人就是这么不服输,总喜欢装糊涂,她笑道,“你别装了,我估摸着,你心里恨不得所有的官二代都像我这样子,是不是?”
被看穿的袁浅讪讪的笑了笑,也认真起来,说道,“你太了解我了。不过,我也真的很佩服你。有着这样的家庭背景,竟然屈尊在师大这个国内外并不十分知名的学校一隅,而且为人还这么低调。”
夏琪咯咯笑道,“你不也一样么?”
袁浅苦笑道,“见笑了,我们真不一样。若不是因为呦呦,我也许和别的同龄人一样,想破了脑袋也要挤进清华北大,或者更天真一点,出境出国,念个港大或者哈佛剑桥什么的。”
夏琪若有所悟,点了点头,“一个敢以牺牲自己前途为代价来追求心爱的女孩子的男生,虽然说不上伟大,但也绝对不简单。袁浅,我真的很欣赏你。”
袁浅悠悠笑道,“谢了。对了,既然你这么直爽,我也不掖着藏着了,弱弱的打探一句,你认识咱们学校的吴欣,抑或是他的姐姐吴妲己么?”
夏琪想了想,微微笑道,“怎么,怕呦呦被别人抢了去?”
袁浅翻了个白眼,淡定道,“就是八卦一下,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想了解别人的一点信息,似乎不过分吧?”
夏琪淡淡一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袁浅,“你有空多关注一下江城的本地媒体,能在江城市委市政府说的上话而且还姓吴的,不多,就一个。”
袁浅笑着说了句谢谢。
夏琪淡淡一笑,“也用不着跟我客气,我这个人,虽然喜欢隐藏自己,但我也是真心喜欢那些直爽的人。看在呦呦的面子上,我今天这么八卦一回。最后郑重的说一句,如果有你兴趣在将来踏入体制内,就别跟宋敬轩这个人走得太近。秘书路线时下固然很流行,但并不一定讨上层那些人物的喜欢。太过于腐儒抑或自作聪明,只会适得其反。”
袁浅愕然,想不到夏琪竟然这么直接,也这么一针见血!不过,袁浅他也的确不怎么喜欢宋敬轩这个人,对这个初中时期便把李宗吾的厚黑学读透了的他来说,秘书一类的职业,就像是象棋里的士,忠心耿耿没话说,中规中矩,但到了关键时候,即使是忠心的士,也会背后捅主子一刀,闷宫。
跟宋敬轩相比起来,袁浅其实更欣赏许国优这个人。即使后者也是同样有些厚黑,但这种低级的厚黑,在袁浅眼里,简直就是一种可爱。不得不说,袁浅甚至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洪磊这小子将来到了许国优这年龄段,会不会也跟后者一样,厚黑而又厚黑的可爱。
看着袁浅沉默,夏琪又继续道,“虽然有些挑拨离间的嫌疑,但我是真心的对你好。如果,你真的打算将来走上体制内这条路,我建议你,现在不妨多花一点时间在学问上,尤其是经济学方向。目前,咱们省的那几位老人,都钟情于这个大课题。中部崛起喊了不少年了,但说到具体的规划和发展纲要,这些年都是众口纷纭,难以统一意见。听呦呦说起过,你似乎跟于老校长关系匪浅,那你就不妨利用好这层关系,跟着于老多学习一些区域经济学的理论知识,另外找机会跑一跑鄂省各地方,收集一些网上得不来的第一手资料和数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在接下来的三到四年内,有几篇关于鄂省经经发展的论文在师大和整个江城的高校中脱颖而出,我会帮你引见几位鄂省政界的老人。”
袁浅已然被夏琪的一番话打动,但依然诧异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走体制内路线?”
“《流血的仕途》,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让我断定了你的真实理想。历史学也好,经济学也罢,从政经商的人都可能学,而你,那天在书店里,对这本书流露出的兴趣,无疑让我断定了你的从政理想。”夏琪淡淡笑道。
袁浅愕然,心道这妮子也太……能扯了吧,不过,不得不承认夏琪妹子很聪明,很善于察人观色。淡淡一笑后,袁浅便回答道,“或许你说的对。但是,接下来的两年,会发生些什么,我们任何一个人也不清楚。理想,总是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改变的。不过你放心,在学问一事上,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投机,既然来到这座校园,我也一定会努力让它记住我的名字。”
两人微微一笑,便继续沿着学校的林荫路向前走去。
跟夏琪告别之后,袁浅便去往东区七栋,自己的宿舍。等到他走到七栋楼下,只见某位面色健康了许多的男人,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正在楼下等待。
看清楚这个男人就是那个秦叔宝之后,袁浅的脑子里第一时间浮出一个躲字,奈何他还没来得及行动,某位大叔的沧桑的双眼就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秦——袁浅!”秦叔宝大声的呼唤了一声,就冲着袁浅招了招手。
欲盖弥彰,这时候,越是遮掩便越说明了自己的虚伪。淡定下来的袁浅,云淡风轻的走上前去,很是歉意道,“前天的我实在有些失礼,请你见谅。但是换作是你被一个陌生人认定是另外一个你自己根本就不熟悉的人,你也会不舒服,对不对?”
秦叔宝很是憨厚的笑了笑,说了句也许。
袁浅微笑道,“要不要去我宿舍坐会儿?”
秦叔宝受宠若惊的摇了摇头,说还是不去了。
袁浅也索性不急着上楼了,蹲到路边掏出香烟,给秦叔宝撒了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然后淡定道,“如果你依然觉得我那个秦潜渊,你不妨一直守在这里,说不定哪天我也对那五千万感兴趣了,然后咱俩合着伙去金陵秦家招摇撞骗去。但目前为止,钱这些东西我固然很缺,但我坚信一点,自己挣来的,花的才安心。所以,你没必要继续在江城耗着,有时间,老老实实的回去金陵,找一份安稳工作,再成个家。”
秦叔宝夹着香烟的手臂,微微颤抖,深深的吸了口烟之后,这个满脸沧桑印记的男人有些感伤道,“那五千万,对现在的我来说,真的已经不重要。我之所以还这么坚持,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出了这口气,我再回到金陵,回到那个棚户区,就没有人再敢嘲笑我是个傻子。若是真能拿到那五千万,我就一个打算,把我闺女儿的骨灰,移到全金陵最好的隐龙山墓园,然后把剩下的钱,全部烧给我地下的闺女,让她在下面快快乐乐的活,不再因为有个不称职的爹,给活活饿死。”
说完,又不免有两道泪水挂在了男人的脸上。
袁浅也是感到一阵揪心的疼,欲言又止。告诉他我就是秦潜渊?告诉他我想回秦家但绝不是现在回去?还是继续隐瞒,让这个男人继续活在愧疚与悔恨里?可是,回想过去的十二年,自己都这么挺过来了,又何苦在关键的时刻向命运妥协,回到金陵。
沉默了一会儿,袁浅轻声道,“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秦叔宝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娓娓道来。
听着男人天南地北的来回奔波风餐雨宿的坎坷故事,袁浅破天荒的出神了,左手食指与中指夹着的香烟,就这么慢慢的燃烧,一点点的变短。
手上传来灼痛感,袁浅才苦笑的扔掉了烟头,看着秦叔宝的故事越讲越伤感,讲到他女儿被饿死这一段,男人竟然又哭了起来。袁浅拍着这位比他大上一轮的男人,淡淡道,“你不用再讲了,我理解。”
秦叔宝捏着只剩下一丁点的烟屁股,抽了一口之后,流着泪止住了话题。
袁浅心中特堵,唏嘘着将自己口袋里的半包香烟丢给了秦叔宝,这或许就是目前为止,他能为这个男人做出的最大补偿。
秦叔宝颤抖着拾起袁浅丢给他的那盒红河,虽然不过十元钱一包,但这个男人依然如获珍宝,小心翼翼的装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别再徒劳了,早点回金陵,即使你没有寻找到那个秦潜渊,相信只要秦家还有良心,看在你这么多年付出的份上,他们也会给你一笔可观的补偿。退一步说,即使你继续坚持寻找下去,也不见得有收获,道理很简单,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那么他早已经懂事了。他为什么不主动跳出来承认自己是秦潜渊,尤其是现在的网络媒体这么发达。以我的猜测,或许他现在还不想回去,也或许,他现在有一个比秦家还温馨的家了。”
袁浅如是说道,只不过,表情平平淡淡,让任何人也瞧不出端倪。
秦叔宝只听到了袁浅这番话里的最后一句,也是重点的一句。不想回去?他再次诧异的打量了袁浅一眼,心想着,这难道是他在变相的承认他就是秦潜渊么。其实,事先来这里等候袁浅的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这一次不再逼着袁浅承认什么,而是来跟袁浅告别的,顺便,如果后者不提防的话,借一样东西。
整理了一下情绪,秦叔宝诚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其实,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你道别的。另外请你放心,关于你们几个为我垫付的医药费,我一定会还给你们。”
袁浅淡淡的说了句不着急。
秦叔宝语气变弱道,“袁浅,能不能把你的头发给我一根?”
头发?袁浅大感诧异,警惕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看着某个人警惕的样子,秦叔宝不禁黯然道,“带回去烧给我女儿,曾经在她坟前许了诺的,几年了,你是第一个最接近那个秦潜渊身份的人,所以,我想问你借一根头发,回去烧给我那苦命的丫头,让她知道,她爹我这些年寻找的那个哥哥,究竟是什么样子。”
袁浅愧疚的收起了防备之心,举起手,从头上扯下两根头发,递给了秦叔宝。
“一根是借给你的,另外一根,算是我的。”袁浅黯然道。
秦叔宝流着泪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纸,小心翼翼的包住了两根头发,然后装进自己的口袋。
再无话可说的二人,就此告别,袁浅目送着秦叔宝启动了摩托车,渐渐驶远。
袁浅转身上楼,只是,心里依旧在纳闷,秦叔宝为什么会在他女儿面前许那样一个奇怪的承诺,虽然不相信什么巫蛊之术,但袁浅依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进入宿舍,迎面走过来几个生命科学学院的同栋学生,袁浅突然就豁然开朗,大叫了一声中计,然后向门外奔去。
秦叔宝,连人带车,消失的无影无踪。
袁浅,不由得苦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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