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19
河谷里,再次变得静谧,袁浅就这么坐了一整夜,直到凌晨五点多的样子,天渐渐的由黑变成鱼肚白。袁浅习惯性的离开已经燃尽的篝火,找了两米见方细沙居多的地方打起了陈氏太极第二路拳。等到他打完,天色已然完全敞亮了,而身后的火堆边,霍青山一脸惊讶的坐在那里。
“你这什么拳?我看着像太极,但又跟我所了解的拳路有太大的出入!”霍青山惊讶的问道,顺便丢给袁浅一瓶矿泉水。
袁浅接过男人丢来的水,淡然笑道,“是陈氏太极二路拳,一般人打得少而已。”
霍青山默然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道,“袁浅,以你这敏捷身手和爆发力,即使身板瘦了点,但要是去入伍,估计很多部队抢着要。这年头,大学兵很热门,像你这样的,估计部队更喜欢。”
“暂时没这个兴趣。和平年代,这兵当与不当,对我来说都一样。”袁浅直话直说道,也不怕霍青山会因为这个跟他心生芥蒂。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贺咏柏和唐小米也起床了。只是,贺咏柏已经完全不能走路了,伤口虽然经过简单处理和包扎,但她一个女人,哪里像霍青山一个大老爷们般能扛,运动休闲裤卷至膝盖以上,只见这女人膝盖以及膝盖以下的小腿,都浮肿的厉害。
霍青山沉默了。
四个人,二男二女,两个伤员,通讯工具全无,还得原路返回。
早知道,就应该带上卫星电话。
想到电话,霍青山问袁浅,昨晚上那两个人身上没电话之类的通讯工具?
袁浅摇了摇头。
霍青山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然后,袁浅便扶着霍青山去往昨天埋地雷的地方,拆了地雷,然后重新回到河滩的营地。
大家商量了半天无果,因为霍青山的意思是他自己走,唐小米帮忙背包,帐篷等野营器具丢弃之后,行装相对少了许多,这妮子也同意。但关键问题是,霍青山让袁浅背着贺咏柏,而贺咏柏极力反对,所她也能自己走,只要拐杖多做一副就行。
袁浅始终像个局外人,不发表意见。看着某个女人执拗下去无结果,便从背包里拿出柴刀,到就近的林子去砍棍子了。
十分钟后返回,几根棍子,外加上自带的绳子,跟霍青山两个人忙活了一阵子,总算做成了两副拐。
霍青山试了试,没问题。
然后贺咏柏则不一样了,杵着拐走了不到几步,便因为差点摔倒。其实,这女人两腿膝盖都受了伤,只是右腿磕破了,而左腿稍微好一点,只有淤青。
袁浅阴沉着脸,夺过女人手中的拐,远远的丢进了江中,然后几乎用一种野蛮粗暴的方式,背起了贺咏柏,径直上路。
霍青山微微一笑,背了一个包,然后跟唐小米一起踏上归程。
已经轻装简行的队伍开拔,唐小米依然夹在队伍中间,紧跟着背着贺咏柏开路的袁浅,霍青山杵着拐殿后。
队伍行进速度很慢,情绪也不十分高。
贺咏柏被某个家伙背着,脖子僵硬的直立着,高扬着头颅的样子,就像是一位即将慷慨就义的烈士。
走着走着,袁浅因为背后的女人这付样子,重心很难把握,冷笑道,“你是鸵鸟变的?”
贺咏柏矫情的红了脸,过了半天之后,才缓缓软了脖子,将头靠在某人的肩膀上。
队伍走走歇歇,下午二点左右,终于离开河谷,寻到了一条县级公路。拦了半天车,总算有好心人停了车,带着这四个行色怪异的人驶往利川县城。
之所以是行色怪异,是因为,其中的一个年轻丫头,手里握着一把电视里才见得到的狙击步枪。
到了利川县城,四个人直接去了医院,然后在医院前台,报了警。
另外,贺咏柏往北京方面打了一个电话。
这一天,是十月四号。
依旧沉浸在国庆佳节气氛里的皇城,两位老人震怒。
一架军用专机,直接从西南某军事基地起飞,径直飞往恩施许家坪机场。
暗潮汹涌。
一切,都只因为,一个女人。
十月五日,利川的某酒店房间。
昨晚十一点多才从县城医院出来,到酒店下榻的袁浅,被敲门声叫醒。
浑身酸痛的袁浅,下了床,披上衣服就开了房门。敲门的是昨晚闻讯从恩施赶过来的王富贵。此刻,这个男人轻拍了拍袁浅的肩膀,然后走进房间。
袁浅用电热水壶烧了水,两个人就着酒店的茶叶,各自泡了一杯茶。
喝了一杯茶,另外抽了一支烟,王富贵才表露来意,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款崭新的手机,诺基亚n97,在07年iphone还只是个传说的年代里,已经算是国内一流的手机了。
“这是她留给你的。”王富贵淡淡说道,一边将手机递给了袁浅。
袁浅苦笑,自然知道男人口中的她是谁。
“你们的事我听青山讲了,他对你的评价很高。不得不说,一开始我小瞧你了。没啥别的话,以后再来恩施,遇见什么困难,直接打电话我。”王富贵微微笑道,又递给袁浅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片。
袁浅面色平静的收起了手机和纸片,低头喝了一口不算太好但也不太次的绿茶。
两个人就这么坐了一阵子,等到对面房间的唐小米起床后,三个人才下楼,吃完早餐,退了房,由王富贵驾车,带着袁浅和唐小米二人返回恩施。
问及二人怎么回江城,袁浅没做声,反正回去的事情,都是唐小米来决定,也是她买单,他遵照执行就是了。
唐小米想了想,说还是坐火车吧。
王富贵也没说什么了,快到恩施市区的时候,调转方向开往火车站。直接利用军人的特权,帮两个人买了两张卧铺车票,王富贵才跟袁浅唐小米二人告别后驾车离去。
开往江城的列车缓缓驶动。
许家坪机场,一架军机也冲入云霄。
因为沿路隧道很多,所以恩施到江城的列车车速不怎么快,中午出发,估计晚上才能到达,注定要在车上待大半天的二人,各自躺在车厢的卧铺上廖无数言。
等到对面床上的唐小米睡着,袁浅才摸出那款贺咏柏转赠的诺基亚n97.跟了自己三年多的老诺基亚,终于走完余生。所幸,sim卡依旧能用,将sim卡装入n97,袁浅才按下了开机键。
只是,开机之后的问候语,让他突然怔住了。
前世的你我,是谁?
确定这句话不会是手机出厂默认的问候语之后,袁浅才不由得想起那个女人来了。
从在江城某五星级酒店大堂里初遇,再到昨晚医院病房里的淡漠告别。
你问我,前世的我们,是谁?
有关系么?或者即使有关系,又有何意义么?
现在,袁浅才相信一句话,女人,就像是一本书。
有的读起来犹如格林童话,单纯如纸,比如说呦呦;有的读起来就像是散文集,优美,清新,却又几分江南烟雨的沧桑感,例如沐桃花;有的读起来如同悬疑小说,就如lisa艾;而有一种书或者女人,读起来如同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本身就是一个谜语。
想了许久,也没得出答案的他,从背包里翻出那本《金融心理学——掌握市场波动的真谛》阅读起来。
不得不说,这本将心理学引入金融学领域的书,读起来耳目一新。
江城,师大附近的一家医院。
昏迷了两天的秦叔宝,已经醒过来了,但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这个饱经沧桑的男人硬是被主治医师强行留在医院,疗养一个星期。让秦叔宝感激涕零的是,两个或者说三个自称是袁浅室友的孩子,不仅帮忙垫付了自己的医药费,而且还每天过来陪自己坐会儿或者说聊聊天。
秦叔宝没敢把袁浅的身世贸然告诉他们。
洪磊、扎克尔以及破天荒的加入他们阵营的姚利来也没问。这一天,三个人走出医院病房,回学校的路上。
洪磊淡淡说道,“你们说,袁浅他真的是孤儿么?会不会是撒了谎?”
“不会吧?”扎克尔反驳道。
洪磊想了想,然后才淡淡说道,“你们说,这个秦伯伯这么发了疯的寻找袁浅,会不会是他的亲生父亲,而袁浅呢,明知道这一点,却始终不肯承认。你想,换做我们三,谁会愿意在众人面前承认秦伯伯是自己的父亲?你们想想。”
扎克尔跟着洪磊的思路,换位思考后还真的有些恍然大悟道,“似乎也有这个可能。”
姚利来也附和道有道理。
洪磊一咬牙,“等袁浅回来,一切真相大白。只是你们两个,这几天嘴紧点儿,别到处乱说。”
扎克尔和姚利来点了点头。
关于秦叔宝,那天在东七栋楼下的一吼,其实已经在校bbs上开始不断冒头了。一来袁浅也算是校园名人了,二来,秦叔宝当时一付流浪汉模样,而且还直接晕倒在七栋楼前,这本来也是一桩新闻。
十一长假,学校里依然留了不少学生。
所以,类似的帖子不断涌现,诸如“袁浅亲生父亲千里寻亲”、“流浪汉为谁怒吼”的帖子多的是,更有甚至,开始添油加醋的杜撰,流浪汉貌似姓秦,是袁浅的亲生父亲,因为生意破败,外出躲债,而袁浅则被抛弃在鄂西的小山村,多年后,袁浅以文科状元的身份考入师大,这一消息恰恰别他流浪在外的父亲所知,于是有了这千里寻亲,楼下怒吼的一幕。
然后,对袁浅不认生父的谴责声浪,盖过了对秦姓流浪汉的谴责。
袁浅,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再次在bbs上成为焦点。
一切,袁浅不知情。
洪磊等人即使知情,也不好出面解释,欲盖弥彰。
一切,都得等袁浅回来,才真相大白。
晚上八点半,一辆的士从学校东门驶进师大校园,径直开往教师小区,到了某栋楼下,唐小米拿起背包,下了车,在车上某人的目光下,转身走向三单元入口。
只走了两步路,她突然转身,冲着某人平静问道,“以后,我们算是朋友么?”
“也许吧。”出租车启动,渐渐驶远的时候,某个人冷冷道。
出租师傅问坐在副驾驶的袁浅,“去哪儿?”
袁浅淡然道,“荣军医院。”
出租师傅点了点头,然后驾车前往袁浅所说的荣军医院。
到了学校附近的这家医院,袁浅付了车费之后,背着包,走进住院大楼,径直进了电梯,去往四楼的某间病房。地址是问洪磊要来的。
进入病房,只见一个满脸沧桑面黄肌瘦的男人,正半躺在病床上看报纸。见到袁浅走进来,这个男人就那么,那么的哭了。
袁浅面色平静,搁下背包,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后云淡风轻道,“听说你找我?”
男人激动了点了点头,近距离的观察了袁浅几眼,这孩子,不就是当年的秦潜渊么?这张脸,真是像极了他的父母。
“我们认识么?”袁浅依旧平静的反问道。说实话,这个男人真的很面生,记忆里,秦家这个大家族里也没有这号人。
“我们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你就是秦家那位走失了十二年的孩子,你叫秦潜渊,是不是,袁浅只是你的化名,反过来念,就是潜渊。”秦叔宝激动道。
袁浅微微皱眉,“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秦家是哪个秦家,秦潜渊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至于我的名字,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我真真实实的名字,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身份证!”
秦叔宝目瞪口呆,敢情这弄错了么?一定不会!这个男人继续激动道,“不管你是真的记不得了,还是假装不记得,你相信我,跟我回金陵。”
袁浅冷笑道,“我都说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秦潜渊,也压根就不知道金陵的什么秦家。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跟你去金陵?给我一个理由?”
“回了金陵,你会成为秦家的小少爷!而我……我也不瞒你了,我能得到你们家的五千万报酬!”秦叔宝激动的说了一半,后半句却不由得声音小了许多。
袁浅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十二年过去了,太爷爷还有爷爷等亲人,竟然还没有放弃寻找自己。顿时,心中感慨万千。但,即使是感慨万千,他也是波澜不惊道,“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秦家走失的孩子。至于说道秦家许诺你的报酬,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可能!你绝对是!秦潜渊,你这个狗杂种,你知道你害得老子有多苦?为了寻找你这个狗杂种,老子家徒四壁,老婆跟人跑了,女儿在家里活活饿死了!你tm现在跟老子说,你不是秦潜渊?秦家怎么对不起你了?还是你被狗叼走了心肺,忘了血脉至亲了?你说,你给老子说!”秦叔宝疯了一样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流着眼泪骂道,还插着针管的手臂,青筋直冒。
袁浅愕然,转过头,不敢看男人的喷着怒火的眼睛。
“你tm的给我说话!”秦叔宝吼道。
“今天你说的一切,我都当做是你在发神经。我再说一句,我不是秦潜渊,也不会跟着你回那个什么金陵秦家!至于,你这几天住院的医药费,麻烦你到时候凑齐了还给我的室友!”袁浅转过身,冷笑道。如若真的生气,上去给这个骂了自己以及自己父母的家伙一拳,不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么?
秦叔宝脸色铁青,指着袁浅的手瑟瑟发抖,口中只哆嗦着你你你。
这个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护士脸色冰冷道,“你们吵什么?这是医院!”
袁浅冷笑着指了指秦叔宝,“护士,给这个人打一针镇定剂,他疯了!”
秦叔宝大吼,“我没疯!”
护士转向袁浅,冷冷道,“你出去!”
袁浅求之不得,拿起背包,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几乎是逃出病房的他,脸色再也不像之前在病房里那么冰冷。
瞬间感觉很累,累到无法呼吸。秦叔宝如果没有说错,那么这个男人也真是命苦。想到这里,袁浅就不禁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真的不想回到那个家。在最困难最难坚持的那些年,没有回去,如今,已经能自力更生之后,更没理由回去。
秦家是有钱,也有权势,但这些东西,对于当初肯跟着老头子一路西行的他来说,还重要么?有失去的父母重要么?
一路上,回忆着幼年时关于太爷爷,关于爷爷奶奶,关于两位伯父,还有二位堂兄的印象,这家伙就有些失魂落魄的出了医院,步行回学校。
他压根儿也没想到,回到学校,将要面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