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天色黑暗而阴郁,沉沉的夜幕紧迫地袭来,灯光下的路面极速的流动着。
德澳夏克的交响曲激烈澎湃地奏鸣着,大号的低沉的声音震颤着车窗玻璃。
马自达在河边的公路上飞奔,萧寒用力踩着油门,挥手在空中跟着音乐的节奏打着节拍。
两个小时前,他成功地催眠了一个被梦魇折磨了八年之久的病人,找出了她恐怖记忆的根源。
再通过一段时间的引导,病人将彻底摆脱心中的阴影,从抑郁的世界走出来。
萧寒在音乐声中努力寻找着成就感,心情却一如平日陷入了惶惑。
世界上有那么多忧郁症患者,对于心理医生的作用,他依旧难以克服地怀着怀疑的情绪。
一辆小车从对面驶来,慢慢地靠近了。
萧寒抓住方向盘,向路边靠了靠,小车从他眼前驶过。
前方再次是空空的路面,河堤边上的树木安静地车窗外移过。
萧寒心里无端生出落寞与忧虑,身体开始感受到难以名状的焦作。
他急迫地呼吸了几下,掏出一支烟含在嘴上,又伸手拿起了点火器。
点火器啪啪响着,却没有点燃。
萧寒皱了皱眉,伸手在去掏放在牛仔裤里的zippo打火机。
牛字裤的口袋很深,又紧贴着肌肤,他费力深手进去,用手指夹着,刚摸出来又掉了下去。
zippo掉到手档旁边,又弹起来,落在了刹车边上。
萧寒看了看前方,嘴里吐出一个肮脏词语,低下身去捡起了打火机。
他直起身体,弹开zippo的翻盖,打燃了火。
火焰熊熊地燃烧这,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萧寒凑进火苗,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
强烈的灯光照进他的眼中,视线里突然闪进了一辆大卡车。萧寒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向一边用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
马自达发出一声急促的撞击声,车门强烈地震动了一下。
萧寒猛地踩下刹车,车轮发出尖锐的嘶叫,停止了转动。
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发着机械的嗡嗡声。
萧寒紧张地喘着气,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几秒钟前,马自达闪过汽车,撞到了一个少女。
萧寒哆嗦着走下车,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少女慢慢走去。
少女紧闭着双眼,身体扭曲地躺在路边,脸上流着深红的液体。
萧寒扶起少女,伸出手去感受她活着的气息,却哀伤地发现生命已离开了她。
他沉重地呼吸着,退后几步,从地上拿起少女的手袋,摸索着掏出了她的钱夹。
他抽出少女的身份证和一张照片,看到少女正注视着他,脸上带着安宁的笑容。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着,萧寒抽泣着站起来,看着空空的马路。
自首?
然后在监狱里度过很长一段时间,失去原本就不多的一切?
但这是唯一的出路,十分钟前他经过一个电子眼时,一辆小车正加速超过了自己。
他原本对那辆超速的小车幸灾乐祸,此刻却意识到自己的车也一同被拍照了。
深夜的凉意侵袭着他的身体,萧寒哀伤而又惶恐掏出手机,缓慢地按下了一个数字。
夜风强烈地吹起来,路边的树木和灌木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寒按下第二个数字,目光慢慢地离开手机显示屏,转到整齐排列的梧桐树后。
他看了一阵河堤前深邃的黑暗,慢慢走向了失去生命的少女。
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警笛声,萧寒站在高楼的边缘,在微弱的灯光下看着双手,脸上掠过一丝绝望的笑容。
“萧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转过身,看到叶欣正站在他眼前。
“你不要过来。”萧寒低声说,向后退了退。
“我看过沈默怀的录像带,”叶欣说,“那只是一场事故,你可以面对。”
“原本是可以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萧寒摇着头,“如果不是因为我逃避,小辉的父亲也不会自杀。”
“你现在也不用逃避,”叶欣说,“你跟我说过,不管怎样,未来都可以改变。”
“可是做过的事情却不行。”萧寒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叶欣。
“为什么芊芊都能够做到,你却没有勇气。”叶欣忧伤地看着他,眼眶里滚出冰冷的液体。
“原谅我的懦弱。”萧寒看了看苍茫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
“我们一起去教堂的时候,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叶欣凄怨地说。
萧寒凝视了她一阵,从风衣里取出了那枚戒指,身体向后倒了下去。
他挥了挥手,戒指从他的手中飞出去,旋转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戒指缓慢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音符,滚到了叶欣的脚边。
萧寒从她的视线里消失,隐藏到了深深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