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出租车飞奔在河边的公路上,萧寒看着挡风玻璃外一幢幢灰白的大楼,手里紧握着那支旧的录音笔。
每隔一段时间,那句话就会在他的耳边响起:再过72小时,我会从楼上跳下去。
“要不要抽支烟?”司机忍耐了许久,终于说出话来。
开出租本来就是很沉闷的工作,遇上个一语不发表情僵硬的乘客,更是让人觉得窒息。
“什么?”萧寒转过去,迷茫地看着司机。
“抽支烟?”司机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烟盒递到了萧寒面前。
“戒掉了。”萧寒摆了摆手,目光转向窗外。
公路边的树木缓慢的退后,树木和河堤之间的暗影象藏着一双眼睛,正漠然地注视着他。
“是该戒了。”司机抽出一支烟,放到嘴里,含混地说,“这玩意可是生命杀手。”
“你说什么?”萧寒头也不回地问,一条通向河堤的露台在他的视线里闪过。
“我说这东西是生命杀手。”司机咧嘴笑了笑,加速超过了前面的小车。
萧寒木纳地转过去,点了点头,看到前方出现了路口。
“在前面左转。”萧寒说。
司机减慢速度,慢慢横穿了马路,一只手伸出去拿到打火机,打燃了火焰。
火光在萧寒的眼前迅速扩散,射出耀眼的光芒。萧寒闭了一下眼睛,脑海里忽然闪过一片黑暗。
汽车转进住宅小区,在一个公寓楼前停了下来。
“到了。”司机说。
萧寒付了车费,推开门下去,走进了大楼的电梯。
他伸出手,去按抵达楼层的数字键,手指刚触摸到按键便停止在那里。
按键上的数字是19。
一个阴郁的梦境在他头脑中闪过,萧寒犹豫了一下,心里突然生出了无端的惶恐。
一个脸上布满了皱纹的老年人蹒跚地从大楼外走来,萧寒看了他一眼,手指慌乱地按了下去。
电梯飞速上升,很快到了19层。
萧寒走进过道,在门牌号1912前停下来,伸手按在门铃上。
防盗门安静地注视着他,始终紧闭着。
萧寒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歩,目光紧盯着那个门牌号。
缓慢的脚步声在他背后响了起来。萧寒回过头,看到那个老人正从他身后,带着古怪的神情看着他。
萧寒冲老人点了点头,走上前,急促地按起了门铃。
老人在1913的房门前停下,摸索着掏钥匙。
萧寒靠近了门,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声音,接着伸手重重地拍在门上。走道里回荡起沉闷的撞击声。
“我见过你。”老人把钥匙插进锁孔,头也不抬地说,“你要找的人都不在了,怎么还来?”
“她去了哪里?”萧寒问。
“你是说那个叫晓辉的女孩?”老人推开门,转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萧寒看了看冰冷的防盗门,忽然感到老人的语气有些怪异。
“你不知道她去世了?”老人摇了摇头说,“都过去一年了,你却还来找她。”
“什么?”萧寒震惊地转过去看着老人,“她去世了?”
“车祸,”老人说,“就在河边的公路上。”
“河边的公路?”萧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闪过晓辉的微笑的面容。
“原本都以为她只是失踪了,”老人自言自语道,“没过几天被人在河边发现了尸体。”
“你刚刚不是说是车祸吗?”萧寒走到老人面前,眼前出现了长长的公路。
“肇事的司机把她埋到了河堤边的草地里,如果不是大雨冲开了泥土,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河堤边的草地?”萧寒缓缓低下头,双手颤抖起来。
“我以前见过你,”老人疑惑地看着他,“在芊芊去世不久,前几天你也来过。你不知道她去世了?”
“我只是无法忘记她,”萧寒局促不安地说,“她家里人也不在吗?”
“我只知道她有一个父亲,见到女儿的遗体后便自杀了。”
“自杀?”萧寒心里充满了惊恐,额头浸出了汗水。
“除了那套很长时间没人居住的公寓,这个世界上恐怕已经没有他们的痕迹了。”老人注视着萧寒,走进房间,默然地关上了门。
萧寒紧闭了一阵眼睛,转身走在空空的走道上,1912的门牌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
他走到电梯,按下按钮,木麻地盯着指示灯,视线渐渐模糊,眼前展开巨大的停车场。
马自达汽车从车位里开出来,发动巨大的轰鸣声,在停车场里极速地旋转。
公寓楼的大厅里,他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紧接着按灭在烟灰缸里。
“怎么你每天都带着驾驶执照,却从来不开车?”叶欣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浴室里,他扭开水龙头,淋湿了烟头,随手扔进马桶。烟头在马桶里旋转着消失。
他旋转着钥匙启动小车。汽车发出一声轰鸣,他的手抖动了一下,不自觉地熄了火。
叮的一声响过,滑动门打开,空空的电梯出现在他面前。
萧寒愣愣地看着电梯,指尖冰凉的哀伤慢慢地流到心里。
滑动门慢慢关上,萧寒退后了一步,转过去,看着电梯旁的楼道。
手机在衣服口袋震动了一下,尖锐地响了起来。
“你在哪里?”叶欣问。
“我去找小辉,没有等到她。”萧寒走进楼道,看着楼梯尽头的出口。
“你听我说,我刚刚整理沈医生的病人登记表时,看到了你的名字。”
萧寒沉默地捏着电话,一级级走了上去。
“你在哪里?”叶欣紧张起来,“我现在过去找你。”
萧寒把手机放在眼前,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一阵,按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