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今业大厦的进口处挂着巨大的横幅标语,迎接圣诞节和新年的优惠广告一直升到了大厦很高的地方。
萧寒从许多人中间挤进去,走到星巴克拉开门,听到头顶传来一串悦耳的风铃声。
咖啡店靠街的橱窗上方挂着一串彩灯,在幽暗的地方释放着微微的光芒,木桌之间的过道尽头放了几棵大小不等的圣诞树,枝条间缠绕着发光的色带,吊着铃铛和伪装的礼盒。
几个服务生的头上都带着圣诞老人的红色白边帽子,让人提前感受到圣诞节的平安与幸福的气氛。虽然顾客还是不多,脸上却都洋溢着宁静的欣悦,恋人之间交换着浓情缠绵,两个银发老人在较远的角落低声讲述着生命的过往。
酷似晓辉的少女坐在萧寒熟悉的那张桌子后面,低着头咬着玻璃杯中的吸管,在温暖的房间里享受着咖啡味道的冰沙,一只手还紧紧捏着一本书。
萧寒拿着大杯的摩卡,在她对面坐下,出神地看了一阵沉迷在故事中的晓辉,惊诧地看到书的封面上那个熟悉的标题: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2006年12月25日,晓辉离开咖啡厅前,同样在读这本书。
萧寒知道这一切不是偶然。几天前他曾眼前的少女提到过这个故事。只是当时他没有想到,少女会为了他让自己成为晓辉。
“我熟悉这个故事,”少女翻过书的最后一页,合上了平放在桌上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开始还有些陌生感,但是越是进入情节,越感到所有的场景都似曾相识。”
萧寒看着少女清秀却也有些苍白的面容,说,“故事原本是部电影,或许你以前看过。”
少女点了点头,摸着书的封面说,“我在想,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另外一个我。”
萧寒看着她,心里生出了一丝感伤。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让眼前的少女介入了太多。
初次见到少女的时候,他的确是相信自己见到了晓辉,可随着深埋的记忆被一次次讲述出来,他已经感到自欺欺人的荒谬。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着某种不确定的期许。
他知道让晓辉与自己的过往进入到这个陌生女孩的内心是极其自私的事情,却还是无法完全分清过去与此情此景,更不愿少女从他生命里消失,不愿晓辉再一次离去。
如果时间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愿意纠正一年前的那个错误。
当初他出于帮助晓辉的立场跟她交往没有错,但是在晓辉单纯的爱恋面前却又选择了隔离的态度,最终让自己对她的感情变成了残酷的虚饰。
正是如此,才会有平安夜之后的那场悲剧。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原本最初是抗拒你讲的故事,可是当你一次次讲到晓辉时,我竟然会越来越感到那就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少女淡淡地说,手指轻轻掠过那个基耶斯洛夫斯基的标题。
“你只是进入了晓辉这个角色,”萧寒哀伤地说,“但其实你和我都知道,你不是晓辉。”
“我们生活在现实里,这不是一部剧情片,每个人都是真实的介入,根本就没有角色。”少女把小说推到桌子的边缘,目光落在萧寒紧握着咖啡杯的双手上。
萧寒低着头笑了笑,又转向窗外看了一阵,说,“其实整个世界都是一出戏,我们都身在其中。”
“世界上会不会有另外一个我呢?”少女伸出手,放在胸口上,隔着毛衣摸了摸那条细细的项链。
萧寒转过来,注视着少女的眼睛很长一段时间,说,“每次见到你,我都怀疑自己见到了幻觉,可是你却是那么真实地存在。”
少女捏捏了萧寒冰冷的手说,“为什么我会感到是自己的记忆被唤醒了。”
“不只是你有这样的感觉。”萧寒伸手进自己风衣口袋,摸了摸那枚总放在身边的戒指。
难道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难道一年前,晓辉根本就没有在那场事故中去世?
难道眼前的少女,和晓辉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几个中学生走进咖啡厅,门上的风铃传来清脆的曲调。萧寒从短暂的遐想中走出来,苦笑着摇头,心想那又怎么可能。
“你最近显得很憔悴,”少女说,“总是留着些胡茬,不象是从前的你了。”
“什么?”萧寒楞了一下,摸了摸下颌,心里随即生出了疑问。
她为什么会那么说?
“以前天冷的时候,你总会穿着一件红蓝相间的羽绒衫,现在却总是套着那身黑色的长风衣。”少女沉浸在记忆里,轻声说道,“你的头发也不象现在这么长,总是梳理的很整齐,最重要的,你那时会微笑,虽然是稍纵即逝,却完全不是现在这么低沉的样子。”
萧寒惊异看着少女,突然失却了言语。
这么多天来,他仅仅是跟少女讲述自己和晓辉的过去,根本就不太提自己的生活习性。自己一年以前的样子,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了?”少女留意到他的异常,疑惑地问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萧寒努力让自己笑了笑,沉默了一阵,掏出了那枚戒指,盯着看了许久,自言自语道,“我们该怎么办?”
“为什么你会一直留着,”少女注视着他指间的戒指问,“是不是等着某个时间上的一点,送给它原本属于的人。”
萧寒举止戒指,在眼前慢慢旋转着,眼前闪过许多记忆的片段。
他伸出手去,展开少女的手,把戒指放在她的掌心。